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1 卷四-2 卷四-3 卷四-4 卷四-5 卷四-6
卷五-1 卷五-2 卷五-3
卷六-1 卷六-2 书后
金楼子 梁孝元帝(萧绎)
●序
先生曰:余于天下为不贱焉,窃念臧文仲既殁,其立言于世。曹子桓云:立德著书,可以不朽。杜元凯言:德者非所企及,立言或可庶几。故户牖悬刀笔而有述作之志矣。常笑淮南之假手,每蚩不韦之托人。由年在志学,躬自搜纂,以为一家之言。粤以凡庸,早赐茅社,祚土潇湘,搴帷挟服。早摄神州,晚居外相,文案盈前,书幌未辍,俾夜作书,勤亦至矣。其间屡事玄言,亟登讲肆,外陈玉铉之文,内宏金叠之典,从乎华阴之市,废乎昌言之说,其事一也;六戒多务,千乘纠纷,夕望汤池,观仰月之势,朝瞻美气,眺非烟之色。替于笔削,其事二也;复有西园秋月,岸帻举杯,左海春朝,连章离翰,虽有欣乎寸锦,而久弃于尺璧,其事三也;而体多羸病,心气频动,卧治终日。睢阳得善政之声,足不跨鞍,聊城有却兵之术,吾不解一也;常贵无为,每嗤有待,闲斋寂寞,对林泉而握谈柄,虚宇辽旷,玩鱼鸟而拂丛,蓍爱静心,彰乎此矣。而候骑交驰,仍麾白羽之扇,兵车未息,还控苍兕之军。此吾不解二也。有“三废学”、“二不解”而著书不息,何哉?若非隐沦之愚谷,是谓高阳之狂生者也,窃重管夷吾之雅谈,诸葛孔明之宏论,足以言人事,足以陈政术,窃有慕焉。老氏有言:“知我者希,则我者贵矣”有是哉,有是哉!裴几原、刘嗣芳、萧光侯、张简宪,余之知己也。伯牙之琴,嗟绿绮之长废;巨卿之骥,驱白马其安归?昔为俎豆之人,今成介胄之士。智小谋大,功名其安在哉?以金楼子为文也,气不遂丈,文常使气,材不值运,必欲师心。霞间得语,莫非抚臆,松石能言,必解其趣,风云元感,倘获见知。今纂开辟已来,至乎耳目所接,即以先生为号,名曰《金楼子》。盖士安之元晏,稚川之抱朴者焉!
●卷一·兴王篇一
粤若稽古,天皇氏、地皇氏、人皇氏、分有十纪。一曰九头,二曰五龙,三曰括堤,四曰合雒,五曰连通,六曰序命,七曰修飞,八曰因穆,九曰禅通,十曰疏讫。容成氏、大庭氏、柏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连氏、赫苏氏、宗卢氏、祝和氏、浑沌氏、昊英氏、有巢氏、朱襄氏、葛天氏、阴康氏、无怀氏。
太昊帝庖牺氏,风姓也,母曰华胥。燧人之世,有大迹出雷泽,华胥履之,生庖牺。蛇身人首,有圣德。燧人氏没,庖牺氏代之,继天而王首,德于木,为百王之先,都陈。至于其工,霸而不已。
炎帝神农氏,姜姓也,母曰女登,为少典妃。游华阳,有神龙感女登,生炎帝,人身牛首,有圣德,以火承木,都陈,迁鲁。嘉禾生,醴泉出。在位百二十年。
黄帝有熊氏,号轩辕,亦曰帝鸿,少典之子,姬姓也。又姓公孙。少典娶有乔女附宝,见大电光绕北斗枢星照郊野,附宝孕二十月生黄帝。龙颜,有圣德。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循齐,长而敦敏,成而聪明。受国于有熊,居轩辕之邱,乃与炎帝战于阪泉之野,三战然后得行其志。屈轶草生庭,佞人入则指之。又有景星、麟凤之瑞,乃以风后配上台,天老配中台,五圣配下台,谓之三公。置左右大监以治人。得宝鼎,兴封禅,帝座于元扈之上,太一下来,有大蝼如羊。帝曰,土气胜,故以土德王。在位一百年,有四妃,生二十五子。
少昊帝金天氏,一号穷桑,二曰白帝朱宣帝,黄帝之子,姬姓。母曰女节。黄帝时有大星如虹,下流华渚。意感生少昊于穷桑,是为元嚣,姓姬氏,或云己氏。降居江水,以登帝位。以金承土,都曲阜,有凤鸟之瑞。以鸟纪官。凤鸟氏为司历正,元鸟氏为司分伯,赵氏为司至,青鸟氏为司开,丹鸟氏为司闭,祝鸠氏为司徒,雎鸠氏为司空,爽鸠氏为司寇,鹘鸠氏为司事,五雉为五工正,九扈为九农正,天下大治焉。
帝颛顼高阳氏,黄帝之孙,昌意之子。母曰女枢,金天氏之末,瑶光之星贯日如虹,感女枢于幽房之宫。右胁有九色毛,生颛顼。以水承金,始都穷桑,徙商邱。
帝喾高辛氏,少昊之孙,乔极之子。生而神灵,自言其名曰逡,<齿并>齿。以木承火,都亳。在位十年。元妃有邰氏,女曰姜原,生后稷。次妃有氏,女曰简翟,生契。次陈丰阝氏女曰庆都,生尧。次陬訾氏,女曰常仪,生子挚。挚立不善,乃立尧。
帝尧,字放勋,一名同成育,陶唐氏帝喾之子。伊祁姓也。母曰庆都,为喾妃,出观河渚,遇赤龙而孕。寄伊长儒家产,甲申岁而生尧,丹陵也。尧眉八采,日角方目,足有元武之字,手有三河之文。丰下锐上,就之如日,望之如云。黄收纯衣,彤车白马。冬则鹿裘,夏则葛。采椽不斫,土阶三等,克明俊德,以亲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协和万邦。焦侥氏来献没羽,常年之人得神献若羊名曰獬豸,尧乃缉其皮以为帐,分命羲仲、和仲,日中星鸟,以殷仲春,日永星火,以定仲夏。宵中星虚,以正仲秋。日短星昴,以正仲冬。时许耳之子名曰由,字道开,一字仲武,仲武黄白色,长八尺九寸,兄弟七人,十九而隐。尧欲禅之,由乃洗耳。是后景星曜于天,甘露降于地,朱草生于囿,凤凰止于庭。以{艹}莆荚之瑞,都于平阳,命羲仲、羲叔、和仲、和叔掌四方,在位四十一年。洪水滔天,怀山襄陵,四岳举鲧治水,九年绩庸不成。五十年乃更咨四岳,得舜,乃在玑玉衡,以齐七政。类于上帝,于六宗,望于山川,辨于群瑞。尧崩,乃葬济阴城,庙居齐郡。有柏树死而更生焉。舜摄政二十八年,尧乃殂。三年,礼毕,舜避丹朱于河南,诸侯朝觐,讼狱者不之丹朱而之舜,舜曰:“乃天命也。”初尧教丹朱棋,以文桑为局,犀象为子。
帝舜有虞氏,龙颜大口,圆天日角,出额重鼻,足履龟文,目重瞳子,身长九尺一寸,常梦击天鼓。母曰握登,早终。瞽叟更娶,生象。象傲,瞽叟顽,后母嚣。咸欲杀舜,使舜入井,凿井旁行二十里。以孝闻。三十而帝尧问可用者,四岳咸举舜。尧于是降以女娥皇女莹配之,妻舜,以观其内。使九男与处以观其外。二女不敢以贵骄事舜亲戚,甚有妇道。尧九男皆益笃。舜耕于历山,历山之人皆让畔。耕地得金枝银节。渔于灵泽,土人皆让居。陶于河滨,河滨器皆不苦窳。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尧乃试舜五典,百官皆治,布五教于四方。尧乃老,使舜摄行天子政巡狩,得举用事,卿云出,景星见。西王母使使乘白鹿,驾羽车,建紫旗,来献白环之,益地之图,乘黄之驷。绥耳贯胸之民来献珠虾。既陟帝位,以土承火,都平阳,命禹为司空,弃为后稷,契为司徒,咎繇为士,垂为共工,益为朕虞,伯夷为秩宗,夔为典乐,龙为纳言。庶绩咸熙,群瑞毕集,箫韶九成,凤凰来仪,击石拊石,百献率舞。生子商均,不肖,舜复禅禹,入九疑山,置铜剑一枚,化为砾。今济南历城有祠,太阳山有虞氏三石阙也。禹即位后十五年,舜乃殂。禹让商均,避之阳城。天下不归商均而之禹。初商均一名章
帝禹夏后氏,名曰文命,字高密。母修已,山行见流星贯昴,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而生禹于石坳,夜有神光,长于陇西大夏县。龙角珠庭,虎鼻大口,两耳参镂,首戴钩钤,身长九尺九寸,胸有黑子如玉斗焉,手长至膝,胫无毛,左手中十七黑子。为人敏给克勤,其德不违,其言可信。声为律,身为度。乃遂与益、后稷奉帝令诸侯百姓。伤先人父鲧之功不成受诛,乃劳身焦思,过门不入而洪水平。既陟元后,以金承土,都平阳,或营安邑,薄衣食而致孝于鬼神,卑宫室而致美于黻冕。陆行乘车,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神鹿出于河水,天锡元圭。乾吾国献裘,毛有五采,复荐咎繇于天,将以致禅。会咎繇终,复荐益。禹殂,葬会稽。庙中有铁さ铁荚石船,庙里有涂山神姑之象,珠玑为帐,宝玉周华,诸庙莫及。当中山水之盛,良辰吉日,罗绮ㄚ服,满桥梁之上,皆金翠为饰,神又甚灵,彼人所敬。初,禹娶涂山氏之女,生启,三年礼毕,益避启,人不归益而归启。一名建,一名余,母化而为石。启即位,伐有扈氏,启庶兄也。夏禹氏绝,少康出于窦之中,复禹迹也。
成汤姓子,名履,字天乙。狼星之精感黑龙而生。高天广角隆准,手有纵理,如印绶之文。丰下兑上,皙而有须,长九尺四寸八肘。凡有七号:一名姓生,二云履长,三云瘠肚,四云天成,五云天乙,六云地甲,七云成汤。成汤始居亳,从先王居,作《商诰》。汤征诸侯,葛伯不祀,汤始伐之。汤曰:“汝不能敬命,予大伐殛之,无有攸赦。”作《汤征》。伊尹号阿衡,阿衡欲干汤而无由,乃为有莘氏媵臣,负鼎俎以滋味说汤,致于王道。汤谓之曰:“自进非道也。”乃令还其本居,使人聘迎之,五反然后从之,任以国政。白狼衔剑,有神人身虎首,献玉镜、白狐九尾。诸国贡玉盘,入自北门,遇女房,作《女房之歌》。林树久不花,一旦生如凰翼。汤出,见野张网四面,祝曰:“自上下四方皆入吾网。”汤曰:“噫!尽之矣!”乃去其三面,祝之曰:“欲左左,欲右右,不用命,乃入吾网。”诸侯闻之曰:“汤德至矣,及于禽献。”当是时,夏桀为虐政淫荒而诸侯昆吾氏为乱。汤乃兴师率诸侯伐桀,败于有氏之墟,奔于鸣条之野,乃改正朔服色,朝诸侯。崩,葬于济阴亳县东北郭,去县三里,冢高七尺。汉哀帝时遣大司空行汤冢。又说曰:殷汤无葬处。此言非焉。武丁大戊,并贤君也。周文王昌,狼星之精。母曰大任,梦长人感己,有胎。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以胎教之。溲于豕牢,生文王。龙颜虎眉,身长十尺,胸有四乳。即位为西伯,有雀生于殷城隅。文王增修政,三年,四方诸侯皆服。崇侯谮之于纣,纣不纳。费仲又言于纣,欲诛之,纣不从。九年春三月,率六州诸侯朝于殷。崇侯虎又谮之,纣怒。囚文王于里,虽有忧患,方修先圣之业,广解六十四卦,著其卦词,谓为《周易》,时谓西伯为圣。纣疑而未违。长子伯邑考质于殷,为纣御,纣烹之为羹,赐文王以试之。实圣当不食子羹。文王得而食焉,纣笑曰:“谁谓西伯圣者?食其子而尚不知。”纣谓西伯曰:“谮汝者,长鼻决耳也。”文王曰:“此崇侯虎之状。”纣赦文王。四十三年春正月庚子朔,文王在丰阝,九州诸侯咸朝,五纬聚房心,周之分野。时有鸟衔丹书,集于周社。王乃献洛西赤壤之国方千里,请除炮烙之刑,纣许焉。赐以弓矢钺,使专征。天下大悦,有凤凰衔书而至,文王稽首受命。是岁即位,化被江汉之域。以受命之始年也。
周武王发,望羊高视<齿并>齿,生而有光。太公、周公作辅。武王渡河伐纣,中流,白鱼跃入舟,长一尺四寸。一说云丹鲤,未知孰是。武王俯取以祭。既渡,有火至于王屋,流为乌,其色赤,其声魄云。是时诸侯不期而会盟津者八百,诸侯皆曰:纣可伐也。武王曰未可。乃还归。居二年,闻纣昏乱暴虐滋甚。杀王子比干,囚箕子。太师疵、少师︹抱其乐器而奔周。戊午,师渡盟津,诸侯咸会,共行天罚。甲子昧爽,武王朝至于商郊牧野,乃誓。武王左仗黄钺,右秉白旄。纣闻武王来,亦发兵七十万人距武王。纣师虽众,皆无战心,心欲武王亟入。及纣师皆倒兵以战,以开武王,武王驰之,持太白旗以麾。诸侯毕拜武王,王乃揖诸侯。诸侯毕从武王至商国。商百姓待于郊。于是天锡黄鸟之旗,遂入至纣死所,武王身射之,三发而后下车,以轻剑击之,以黄钺斩纣头,悬之大白之旗。肃■氏献石苦矢,苦庭之国献文犀驼。命释百姓之囚,表商容之闾,命南宫括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以赈贫弱。时夷雍之子名伯夷、叔齐,不食周粟,饿于首阳,依麋鹿以为群。叔齐起害鹿,鹿死,伯夷恚之而死。
汉高祖刘季,父名执嘉,母曰含始,入池中浴,见玉鸡衔赤珠,名曰玉英,吞之有孕。昔孔子梦三槐间丰沛邦有赤蛇,化为黄玉,上有文曰“卯金刀”字,此其瑞矣。帝美须髯,隆准,容受直言,好谋多欲,平秦楚之难,拨乱反正,虽不修文学,而性明达聪。自监门戍卒,见之如旧。初从民心,作三章之约。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定礼仪,陆贾造《新语》,又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券,金匮石室,藏之宗庙。虽日不暇给,规模宏远矣。
汉太宗恒即位,宫室、苑囿、车骑、服御无所增益,有不便辄弛以利民。尝欲作露台,台基已成,将构,召匠计之,直百金,乃曰:“百金,中人十家之产也。吾奉先帝宫室,尝恐羞之,何以台为?”身衣弋绨,所幸慎夫人,衣不曳地,帏帐无文绣,常集上书囊以为殿帷。兵器无刃,以示敦朴为天下先。葬霸陵,皆瓦屋,不以金银铜铁为饰。因山不起坟。南粤尉佗自立为帝,召佗兄弟以德怀之,佗遂称臣。与匈奴结和亲,而背约入盗,令边备守,不发兵深入,恐烦百姓。吴王濞诈病不朝,赐以几杖。群臣袁盎等谏说虽切,常假借纳用焉。张武等受赂金钱,觉,更加赏赐以愧其心。专务以德化民,是以海内殷富,兴于礼义。断狱数百,几致刑措。至于中宗宣帝,枢机周密,品式备具,工巧器械,先代莫及。民畏其法,吏奉其职矣。
汉世祖文叔,建平元年十二月甲子夜生于武帝故宫,有赤光照室,影如五麟七凤。后望气苏伯阿为王莽。使至南阳,遥见舂陵城郭,曰:“佳哉美气,郁郁葱葱。”帝美须眉,身长八尺七寸,脚下有文色如银印,厚一分。更始起兵,还春陵,远望舍内火,光赫然属天。梦乘赤龙登天上,珠陛玉闼,乃以三千人破王莽百万众。及即位,故能平隗器公孙述等。在兵既久,厌武事,尝思息肩。皇太子当问攻战之事,帝谕曰:“卫灵公问陈于孔子,孔子不对”非尔所及也。每旦视事,日仄乃罢。断远方饷异味奇珍。功臣高枕无所诛杀。引公卿讲论经理,夜分乃寐。太子谏曰:“陛下有禹汤之明,失彭聃之福,愿顾爱精神。”帝曰:“我自乐之,不为疲也。”虽身济大业,兢兢如不及。故能明慎政体,总览权纲。尝有献千里马者,帝曰:“銮旗在前,属车在后,朕乘此安之。”乃以驾鼓车。初,巡狩舂陵,父老曰:“乞蠲十年。”帝曰:“天下艰难,三年已外,岂能自保?”乃蠲三年。退勋臣,进文吏,身衣大练,色无重采。耳不听郑卫之音,手不持珠玉之扇。宫房无私爱,左右无偏恩。损池,废戈猎,赐州国,并皆一札十行,细书成文。勤约之风,行于上下。尝著瑞火笼赋,内外匪懈。百姓宽息,戢弓矢,散马牛,信止戈为武也。
魏武帝曹操,用师大较依孙吴之法。而因事设奇,量敌制胜,变化如神。自著兵书十馀万言。诸将征伐,皆以新书从事,临时义手为节度。从令者克捷,违教者负败。与虏封阵,意思安闲,如不欲战然。及至决机乘利,气势盈溢。故每战必克,取张辽徐晁于亡虏之中,皆佐命立功,列为名将。其馀拔出细微,登为牧守者,不可胜数。是以创造大业,文武并施。御事三十馀年,手不舍书。昼则讲军策,夜则思经传。登高必赋,被之管弦,皆成乐章,才力绝人。手射飞鸟,躬擒猛兽。尝于南皮一日射雉六十三头。及造宫室,缮治器械,无不为之法则。皆尽其意。雅性节俭,不好华丽。攻城拔邑,得靡丽之物,则悉以赐有功。勋劳宜赏,不吝千金;无功望施,分毫不与。四方所献,与群下共之。豫自制送终衣服,四箧而已。
晋世祖安世,少厉高行,造次必于仁恕,未曾有过失言色于人。然而明达善谋,能断大事。暨登大阼之日,制强国,御下有礼。所以镇压内外,辑静四方,威惠参洽,文武必举,故天下服焉。承魏氏奢侈元刂弊之后,百姓思古之遗风。帝既谦俭寡欲,亦雅识时变,临朝怀恺悌,务崇简泰。有人饷雉头裘者,即令烧之。朝廷辑睦,兴居可观。故威服强吴,规模宏远,虽飨国未久,德洽于民矣。其后惠怀丧乱,中宗东渡,所谓五马俱渡江,一马化为龙者也。
宋高祖德舆,清简寡欲,严整有法度。未尝视珠玉舆马之饰,后庭无纨绮丝竹之音。宣州尝献琥珀枕,光色甚丽。时诸将北征,以琥珀治金疮。帝大悦,命捣分赐诸将。平关中,得姚兴从女,有盛宠以废事。谢晦谏,即时遣出。财帛皆在外府,内无私藏。宋台建,有司奏东西堂施局脚床银涂钉,帝不许。使用直脚床,钉用铁。诸主出适,遣送不过二十万,无锦锈金玉,内外奉禁,莫不节俭。后孝武帝大明中,坏帝所居阴室,于其处起玉烛殿,与群臣观之,床头有土障,壁上挂葛灯笼。广州所部二千石,有献入筒细布,一端八丈。帝既见,恶其精丽劳民力,即付所司弹牧守,以布还之,并制领南勿作此布。帝素有热疾,并患金疮,末年尤剧。坐卧常须冷物,而未能得。后人献石床。帝见善之,寝其上,即觉极以为佳。乃叹曰:“木床犹用功不少,况乃镌石。”即还其人,亦令毁之。帝始游军彭城,置酒命纸笔,赋诗曰:“先荡临淄寇,却清河洛尘。华阳有逸骥,桃林无伏轮。”于是群才并作也。
宋太祖义隆,年十四,身长七尺五寸,好读史书,善楷隶,能文章。温和有人君之德,及南面负,深以子民为先,台殿堂宇,无所改易,为吏长子孙,居官成姓,号明法令。时人谓有建安永平之风。每至诸侯王宴集,必先论国家政务。自朝讫晡,乃设食,令而语人曰:“千乘之君,幼居人贵,吾所以未便设食,令此辈稍知饥寒也。”经巡历至上库,谓左右曰:“此库内大有钱,殊可羡愿。”左右曰:“此县官之物耳,何羡愿耶?”帝曰:“此皆国家之物,吾奉先帝之祀,常惧羞之。四方丰稔,仓粟皆红,省租赋米五钱也。”
梁高祖武皇帝,生而灵异,有圣德。颈光龙液,舌文八字,顶垂带重丘,额照日象,有文在手曰武帝并上讳三字。始在髫发,便爱琴书,容止进退,自然合礼。常与儿童斗技,手无所持,蹑空而立,观者击节,咸共称神。及遭献太后忧,哭踊大至,居丧之哀,高柴不能过也。每读孝子传,未曾终轴辄辍书悲恸。由是家门爱重,不使垂堂。登于晚年,探赜索隐,穷理尽性,究览坟籍,神悟知机。读书不待温故,一阅皆能成诵忆。所以驰聘古今,备该内外,辨解联环,论精坚白。沛国刘,当时马郑。上每析疑义,雅相推揖,深沈静默,不杂交游,所与往来,一时才隽。至于得人,门称多士。居宇精肃,常有烟雾。垂廉拱帐,望者竦然。六义四始,尤解礼体;登高必赋,莫非警策。弱冠升朝,令问籍甚。太尉王俭,齐国阿衡,钦上风雅,请为户曹属。司徒竟陵王,齐室骠骑,招纳士林,待上宾友之礼。范云时为司徒记室,深慕上德,自结神游,驱车到门。顷日骤至,上尝旦往报云,云闻街衢洒扫,唤呼清道。俄闻笳鼓之声。云意天子出幸南苑,寻乃上遣通焉。心独怪之,未敢言也。上哲于知人,虑无遗事。历司徒法曹祭酒掾,会友辅仁之职。永明九年,出为镇西讽议,西上述职。行过牛渚,直暴风卒起,入泊龙渎,既波浪不可静,登岸逍遥,四望梁山,瞻眺墟落。见一长老,披儒服至,揖上曰:“君龙颜虎步,相不可言。天下方乱,四海未一,安苍生者其在君乎?”上笑之曰:“观公长者,不容见戏。”俄而风静,此夕竟届姑熟。永明十年,太祖登遐。上始承不豫,便即言归。轻舟仍发,州府赠遗,一无所受。齐随郡王苦留一宿不许。得单艇望星上路,犯风冒浪,兼行不息。虽狂飙地发,高浪天涌。船行平正,常若安流。舟中之人皆称神异。及舟漏临没,叫不辍声,鹊头戍主周达奉上一船,奔波就路,至京不逾二旬,自在途便不盥栉,寝食俱废,焦忧易形,视人不识。望宅奉讳,气绝良久。既葬,呕血数升,水浆不入口者四日,忧服之内,不复尝米,所资粗麦,日中二溢。再拜山陵,杖而后起,涕泪所洒,松为变色。及号思庐室,未当见齿,仍留山陵。因欲隐遁。太傅宣武王苦谏乃止。有桑门释僧辉,不知从何来也。自云有许负之法,通名诣上,见而惊曰:“檀越顶有伏龙,此非人臣之相。贫道所未见也。若封泰山,愿能见觅。”上笑而不答。此后莫知所之。齐明密敕上为雍州领兵,往救新野。仍即发引,振旅长途,号令清严,所过秋毫不犯,信赏分明。士卒咸思尽命。凡公私行旅,多停大雷,辄逾信次,不肯时发。上军浦口,值风起浪生,沿流溯波,无敢行者。军直兵启:风浪大,不可冒,宜入浦待静,兼应解周何郎神。上曰:“周公瑾何无忌。在昔勤王,如我今日,亦复何异?尔若有灵,当令风静。”因打上鼓催进。行途未远,便波恬风息。于是利涉,常乘便风。汉沔谷贵,百姓多饥。上赈救乏绝,阖境不匮。九月九日,上出讲武,时士女观者远近毕至。中间忽暴风起,烟尘四合。当上所居,独白日清照,有紫云特起。始齐高在府梦著屐,上太极殿,三人从,一从齐武,一人齐明,一人张天地图而不识。意言是太祖子弟。及践阼,尝与太祖密谋,谓太租曰:“我辛苦得天下,而祚不传孙。我死,龙子当得。龙子死,当属阿度。此后当还乡。”子孙遂至大霸。及太傅援京邑,夜在越城假寐,忽梦见一大人,著朱衣,牵三匹马来。太傅因骑一匹,腾空半天而坠。次衡阳王,一马踊过屋而落。后上骑一匹,因化成龙,遂飞上天。此幽赞神明,吉之先见。及受终太祖,允恭宝历。台城内起至敬殿,庶羞百品,若殷荐焉。其中隋珠和璧,圆渊方井,侔于宗庙。上晦朔恒号恸哽绝,躬至寝门,若文王之为世子也。又奉为太祖,于锺山起大爱敬寺。又奉为献后,起大智度寺。即位五十年,至于安上治民,移风易俗,度越终古,无得而称焉。又作联珠五十首以明孝道云。伏寻我皇之为孝也。四运推移,不以荣落迁贸,五德更用,不以贵贱革心。临朝端默,过隙之思弥惭;垂拱岩廊,风树之悲逾切。齐洁宗庙,虔事郊。言未发而涕零,容弗改而伤恸。所谓终身之忧者,是之谓也。盖虞舜夏禹,周文梁帝,万载之中,四人而已。
●卷二·箴戒篇二
末喜,桀之妃,美于色,薄于德。乱孳无道,女子行丈夫志,身常带剑。桀尝置末喜于膝上。喜谓桀曰:“群臣尽憎妾之贵,乃以益慢于君。君威衰,令多不从,皆以妾为乱君,愿赐死。”桀于是大怒,行苛法,赐与嬖妾,侈益无度,府藏空虚。誉者昌,谏者亡,群下杜口,莫敢正言。造酒池可以运舟,一鼓而牛饮者三千人。于酒池醉而溺死者无数。于是末喜笑之以为乐。
夏桀作为台瑶室,象牙之席,白玉之床以处之。
夏桀淫于妇人,求四方美女,积之后宫。俳优侏儒狎徒,能为奇玮戏者,聚之于傍,造烂漫之乐。
夏桀尝凿霍山通于渊关。
夏桀时两日并出,黑光遍天,摄提之星失其常所。伊洛水竭,天雨血,月流精。火神回禄,见于黔隧。
昔夏后既衰,妖精并见,蜚鸿满野,夷羊在牧。
殷帝乙无道,为偶人,谓之天神,与之博,令人为行。天神不胜,乃戮辱之。
殷武乙无道,尝为革囊盛血,仰而射之,命曰射天。猎于河渭之间,暴震而死。
殷帝纣囚西伯里,西伯乃献兽。黄金目,毛如织锦,玉女骇鸡犀,九江大贝,青狐元豹,黄熊白虎,因费仲献纣,纣喜之。
殷帝纣淫虐,王子比干谏弗听,剖其心十二穴,破而观之。
帝纣垂胡长尺四寸,手格猛兽。爱妲己色,重师涓声。狗马奇物,充刃后庭。使男女裸形相随,为长夜之饮。时人为之语曰:车行酒,骑行炙。百二十日为一夜。
帝纣时,木林之地宵陷为池,池生淫鱼,取而食之,池一夜而竭,得淫鱼数百,大悦之。锡之宫人。宫人悉淫乱。
帝纣时,天雨丹血布及石。大者如瓮,小者如箕。
周厉王好利近荣公。大夫内良夫谏之,王怒问卫巫,使监谤者,以告则杀之。喜曰:“能弭谤矣。”召公曰:“防人之口,甚于防川。川溃伤人,人亦如之。故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瞍教诲,耆艾修之。”王不听,于是莫敢出言。
其先夏后氏衰,有二龙止于夏庭。曰:“余褒之二君也。”帝杀而埋其?。王代莫敢视。厉王发而观之,使妇人裸而讠之。?化为元龟。后宫未龀者遭之。既笄而孕褒贬矣。
周幽王嬖爱褒姒,褒姒生子白服。废太子而立之,用褒姒为后。
褒姒者,周宣王时歌云::“白服,实亡周国。”宣王下国内有白服者杀之。时褒姒初生,父母不养而弃。白服者闻婴儿啼,因取以奔褒。后褒人以姒赎罪,因名褒姒焉。
西周君奔秦,蹶角受罪,遣献其邑。秦受其献,归其君于周。周赧王卒,降为西周武公。
秦始皇闻鬼谷先生言,因遣徐福入海求玉蔬金菜,并一寸椹。
秦二世即位,自幽深宫,以鹿为马,以蒲为脯。
汉昌邑王贺。初,昭帝崩,无嗣。霍光徵贺典丧,到济阳求长鸣鸡卵五百枚。道买积竹杖,过宏农,使大奴宋善以衣车载女子行,居道上不素食,常私买鸡豚。汉有二玺,贺受之大行前,就次发玺不封。初至国都不哭,言嗌痛不能哭。后即位二十七日见废。
汉昌邑王贺尝召皇太后御果下马,使官奴服之。
汉昌邑王贺尝封奴二百余人,常与居禁闼,使中御府令高昌奉黄金千斤赐侍中,君卿取十妻。
汉昌邑王尝梦青蝇之矢积西阶东可五六石,以屋板瓦覆,发视之,青蝇之矢也。以问龚遂,遂曰:“宜进先帝大臣子孙亲近以为左右,如不忍昌邑故人,信用谗谀,必有凶咎。愿诡祸为福,皆放逐之。臣当先逐矣。”
汉昌邑王在藩时,有大鸟集于宫中。血污王坐席,其怪如此。
汉昌邑王贺在藩尝见大白狗戴法冠,问左右,左右皆曰不见。后王即位二十七日见废。
汉哀帝即位,宠任董贤。均田之制,从此堕壤。百姓讹言,持筹相惊,被发徒跣而走。汉氏衰矣。
汉哀帝时,董贤母病。长安厨给祠具。道中过者皆饮酒,为贤治器成,奉御乃行,赐及苍头奴婢,人十万钱。
汉桓帝常在南宫长秋和曜殿上作乐。
汉桓帝时,黄龙千秋万岁殿皆被灾。
汉灵帝本侯家宿贫,即位,常叹曰:“桓帝不能作家居,都无私钱。”乃卖官自关内侯、虎贲、羽林各有差。私令左右卖公卿钱,公钱千万,卿钱五百万。
汉灵尝藏寄小黄门常侍钱,累数千万。
汉灵帝尝铸铜人四,列于苍龙元武阙外。
汉灵帝时,铸四钟,皆受二千斛,悬于玉堂及云台殿前。
汉灵帝起圭灵昆苑,以珉玉为壁,以博山柏节为床。
汉灵帝尝于西园弄狗,著进贤冠带绶。
汉灵帝时作列肆于后宫,使采女贩卖,更相盗窃,斗争之声闻于人间。帝著商贾服,饮宴于其间。
汉灵帝时养驴数百,帝自骑之,驱驰遍京师。有时驾四驴入市里。
汉灵帝时,黄巾贼起。帝自称无上将军,耀兵平乐馆。上设九叶盖,盖皆安九子真金铃,珠玉之饰称是也。
汉灵帝时,乐城门灾,延及北阙。度道烧嘉德和曜殿,广阳门外屋自壤,收天下田亩十钱以治室。
魏明帝于列殿北立八坊,诸才人以次第处其中。贵人夫人以上,转南附焉。其名拟百官之数,帝常游宴在内。
魏明帝时徙长安锺ね骆驼铜人承露盘。盘折,铜人重不可致,留于霸城。大发铜铸人二,号曰翁仲,列坐司马门外。
魏明帝时铸黄龙凤凰各一,龙高四丈,凤高三丈,余置内殿前。
魏明帝时引谷水过九龙前,为玉井绮阑,蟾蜍含受,神龙吐流。岁首建巨兽,鱼龙曼延,弄马倒骑,如汉西京之制。
魏明帝起土山于芳林西北陬,使公卿皆负土,捕禽兽置其中。群臣穿方举土,面目垢黑,沾体涂足,衣冠了鸟,以崇无益,其所以不能兴国也。
魏明帝作延休殿、永宁殿、昌宴殿。
魏齐王芳,不亲万机,耽淫内宠,日延倡优。迎六宫家人留止内房,尝于芙蓉殿前裸袒相逐,又于凌云台曲施帷,见九亲妇女,芳临宣曲观,呼小优郭怀袁信,使入帷共饮酒。清商令令狐景曰:“先帝持门户急,今陛下日将后妃游戏无度,乃至共观优倡裸袒为乱,恐不可令皇太后闻。臣不爱死,为陛下计耳。”芳曰:“我作天子,不得自在耶?向使先帝使外人淫内侍,子孙岂不众多?太后何与我事!“使人缚景烧铁灼之,举体皆烂。
魏齐王芳日延倡优,及司马昭初入朝,司马师将有问鼎之志。芳与左右小臣谋,因昭辞杀之,勒其众以退。昭既入,芳方食栗,优人唱曰青头鸡,青头鸡者,鸭也。芳惧不敢发。
晋惠帝衷为太子时,武帝宴群臣于式乾殿,欢甚。卫被酒,拊帝座云。此座可惜。帝悟,乃佯言曰:“公醉耶?”后朝臣多言衷不可立。及即位,后为赵王偷所篡。
晋惠帝昏酒过常,每见大官上食有蚶,帝惨然作色曰:“自令勿复制此,縻费人力。”
宋景和子业,孝建之太子也。即皇帝位,兴改制度,或取之前史。谢庄为诔宣妃文曰:“赞轨尧门,方之汉钩弋也。”帝下庄于狱,乃发贵妃墓,纵粪于孝建冢曰:“查妇奴何意生我?”孝建多昏纵,故有查奴之目。太后临卒,遣人召帝,帝曰:“病人间多鬼,不可往。”太后怒曰:“引刀破我腹,那得生如此儿!”其不孝皆此类也。
宋苍梧王昱,尝置射雉场二百处,翳中帷帐,皆绿红锦为之。金银镂弩牙,玳瑁帖箭。
宋苍梧王,钤凿锥锯之徒不离左右。尝以槌槌人阴破,左右见之有敛眉者,大怒,令此人袒膊正立,以矛夹刂刺膊洞过。
宋苍梧王昱尝于七月七日乘露车往新安寺,从昙庆道人饮酒。
宋苍梧王昱尝饮酒醉于仁寿殿东阿毡幄中,时杨玉夫见昱醉无所知,乃与杨万年同入毡幄中,以千牛刀斩之。
齐武帝尝与王公大臣共集石头烽火楼,令长沙王晃歌子夜之曲,曲终,辄以犀如意打床,折为数段。尔日遂碎如意数枚。
齐武帝内殿则张帷杂色锦复帐,帐之四角为金凤凰衔九子铃,形如二三石瓮,垂流苏珥羽,其长拂地,施画屏风,白紫貂皮褥,杂宝枕,金衣机,名香之气充满其中。外宴既毕,则环而卧。
齐武帝时宫内深密,不闻端门鼓漏声,乃置钟于景阳楼上。宫人闻钟,则起装饰也。
齐武帝有宠姬何美人,死,帝深凄怆。后因射雉登岩石以望其坟,乃命布席奏伎,呼工歌陈尚歌之,为吴声鄙曲,帝掩叹久之。赐钱三万,绢二十匹。
齐武帝数幸琅邪城,宫人常从之早发,至湖北埭,鸡始鸣。
齐武帝尝于内殿环卧,合歌姬舞女,奏乐于帷幔之前,为欢曲则拊几称佳,起哀声则引巾拭泪。
齐武帝时隐灵寺雕饰炫丽,四月八日皆往,往以宦阍防门,有礼拜者,男女不得同日至也。僧尼并皆妍少,俗心不尽,或以箱簏贮奸人而进之。后为觇伺所得,并皆诛死。
齐武帝时内人出家,为异衣,住禅灵寺者,犹爱带之如初。
齐郁林王初废明帝,其文则内博士韩兰英所作也。兰英号韩公,总知内事,善于文章,始入为后宫司仪。
齐郁林王,武帝嫡孙,嗣位之日,与妃何氏书,题作一喜字,又作三十许细喜字绕四边。
齐郁林王昭业既嗣位,武帝有甘草杖,宫人寸断用之。
齐郁林王尝取武帝衣箱开之,有金射雉玻黎贯纳等,悉赐左右。
齐郁林王既嗣位,恒在内与宦者及宫人戏,以玉为堕,公以金掷之。
齐郁林王既嗣位,尝夜中与宦者共刺鼠,至晓皆用金银钗,以金花兽红纶为襦。
齐郁林王既嗣位,常列胡伎二部,夹阁迎奏,极意赏赐,动百数十万。
齐郁林王既嗣位,赏赐无度,武帝库储垂尽。尝开主衣库,与皇后宠姬观之,又给阉人竖子各十数人,随其所欲,恣意辇取。取诸宝器,以相剖击破碎之,以为笑乐。
齐郁林王时,有颜氏女,夫嗜酒,父母夺之入宫为列职。帝以春夜命后宫司仪韩兰英为颜氏赋诗曰:“丝竹犹在御,愁人独向隅。弃置将已矣,谁怜微薄躯。”帝乃还之。
东昏侯宝卷,黑色,身才长五尺,猛眉出口。
齐东昏侯时,后宫遭火之后,更起仙华神仙王寿殿,刻画雕彩,青金铅带,锦幔珠帘,穷极巧丽。
齐东昏侯以青油为堂,名琉璃殿,穿针楼在其南,最可观望:上施织成帐,悬千条玉佩,声昼夜不绝,地以锦石为之,殿北开千门万户,又有千和香,香气芬馥,闻之使人动诸邪态,兼令人睡眠。
齐东昏侯初于宫中取空辇行之,绕台如天子仪服,自捉玉手版,金梁路带。
齐东昏侯于芳乐苑诸楼观壁上画男女淫亵之状,又于苑中立市,太官则每旦进酒肉,杂使宫人屠沽。
齐东昏侯宝卷潘氏服御极选珍宝,琥珀钏一只直七千万。
齐东昏侯尝为潘妃御车,制杂色锦伎衣,缀以金花玉镜。
齐东昏侯潘妃尝著衤尔裆。
●卷三·后妃篇三
夫以坤维厚载,实配乾道;月以阴精,用扶阳德。故能辅佐天子,求贤审臣。二妃擅于虞朝,十乱兴乎周室。其所以卜世隆长,诚有以矣。
有虞二妃者,帝尧之二女也,长曰娥皇,次曰女英。四岳荐舜于尧,尧乃妻之以二女以观厥内事。舜于畎亩之中,事瞽叟,不以天子之女故而骄盈怠慢,犹谦让恭俭,思尽妇道。辜叟使涂廪,舜归告二女:“父母使我涂廪,我其往。”二女曰:“衣鸟工往。”舜既治廪,瞽叟焚廪,舜飞去。舜入朝,瞽叟使舜浚井,舜告二女,二女曰:“往哉,衣龙工往。”舜往浚井,石殒于上,舜潜出其旁。迨既纳于百揆,宾于四门,选林木入于大麓,每事常谋于二女。舜既嗣位,升为天子,娥皇为后,女英为妃,封象于有庳。二妃聪明贞仁,舜陟方死于苍梧,号曰重华。二妃死于江湘之间也。
汤妃有{新女}氏之女也,殷汤娶为妃,生三子,太丁、仲壬、外丙,亦明教训、致其功。太丁早卒。丙壬嗣登大位,妃领九嫔后宫有序,咸无妒冒逆理之人。伊尹为之媵臣,与之入殷,卒致王功。君子谓有{新女}明而有序。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贤女为君子和好众妾,其有{新女}之谓也。
光烈阴后丽华,南阳新野人也。初汉世祖适新野,闻后美,心悦之。后至长安,见执金吾车骑甚盛,因叹曰:“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汉世祖时,追爵谥阴贵人父为宣恩侯。
汉明德马皇后,身长七尺二寸,方口美发。
梁宣修容本姓石,扬州会稽上虞人。粤自周仕卫,入赵徙温。有石化字士风者,与渤海诸石同出而异源,仕吴为中书令。生鉴字子奇,晓仰观见知于王隐,游寓卒于历阳,葬于会稽。王父元恭,宋明中仕至武骑常侍,考灵宝,齐永明中为奉朝请。修容诞中粹之至和,涵祥明之纯气。贤明之称,女师之德,言为闺门之则,行为椒兰之表。以升明元年丁已六月十一日生,生而紫胞,朝请府君以为灵异。年数岁能诵《三都赋》、《五经指归》,过目便解。同生弟妹各二人,为家之长,朝请永明之朝,密勿王事。与茹法亮纪僧真对直,多在禁省,不得休外。处分家计,专以仰委,号为女王。拊循弟妹,闺门辑睦。隆昌元年,齐世祖因荀昭华荐以入宫,时值少主失德,好为虐戏,手刺禽鸟,必敛容正色。少主非直深加严惮,乃反赐金钱,前后无算。每对之而泣,人问之故,答曰:“朝请府君陈夫人在家,供奉未足用,此何为有?”诸尼入台斋会,乃密以达之,径寄南金数百两还家,此人仍负之而趋。其人后肉袒衔璧,乃云:“不忆有此。”及建武之时,始安王遥光聘焉,专掌内政,承上接下莫不得中。遥光非王氏不被礼遇,每因哂戏之际,同类多侮慢王氏,修容每尽礼谨肃。王氏恒酾酒酹地曰:“将使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东昏之世就遥光求金,既而献之,乃从容谏曰:“盗憎主人,民恶其上,生于乱世,将使贵人不能贪无厌之求,不如早而勿与。”遂不见信。后遥光还东第,又谏曰:“驷马高盖,其忧实重。少主贪虐,不过欲得州城,不如称老归第于事为善。若其不尔,悔将何及!”又不纳。及遥光破败之后,其子诩等并多踬弊,悉皆赡恤,饥寒俱解。天监元年,选入为露采女,赐姓阮氏,进位为修容。于是辨物书数,诏献童。初习净名经义,备该元理,权实之道,妙极沙门。末持杂阿毗昙心论,精研无比,一时称首。三十年中,恒自讲说,自为《杂心讲疏》,广有宏益,绎始习方物名,示以无诳。及在幼学,亲承慈训。初受《孝经》,正览《论语》《毛诗》,及随绎数番,指以吏道,政无繁寡,皆荷慈训。时值水旱,变食深忧,居常俨敬,无喜愠之色。恭俭仁恕,未尝疾言。亲指至于醴酏品式、衣裳制度。家人有善,莫不仰则。先是丁朝请之忧,毁瘠过礼,见者不复能识。母陈氏继而艰,故攀号恸绝,殊不胜哀。乃刻木为二亲之像,朝夕虔事。每岁时伏腊,言必随泪下。从母净粲法师,常所供奉,及粲师迁神,孺慕过礼,异姓之服,礼不过缌,气朔难改,缠悲愈切,孝思不匮,ム此类欤!随绎归会稽,或谓衣锦归乡,古今罕例,询求故实,赡恤乡党,扶老携幼,并沐恩猷。修容既在昆弟之长,抚育两弟,备加训戒。及两弟云亡,诸侄十有人余人,皆禀规勖,有庶生之妹,爱均同产。及殒殁之后,收养诸甥复隆。恒日季妹为台采女,每隔岁时,未有书翰,必流涕忘食。及采女告殂,因此感气,孝乎惟孝,友于兄弟。实见斯言,抱孙之爱。垂慈尤笃,孙方诸、方等、方规、方智、含贞、含介、含芷等,爰自翦■,躬亲襁育,居家恤隐,不严而治。御下以和而傍无游手,刀尺绮缟,各尽其业。方诸、含贞等婚嫁,皆躬自经始,旬日之中,内外众事,爰及礼仪。一时举办公家发遣,启台悉停外,及馈人失礼,接之弥笃。每语绎曰:“吾垂白之年,虽亲所闻见,然而德不孤,必有邻。且妒妇不惮破家,况复甚于此者也!”于是爱接弥隆。又善许负之术,曾正会登楼,还语人曰:“太尉今年必当不济。”时静惠王尚康胜,咸以为不然。曰:“行步向前,气韵殊下。若其不尔,不复言相!”其年末,静惠王薨。及昭明入朝,又云:“必无嗣立之相。”俄而昭明薨。兼善云气,初至九派,云:“天文不利,南方更将有妖气。”时李敞既新平,谓必无敢继踵之者,言之甚正。无何之间,而刘敬宫反。尝有银带被匣,左右就边攵之,将近盈把,乃笑而言曰:“此人后身,会当更属我。”初无一言呵责,值吉日良辰,大小萃聚,并令相次起舞,感恩流惠,爰及童稚,每戒绎曰:“言出于近,千里必应。士之生世,束修而已。广则难周,无劳交结。玉尚待沽,而况人乎?勤营功德,恒事赈赐,此为上也。”又躬自礼千佛,无隔冬夏。人不堪其苦而不改其德。常无蓄积,必行信舍。京师起梁安寺,上虞起等福寺,在荆州起禅林祗洹等寺,浔阳治灵丘严庆等寺,前后营诸寺佛宝帐百余领,躬事后素,亲加雕饰,妙于思理,若有神功。性好赈施,自春及冬,无日而怠。往年谷粒腾涌,蒙袂而济者不可胜言,方固南山,永期眉寿,绎结幽,奄罹偏罚。大同九年太岁癸亥六月二日庚申死于江州之内寝,春秋六十七。自孟夏弗豫,有遗旨:金银珠玉不许自随,凡厥凶事,每存俭约。神色审正,终始不扰,卜远有期,诏曰:“能施盛德曰宣,可谥宣。信至京都,梁安、宣业、福成、定果、灵光、正觉等寺同皆号哭,如丧亲戚焉。及渚宫、祗洹、禅林等寺,又如此也。绎始学弱年,患眼之始,衣不解带,冬则不近炎火,夏则不敢风凉。如此者离寒暑也。每大官供进,并以准取钱,纤毫已上,皆施宣业寺。数年之中,僧徒众食,并是丰饱。绎闻元獭有祭,丹鸟哺粮,矧乃禽鱼,犹能感动,况禀含灵之气者也。东入禹川,西浮云梦,冬温夏冫青,二纪及兹。昏定晨省,一朝永夺。几筵寂寞,日深月远。触目屠殒,自咎自悼。昔溯淮,侍奉舟舻;今还宫寺,仰瞻帷莫。顾复之恩,终天莫报。陟岵之心,鲠慕何已。树叶将夏,弥切风树之哀;戒露已濡,倍萦霜露之盛。过隙难留,川流不舍。往而不还者年也,逝而不见者亲也。献年回斡,恒有再见之期;就养闺闱,无复尽欢之日。拊膺屠裂,贯裁心髓,日往月来,暑流寒袭,仰惟平昔,弥远弥深,烦冕拔懊,肝心屠裂。攀号臆,贯截骨髓。窃深游张之感,弥切苍舒之报。每读孟轲皇甫谧之传,未尝不拊膺哽恸也。读诗人劳悴之章,未尝不废书而泣血也。乙丑岁之六月,气候如平生焉。冥然永绝,入无瞻奉,慈颜缅邈,肝胆糜溃。贯切痛绝,奈何奈何!
●卷四·终制篇四
吾企及推延,岂能及病。偶属炎夏,流金煎石,气息绵微,心用惝恍,虑不支久,方从风烛。夫有生必有死,达人恒分。棺椁之造,起自轩辕。周室有墙た之饰,旌铭之仪。晋文公请隧,桓司马石椁,甚非谓也。送终之礼,思以裁之。观荀卿、不韦、淮南、崔实、王符、仲长,其制书旨,本自不同,俱非厚葬,孱若一也。高平刘道真,京兆挚仲治,并遗令薄葬。杨王孙遗令裸葬,晋代江应元又然。樊靡卿言葬礼唯约,沐浴并终制令掘,气绝令两人尸即。止妇人之送,禁吊祭之宾。后亡者不得入藏,不得封树。裴潜遗令曰:“墓中唯置一座,瓦器数枚。”皇甫士安言:“以裹尸,覆卷三重,麻绳约二头,置尸灵床上,择不毛之地,坑讫去床下尸而已。”石苞曰:“死皆敛以时服,不得敛,不得兼重,又不得设床帐盟器,不得起坟种树。”郝昭曰:“吾为将数见发冢,取其木为攻具,知厚葬之无益。汝必敛以时服也。”并敕子曰:“吾生素餐,日已久矣。可葬为小椁,裁容下棺。”张奂遗令:“措尸灵床,幅巾而已。”卢植敕其子:“以单帛附身,葬于土穴。虽制度不同,同归于薄也。”赵岐画晏婴、叔向、子产、季札,生不能及,死而画之,甚非所以。晋成帝曰:“山陵之事,一从节俭。陵中唯洁净而已,不得施涂车刍灵。此事虽大,又可谕小。吾之亡也,可以王服周身,示不忘臣礼。《曲礼》一卷,《孝经》一帙,《孝子传》并陶华阳剑一口以自随。此外珠玉不入,铜钱勿藏也。”田国让求葬于西门豹侧,杜元凯求葬于蔡仲冢边,杜藏求葬于蘧伯玉之侧,梁伯鸾求葬于要离之旁。彼四子者,异乎吾之意也。山地东北隅,始生山陵小墓之前,可以为冢。已具别图,庶魂兮有奉,归骨有地,然圹中石屏风、木人、车马、涂车、刍灵之物,一切勿为。金蚕无吐丝之实,瓦鸡乏司晨之用,慎无以血胪腥为祭也。
●卷四·戒子篇五
东方生戒其子以上容,首阳为拙,柱下为工,饱食安步,以仕易农。依隐玩世,诡时不逢。详其为谈,异乎今之世也。方今尧舜在上,千载一朝,人思自勉,吾不欲使汝曹为之也。
后稷庙堂金人铭曰:“戒之哉,无多言,多言多败;无多事,多事多患。勿谓何伤,其祸将长;勿谓何害;其祸将大。”崔子玉座右铭曰:“无道人之短,无说已之长。施人慎勿念,受恩慎勿忘。”凡此两铭,并可习诵。杜恕家戒曰:“张子台视之似鄙朴人,然其心中不知天地间何者为美,何者为恶。敦然与阴阳合德。作人如此,自可不富贵,祸害何因而生?”
马文渊曰:“闻人之过失,如闻亲之名。亲之名可闻而口不可得言也。好论人长短,忘其善恶者,宁死不愿闻也。龙伯高敦厚周慎,谦约节俭,吾爱之重之,愿汝曹效之。杜季良忧人之忧,乐人之乐。父丧致客,数郡毕至,吾爱之重之,不愿汝曹效之。效伯高不得,犹为谨敕之士,所谓刻鹄不成尚类鹜者也。效季良不得,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裴松之以为援此戒,可谓切至之言,不刊之训。若乃行事得失,已暴于世。因其善恶,即以为戒云。然戒龙伯高之美言,杜季良之恶行,吾谓托古人以见意,斯为善也。
王文舒曰:“孝敬仁义,百行之首,而立身之本也。孝敬则宗族安之,仁义则乡党重之。行成于内,名著于外者矣。未有干名要利,欲而不厌,而能保于世,永全福禄者也。欲使汝曹立身行己,遵儒者之教,履道家之言,故以元默冲虚为名,欲使顾名思义,不敢违越也。古者{般金}盂有铭,几杖有戒,俯仰察焉。夫物速成而疾亡,晚就而善终。朝华之草,戒旦零落,松柏之茂,隆冬不衰。是以大雅君子恶速成,戒阙党也。夫人有善,鲜不自伐;有能,寡不自矜。伐则掩人,矜则陵人。掩人者人亦掩之,陵人者人亦陵之也。
陶渊明言曰:“天地赋命,有生必终。自古圣贤,谁能独免?但恨室无莱妇,抱兹苦心,良独惘惘。汝辈既稚小,虽不同生,当思四海皆为兄弟之义。鲍叔敬仲,分财无猜。归生伍举,班荆道旧。遂能以败为成,因丧立功。他人尚尔。况共父之人哉?颖川陈元长,汉末名士,身处卿佐,八十而终。兄弟同居,至于没齿。济北稚春,晋时积行人也。七世同居,家人无怨色。诗云:”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汝其慎哉!
颜延年云:“喜怒者,性所不能无。常起于褊量,而止于宏识。然喜过则不重,怒过则不威。能以恬漠为体,宽裕为器,善矣。大喜荡心,微抑则定;甚怒倾性,小忍则歇。故动无响容,举无失度,则为善也。欲求子孝,必先为慈;将责弟悌,务念为友。虽孝不待慈,而慈固植孝;悌非期友,而友亦立悌。夫和之不备,或应以不和,犹信不足焉,必有不信。倘知恩意相生,情理相出,可以使家有参柴,人皆由损。枚叔有言:”欲人不闻,莫若不言;欲人不知,莫若勿为。御寒莫如重裘,止谤莫若自修。《论语》云:“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
单襄公曰:“君子不自称也,必以让也。恶其盖人也。吾弱年重之中朝,名士抑扬于诗酒之际,吟咏于啸傲之间。自得如山,忽人如草。好为辞费,颇事抑扬,末甚悔之,以为深戒。”
向朗遗言戒子曰:“贫非人患,以和为贵。汝其勉之,以为深戒。酒酌之设,可乐而不可嗜。声乐之会,可简而不可违。淫华怪饰,奇服丽食,慎毋为也。
曾子曰:“狎甚则相简,庄甚则不亲。是故君子之狎足以交欢,其庄足以成礼也。”
子夏曰:“与人以实,虽疏必密;与人以虚,虽戚必疏。帅人以正,谁敢不正;敬人以礼,孰敢不礼。使人必须先劳后逸,先功后赏。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必使长者安之,幼者爱之,朋友信之。是以君子居其室,出其言善,则千里之外应之;出其言不善,则千里之外违之。况其迩者乎!言出乎身,加乎民;行发乎近,至于远也。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可不慎乎!
处广厦之下,细毡之上,明师居前,劝诵在后。岂与夫驰聘原兽同日而语哉!凡读书必以五经为本,所谓非圣人之书勿读。读之百遍,其义自见。此外众书,自可泛观耳。正史既见得失成败,此经国之所急。五经之外宜以正史为先谱牒,所以别贵贱,明是非,尤宜留意。或复中表亲疏,或复通塞升降,百世衣冠,不可不悉。
任彦升云:“人皆有荣进之心,政复有多少耳。然口不及,迹不营,居当为胜。”王文舒曰:“人或毁己,当退而求之于身。若己有可毁之行,则彼言当矣;若已无可毁之行,则彼言妄矣。当则无怨于彼,妄则无害于身。又何反报焉。且闻人毁己而忿者,恶丑声之加己,反报者滋甚,不如默而自修也。”颜延年言:“流言谤议,有道所不免。况在阙薄,难用算防。应之之方,必先本己。或信不素积,嫌间所为;或性不和物,尤怨所聚。有一于此,何处逃之。日省吾躬,月料吾志,斯道必存,何恤人言。任假每献忠言,辄手怀草,自在禁省,归书不封,何其美乎!入仕之后,此其勖哉!昔孔光有人问温室之树,笑而不答,诚有以也。”
高季羔为卫之士师,刖人之足。俄而卫有蒯聩之乱,刖者守门焉。谓季羔曰:“于此有室!”季羔入焉。既追者罢,季羔将去,问刖者曰:“今吾在难,此正子报怨之时,而子逃我何?”曰:“曩君治臣以法,臣知之。狱决罪定,临当论刑,君愀然不乐见于颜,臣又知之。君岂私于臣哉!天生君子,其道固然。此臣之所以待君子。”孔子闻之曰:“善哉为吏,其用法一也。”
归义隐蕃为豪杰所善,潘承明子翥与之善。承明问曰:“何故与轻薄通,使人心震面热?广陵阳竺,幼而有声,陆逊谓之必败,令其兄子穆与其别族。季丰年十五,宾客填门,乃曰神童,而遂无周身之防,果见诛夷。相国掾魏讽有盛名,同郡任览与讽善,郑衮谓:“讽奸雄,心以祸终,子宜绝之。”讽果败焉。王仲回加子以贾楚,朱公叔寄言以绝交,此有深意,最宜思之。
●卷四·聚书篇六
初出ト在西省,蒙敕旨赉五经正副本。为琅琊郡时,蒙敕给书,并私有缮写。为东州时,写得《史》、《汉》、《三国志》、《晋书》,又写刘选部孺家谢通直彦远家书,又遣人至吴兴郡,就夏侯写得书,又写得虞太中阐家书。为丹阳时,启请先宫书,又就新渝上黄新吴,写格五戏得少许。为扬州时,就吴中诸士大夫写得《起居注》,又得徐简肃勉《起居注》。前在荆州时,晋安王子时镇雍州,启请书写,比应入蜀,又写得书,又遣州民宗孟坚下都市得书。又得鲍中记泉上书,安成炀王于湘州薨,又遣人就写得书。刘大南郡之遴,小南郡之亨,江夏乐法才别驾,庾乔宗仲回主簿,庾格僧正法持纟圭经书,是其家者皆写得。又得招提琰法师众义疏,及众经序。又得头陀寺昙智法师阴阳、卜祝、冢宅等书。又得州民朱澹远送异书。又于长沙寺经藏,就京公写得四部。又于江州江革家,得元嘉前后书五帙。又就姚凯处得三帙。又就江录处得四帙,足为一部。合二十帙,一百一十五卷,并是元嘉书,纸墨极精奇。又聚得元嘉后汉并《史记》、《续汉春秋》、《周官》、《尚书》及诸子集等可一千余卷。又聚得细书《周易》、《尚书》、《周官》、《仪礼》、《礼记》、《毛诗》、《春秋》各一部。又使孔昂写得《前汉》、《后汉》、《史记》、《三国志》、《晋阳秋》、《庄子》、《老子》、《肘后方》、《离骚》等,合六百三十四卷,悉在一巾箱中,书极精细。还石城为戍军时,写得《元儒众家义疏》。为江州时,又写萧谘议贲、刘中纪缓、周录事宏直等书。时罗乡侯萧说于安成失守,又遣王谘议僧辨取得说书。又值吴平光侯广州下,遣何集曹沔写得书。又值衡山侯雍州下,又写得书。又兰左卫钦从南郑还,又写得兰书。往往未渡江时书,或是此间制作,甚新奇。张湘州缵经饷书,如樊光注《尔雅》之例是也。张豫章绾经饷书,如《高僧传》之例是也。范鄱阳胥经饷书,如高诱注《战国策》之例是也。隐士王缜之经饷书,如《童子传》之例是也。又就东林寺智表法师写得书法书,初得韦护军饷数卷,次又殷贞子钧饷,尔后又遣范普市得法书,又使潘菩提市得法书,并是二王书也。郡五官虞爵大有古迹,可五百许卷,并留之伏事客房。篆又有三百许卷,并留之,因尔遂蓄诸迹。又就会稽宏普惠皎道人搜聚之。及临汝灵侯益州还,遂巨有所办。后又有乐彦春刘之遴等书,将五千卷。又得南平嗣王书,又得张雍州书,又得桂阳藩王书,又得留之远书。吾今年四十六岁,自聚书来四十年,得书八万卷,河间之侔汉室,颇谓过之矣。
●卷四·二南五霸篇七
(此篇仅存三条,皆与《说蕃》篇同)
●卷四·说蕃篇八
周公摄政,管叔欲为乱。因是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孺子。”奄君闻之,说禄父举兵。禄父及三监遂贰于公。公谓召公曰:“我摄政者,恐天下叛周也。无以告我先王。”乃奉成王命,东征克殷,杀禄父,践奄,诛其君,戮管叔,杀蔡叔,降霍叔为庶人。王既惑流言,意愈不悦。时雷电且风,禾黍尽偃,大木皆拔。王惧,与大夫启金书。王执书泣曰:“公勤劳王家,予不知,今天动威,彰公之德。”王遂夜迎公。天乃雨反风,禾尽起。公定鼎郏辱阝。越裳氏以三象重九译,献白雉,肃慎又来入贡,献白雉。旦读书一百篇,夕则见士七十人也。鸾凤至,荚生。公以天下既定,宜有事于河洛,示神祗之变,定人神之徵。往从之,沈壁于河,有光满河,青龙衔元甲图而出。元龟甲有赤字,公写之。书成,其赤字随灭,龟于是堕甲而去。景星见,醴泉吐,麒麟出,朱草生。王以公有勋劳于下下。九十九薨。
召公与周同姓姬氏。周武王之灭纣,封召公于燕。其在成王时,召公为三公。自陕以西,召公主之。自陕以东,周公主之。成王既幼,周公摄政,当国祚,召公疑之。作君,君不说周公。周公称汤时有伊尹,假于皇天,在太戊时,则有若伊陟臣扈,假于上帝,巫咸治王家,祖乙时有巫贤,武丁时有甘磐保于殷也。于是召公乃说之。召公治西方,甚得兆民和。召公巡行乡邑,有棠树,决狱政事于其下。自侯伯庶人,各得其所,无失职者。
齐桓公小白,雍林人。袭杀齐君无知,桓公之立,发兵攻鲁,心欲杀管仲,鲍叔谏。桓公从之,乃佯为召管仲欲甘心实用之。管仲知之,故往见桓公。桓公序礼,以为大夫任政。桓公既得管仲,鲍叔隰朋高修政齐国,连五家之兵伐鲁。鲁庄公请献遂邑,以平诸侯。会桓公于甄,而桓公始霸焉。山戎伐燕,告急于齐。桓公救燕,遂伐山戎,至孤竹而还。卫文公有狄乱,告急于齐,率诸侯城楚丘,而立卫君。伐蔡,蔡溃,遂伐楚,楚盟而去。狄伐陈,夏会诸侯于葵丘。周襄王赐桓公文武胙,彤弓大辂。是岁秦缪入晋公子夷吾,桓公于是讨晋乱,至高梁,使隰朋立晋君而还。是时周室衰微,独齐为中国令诸侯城成周也。
晋文公重耳生而胼胁,年十七,贤士五人,曰赵衰、狐偃、咎犯、贾佗、先轸。晋惠公卒,重耳得入。是为文公,晋人多附焉。周襄王以弟难出居郑,告急,晋乃发兵,至阳樊围温。入襄王于周。周王赐晋河内阳樊,命晋侯为伯。
秦缪公任好即位,晋献公灭虞虢,虏虞君。秋,公自将伐晋,战于河西。晋骊姬作乱,夷吾使人谓秦求入晋公,许使百里奚,将兵送夷吾。夷吾谓曰:“若得立,请割晋之河西八城予秦。”及至已立而不予。旱,请粟于秦,缪公与之。秦饥,请粟于晋,晋因饥伐秦,使丕豹往击之,与晋惠公夷吾合战于韩地。晋君弃其军,与秦争利。还而马絷,穆公追之不得,反为晋军所围。岐山下食善马者三百人,驰冒解围,遂脱穆公。反生得晋公,献其河西地,发兵袭郑。贾人弦高持十二牛卖之,因见秦兵,献其牛曰:“闻大国将诛郑,郑君谨修守备,令臣以牛劳军士。”秦三将军相谓曰:“将袭郑,郑人已觉之,往无及已。”灭滑,晋之边邑。当是时晋文公丧尚未葬,太子襄公怒,发兵,遮秦兵于ゾ,大破之,虏三将。晋文公夫人,穆公女也,曰:“缪公怨此三人于骨髓,心愿归之,我君得此快意烹之。”晋君许三将归。归至,缪公素服郊迎。哭曰:“孤不用百里奚、蹇叔之言,以辱三子,三子何罪乎?”复官秩,益厚之。使孟明等伐晋,取王官及高阝,以报ゾ之役。秦用由余谋伐戎王,益国十二,开地千里也。
楚庄王即位,不出号令,日夜为乐。有谏者死。伍举入谏不从。居数月益甚,苏从乃入谏。于是乃罢淫乐听政,任伍举苏从以政。国人悦。是岁灭戎,伐陆浑戎,遂至洛,观兵于周郊,问鼎之轻重而归。若敖反,击灭之。伐陈,杀夏徵舒。围郑,克之。引兵去三十里而避舍,遂许之平,大败晋师河上,至衡雍而归。围宋,以宋杀楚使也。宋华元出,告以情,遂罢兵焉。
宋襄公兹甫即位,宋地陨星如雨与俱下,六退飞。公为鹿上之盟,以求诸侯于楚,楚人许之。秋,诸侯会宋公于盂。于是楚执宋公以伐宋。冬,会于亳,以释宋公。又楚成王战于泓,宋师大败,公伤股,国人皆恐。
昔蕃屏之盛德者,则刘德字君道。造次儒服,卓尔不群。好古文,每就人间求善书,必为好写与之,留其真本,加以金帛。士有不远千里而至者,多献其先祖旧书:《周官》、《尚书》、《礼》、《礼记》、《孟子》、《老子》,献王好之,采《周官》及诸子之乐事,作《乐记》,献八佾之舞,使弟子王定传之二十四。首表立《毛氏诗》、《左氏春秋》博士。武帝在位来朝,对辟雍明堂灵灵。故世谓之三雍对也。及诏策所问三十余事,及著乐语五均事云。天子取诸侯之士,已立五均,则市无二价,四时常均。强者不得困弱,富者不得要贫,则五家有余,恩及于小民矣。王既有雅材,因献所集雅乐。天子下大乐官常存肄之,岁时以备数。常山王禹世受河间乐,能说其义。弟子宋晔上书云:“河间王躬求幽隐,兴礼乐,盖有汉之所以兴也。王常谓人曰:‘禹凿江,通乎九谷,洒分五湖而注东海,民不怨者,利也。吾将行之。’时元俗自言饵巴豆云母,卖于都市,七丸一钱,治百病。王病服之,下蛇十余头。俗言王病乃六世余殃,非王所招也。王尝放乳鹿,仁心感天,故当遇耳。”俗形无影,献王欲以女配之,俗遁去。故武帝遣所忠问王,王辄对无影。帝曰:“汤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其勉之。”王知意,即纵酒听乐,又为《周制》二十篇。
刘游好书多才艺,少时尝与鲁穆生白生申公俱受诗于浮丘伯。丘伯者,孙卿门人也。高后时浮丘伯在长安,元王遣子郢客与申公俱卒业。文帝时闻申公为《诗》最精,以为博士。元王好《诗》,诸子皆读《诗》。申公始为《诗传》,号“鲁诗”,元王亦次《诗传》,号曰“元王诗”。
刘苍好经史,博学多识,恭肃畏敬。明帝重其器能,特爱异之。入为相,荐郇恁、桓荣等。其后苍数上疏,陈藩职至重,不宜久留京师。苍为人体貌长大,美须髯,腰八尺二寸,故帝言副是腰腹也。帝以所自作《光武本纪》示苍,苍因上世祖《受命中兴颂》,咸言类相如、扬雄,前世史岑也。章帝时王入朝,以王触寒涉道,使中谒者逢迎,赐王乘舆貂袭。
刘辅性矜严,有盛名,深沈好经书,善说《京氏易》。论集经传及图谶文,作《五经通论》,儒者得以明事,世号之曰“沛王通论”。明帝甚敬重之,赏赐恩宠加异,数访问以事。京师少雨,上御云台,召尚席取卦具自卦,以《周易卦林》占之,其繇曰:“恺封穴户,大雨将集。”明日大雨,上即以诏书问辅,辅对深被知遇,诏报曰:“善哉,王次序之也。月为一卦,以当游戏,称为圣王。”
刘羡少好学,博通经传,有威严,与诸儒讲论于白虎殿。帝以广平在北,多有边费,乃徙羡为西平王。又徙封陈王。
刘睦少好学,博通书传。光武爱之,数被延纳。显宗在东宫,尤见幸。入则讽诵,出则执辔。中兴初,禁网尚阔,而睦性谦恭好士,千里交结,自大儒宿德莫不造门,由是声价益广。永平中法宪颇峻,睦乃谢绝宾客,放心音乐。岁遣大夫奉璧朝贺,召而问曰:“朝廷设问寡人,大夫将何辞以对?”使者曰:“大王忠孝仁慈,敬贤乐士。”睦曰:“吁!子危我也。其对以孤袭爵以来,志意衰惰,声色是娱,犬马是好。”使者受命而行。其能屈伸如此。初,靖王薨,悉推财产与诸弟。虽王车服珍宝,非列侯制,皆以为分,然后随以金帛赎之。能属文,作《春秋旨义》、《终始论》及赋颂数十篇。又书史书,当时以为楷则。及寝疾,帝驿马令作草书尺牍十首。
曹裒好学读书,左右常恐精力为病,苦谏之。每弟兄游娱,裒独覃思经典。文学防辅相与言曰:“受诏察公举措,有过当奏,及有善亦宜以闻,不可匿其美也。”遂共表称陈裒美。裒闻之大惊,责文学曰:“修身自守,常人之行耳。诸君乃以上闻,是适所以增负累也。”后黄龙见邺西漳水,裒上书赞颂。性尚俭约,教敕妃妾纺绩,习为家人之事。病困,敕令官属曰:“吾寡忝宠,大命将尽。吾既好俭,而圣朝著终诰之制,为天下法。吾气绝之日,自殡及葬,务奉诏书。卫大夫蘧瑷葬濮阳,吾望其墓,常想遗风。愿托贤灵,以弊发齿,营吾兆域,必往从之。”礼男子不卒妇人之手,亟以时成东堂,堂成,名之曰遂志之堂。
司马攸少以奇英见称,长好经书。武帝受禅,攸督帅府,镇抚中外,有佐命之勋,封齐王。初,居文帝丧,上以攸至孝毁甚,文明皇太后亲临省攸。攸毁瘠尘墨,貌不可识。太后留攸宅,抚慰旬日。及还,中诏勉攸曰:“若万一加以他疾,将复如何?宜远虑深计,不可守一意以陷于不孝。若复不从往言,当遣人监守饮食。”攸好学不倦,借人书皆为治护。攸自受国秩,表求绝御府常赐,前后十余,辄不见听。国之文武,下至士卒,分租赋以给之。疾病死亡,医药皆有差。时有水旱,国内百姓则加赈贷,须丰年乃责十减其二,国内赖之。文明皇太后临崩,谓武帝曰:“桃符性急,汝宜宏之。”诏攸当世总方岳,遂加都督青州,增封济南郡,备物典策,轩悬之乐,六佾之舞,冯ヨ意也。攸结气病黄暴薨。
司马泰廉静,不近声色之宴,位至太尉,衣食有如布素。任真简率,每朝会不识者不知其王公也。事亲恭谨,居处谦和,为宗室仪表。当时诸王唯高密王泰、下邳王晁,俱以俭称。晁字子明,为太傅。
刘休庆,少而间素笃,好文籍。文帝宠爱殊常,为立第于鸡笼山,尽山水之美。建平国职高他国一阶,为尚书左仆射,谦俭周慎,礼贤接士,明晓政事。上深信仗之。
刘义庆为荆州刺史,性谦虚。始至及去镇,迎送物并不受。在州八年,为西土所安。撰《徐州先贤传》奏上之,又拟班固《典引》为《典序》,以述皇代之美。为性简素,寡嗜欲,爱好文义,为宗室之表。受任历蕃,无浮淫之过。善骑乘,招聚才学之士,近远必至。袁淑文冠当时,请为卫军谘议参军。吴郡陆展、东海何长瑜、鲍照等引为佐史。
竟陵萧子良,开私仓赈贫民。少有清尚,礼才好士,居不疑之地,倾意宾客,天下才学皆游集焉。善立胜事,夏月客至,为设瓜饮及甘果。著之文教,士子文章及朝贵辞翰皆发教撰录。居鸡笼山西邸,集学士抄五经百家,依《皇览》列为《四部要略》千卷;招致名僧讲论佛法,造经呗新声,道俗之盛,江左未有也。好文学,我高祖、王元长、谢元晖、张思光、何宪、任、孔广、江淹、虞炎、何亻、周之俦,皆当时之杰,号士林也。
随郡王子隆好文章,体肥,常服芦茹丸以自消,犹无益也。
刘安有文才,好书鼓琴,不喜弋猎狗马驰聘。行阴德,拊循百姓,沽名誉,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作《内书》二十一篇,外书甚众。又有《中篇》八篇,言神仙黄白之术,亦二十余万言。时武帝方好艺文,以安属为诸父,辩博善为文辞,甚尊重之。每为报书及赐,常召司马相如等视草,乃遣初安入朝献。所作《内篇》新出,上爱秘之,使为《离骚传》,旦受诏,日食时上,又献颂及赋。每见谈说,昏暮而罢。
曹子建善属文,魏武帝见其文,谓植曰:“汝倩人邪?”植跪曰:“臣言出为论,下笔成章,故当面试,奈何倩人邪?”时邺铜雀台新成,武帝悉将诸子登台,使各为赋。植援笔立成,文彩可观。
刘休元少好学,尝为《水仙赋》,当时以为不减《洛神》;《拟古诗》,时人以为陆士衡之流。频征战,皆献捷。
刘章年二十,忿刘氏不得职。常入待燕饮,高后令章为酒吏,章自请曰:“臣将种也,请得以军法行酒。”高后曰:“可。”酒酣,章进歌舞,己而曰:“请为太后言耕田。”高后儿子畜之笑曰:“顾而父知田耳,若生而为王子,安知田?”章曰:“臣知之。”太后曰:“试为我言田意。”章曰:“深耕既种,立苗欲疏。非其种者,锄而去之。”太后默然。顷之,诸吕一人醉亡,章斩之。自是后诸吕惮之,虽大臣皆依朱虚侯刘氏为强。其明年吕产欲作乱,章首先斩产,以定天下。刘非为汝南王,吴楚反时,非年十五,有才气,上书自请击吴。景帝赐非将军印击吴。吴已破,徙王江都,治故吴国,以军功赐天子旗。
曹子文少善射御,膂力过人,手格猛兽,不避险阻,数从征伐,志意慷慨。魏武帝常抑之曰:“汝不念读书而好乘汗马击剑,此一夫之用,何足贵也?”课彰读书。彰谓左右曰:“丈夫一为卫霍,将十万骑,驰沙漠,驱戎狄,立功建号耳。何能作博士邪?”乌丸反,以子文为北中郎将,行骁骑将军。时兵马未集,唯有步卒千人,骑数百匹,用田豫计,固守要巢阝,虏乃散退。彰追之,身自搏战,射胡骑,应弦而倒者前后相属。战过半日,彰铠中数箭,意气益厉,乘胜逐北,至于桑乾。诸将以为新涉远,士马疲顿,又受节度,不得过代,不可深进。彰遂上马令军中后出者斩。一日一夜,与虏相及,击破之,斩首获生以千数。魏武喜,将彰须曰:“黄须儿竟大奇也。”
司马承身居藩屏,躬处俭约,乘苇笨车,家无别室。王敦怀无君之心,元帝召承曰:“湘州南楚险固,在上流之要,控三州之会,是用武之国,全胜之地。今以叔父居之,如何?”承曰:“君之所命,敢有辞焉?”承行达武昌,释戎备,见王敦,敦因宴集,谓承曰:“大王雅素佳士,非将御才也。”承曰:“安知铅刀不能一割?”敦果谓钱凤曰:“彼不知惧,而学壮语,此不知武,何能为也?”
刘长,母本张敖美人,坐贯高事,系之河内。弟赵兼因辟阳侯告吕后,后妒不肯白。辟阳侯不强争,美人已生厉王,恚即自杀。长有材,力扛鼎,乃往请辟阳侯,侯出见之,即袖金椎椎之,居处无度,为黄屋盖拟天子,擅为法令,不用汉法,以罪徙蜀,处严道,日三食,给薪菜盐炊食器席蓐,制曰:“食长给肉日五斤,酒二斗。”令故美人才人得幸者从之,乃不食而死。
刺王旦壮大就国,为人辩略,博学经书杂说,好星历术数、倡优射猎之事,招致游士。及卫太子败,齐怀王又薨,旦自以次第当立,上书求入宿卫。上怒,下其使狱。后坐藏匿亡命,削良乡、安次、文安三县,武帝由是恶旦,后遂立少于子为太子。帝崩,太子立,是为昭帝。赐诸侯王玺书,旦不肯,哭曰:“玺书封小,京师疑有变。”兴宗室,遂招来郡国奸人,赋敛铜铁,作甲兵,数阅其车骑材官,卒建旌旗鼓车旄头,先驱郎中侍从著貂羽黄金附蝉,皆号侍中。旦从相中尉以下勒车骑,发民会围,大猎文安县,以讲士马。须期日,时天雨虹下,属宫中饮井水,井水竭,厕中豕群出,壤大官灶,乌鹊斗死,鼠舞殿端门中,殿上户自闭不可开,天火烧城门,大风壤宫城楼,折拔树木,流星下堕。王惊病,使人祠葭水台水。王客吕广等知星,为王言当有兵围城,期在九月十月。汉当有大臣戮死者,会燕仓告盖主上官桀与旦有逆谋,桀等皆伏诛。有赦令到,王读之曰:“嗟乎,独赦吏民,不赦我。”因迎后姬诸夫人之明光殿,王曰:“老虏曹为事当族,欲自杀。”以绶自绞,后夫人随旦自杀者二十余人。
刘胥壮大好倡乐逸游,力扛鼎,空手搏熊彘猛兽,动作无法度,故终不得为汉嗣。宣帝即位,封胥四子圣、曾、宝、昌皆为列侯,又立胥小子宏为高密王,所褒赏甚厚。始昭帝时,胥见上年少无子,有觊欲心。而楚地巫鬼,胥迎女巫李女须,使下神祝诅。女须泣曰:“孝武帝下,我左右皆伏,言吾必令胥为天子。”胥多赐女须钱,使祷巫山。及昌邑王徵复,使巫祝诅之。后王废,胥寝信女须等,数赐予钱物。宣帝立,胥曰:“太子孙何以反得立?”复使女须咒诅如前,胥宫园中枣树生十余茎,茎正赤,叶白如素,池水变赤,鱼死,有鼠昼立,舞王后庭中。胥谓姬南等曰:“枣水鱼鼠之怪,甚可恶也。”居数月,祝诅事发,自杀。
刘荆。光武崩,飞书与东海王︹,恐说之,劝令兴兵为逆乱,乃封荆广陵,遣就国。后复呼相工谓曰:“我貌最类先帝,先帝三十得天下,我今年亦三十,可起兵未?”相者诣吏告之,后竟使巫祝诅自杀。
刘英,交通宾客,晚节学黄老浮屠。永平八年诏:“今天下死辜,皆入缣赎。英遣郎中令诣国相曰:“过恶累积,欢喜大恩。奉送黄缣白纨三十匹入赎。”楚相以闻,诏书示诸国中,传曰:“楚王诵黄老之微言,尚浮屠之仁祠,洁斋三月,与神为誓,何嫌当有悔吝,还赎缣纨,以助伊塞桑门之盛馔。”是后英遂交通方士,十三年中,男子燕广告英作金龟玉鹄,谋反坐死,徙者以千数。
刘端为人贼,又阴痿,一近妇人,病数月。有所爱幸少年以为郎,郎与后宫乳,端擒灭之。及杀其子母,数犯法。汉公卿数请诛端,帝弗忍,而所为滋甚。有司比再请,削其国去大半。端心愠,遂为无訾省,封其宫门,从一门出入,数变姓名,为布衣之他国,死无子,国除。
刘彭祖为人巧佞,卑谄足恭而心刻深,好法律,持诡辩以中人。多内宠姬及子孙。相二千石,欲奉汉法以治,则害于王家。是以每相二千石至,彭祖衣帛布单衣,自行迎除舍,多设疑事以诈动之,故二千石莫敢治,而赵王擅使使即县为贾人榷会,入多于国租税,以是多金钱。然所赐姬诸子亦尽之。彭祖不好治宫室礻几祥,好为吏上书,愿督国中盗贼。常夜从走卒行徼邯郸中,诸使过客,以彭祖险讠皮莫敢留。
刘建游章台,令女子乘小船,以足蹈覆其船,四人皆溺,二人死。后游雷陂,天大风,建使郎二人乘小小舟入中,船覆,两郎攀船,乍见乍没,建临观大笑,令皆死。宫人姬八子,有过者辄令裸立击鼓,或置树上,久者三十日乃得衣。或髡钳以铅杵舂,不中程辄掠,或纵狼令啮杀之,建观而大笑。或闭不食,令饿死。建欲令人与禽兽交而生子,强令宫人裸而与羝羊及狗交,专为淫虐。王后父胡应为将军中大夫,疾有材力,善骑射,号曰灵武君,作治黄屋盖,刻皇帝玺,铸将军都尉金银印,作汉使节二十绶千余具,积数岁,以谋反自杀。
刘去嗣为广川王,其殿门有成庆画,短衣大长剑,去好之,作七尺五寸剑,被服皆效焉。有幸姬王昭平王地余许以为后,去当疾,姬阳成昭信侍甚谨,更爱之,去与地余戏,得中刀,笞问状服,欲与昭平共杀昭信。笞问昭平,不服,以铁针针之,︹服。乃会诸姬,去以剑自击地余,令昭信击昭平皆死。去令昭信为后,幸姬陶望卿为修靡夫人,主缯帛;崔修成为贞明夫人,主永巷。昭信复谮望卿曰:“与我无礼,衣服常鲜于我,尽取善缯,モ诸宫人。”去未之信。又巧谮之。昭信知去已怒,即诬言望卿历指诸郎吏卧处,具知其主名,又言郎中令锦被疑有奸。去即与昭信从诸姬至望卿所,裸其身更击之,令诸姬各持烧铁灼望卿,望卿走,投井死。诸幸于去者,昭信辄谮杀之凡十四人。去坐徙,自杀,昭信弃市。
刘让嗣为梁王,初,孝王有尊直千金,戒后世善宝之,毋得以与人。让之后曰任后,闻而欲得之,让之祖母李太后曰:“先王有命,毋得以尊予人也。他物虽钜万,犹自恣王。”让直使人开府,即以尊赐任后。又王及母陈后,事李太后多不顺,有汉使者来,太后欲自言,王使谒者中郎胡等遮止闭门,太后与争门措指,太后后病薨,病时任后未尝问疾,又不侍丧。
刘次昌为齐王,其母曰纪太后,太后取弟纪氏女为王后,王不爱,纪太后欲其家重宠,令其长女纪翁主入王宫,正其后宫,无令得近王,欲令爱纪氏女。王因与其姊翁主奸。齐有宦者徐甲入事汉皇太后,皇太后有爱女曰修成君,非刘氏子。太后怜之。修成君有女娥,太后欲嫁之于诸侯,宦者甲乃请使齐,必令王上书请娥。皇太后喜,使甲之齐,时主父偃知甲使齐以取后事,亦因谓甲,即事成,幸言偃女愿得充王后宫。甲至齐风以此事,纪太后怒曰:“王有后,后宫备具。且甲,齐贫人,及为宦者入事汉,初无补益,乃欲乱吾王家。且主父偃何为者,乃欲以女充后宫。”甲大穷,还报皇太后曰:“王已愿尚娥,然事有所害,恐如燕王。”燕王者,与其子昆弟奸新坐死,故以燕感皇太后。太后曰:“毋复言嫁女齐事者也。”事寝淫闻于上。
刘宇壮大,通奸犯法。上以至亲弗辜,傅相连坐。久之事太后内不相得,太后上书言之,玺书敕谕。元帝崩,宇谓中谒者信等曰:“汉太臣议天子少弱,未能治天下,以为我知文法,建言欲使我辅佐天子。我见尚书晨夜极劳,若使我为之,不能也。今暑热,县官年少持服,恐无处所,我危得之,比至阙下。”宇凡三哭,饮酒食肉,妻妾不离侧。后为姬朐遣其家告之,坐削两县。
其功业无成者,则司马颖初起军河朔,三军毕从,每夜刀战之端,有光若火,垒中井皆有龙像。长沙王既死,增封颖二十郡,拜丞相,一如魏武九锡故事。乘舆服御,皆迁于邺。其掾步熊私曰:“虽为太弟,不得嗣也。”颖遂立邦郊兆于邺城。及败,为顿丘太守冯嵩所执。颖素为邺都所服,虑为变,伪称台使,赐颖死。颖曰:“我放逐于今三年,身体手足不见洗沐,取五斗汤来。”其二子号泣,颖叱去。浴讫,散发束首卧。命缢之,二子皆死,邺中为之悲哀。
司马忠毅方正,成都王颖、河间王同攻京师,败绩。时东海王越领中书监,虑外难已逼,潜与殿中将士收送金墉城。成都军不︹,恨功垂成而败之,谋其劫,更以距颖。朝廷及东海王越惧难复作,欲遂诛。黄门侍郎潘滔曰:“不可,将自有静之者。”征西将军张方遣将郅辅勒兵三千至金墉城收,马负至营缢之,三军莫不为之垂涕。
司马越少有令名,自许昌率荀及冀州刺史丁劭讨汲桑,破之,越拜太傅。先是谣曰:“元超兄弟大落度,上桑打椹为苟作。”亦惧逼,说越曰:“兖州天下之要,公宜自牧。”大治官舍以待越,有大星头如箕,长五六丈,起西方流东行至地,有赤散流光若血,所照皆赤。日中若飞燕者十八日。有流星若箕自东北西南行至地。越请讨石勒,且镇集兖豫以援京师。越专擅威权,图为霸业,州郡携贰,上下崩离,忧惧成疾,薨。
刘馀初封为淮阳王,吴楚反,破后,徙王鲁,好治宫室苑囿狗马,季年好音,口吃难言,初壤孔子旧宅,以广其宫。闻钟磬琴瑟之声,遂不敢壤。于其壁中得古文经传。
刘京性恭孝,好经学。京都莒,好宫室,穷极伎巧,殿馆壁带,皆饰以金银。数上诗赋颂德,帝嘉美之。京国中有城阳景王祀,吏民奉祠,神数下言,宫中多不便,乃复徙宫开阳。
司马道子于府第内筑土山,穿池沼,树竹木,用功数十百万。又使宫人为酒肆酤贾于水侧,道子与亲幸乘船就其家饮宴,若在市肆,以为笑乐。子元显时年十六,为政苛刻,生杀自己,矜豪奢侈,发东诸郡免奴为客者,号曰乐属,移置京师,以充兵役。道子既失威权,遂终日昏醉不复厝意,政无大小,一委元显,元显大治兵器,聚徒十万,百姓饥馑,人情危惧,而道子元显置酒作乐,竟以此败。
刘休佑在荆州裒刻,在所多营财货,以短钱一百赋民田,登既就求白米一斛,米粒皆令洁白,若有破折者,悉删拣不受,民间籴此米一斗一百。至时又不受米,计米责钱,百姓嗷然不复堪命。性狠戾,前后忤上非一旦。虑将来难制,遂方便杀之,谥刺王。
刘义康性好吏职,锐意文案,是非莫不精尽。为侍中司徒,录尚书事,既专总朝政,生杀大事皆以录命断之。凡所陈奏,入无不可。方伯以下并委义康授用。由是朝野辐凑,势倾天下。义康亦自强不息,无有懈倦。府门每旦常有数百乘车,虽复位卑人微,皆被引接。又聪识过人,一闻必记,尝所暂遇,终身不忘。稠人广坐,每标题所忆,以示聪明,物议益以此推服之。爱惜官府,未尝以阶级私人。凡朝士有才用者皆引入己府,无施及忤旨,即度为台官,自下乐为竭力。私置僮六千余人,不以言台。时四方献馈,皆以上品荐义康,而以次者供御。上尝冬月啖柑,叹其形味并劣。义康在坐曰:“今年柑殊有佳者。”遣人还东府取柑,大供御者三寸,因此见废。
刘义恭镇彭城,伐鲁郡孔子旧庙柏树二十四株,经历汉晋,其大连抱者二株先倒折,土人崇敬,莫之敢犯,义恭悉遣人伐取之,父老莫不叹息。义恭性嗜不恒,与时移变,自始至终,屡迁第宅。与人游款,意好亦多不终,而奢侈无度,不爱财宝,左右亲幸者,一日乞与一二百万,小有忤意,辄追夺之。大明时资供丰厚,而用常不足。赊市百姓物,无钱可还,民有通辞求钱者,辄题后作原字。善骑马,解音乐,游行或三五百里,东至吴郡,登虎丘山,又登无锡乌山以望太湖。
刘义宣在荆镇十年,兵︹财富,既首创大义诛元凶劭,威名盖天下,凡所求欲无不毕从。朝廷所下制度,意所不同者,一不遵奉。尝献世祖酒,先自酌饮,封送所余,其不识大体也如此。为臧质所说,俄举兵反,以第八子忄舀为辅国将军,荆州刺史,左司马竺超民辅之。王元谟舟师顿梁山洲内,东西两岸为月城,营栅甚固。抚军柳元景据姑熟,臧质径入梁山,去元谟一里许结营。义宣屯芜湖,西南风猛,质乘风从流攻元谟西垒,冗从仆射胡子友等战失利,弃垒渡就元谟。义宣至梁山步军东岸攻元谟,元谟分遣游击将军垣护之、竟陵太守薛安都出垒奋击,大破之。军人一时投水。护之因风纵火焚其舟,乘风势猛,烟焰覆江,纵兵攻之,大众奔溃。义宣与质相失,各单舸迸走,与义宣相随船舸犹有百余艘,女先适臧质子,过寻阳入城,取女载以西奔,至江夏,闻巴陵有军,惧被钞,回入迳口,步向江陵,众散且尽,脚痛不复行。就民间僦露车自载,无复食,缘道求告,至江陵郭外,遣人报竺超民,超民具羽仪兵众迎之。时内外犹自如旧,带甲倘万余人。义宣既入城,仍出听事见客,左右翟灵宝戒使拊慰云:“昔汉高祖百败,终成大业。”而义宣忘所戒告,云“项羽千败”。众咸掩口而笑,乃于内戎服,携息忄舀及所爱妾五人,皆著男子服相随入,城内扰乱,白刃交横,义宣大惧落马,仍便步出,超民送出城外,未至郭,将士逃散都尽,唯余惟忄舀及五妾、两黄门而已。夜还向城,入南郡空廨,无床席,地寝至旦,遣黄门报超民,遣故车一乘,载送剌奸义宣至狱户内,坐地叹曰:“臧质老奴误我!”始与五妾俱入狱。五妾寻被遣出,义宣号泣语狱吏曰:“常日非苦,今日分别始是苦。”寻尽杀之。
刘休范欲举兵袭朝廷,密与典签新蔡人许公舆谋之,上表治城楼堞,多解榜板,拟以供用。遂举兵反,虏发百姓船乘,使军队称力请受,付以先解榜板,合手装治,二三日间,使悉整办,率众二万,铁骑数百匹,发自寻阳,尽昼夜取道。大雷戍主杜道欣驰下告变,道欣至一宿,休范即已至新林。朝廷震动,步上攻新亭垒,自临城南,于前楼上以数百人自卫,屯骑校尉黄回,见其可乘,乃伪往请降,并诈宣齐王意旨,休范大说,以二子德宣德嗣与回为质,至即斩之。
萧遥光将败,都不复识人,孙乐祖、曹树生常心腹委付,后望见火起,问左右:“此是何火?”答曰:“下官向令人烧。”外间左右,仍问卿是谁,曹树生答曰:“是孙乐祖。”仍问曹复是谁,曹以名答,仍言左右,下官热发,可冷沈饮,并劝始安且还别省消息。于是呼至始安,便移杀。于时名土皆在侧,见不识人,沈昭略昭光之徒,一时皆去。遥光美风姿,眉目如画,发鬓若点漆,隆准,口如含丹而足蹇,体殊肥壮,犹如三岁小儿,性聪察,善吏政,每至理朝廷大事,及扬州曹狱,动至三四更,前列倡人,后列侍女,华独照烂于其间,手捉玉柄毛扇,有时以金缕灸刀自割牛玄而食之。每明帝有所诛杀,必先取其名。明帝大渐,托以后事。后主疑焉,常就王索宝物,王奉琥珀盘螭二枚,枚广五寸,炯然洞澈,无有瑕滓。后主怒云:“琥珀者,欲使虎来拍我也。”仍匍匐下地作羊行,遂动心疾,有时著衣而伏地。入户扇里,王交道素壮,不胜忿怒,一旦以手扳阴,遂长数尺,屡有别舍,恒见丈夫露髻,从屋来下以啮人。俄失所在,又有杀鬼来其斋ト,儿鞭之,流血而反。常所亲信鲜卑道儿,及阉人吴明绍,头卧道儿膝上,至四更中觅饮,已而无人矣。唤道儿又不得,唯明绍伏床下,答云:“人皆叛去。”众军悉至,于床下斩之。
萧子响在荆州造仗,长吏司马皆以启闻。王知大怒,乃伪请入坐起,既至,坐厉声色而语曰:“身父则是天子,政复造五千人仗,此复何嫌,而君遂以上启?”二人下床叩头,拔褥刀自下斩之,甚有膂力,曾出猎头乱呼梳取刷于马上,以手捉左右衤带,去地数尺,令料头竟乃放之。此其勇也,竟被诛。
●卷四·立言篇九上
案《祭法》,天子诸侯宗庙,皆月祭之。又有《月令》“皆荐新”,并云“先荐寝庙”。此皆是月祭正文。《国语》云:“古者先王月祭日祀,虽诸侯不得祖天子。”而宗庙在都,匈奴未灭,拊心长叫,万恨不追。昔鲁国孔氏有仲尼,车舆冠服。汉明帝锡东平王苍,光烈皇后假髻,巾衣一箧。王沈集称日垂泣于甘泉之画,扬雄献颂于麒麟之图。遂画先君先妣之像,傅咸集画赞曰,敬图先君先妣之容像,画之丹青。曹休画其父像,对之流泣,诚可悲也。陆机有丞相像赞,大司马夫人像赞,即其例焉。窃寻《孝经》所说,必称先王,盖是先王之行,不敢以不行也。伏见台内别造至敬殿,甘旨百品,月祭日祀,又为寝室,昏定晨省,如平生焉。先帝朔望,尽哀恸哭。又宣修容奉造二亲像,朝夕礼敬,虔事孜孜,四十年中,聿修功德,追荐继孝,丁兰无以尚此。绎窃慕考妣之盛,则立尊像,供养于道场,内设花幡灯烛,使僧尼顶礼,正以乌鸟之心,系恋罔极。不厌丁年之内,遭此百忧,一同见似,甘心殒越。虽复于礼经无文,家门之内,行之已久。故月祭日祀,用遵祭法,车舆箧衣,谨同鲁圣。止令朋友知余此心。潘岳赋云:“太夫人御板舆,乘轻轩,柳垂阴,车结轨,或宴于林,或宴于。兄弟斑白,儿童稚齿。称福寿以献觞,咸一惧而一喜。嗟夫,天下之至乐,唯斯而已矣!天下之至乐,唯斯而已矣!忽忽穷生,百年之内,曷由复如此矣。痛矣过隙,哀哉逝川,泪尽而继之以血,不知复何从陈也。”
与人善言,暖于布帛;伤人以言,深于矛戟。赠人以言,重于金石珠玉;观人以言,美于黼黻文章;听人以言,乐于钟鼓琴瑟。
俭约之德,其义大哉。齐之迁卫于楚丘也,卫文公大布之服,大帛之冠,务材训农,敬教勤学,元年有车三十乘,季年三百乘也。岂不宏之在人。
明月之夜,可以远视,不可以近书;雾露之朝,可以近书,不通以远视。人才性亦如是,各有不同也。
君子无邑邑于穷,无勿勿于贱。誉之而不加动,非之而不加沮,定外内之分,夷荣辱之心,立不易方,斯有恒也。
夫言行在于美,不在于多。出一美言美行,而天下从之,或见一恶意丑事,而万民违之,可不慎乎?《易》曰:“言行,君子之枢机。”枢机之发,荣辱之主也。昔成汤教民去三面之网,而诸侯向之;齐宣王活衅钟之牛,而孟轲以王道求之;周文王掘地得死人骨,哀悯而收葬,而天下嘉之也。
《易》言:“不恒其德,或承之羞。”《论语》言:“无恒之人,不可卜筮。”故知人之为行,不可不恒。《诗》言:“无恒之人,其如飘风。胡不自南,胡不自北”者也。般输不为拙工改绳准,逄羿不为拙射变弦,君子怀道德之有检。《诗》云:“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孔子称:“大哉中庸之为德,其至矣乎!”又曰:“君子之道,忠恕而已矣。”伯乐教其所憎者相千里马,其所爱者相驽马。千里之马不时有,其利缓;驽马日售,其利急。所谓下言而上用者也。
君子以宴安为鸩毒,富贵为不幸。故溺于情者忘月满之亏,在乎道者知日损之为贵。斯固诽谤之木,唐虞之道,与琼瑶之台。辛癸之祚亡,酣歌终日,求数刻之欢,耽淫长夜,聘亡归之乐。而或四知必显,五美常在,譬金舟不能凌阳侯之波,玉马不能偶骐之迹。是犹炙冰使燥,清柿令炽,不可得也。夫骄奢者众,纵逸者多,如轻埃之应风,似宵蠹之赴烛也。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若虽有天纵,曾无学术,犹若伯牙空弹,无七弦则不悲;王良失辔,处驷马则不疾。晋平公问师旷曰:“吾年已老,学将晚耶?”对曰:“少好学者如日盛阳,老好学者如炳烛夜行。”追味斯言,可为师也。《淮南》言:“萧条者形之君,寂寞者身之主。”又云:“教者生于君子,以被小人;利者兴于小人,以润君子。”孟子言:“禹恶旨酒而乐善言。”又云:“若我得志,不为食前方丈,妾数百人。”斯言至矣。故原宪之袍贤于季孙之狐貉,赵宣之肉食旨于智伯之刍豢,子思之银佩美于虞公之垂棘。娇淫之理,岂可恣欤!人非有柳下延陵之才,蒙庄柱史之志,其以此者,盖有以焉。虽复拔山盖世之雄,回天倒地之力,玉几为樽,金汤设险,骊山无罪之囚,五岭不归之戍,一有骄奢,三代同灭,镌金石者难为力,摧枯朽者易为功,居得其势也。
哲人君子戒盈思冲者何也?政以戒惧所不睹,恐畏所不闻,况其甚此者乎?夫生自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忧惧之所不加,宠辱之所未至。粤自龆龀,便作邦君,其天姿卓尔,则河间所以高步,穷凶极悖,广川所以显戮,致之有由者也。锡瑞蕃图,执玉秉圭,春朝则驱驰千乘,秋谒则仪百辟,江都广川,可以意者耳。请论之,一曰骄,二曰富,三曰淫,四曰忌。幼飨尊贵,骄也;名田县道,富也;歌钟盈室,淫也;杀戮无辜,忌也。夫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况倍此者邪?夫贵而不骄者鲜矣,骄则轻于宪网,富则恃于金宝,淫则惑于昏纵,忌则轻于生杀。既不知稼穑之艰难,又不知民天之有本,徒见珠玑犀甲之玩,金钱翠羽之奇。动容则燕歌郑舞,顾眄则秦筝齐瑟。谓与椿鹄齐龄,宁知华易晚,覆其宗社,曾不三省;损其身名,不逢八议。异矣哉,古之欲月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无为不善而怨人。刑已至而呼天,身不善而怨人,不亦反乎?刑至而呼天,不亦晚乎?太公曰:“夫为人恶闻其情,而喜闻人之情;恶闻已之恶,喜闻人之恶。是以不必治也。”
鸟与鸟遇则相躅,兽与兽遇则相角,马与马遇则是,愚与愚遇则相伤。天之生此物,多其力而少其智。智者之谋,万有一失;狂夫之言,万有一得。是以君子取狂夫之言,补万得之一失也。行人不休息于松柏而止于杨柳者,以松柏有幽僻之穷,杨柳有路侧之势故也。
君子当去二轻取四重:言重则有法,行重则有德,貌重则有威,好重则有观;言轻则招罪,貌轻则招辱。
周公没五百年有孔子,孔子没五百年有太史公。五百年运,余何敢让焉?但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斯言至矣。正当不穷似智,正谏似直,应谐似优,秽德似隐。尝谓人曰:“诸葛武侯桓宣武并翼赞王室,宣威遐外,此鄙夫之所以慕也;董仲舒刘子政深精《洪范》,妙达《公羊》,鄙夫之所以希也;荣启期击磬纵酒行歌,斯为至乐,鄙夫之所以重也。何者?请试论之:夫以武侯之贤,宣武之智,自天佑之,盖有以然也。假使逢文明之后,值则哲之君,不足为鄙夫扶毂,岂青紫之可望邪?东方鼠虎之谕,斯得之矣。及仲舒之学术,子政之探微,见重元光之初声,高建始之末,通宵忘寐,终日下帷,不有学术,何以成器?川溜决石,可不勉乎?驰光不留,逝川倏忽。尺璧非宝,寸阴可惜。文武二途,并得俦匹。启期击磬,彼独何人,宁止伯鸾之诗,将同威辇之咏。一以我为马,一以我为牛,庄周往矣,嗣宗长逝。吾知宇宙之内,更有人哉。
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何者?夫儒者列君臣父子之礼,序夫妇长幼之别;墨者堂高三尺,土阶三等,茅茨不剪,采椽不斫,冬日以鹿裘为礼,盛暑以葛衣为贵;法家不殊贵贱,不别亲疏,严而少恩,所谓法也;名家苛察缴绕,检而失真,是谓名也;道家虚无为本,因循为务,中原丧乱,实为此风,何邓诛于前,裴王灭于后,盖为此也。
裴几原问曰:“西伯拘而阐《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孙子之遇庞涓,韩非之值秦后;虞卿穷愁,不韦迁蜀,士嬴疾行,夷齐潜隐,皆心有不悦,尔乃著书。夫子实尊千乘,搴帷万里,地得周旦,声齐燕,豪匹四君,威同五伯。玳簪之客,雁行接踵;珠剑之宾,肩随鳞次。下帷著书,其义何也?殊为抵牾,良用于邑。予答曰:“吾于天下亦不贱也,所以一沐三握发,一食再吐哺,何者?正以名节未树也。吾尝欲棱威瀚海,绝幕居延,出万死而不顾,必令威振诸夏,然后度聊城而长望,向阳关而凯入。尽忠尽力,以报国家,此吾之上愿焉。次则清酒一壶,弹琴一曲,有志不遂,命也如何?脱略刑名,萧散怀抱,而未能为也。但性过抑扬,恒欲权衡称物,所以隆暑不辞热,凝冬不惮寒,著《鸿烈》者,盖为此也。又问之曰:“子何不询之有识,共著此书,曷为区区自勤如此?”予答曰:“夫荷旃被毳者,难与道纯绵之致密;羹藜含糗者,不足论太牢之滋味。故服之凉者,不苦盛暑之郁烦;袭貂狐之暖者,不知至寒之凄怆。子之术业,岂宾客之能。斯盖以莛撞钟,以蠡测海也。予尝切齿淮南不韦之书,谓为宾游所制,每至著述之间,不令宾客之也。
余见宰人叹曰:“伊尹与易牙同知调鼎,而有贤不肖之殊。”既而叹曰:“无识之徒,尚以伊尹方易牙,余何有哉?”退而复叹曰:“碧庐似玉,猗顿别之;白骨似牙,离娄别之。猗顿离娄,千年不曾遇,牙骨之怨,何时当弭?余见人为,叹曰:”龙之为物也,谓之四灵,而亦为;鱼之为物,谓之五协,而又为。抑乃有萃之调鼎,潇湘之开国欤!退而复叹曰:“灵龟五色似玉金,不免为霍,余何有哉,余何有哉!”
饱食高卧,立言何求焉?修德履道,身何忧焉?居安虑危,戚也;见险怀惧,忧也。纷纷然,荣枯宠辱之动也,人其能不动乎?仲尼其人也,抑吾其次之,有佞而进,有直而退,其宁退乎?予不喜游宴淹留,每宴辄早罢,不复沽酌矣。
大虚所以高者,以其轻而无累也。人生苟清而无欲,则飘飘之气凌焉。
捣衣清而彻,有悲人者,此是秋士悲于心。捣衣感于外,内外相感,愁情结悲,然后哀怨生焉。苟无感,何嗟何怨也?
长沮浴,桀溺问焉:“今日浴佳耶?”曰:“佳。”长沮曰:“浴须浴其内,然后其表。五脏六腑,尚有未洁,四支八体,何为者耶?夫浴者,将使表里洁也。内苟含瑕,何遽浴耶?”
孔子东游,见两小儿相斗。一儿曰:“我以日初出去人近。”一儿曰:“日中近。”一儿曰:“日初出如车盖,至中裁如盘盂,岂不近者大,远者小?”一儿曰:“日初出,沧沧凉凉,至日中有如探汤,此非远者凉,近者热耶?”孔子亦不知。日中天而小,落扶桑而大,为政亦如是矣。须日用不知,如中天之小也,虽赫赫然,此盖落日之治,不足称也。
居家治理,可移于官,何也?治国须如治家,所以自家刑国。石奋之为家可矣,若谓治国异治家者,则条章不治,民无依焉。故治国者亲民,若治家也。心不可欺物,不可示物。不欺不示,得其衷也。欺之则物不信,示之则民骄矣。自家刑国,自国刑家,可无失矣。
见善则喜,闻恶则忧,民之情也。苟无忧喜,其惟圣人乎!若无喜而不喜,无忧而不忧,盖何足称也?
白鸟蚊也,齐桓公卧于柏寝,谓仲父曰:“吾国富民殷,无余忧矣。一物失所,寡人犹为之悒悒,今白鸟营营,饥而未饱,寡人忧之。”因开翠纱之帱,进蚊子焉。其蚊有知礼者,不食公之肉而退,其蚊有知足者,觜公而退;其蚊有不知足者,遂长嘘短吸而食之,及其饱也,腹肠为之破溃。公曰:“嗟乎,民生亦犹是。”乃宣下齐国,修止足之鉴,节民玉食,节民锦衣,齐国大化。
夫斗者,忘其身也,忘其亲者也。行须臾之怒,而斗终身之祸,然而为之,是忘其身也。
入是国也,言信乎群臣,则可留也;行忠乎群臣,则可仕也;泽乎百里,则富可安也。
凤无司晨之善,麟乏警夜之功,日月不齐光,参辰不并见,冰炭不同室,粉墨不同橐,有之矣。
古语云:“不鉴于镜而鉴于人,鉴镜则辨形,鉴人则悬知善恶。”是知鉴于人胜鉴乎镜矣。
楚王之食楚也,故爱楚四境之民;越王之食越也,故爱越四境之民。天子之食天下也,吾是以知兼爱天下之民矣。
成瓦者炭,而瓦不可以得炭;润竹者水,而竹不可以得水。蒿艾有火,不烧不燃;土中有水,不掘无泉。百梅能使百人酸,一梅不足成味也。
孔文举言:“武王伐纣而悬之白旗,汉祖入关,子婴不死。武王历年,止有白鱼之瑞;汉祖祥应,其瑞不一。是则汉祖优而武王劣也。”殷洪远云:“魏武兴师,本由亲举;汉祖初起,本是乱兵。此则魏武优于汉帝。”蒋子通言:“汉祖取天下如登山,光武取天下如走丸。当寻邑百万,振古未闻,滹沱河冰,身面流血,岂其易也?”凡如此例,有书不如无书,委之煨烬,于事为宜矣。
往者承华殿灾,诏问高堂隆:“此何灾?”隆曰:“殿名崇华,而为天灾所除。是天欲使节俭,勿复兴崇华之饰也。”
君子有三患:未之闻,患弗得闻。既闻之,患弗能学。既学之,患弗能行。君子有四耻:有其位无其言,君子耻之;无其行,君子耻之;既得之又失之,君子耻之;地有余而民不足,君子耻之。
制将之法,必使驰张从时。事疑则争生,势侔则乱起。所以萧樊被于缧绁,信布见于诛夷。驭将之间,可不深慎之?
夫陶犬无守夜之警,瓦鸡无司晨之益。涂车不能代劳,木马不中驰逐。
势者君之舆,威者君之策,臣者君之马,民者君之轮。势固则舆安,威定则策劲,臣从则马良,民和则轮利。
猎猛虎者,不于北苑;钓鲸鱼者,不于南池。何则?园非猛虎之薮,池非鲸鲵之处也。责罢者以举千钧,督跛者以及走兔,驱骐骥于庭,求猿猱于槛,犹倒裘而索领也。
诸子兴于战国,文集盛于二汉,至家家有制,人人有集。其美者足以叙情志,敦风俗;其弊者祗以烦简牍,疲后生。往者既积,来者未已。翘足志学,白首不遍。或昔之所重今反轻,今之所重,古之所贱。嗟我后生博远之士,有能品藻异同,删整芜秽,使卷无瑕玷,览无遗功,可谓学矣。
夫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也。
世有习干戈者贱乎俎豆,修儒行者忽行武功。范宁以王弼比桀纣,谢混以简文方赧献。李长有显武之论,文庄有废庄之说。余以为不然。余以孙吴为营垒,以周孔为冠带,以老庄为欢宴,以权实为稻粮,以卜筮为神明,以政治为手足。一围之木持千钧,五寸之扌建制开阖,总之者明也。
颜回希舜,所以早亡;贾谊好学,遂令速殒。扬雄作赋,有梦肠之谈;曹植为文,有反胃之论。生也有涯,智也无涯,以有涯之生,逐无涯之智,余将养性养神,获麟于金楼之制也。夫石田不生五谷,构山不游麋鹿,何哉?以其无所因也。故龙藉风而飞,龟由火而兆,有其资焉。常善利物,无弃人也。富贵不可以傲贫,贤明不可以轻暗。夷吾侈而鲍叔廉,其性不同也;张竦洁而陈遵污,其行不齐也。然而终能相善者,盖无弃人之谓也。或说人须才学,不资矜素。余谓不然。昔孔文举有言:三人同行,两人聪隽,一夫底下,饥年无食,谓宜食底下者,譬犹蒸一猩猩,煮一鹦鹉耳。此盖悖道之言也,宁有是乎!祢衡云:荀强可与语,余人皆酒瓮饭囊。魏时刘陶语人曰:智者弄愚人,如弄一丸于掌中。
晋中朝庚道季云:廉颇蔺相如,虽千载死人,凛凛如有生气;曹蜍李志,虽久在世,厌厌如九泉下人。皆如此,便可结绳而理,并抑抗之论也。
魏长高有雅体,而才学非所经。初官出,虞存嘲之曰:“与卿约法三章,谈死、文笔刑、商略抵罪。”魏怡然而笑,无忤色。更觉长高之为高,虞存之为愚也。
卞彬为《禽兽决绿》云:“羊淫而狠,猪卑而挛,鹅顽而傲,狗险而出”皆指斥贵势。其《虾蟆科斗赋》云:“纡青拖紫,出入苔中”,以比当时令仆也;“科斗唯唯,群浮ウ水。唯朝继夕,聿役如鬼”比令史咨事也。非不才也,然复安用此才乎?
萧贲忌日拜官,又经醉自道父名。有人讥此事,贲大笑曰:“不乐而已,何妨拜官;温酒之谈,聊慕言在。”了无怍色。贲颇读书而无行,在家径偷祖母袁氏物,及问其故,具道其母所偷。祖母乃鞭其母。出货之,所得余钱,乞问乃沽酒供醉。本名涣,兄弟共以其忄佥,因为呼贲,此人非不学,然复安用此学乎?
世人有才学不胜朋友,而好作文章,苦辱朋友,此谓学螳螂之,运吉蜣之甲,何足以云?吾少读兵书,三十余年,搜纂数千,止为一帙。菁华领袖,备在其中。性颇尚仁,每宏解网,重囚将死,或许伉俪自看,城楼夜寒,必绨袍之赐。狴牢并遣,犴圉空虚。盗者更鸣,还取将军之帐;奸夫改往,复锡舍人之车。由来此事,差非一揆。但性颇狷急,或有不堪,不欲蕴蓄胸襟,须令豁然无滞。将令士庶文武,见我所怀,兵法军令,省而不烦,此言当矣。乃为法三章:一曰叛者,去燕就楚,从魏入韩,说赵王之阴谋,烧邺都之仓廪,故曰叛者死。二曰不附,夫不附者,功成欲受其禄,事乱欲避其祸,玉节犹建,或可畏威,金汤倘覆,急须奔走,虽招厚禄,常欺脂膏,空加隆遇,不酬国士。当小寇冯陵,勤王以及,岂可见拒?抑扬横议,出入异辞,故曰不附者死。三曰违令,麾之不进,鼓之不止,应追白虎,反入青龙,我举正正之旗,彼往亭亭之地,我攻却月,彼向横云,百万之师,复何益也?然而李广数奇,或非深失;庞涓战死,偶值伏兵。故曰违令者抵罪。
曾子曰:“昔楚人掩口而言,欲以说王,王以为慢,遂加之诛。”卫太子以纸闭鼻,汉武帝谓闻己之臭,又致大罪。二者事殊而相似,时异而怨同。
●卷四·立言篇九下
魏明修许昌宫,作景福、承光、永宁、昌晏、百子、延休诸殿,筑建神芝观,又作长寿、康乐、永休、宜昌诸堂,建承露、{般金}穿、虞渊池,激引流川,蛟龙吐水。珍木芳草,周环后庭。鸣呼!足称过差者矣。
老子云:“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而人莫能向生之徒也。”夫水之性也,寂寥长迈,此其本性也,其波涛鼓怒,颓山穴石,盖有以云耳。
金樽玉盆,不能使薄酒更厚;鸾舆凤驾,不能使驽马健捷。有是哉,右手吹竽,左手击节,必不谐矣。
《吕览》云:“衣人在寒,食人在饥。”陈思王云:“投虎千金,不如一豚肩;寒者不思尺璧,而思襁衣足也。千里之路,不可别以准绳;万家之邦,不可不明曲直。”
凡为善难,任善易。奚以知之?今与骥俱走,人不胜骥矣。若夫居于车上,骥不胜人矣。夫人主亦有车,无去其车,则众善皆尽力竭能矣。
秋旱寒则冬必暖,春雨多则夏必旱。天地不能两,而况于人乎?天道圜而地道方。何以说天道之圜也?精气一上一下,圜周复杂,无所稽留,故曰天道圜。何以说地道之方也?万物殊类殊形,皆有分职,故曰地道方。
夫以众勇,无所畏乎孟贲矣;以众力,无所畏乎乌获矣;以众视,无以畏乎离娄矣;以众智,无以畏乎尧舜矣。此君人者之大宝也。
有以乘舟死者,欲禁天下之船;有以用兵丧其国者,欲偃天下之兵。譬之若水火,能善用之则为福,不能善用则为祸。义兵之为天下良药也,亦大也。
夫吞舟之鱼不游清流,鸿鹄高飞不就茂林。何则?其志极远。牛刀割鸡,矛戟采葵,甚非谓也。
昔有假人于越而救溺子,越人虽善游,子必不生矣;失火而取水于海,海水虽多,火必不灭矣。远水不可救近火也。
夫奔车之上无仲尼,覆车之下无伯夷。故号令者,国之舟车也,安则廉贞生,危则争鄙起矣。
管仲有言:“无翼而飞者,声也;无根而固者,情也。”然则声不假翼其飞甚易,情不待根其固非难。以之垂文,可不慎欤?
古来文士,异世争驱,而虑动难固,鲜无瑕病。陈思之文,有才之隽也,武帝诔云:“尊灵永蜇”,明帝颂云:“圣体浮轻”。浮轻有似于蝴蝶,永蜇可拟于昆虫,施之尊极,不其嗤乎!
夫翠饰羽而体分,象美牙而身丧,蚌怀珠而致剖,兰含香而遭焚,膏以明而自煎,桂以蠹而成疾,并求福而得祸。衣锦尚,恶其文之著也。
夫辟狸之不可使搏鸡,牛之不可使捕鼠。今人才有欲平九州、并方外,责之以细事,是犹用铁斤剪毛发也。
夫据窥井,虽通视不能见其情,借明于镜以照之,则分寸可察也。吞舟之鱼荡而失水,则制于蝼蚁,离其处也;猿失木,擒于狐狸,非其所也。故十围之木持千钧之屋,五寸之楗制九重之城,岂其才之足任哉?所居得其要也。
子曰:“耳听者学在皮肤,心听者学在肌肉,神听者学在骨髓也。”翟人以丰狐元豹之皮献晋文公,公叹曰:“皮美以自罪。”人有积醉寐亡裘者,宋君曰:“醉足亡裘乎?”答曰:“桀醉亡天下,而况裘乎?”有人谓中行文子曰:“此啬夫也,公何不就其舍?”文子曰:“吾尝好音,此人遗我鸣琴;吾尝好佩,此人遗余玉。非爱吾以礼者也。”
子曰:“涤杯而食,洗爵而饮,可以养家客,未可以飨三军。兕虎在后,隋珠在前,弗及掇珠,先避后患。闻雷掩耳,见电瞑目。耳闻所恶,不如无闻;目见所恶,不如无见。火可见而不可握,水可循而不可毁。故有象之属,莫贵于火;有形之类,莫尊于水。身曲影直者,未之闻也。用百人之所能,则百人之力举。譬若伐树而引其本,千枝万叶,莫能弗从也。
剥牛皮享以为鼓,正三军之众,然为牛计,不若服轭;狐白之裘,天子被之在庙堂,为狐计,不若走于平泽。
行合趣同,千里相从;趣不合,行不同,对门不逢也。
江出岷山,河出昆仑,泾出王屋,颍出少室,汉出れ冢,分流同注于东海,出则异,所归者同也。
登高使人欲望,临深使人欲窥,处使然也。射则使人端,钓则使人恭,事使然也。或吹火而然,或吹火而灭,所以吹者异也。
善为民者树德,不善为民者树怨,然政不必然也。专用聪明,事必不成;专用晦昧,事必有悖。一明一晦,得之矣。
殷亡焚众器皆尽,惟琬琰不焚。君子则唯仁义存而已矣。
夫一妻擅夫,众妾皆乱;一臣专君,群臣皆弊。其可忽哉!
人莫能左画方,右画圆。以骨去蚁,蚁愈多;以鱼殴蝇,蝇愈至。弓矢不调,则羿不能中也;六马不和,则造父不能致远;士民不亲,则汤武不能必胜。夜光之璧,黄彝之尊,始乃中山之璞、溪林之干,及良工琢磨则登廊庙之上矣。加脂粉则宿瘤进,蒙不洁则西施屏,人之学也亦如此,岂可不学邪?世莫学驭龙而学驭马,莫学治鬼而学治人,先其急务也。若使南海无采珠之民,昆山无破玉之工,则明珠不御于椒室,美玉不佩乎衤韦裳也。
锯齿不能咀嚼,箕口不能别味,耳不能理音乐,ハ鼻不能达芬芳。画月不能ヅ望舒之影,休足不能有寻常之步。跨孺子之竹马,不免于劳脚;剥玉蚌以盈案,无解于虚腹。图敖仓以救饥,仰天汉以解渴,指水不能赴其渴,望冶不能止其寒。陶犬无守夜之警,瓦鸡无司晨之益。涂车不能代劳,木马不能驰逐,皆所忽也。亦犹草木有龙胆、狗脊、虎掌、獐牙而非四兽也。雨以时降则谓之甘,及其失节则谓之苦。秦氏昼悬衡石,王莽夜御灯火,庶事弥以乱矣。
菁茅,薪草也,《书》尊其贵;王雎,野鸟也,《诗》重其辞;羊雁,贱畜也,《礼》见其质;棘,鄙木也,《易》以定刑。所谓常善救物,故无弃财,而况人身,取人诚如是也。
阿胶五尺,不能止黄河之浊;弊径尺,不足救盐池之氵卤。
殷洪远云:“周旦腹中有三斗烂肠。”
桓元子在荆州,耻以威刑为政。与令史杖,上梢云根,下拂地足,余比庶几焉。《诗》云:“宜民宜人,受禄于天。”
书称:“立功立事,可以永年。”君子之用心也,恒须以济物为本,加之以立功,重之以修德,岂不美乎?
楚人畏荀卿之出境,汉氏追匡衡之入界,是知儒道实有可尊。故皇甫嵩手握百万之众而不反,岂非儒者之贵乎?
擎虞论邕元表赋:“日通精以整,思元博而瞻。”元表拟之而不及,余以为仲治此说为然也。蔡邕言:“忠臣不用,用臣不忠;善言不入,入言不善;罪人无刑,刑人无罪。”傅元言:“宠臣大柄,其君则病;宠臣过隆,其君则聋。王良造父不能同车而驭,伯喈叔夜不可并琴而弹。是知人君不可分权也。人君当以江海为腹,林薮为心,使天下民不能测也。徒有其声,而无其实,若鱼目之珠入市而损价,斫冰为璧,见日而销也。
王怀祖之在会稽居丧,每闻角声即洒扫,为逸少之吊也。如此累年,逸少不至。及为扬州,称逸少罪,逸少于墓所自誓不复仕焉。余以为怀祖为得,逸少为失也。怀祖地不贱乎逸少,颇有儒术。逸少直虚胜耳,才既不足以为高物,而长其狠傲;隐不违亲,贞不绝俗,生不能养,死方肥遁,能书何足道也?若然,魏勰之善画,绥明之善棋,皆可凌物者也。怀祖构怨宜哉。主父偃之心,苏季子之帛,自于怀祖见之。
尧问舜:“紫舌之民,不可与语,若何?”曰:“君若远鉴,必知通塞,紫舌之民,何难合同?”余以为善对。故管仲曰“放老马,得迷道;随蚁壤,得水穴”也。
韩昭侯使吏行县之南门外,有黄犊食苗。昭侯下令曰:当苗时禁牛马入田。乃得南门黄犊,人以为神。
人心不同,有如其面。昔燕昭重乐毅而惠王疑其能;魏武诛文举而曹丕收其集,刘向刘歆立言相反,郗郗超所奉各异,而况九族乎,百姓乎?处于堂之阴,而知日月之次序也;见瓶中之氵晷,而知天下之寒暑也。鼓不预于五音,而为五音之主;水不预于五味,而为五味之和;将军不预于五官,而为五官之督也。兰生空谷,不为莫用而不芳;舟在江海,不为莫乘而不浮。先针而后缕,可以成帷盖;先缕而后针,不可以成衣服。有是哉!
公沙穆曰:“居家之方,唯俭与约;立身之道,唯谦与学。”
世人有忿者题其门为“凤”字,彼不觉,大以为欣,而意在“凡鸟”也。有寄槟榔与家人者,题为“合”子,盖人一口也。人有骂奴而命名风者,凡虫也。如此皆为听察焉。
夫目察秋毫,不见华岳;耳听宫徵,不闻雷庭。君子用心必须普也。故糜鹿成群,虎豹所避;众鸟成列,鹰隼不游。若临事方就,则不举矣。渴而穿井,临难铸兵,并无益也。非直是矣,复须适时用矣。鲁人有身善屦,妻善织缟,而徙于越。或谓之曰:“子必穷矣:夫屦而履,越人跣行;夫缟而冠,越人被发。盖无益矣!”
夫水澄之半日,必见目睫;动之半刻,已失方圜。静之胜动,诚非一事也。
良匠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明师授人书,不能使人。搜寻仞之陇,求干天之木;望牛迹之水,求吞舟之鱼,未可得也。
曾子曰:“患身之不善,不患人之莫己知。”丹青在山,民知而求之;善珠在渊,民知而取之;至道在学,而人不知就之,惑夫!吾假延晷漏,常虑奄忽,幼好狂简,颇有勤成,诸生孰能传吾书者,使黄巾绿林,不能攘夺,炎上润下,时为保持,则关西夫子,此名方丘;东里先生,梦中相报。
曹植曰:“汉之二祖,俱起布衣。高祖阙于细微,光武知于礼德。高祖又鲜君子之风,溺儒冠不可言敬,辟阳淫僻,与众共之。诗书礼乐,帝尧之所以为治也,而高帝轻之。济济多士,文王之所以获宁也,高帝蔑之不用。听戚姬之邪媚,致吕氏之暴戾,果令凶妇肆酷之心。凡此诸事,岂非寡计浅虑?斯不免于闾阎之人,当世之匹夫也。世祖多识仁智,奋武略以攘暴,兴义师以扫残,破二公于昆阳,斩阜赐于汉津。当此时也,九州鼎沸,四海渊涌,言帝者二三,称王者四五。若克东齐难胜之寇,降赤眉不计之虏。彭宠以望异内陨,庞萌以叛主取诛,隗戎以背信躯毙,公孙以离心授首。而乃庙胜而后动众,计定而后行师。于时战克之将,筹画之臣,承诏奉令者获宠,违命犯旨者颠危。故曰建武之行师也,计出于主心,胜决于庙堂。故窦融因声而景附,马援一见而叹息。”诸葛亮曰:“曹子建论光武,将则难比于韩周,谋臣则不敌良平。”时人谈者亦以为然。吾以此言诚欲美大光武之德,而有诬一代之俊异。何哉?追观光武二十八将,下及马援之徒,忠贞智勇,无所不有。笃而论之,非减曩时。所以张陈特显于前者,乃自高帝动多阔疏,故良平得广于忠信,彭勃得横行于外。语有曲突徒薪为彼人,焦头烂额为上客,此言虽小,有似二祖之时也。光武神略计较,生于天心,故帷幄无他所思,六奇无他所出,于是以谋合议,同共成王业而已。光武称登禹曰:“孔子有回而门人益亲叹。”吴汉曰:“将军差强吾意。”其武力可及而忠不可及,与诸臣计事常令马援后言,以为援策每与谐合,此皆明君知臣之审也。光武上将非减于韩周,谋臣非劣于良平,原其光武策虑深远,有杜渐曲突之明。高帝能疏,故张陈韩周有焦烂之功耳。黄琼言光武创基于冰泮之中,用兵于枳棘之地,有奇功也。或曰:光武之时,敌宁有若项羽者?余应之曰:“昔马援见公孙述,自修饰作边幅,知无大志,推羽之行。皆较然可见,而胡有疑也?”仲长公理言世祖文史为胜,晋简文言光武雄豪之类,最为规检之风,世诚以为子建言其始,孔明扬其波,公理导其源,简文宏其说。则通人之谈,世祖为极优矣。
一兔走街,万夫争之,由未定也。积兔满市,过者不顾,非不欲兔,分已定矣,虽鄙人不争。故治国存乎定分而已。
河上公序言:“周道既衰,老子疾时王之不为政,故著《道德经》二篇,西入流沙。至魏晋之间,询诸大方,复失老子之旨,乃以无为为宗,背礼违教,伤风败俗,至今相传,犹未祛其惑。皇甫士安云:世人见其书云“谷神不死,是谓元牝”,故好事者遂假托老子以谈神仙。老子虽存道德、尚清虚,然博贯古今,垂文述而之篇,及礼传所载,孔子慕焉是也。而今人学者,乃欲弃礼学,绝仁义,云独任清虚,可以致治,其违老子亲行之言。
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古人之风也。修天爵以取人爵,获人爵而弃天爵,末俗之风也。古人之风,夫子所以昌言。末俗之风,孟子所以扼腕。然而古人之学者二,今人之学者有四。夫子门徒,转相师受,通圣人之经者谓之儒,屈原宋玉枚乘长卿之徒,止于辞赋则谓之文。今之儒博穷子史,但能识其事,不能通其理者,谓之学。至如不便为诗如阎纂,善为章奏如柏松,若此之流,泛谓之笔,吟咏风谣,流连哀思者,谓之文。而学者率多不便属辞,守其章句,迟于通变,质于心用。学者不能定礼乐之是非,辩经教之宗旨,徒能扬榷前言,抵掌多识。然而挹源知流,亦足可贵。笔退则非谓成篇,进则不云取义,神其巧惠笔端而已。至如文者,惟须绮纷披,宫徵靡曼,唇吻遒会,情灵摇荡,而古之文笔,今之文笔,其源又异。至如彖、系、风、雅,名、墨、农、刑,虎炳豹郁,彬彬君子,卜谈四始,李言七略,源流已详。今亦置而弗辨。潘安仁清绮若是,而评者止称情切,故知为文之难也。曹子建、陆士衡,皆文士也,观其辞致侧密,事语坚明,意匠有序,遗言无失。虽不以儒者命家,此亦悉通其义也。遍观文士,略尽知之。至于谢元晖,始见贫小,然而天才命世,过足以补尤。任彦升甲部阙如,才长笔翰,善辑流略,遂有龙门之名,斯亦一时之盛。夫今之俗,绅稚齿,闾巷小生,学以浮动为贵,用百家则多尚轻侧,涉经记则不通大旨。苟取成章,贵在悦目,龙首豕足,随时之义;牛头马髀,强相附会。事等张君之弧,徒观外泽;亦如南阳之里,难就穷检矣。射鱼指天,事徒勤而靡获;适郢首燕,马虽良而不到。夫挹酌道德,宪章前言者,君子所以行也。是故言顾行,行顾言。原宪云:“无财谓之贫,学道不行,谓之病。”末俗学徒,颇或异此。或假兹以为伎术,或狎之以为戏笑。若谓为伎术者,犁干眩人,皆伎术也。若以为戏笑者,少府斗获皆戏笑也。未闻强学自立,和乐慎礼,若此者也。口谈忠孝,色方在于过鸿;形服儒衣,心不则于德义。既弥乖于本行,实有长于浇风。一失其源,则其流已远,与其不陨获于贫贱,不充诎于富贵,不畏君王,不累长上,不闻有司者,何其相反之甚。
王仲任言:夫说一经者为儒生,博古今者为通人,上书奏事者为文人,能精思著文连篇章为鸿儒,若刘向扬雄之列是也。盖儒生转通人,通人为文人,文人转鸿儒也。
子思云:尧身长十尺,眉乃八采;舜身长六尺,面颔无毛。禹汤文武及周公,或勤思劳体,或折臂望阳,或秃背偻,圣贤在德,岂在貌乎?
按《周礼》:“筮人掌三易,夏曰连山,殷曰归藏,周曰周易”,解此不同。按杜子春云:“连山伏羲也,归藏黄帝也。”予曰按礼记曰:“我欲观殷道,得坤乾焉”,今归藏先坤后乾,则知是殷明矣。推归藏既是殷制,连山理是夏书。
铭颂所称,兴公而已。夫披文相质,博约温润,吾闻斯语,未见其人。班固硕学,尚云赞颂相似,陆机钩深,犹称碑赋如一。《杨泉赋序曰》:“古人作赋者多矣,而独不赋蚕,乃为《蚕赋》,是何言与?楚兰陵荀况有《蚕赋》,近不见之,有文不如无述也。”
黄金满笥,不以投龟;明珠径寸,岂劳弹雀。
●卷五·著书篇十
《连山》三秩三十卷
《金楼秘诀》一秩二十二卷
《周易义疏》三秩三十卷
《礼杂私记》五秩五十卷
右四件,一百三十二卷,甲部
《注前汉书》十二秩一百一十五卷
《孝德传》三秩三十卷
《忠臣传》三秩三十卷
《丹阳尹传》一秩十卷
《仙异传》一秩三卷
《黄尔自序》一秩三卷
《全德志》一秩一卷
《怀旧志》一秩一卷
《研神记》一秩一卷
《晋仙传》一秩五卷
《繁华传》一秩三卷
右一十一件,二百一十一卷,乙部
《孝子义疏》一秩十卷
《玉韬》一秩十卷
《贡职图》一秩一卷
《语对》三秩三十卷
《同姓同名录》一秩一卷
《式苑》一秩三卷
《荆南志》一秩二卷
《江州记》一秩三卷
《奇字》二秩二十卷
《长州苑记》一秩三卷
《玉子诀》一秩三卷
《宝帐仙方》一秩三卷
《食要》一秩十卷
《辩林》二秩二十卷
《药方》一秩十卷
《补阙子》一秩十卷
《谱》一秩十卷
《梦书》一秩十卷
右一十八件,一百六十卷,丙部
《安成炀王集》一秩四卷
《集》三秩三十卷
《碑集》十秩百卷
《诗英》一秩十卷
右四件,一百四十四卷,丁部
《内典博要》三秩三十卷
已上六百七十七卷
夫安亲扬名,陈乎三德;立身行道,备乎六行。孝无优劣,能使甘泉自涌,邻火不焚,地出兼金,天降神女,腾の自扌夔,啸虎还仁,陈黄雀之祥,禽兼赤石之瑞,孟仁之笋出林,中华之梓生屋,感通之至良可称。
余中年承乏,摄牧神州,戚里英贤,南冠俊髦。车如流水,俱踵许掾之门;人同连璧,咸登乐尹之馆。
老聃贵弱,孔子贵仕,陈骈贵齐,杨朱贵己,而终为令德。
春风秋月,赏心乐事。净竹节之船,驱桂条之马。
洛城之前,犹有甄侯之馆。
孝德传序曰:“夫天经地义,圣人不加。原始要终,莫逾孝道,能使甘泉自涌,邻火不焚,地出黄金,天降神女,感通之至,良有可称。”
《上〈忠臣传〉表》曰:“资父事君,实曰严敬。求忠出孝,义兼臣子。是以冬温夏冫青,尽事君之节;进思将美,怀出奉之义。羲轩改物,殷周受命,三能十乱,九棘五臣,靡不夙夜在公,忠为令德。若使缙云得姓之子,姬昌鲁卫之臣。是知礼合君亲,孝忠一体,性与率由,因心致极。臣连华霄汉,凭晖日月。三握再吐,夙奉紫庭之慈;春诗秋礼,早蒙丹之训。宣帝褒德麟阁,画充国之形;显宗念功云台,图仲华之象。”
《〈忠臣传〉序》曰:“夫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之人之大宝曰位。因生所以尽孝,因位所以立忠。事君事父,资敬之礼宁异;为臣为子,率由之道斯一。忠为令德,窃所景行。且孝子列女逸民,咸有列传,至于忠臣,曾无述制。今将发箧陈书,备加讨论。”
《忠臣传·谏争篇序》曰:“富贵宠荣,人所不能忘也;刑戮流放,人所不能甘也。而士有冒雷庭,犯颜色,吐一言终,知自投鼎镬,取离刀锯,而曾不避者,其故何也?盖伤茫茫禹迹,毁于一朝;赫赫宗周,灭成禾黍。何者?百世之后,王化渐颓,钦若之信既尽,解网之仁已泯,徒以继体所及,守器攸归。出则清警传路,处则凭玉负。事无暂舛,意有必从,所谓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未尝知忧,未尝知惧。况惑褒人之巧笑,迷阳阿之妙舞,重之以刳,用之以逋逃。亦有倾天灭地,污宫潴社之罪;拔本塞源,裂冠毁冕之衅。于是策名委质,守死不二之臣,以刚肠疾恶之心,确乎贞一之性,不忍见霜露糜鹿,栖于宫寝;麦穗黍离,被于宗庙。故沥血抽诚,披胸见款,焦烂于危年,甘灭亡于昔日,冀桐宫有反道之明,望夷无不言之恨,而九重悬远,百雉严绝,丹心莫亮,白刃先指,见之者掩目,闻之者伤心。然后鸣条有不收之魂,商郊致白旗之戮。”
《忠臣传·死节篇序》曰:“自非识君臣之大体,鉴生死之宏分,何以能灭七尺之躯,殉一顾之感。然平路康衢,从容之道进;危涂险径,忠贞之节兴。登平路者易为功,涉险途者难为力。从容之用,世不乏人;忠贞之概,时难屡有。”
《〈丹阳尹传〉序》曰:“传曰大夫受郡,《汉书》曰:‘尹者,正也。’及其用人,实难斯授。广汉和颜接下,子高自辅经术。孙宝行严霜之诛,袁宏留冬日之爱。自二京板荡,五马南渡,固乃上烛天文,下应地理,尔其地势可得而言。东以赤山为成皋,南以长淮为伊洛,北以钟山为华阜,西以大江为黄河,既变淮海为神州,亦即丹阳为京尹。虽得人之盛,颇愧前贤;而眄遇之深,多用宰辅。皇上受图负,宝历惟新,制礼以告成功,作乐以彰治定,岂直四三皇五六帝,孕夏陶周而已哉?若夫位以德叙,德以位成,每念忝莅京河,兹焉四载,以入安石之门,思勤王之政,坐真长之室,想清谈之风。求瘼余晨,颇多暇景,今辍采英贤,为《丹阳尹传》。”
《全德志序》曰:“老子言全德归厚,庄周云全德不刑,吕览称全德之人,故以全德创其名也。此志隆大夫为首。伊人有学有辩,不夭不贫,宝剑在前,鼓瑟从后,连环炙果,雍容卒岁,驷马高车,优游宴喜。既令公侯踞掌,复使要荒蹶角,入室生光,岂非盛矣。若乃河宗九策,事等神钩;阳雍双璧,理归元感。南阳樊重,高阁连云;北海公沙,门人成市。咨此八龙,各传一艺;夹河两郡,家有万石。人生行乐,止足为先。但使樽酒不空,坐客恒满,宁与孟尝闻琴,承睫泪下;中山听乐,悲不自禁同年而语也。
《全德志论》曰:“物我俱忘,无贬廊庙之器;动寂同遣,何累经纶之才。虽坐三槐,不妨家有三径;但接五侯,不妨门垂五柳。使良园广宅,面水带山。饶甘果而足花卉,葆筠篁而玩鱼鸟。九月肃霜,时飨田;三春捧茧,乍酬蚕妾。酌斗酒而歌南山,烹羔豚而擎西缶,或出或处,并以全身为贵;优之游之,咸以忘怀自逸。若此众君子,可谓得之矣。
《怀旧志序》曰:“吾自北守琅台,东探禹穴,观涛广陵,面金汤之设险,方舟宛委;眺玉笥之干霄,临水登山。命俦啸侣,中年承乏,摄牧神州,戚里英贤,南冠髦俊,荫真长之弱柳。观茂宏之舞鹤,清酒继进,甘果徐行,长安群公,为其延誉,扶风长者,刷其羽毛。于是驻伏熊,回驷命邹湛;召王祥。余顾而言曰:斯乐难常,诚有之矣。日月不居,零露相半,素车白马,往矣不追;春华秋实,怀哉何已。独轸魂交,情深宿草。故备书爵里,陈怀旧焉。
《职贡图序》曰:“窃闻职方氏掌天下之图,四夷八蛮,七闽九貉,其所由来久矣。汉氏以来,南羌旅距,西域凭陵,创金城,开玉关,绝夜郎,讨日逐。睹犀甲则建朱崖,闻葡萄则通大宛,以德怀远,异乎是哉。皇帝君临天下之四十载,垂衣裳而赖兆民,坐岩廊而彰万国。梯山航海,交臂屈膝,占云望日,重译至焉。自塞以西,万八千里,路之狭者,尺有六寸。高山寻云,深谷绝景,雪无冬夏,白云而共色;冰无早晚,与素石而俱贞。逾空桑而历昆吾,度青邱而跨丹穴。炎风弱水,不革其心;身热头痛,不改其节。故以明珠翠羽之珍,细而弗有;龙文汗血之骥,却而不乘。尼丘乃圣,犹有图人之法;晋帝君临,实闻乐贤之象。甘泉写阏氏之形,后宫玩单于之图,臣以不佞,推毂上游,夷歌成章,胡人遥集,款关蹶角,沿溯荆门,瞻其容貌,讯其风俗,如有来朝京辇,不涉汉南,别加访采,以广闻见,名为职贡图云尔。
●卷五·捷对篇十一
夫三端为贵,舌端在焉。四科取士,言语为一。虽谍谍利口,致戒啬夫,便便为嘲,且闻谑浪。聊复记言,以观捷封。
晋武帝受禅,探得一字,朝士失色。裴楷对曰:“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
宋文帝尝与群臣泛天渊池,帝垂纶而钓,回旋良久,竟不得鱼。王景文乃越席曰:“臣以为垂纶者清,故不获贪饵。”此并风流间胜,实为美矣。
卢志问陆士衡:“陆抗陆逊是卿何物?”答曰:“如卿于卢︔卢毓相似。”
陈大武该问钟毓曰:“皋陶何如人?”对曰:“君子周而不比,群而不党也。”
崔正熊诣郡,郡将姓陈,问正熊曰:“君去崔杼几世?”答曰:“正熊之去崔杼,如明府之去陈恒也。”
安成公何勖与殷元喜共食,元喜即淳之子也,勖曰:“益殷莼羹。”元喜徐举头曰:“何无忌讳?”勖乃无忌子。
刘悛劝谢瀹酒曰:“谢庄儿不得道,不能饮。”对曰:“苟得其人,自可沈湎。”悛乃沔之子。
魏文帝受禅,郭淮晚到,帝曰:“防风后至,便行大戮。”对曰:“五帝教民以德,夏后始用刑书。臣在唐虞之世,知免防风之戮。”
宋武帝登霸陵,乃眺西京,使傅亮等各咏古诗名句。亮诵王仲宣诗曰:“南登霸陵岸,回首望长安。”
杨子州年七岁甚聪慧,孔永诣其父,父不在,乃呼儿出,为设果,有杨梅。永指示儿曰:“此真君家果。”儿答曰:“未闻孔雀是夫子家禽。”
刘道真常与一人,共素拌草中食,见一妪将二儿过,并青衣,调之曰:“青羊将二羔。”妪答曰:“两猪共一槽。”
祖士言与钟雅相调,祖语钟曰:“汝颖川之士利如锥。”钟答曰:“卿燕代之人钝如槌。”祖曰:“以我钝槌打汝利锥。”钟曰:“吾有神锥。”祖曰:“既有神锥,亦有神槌。”
费使吴,孙权飨之。逆敕群臣,使至伏食勿起。至,权为辍食。嘲之曰:“凤凰来朝,麒麟吐哺。钝驴无知,伏食如故。”诸葛瑾辍食反嘲之曰:“爰植梧桐,以待凤凰。有何燕雀,自称来翔。何不弹射,使还故乡。”
羊戎好为双声。江夏王设斋,春使戎铺舒法坐戎处分,曰:“官教前床,可开八尺。”江夏曰:“开床小狭。”戎复唱曰:“官家恨狭,更广八分。”文帝与戎对曰:“金沟清泄,铜池漾氵曳,极佳光景,当得据基。”
吴遣张温聘蜀,百官皆饯焉。秦宓未往,诸葛亮累催之,温曰:“彼何人也?”亮曰:“益州学者也。”及至,温问宓曰:“君学乎?”宓曰:“五尺僮子皆学,何必小人?”温复问曰:“天有头乎?”宓曰:“有之。”温曰:“何方?”宓曰:“诗云:‘乃眷西顾’,以此推之,头在西方。”温曰:“天有耳乎?”宓曰:“天处高而听卑,诗云:‘鹤鸣九皋,声闻于天’,若其无耳,何以听之?”温曰:“天有足乎?”宓曰:“‘天步艰难,之子不犹’,若其无足,何以步之?”温曰:“天有姓乎?”宓曰:“姓刘。”温曰:“何以然也?”答曰:“今天子姓刘,故以此知之。”温曰:“日生于东乎?”宓曰:“虽生于东,而没于西。”
吴纪陟使魏廷,问曰:“吴戍几何?”曰:“西陵以至京都,五千七百里,道里甚远,难以坚守。”答曰:“譬如八尺之身,其护风寒,不过数处。”裴松之谓不如金城万雉,防之者四门而已。
习凿齿诣释道安,值持钵趋堂,凿齿乃翔往,众僧之斋也,众皆舍钵敛衽,唯道安食不辍,不之礼也。习甚恚之,乃厉声曰:“四海习鉴齿,故故来看尔。”道安应曰:“弥天释道安,无暇得相看。”习愈忿,曰:“头有钵上色,钵无头上毛。”道安曰:“面有匙上色,匙无面上坳。”习又曰:“大鹏从南来,众鸟皆戢翼。何物冻老鸱,腩腩低头食。”道安曰:“微风入幽谷,安能动大材。猛虎当道食,不觉蚤虻来。”于是习无以对。
●卷五·志怪篇十二
夫耳目之外,无有怪者。余以为不然也,水至寒而有温泉之热,火至热而有萧丘之寒。重者应沈而有浮石之山,轻者当浮而有沈羽之水。淳于能剖胪以理脑,元化能刳腹以浣胃。养由拂蜻蛉之左翅,燕丹使众鸡之夜鸣。皆其例矣。谓夏必长,而荠麦枯焉;谓冬必死,而竹柏茂焉。谓始必终,而天地无穷焉;谓生必死,而龟蛇长存焉。若谓受气者皆有一定,则雉有化蜃,雀之为蛤,壤虫亻反翼,川蛙奋蜚,鼠化为β,草死为萤,人化为虎,蛇化为龙,其不然乎?及其乾鹊知来,猩猩识往,太师蜘蛛而结罟,金天据九扈以为政,轩辕候凤鸣而调律,唐尧观荚以候时,此又未必劣于人也。逍遥国葱变而为韭,壮武县桑化而为柏,汝南之竹变而为蛇,茵郁之藤化而为单。卢为侍中,化为双白鹄;王乔为邺令,变作两飞凫。谅以多矣,故作《志怪篇》。
秦青谓友人曰:“韩娥东之齐,至雍门鬻歌,既而余响绕梁,三日不绝,遇逆旅人辱之,娥因举声哀哭,一哭老少悲愁,三日不食,娥复举声长歌,一里舞不能自禁,忘向之悲也。乃厚赂之,雍门人至今善歌,
有人以优师献周穆王,甚巧,能作木人,趋走俯仰如人。领其颐则可语,捧其手则可舞。王与盛姬共观,木人寅其目,招王左右侍者,王大怒,欲诛优师,优师大怖,乃剖木以示王,皆附会革木所为,五脏完具,王大悦,乃废其肝,则目不能寅;废其心,则口不能语;废其脾,则手不能运。王厚赐之。
周穆王时,西极有化人,能入水火,贯金石,反山川,移城郭,穆王为起中天之台,郑卫奏承云之乐,月月献玉衣,日日荐玉食,幻人犹不肯舍,乃携王至幻人之宫,构以金银,络以珠玉,鼻口所纳,皆非人间物也。由是王心厌宫室,幻人易之耳,王大悦,肆志远游。
短人在康居国北,男女皆长三尺。
夫余国有美珠,大如酸枣。
海中得一布褐长三丈。
天下之大物,有北海之蟹,举其螯能加山焉。有东海之鱼焉,有海燕焉,一日逢鱼头,七日遇鱼尾。鱼产,三百里海水如血。
大月支及西胡,有牛名曰日及,今日割取其肉一二斤,明日疮即愈。故汉人有至其国者,西胡以此牛示之。汉人对曰:“吾国有虫大如小指,名曰蚕,食桑叶而吐丝。”外国人复不信有蚕。
东南有桃都,山山有大桃树,上有天鸡,日初出照此桃,天鸡即鸣,天下之鸡感之而鸣,树下有两鬼,对树持苇索,取不祥之鬼食之。今人正旦作两桃梗,以索中置雄鸡,法乎此也。
玉之精为白虎,金之精为车渠。枫脂千岁为琥珀,铜之精为奴,锡之精为婢,松脂千岁为茯苓。
大秦国人长十丈,小秦国人长八尺,一足国人长九寸。
女国有横池水。妇人入浴,出则孕,若生男子,三年即死。
神洲之上有不死草,似菰苗,人已死,此草覆之即活。秦始皇时,大苑中多枉死者,有鸟如乌状,衔此草坠地,以之覆死人,即起坐。始皇遣问北郭鬼谷先生,云,东海禀洲上不死之草,生琼田中。
秦始皇闻鬼谷先生言,因遣徐福入海求金菜玉蔬,并一寸葚
秦王遣徐福求桑椹于碧海之中,海中止有扶桑树,长数千丈,树两根同生,更相依倚,是名扶桑,仙人食其椹,而体作金光,飞腾元宫也。
豫章有石,以水灌之便热,以鼎置其上,灼食则热。张茂先博物君子也,雷孔章亦一时之学士也。入洛赍此石以示张,张曰:“所谓燃石也。余从兄劢为广州,尝致数片,煮食犹须烧之。”
余丙申岁婚,初婚之日,风景韶和,末乃觉异,妻至门而疾风大起,折木发屋,无何而飞雪乱下,帷幔皆白,翻洒屋内,莫不缟素,乃至垂覆阑瓦,有时飞坠,此亦怪事也。至七日之时,天景恬和,无何云翳,俄而洪涛波流,井溷俱溢,昏晓不分,从叔广州昌住在西州南门,新妇将还西州,车至广州门,而广州殒逝,又怪事也。丧还之日,复大雨{注},车轴折壤,不复得前,尔日天雷震西州听事,两柱俱时粉碎,于时莫不战栗,此又尤为怪也。
荆州亭斋,盛夏之月无白鸟,余亟寝处于其中,及移余斋,则聚蚊之声如雷,数丈之间,如此之异。
或世用,或世不见者,涸泽数百岁,谷之不徙,水之不绝者,生庆忌,庆忌状如人,其长四寸,衣黄冠,乘小马,以其名呼之,可使千里外一日反报。
北泽之精,生于虫者,一头两身,状若蛇,以其名呼之,可以取鱼鳖,此并涸水之精也。
齐桓公北征孤竹,未至卑耳之溪,见人长一尺,形具焉,右祛衣而走马前,左右皆不见。桓公曰:“吾事之不济也,岂有人若此乎?”管仲曰:“臣闻山神有俞儿,状长一尺而人形,见此霸王之君兴,则山神见也。走马,前导之也;祛衣,前有水也;右祛衣,从右方可涉也。”至卑耳之溪,有赞水者,公乃从右方而涉,既济水,公拜管仲于马前曰:“仲父圣人也。”管仲曰:“圣人先知无形,今已有形,臣非圣人也,善承教尔。”
桓公与管仲阖门而谋伐莒,未发而已闻于国。桓公怒,管仲曰:“国必有圣人。”桓公曰:“然,有艺席,必是人也。”少顷东郭壬阝至,桓公问曰:“子言伐莒也?”曰:“然!”公曰:“何以知之?”曰:“臣视二君之在上也,口开而阖,是言莒也。举手而指,又当莒也。君有甲兵之色,臣是以知之也。”
山中有寅日称虞吏者,虎也;称当路者,狼也。辰日称雨师者,龙也。知其物,不能为害矣。
山精如小儿而独足,足向后,喜犯人,名支,呼之即止,一名热六,可兼呼之。夜在山中见胡人者,铜钱精也;见秦人者,百岁木也;中夜见火光者,亦久枯木也。
外国方士能咒,能临渊禹步,龙浮出,有物长数十丈,方士咒之即缩长数寸,掇取著壶中,辄有四五,以水口口余国少雨,患者辄赍此龙往卖之,一龙直金十斤,口口头置水中则兴云雨。
巨龟在沙屿间,背上生树木如渊岛,尝有商人依其采薪,及作食,龟被灼,热便还海,于是死者数十人。
海鸭大如鹅,班白文,亦名文鸟。
水鹄大而无尾,和鸣如鹄,声在水底。
鲸鲵一名海酋,穴居海底,鲸入穴则水溢为潮来,鲸出穴则水入为潮退,鲸鲵既出入有节,故潮水有期。
用紫芝煮石,石美如芋,食之可更调和五味,下橘皮葱豉,名山之下生葱韭者,是古人食石种也。故语曰:“宁得一把五加,不用金玉满车;宁得一片地榆,不用明月宝珠。”五加一名金盐,地榆一名玉豉,唯此二物,可以煮石。
有树名独根,分为二枝,其东向一枝是木威树,南向一枝是橄榄树,扶南国今众香皆共一木,根是旃檀,节是沈香,花是鸡舌,叶是霍香,胶是薰陆。
地肺,荆州济江西岸安船处也,洪潦常浮不没,故云地肺也。其中有人焉,居南定县,足骨无节解,身有毛,卧时更相扶,然后能起。
晋宁县境内出大鼠,状如牛,土人谓之鼹鼠。天时将灾,则从山出游畎亩,散落其毛悉成小鼠,尽耗五稼。
利水内有木材,元嘉中大水,有千余段木流出,斧迹未灭。俗曰:“汉将攻越,筑城伐木于利水,未运之前,一夜忽失数千段,咸为鬼所匿。”今所流木,昔鬼匿之者。
荥阳郡山中有巨龟,长八九尺,足下有文字,前后足下各蹑一龟,有时逾山越水,咸观异之。
晋时营道令何潜之,于县界得一鸟,大如白鹭,膝上自然有铜环贯之。
有清盐池,盐正四方,广半寸,其形扶疏似石,人耕池旁地,取池水沃种之,去勿回视,即生此盐。
太极山有采华之草,服之乃通万里之言。
孔子冢在鲁城北,茔中树以百数,皆异种。鲁人世世无能名者,传言孔子弟子,既皆异国之人,各持其国树来种之,孔子茔中,至今不生荆棘草木。
东平思王冢在东平,民相传言思王归国后,思归京师,后葬,其冢上松柏皆西靡。是时思王皆生埋所宠幸者,其号呼之声,后数十年犹有闻者。
修羊公止于华阴山,以道干汉景帝,帝礼遇之。数岁道不可得,有诏问修羊公何能,发语未讫,于床上化为白羊,题其胁曰:“修羊公谢天子”,后置石羊于通灵台上。
合浦有康头山,山上有一头鹿,额上戴科藤一枚,四条直上,各长丈许。
地镜经凡出三家,有师旷地镜,有白泽地镜,有六甲地镜,三家之经,但说珍宝光气,前金楼先生是嵩高道士,多游名山寻丹砂,于石壁上见有古文,见照宝物之秘方,用以照宝,遂获金玉。凡有树木之变枝柯,南枝枯折者,宝在树南;西枝枯折者,宝在树西也。
凡藏诸宝忘不知处者,以铜盘盛井花水,赴所拟地照之,见人影者物在下也。
入名山,牵白犬,抱白鸡,山神大喜,芝草及宝玉等自出。
有石连理生树,高一尺五寸,枝头叶皆紫,吴时人献以为瑞。
青龙元年五月庚辰,芝产于长平之习阳。六月甲子,许昌典农中郎将充奉以其事闻,色丹紫,质光耀,高尺八寸,散为三十六茎,枝干似珊瑚之形。
巴蛇食象,三岁而出其骨,君子服之,无心腹之疾。
魏明帝时,京兆人食啖兼十许人,遂大肥,不能摇动,其父曾作方长史官,徙送彼县,令共食之,一二年中,一乡为之俭。
东海有牛鱼,形如牛,剥其皮贯之,潮水至则毛起,潮水去则毛弭。
奇肱国民能为飞车,从风远行,至于州,伤破其车,不以示民。十年西风至,复使给车遣归。
无复国人长而无腹。
甘水之间有羲和国,有女子方浴于甘渊。
白盐山山峰洞澈,有如水精,及其映日,光似琥珀,胡人和之,以供国厨,名为君王盐,亦名玉华盐。
大月氏国善为葡萄花叶酒,或以根及汁酝之,其花似杏而绿心碧须,九春之时,万顷竞发,如鸾凤翼,八月中风至,吹叶上伤裂,有似绫纨,故风为葡萄风,亦名裂叶风也。
巴陵僧房中木,愈剪疾生。终南山有木,伐之疮随合。
浣纱女死,三蛟至葬所。宝武母窆,蛇击柩前。罗含之鸡能言,西周之犬解语。合浦桐叶,飞至洛阳;始兴鼓木,奔至临武。乐安胡氏,枯骨吟啸;辽水浮棺,有人言语。鬼来求助张林,使鬼而致富;神女为董永,织缣而免灾。怀德郡石解语,临川闲山能啸。泗水却流,盖泉赴节。虫食叶成字,鹄口画作书,狐屈指而作簿书,狸群叫而讲经传。鼋头戴银钗,猪胛带金铃,成皋之鱼号慨,华阴之狗涕零。武昌郡ト杖有莲华,长安城门斧柯生叶。黄巾将走,草作鸟兽之形;董卓欲诛,叶为人马之状。有莘氏女采儿于空桑之中,水滨浣妪得子于流竹之里。陆机引军而牙折,桓元出游而盖飘。陨石于宋都,雨玉于薄邑,取董奉之杏,去即值虎,持归姜之橘,还辄遇蛇,益阳金人,杖筑地而成井;遁水竹王,以剑击石而出水。夫差之女死,以玉壶送葬;韩重之女亡,以金罂赠别。石言于晋国,石立于泰山,神降于莘,蛇斗于郑,子文受于於菟之乳,魏颗获结草之功,龙战于夏庭,树生于殷庙,会稽城门之鼓,击之声闻洛阳,遂得号为雷门。是何怪与妖祥之事,可殚言乎?
●卷六·杂记篇十三上
成汤诛独木,管仲诛史符,吕望诛任Ι,魏操诛文举,孙策诛高岱,黄祖诛祢衡,晋相诛嵇康,汉宣诛杨恽,此岂关大盗者,深防政术,腹诽心谤,不可全也。
龟所以有壳者何也?欲以自卫也。而人求而钻灼之何也?为壳也。翠所以可爱者,为有羽也,而人杀之何也?为毛也。私家有器甲,欲以防盗也,而王法治之。闾阎间有利口之人者,欲自进也,而县官裁之。可不戒哉!
有人读书握卷而辄睡者,梁朝有名士呼书卷为黄尔,此盖见其美神养性如尔媪也。夫两叶蔽目,不见泰山;两豆塞耳,不闻雷奋,以其专志也。专志既过,不觉睡也。
赵简子沈栾激于河曰:“吾尝好声色,为吾致之;吾尝好宫室,为吾致之;吾尝好良马善御,为吾致之。吾好贤士,而栾激未尝进一人,是长吾过而黜吾善也。”夫简子者,能善督责于臣矣。
有人以人物就问司马徽者,初不辨其高下,每辄言佳。其妇谏之曰:“人以君善士,故质疑问于君,君宜论辩,使各得其所。而一者言佳,二者言佳,岂人所咨问君之意耶?”徽曰:“汝此言亦复佳。”此所以避时也。
刘穆之居京下,家贫。其妻江嗣女。穆之好往妻兄家乞食,每为妻兄弟所辱,穆之不为耻。一日往妻家食毕,求槟榔,江氏兄弟戏之曰:“槟榔本以消食,君常饥,何忽须此物?”后穆之来为宋武佐命,及为丹阳尹,乃召妻兄弟设盛馔,劝酒令醉,言语致饮,座席将毕,令府人以金半贮槟榔一斛,曰:“此日以为口实。”客因此而退。
颜师伯要幸,贵臣莫二,而多纳货贿,家累千金。宋世祖常与师伯樗υ,筹将决,世祖先掷得雉,喜谓必胜。师伯后掷得卢,帝失色。师伯掷遽敛手佯曰:“几作卢尔。”是日师伯一输百金。
宋山阳王休佑屡以言语忤颜色。有庾敏者能相手板,休佑以己手板托为他许令占之,庾曰:“此板相乃甚贵,然后使人多{侃言}忤。”休佑以褚渊详密,乃换其板。他日渊侍帝,自称“下官”,太宗多忌,甚不悦。而手板往往入相,余以为信然。
南阳刘类好察民间,闻狗逐猪子声,谓吏杀猪,便曳五官掾。孙弼时在职,有三不肯迁之也,吏题其门曰:“刘府君三不肯”。此戒褊急也,余岂可不三复斯言哉。
荆楚间有人名我者,此人向父恒称我,向子互称名,此其异也。
卫人有夫妻祝神者,使得布百匹。其夫曰:“何少耶?”妻曰:“布若多,子当买妾也。”
韩子曰:“燕人李季,其妻私通。还见私通者在内,令解发出门。季曰:“是何人?”妻曰:“无之。”季曰:“吾见鬼也。”妻曰:“宜取五姓尿浴。”季乃诈之曰:“此兰汤也。”
夫结绳之约,不可治乱秦之绪;干戚之舞,不可解聊城之围。且熊经鸟伸,非谓伤寒之治;呼吸吐纳,又非续骨之膏。故知济世各有其方也。
晋栾见杀,士会奔秦,子纠见诛,管夷吾方霸,时乎时乎,事不同也。
吉凶在天,犹影之在形,响之应声也。形动则影动,声出则响应,此分数乃有所系,非身口之进退也。
盖闻骐骥长鸣,伯乐昭其能;卢狗悲号,韩国知其壮。是以效之齐秦之路,以逆千里之任。夫矢人岂不仁于函人,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故伎术不同也。射使人端,钓使人恭,登高而望,临深而窥,事使然也。出林不得直道,行险不得履绳,鬻棺者欲民之死,蓄谷者欲岁之饥。船漏水入,壶漏内虚也。狂者东走,逐者亦东走;溺者入水,救者亦入水。事虽同而心异也。
孔子游舍于山,使子路取水,逢虎于水,与战,揽尾,得之,内于怀中。取水远,问孔子曰:“上士杀虎如之何?”子曰:“上士杀虎,持虎头。”“中士杀虎如之何?”子曰:“中士杀虎持耳。”又问:“下士杀虎如之何?”子曰:“下士杀虎捉虎尾。”子路出尾弃之,复怀石盘曰:“夫子知虎在水,而使我取水,是欲杀我也。”乃欲杀夫子。问:“上士杀人如之何?”曰:“用笔。”“中士杀人如之何?”曰:“用语言。”“下士杀人如之何?”曰:“用石盘。”子路乃弃盘而去。
昔庄子妻死,惠子吊之,方箕踞鼓盆而歌,岂非达乎!
夏侯章为孟尝君所礼,驾驷马,有百人之食,而章见人必毁孟尝君。人有问其故,答曰:“臣无功于孟尝君,不尔则无见君之长也。”余以为不然。
东方有士曰袁旌目,将有适而饥于道。狐丘之盗父见之,下壶飧以予之。问:“子谁也?”曰:“我狐丘之盗父也。”曰:“吾不食也。”两手据地而呕之不出,喀喀然伏地而死也。
太史公书有时而谬。《郑世家》云:“子产郑成公子而实子国之子也。《尚书·顾命》:“卫实侯爵”,《卫世家》言伯爵,斯又乖也。《尚书》云启金滕是周公东征之时,《史记》是姬旦薨后,又纰缪焉。其余琐碎亦不为少。
诸葛孔明尝战于凤山。
诸葛孔明到益州尝战于石室。
诸葛孔明尝战于万骑溪。
诸葛孔明尝战于石井。
曹植曰:“吾志不果,吾道不行,将来采史官之实录,时俗之得失,为一家之言,藏之名山,此外徒虚言耳。”
昔洛下有洞穴,其深不测,有一妇人欲杀其夫,谓夫未尝见此穴,夫自送观此穴,妇遂推未下穴,经多时至底,妇于后掷饭物,如欲祭之。此人良久乃苏,得饭食,徊徨觅路,仍得一穴,便匍匐从,就觉所践如尘,而闻粳米香,啖之芬美。又赍以去,食所赍将尽,便入都,郛郭修整,宫观壮丽,台榭房宇,悉以金银为饰,虽无日月,明逾三光。人皆长三丈,被羽衣,奏歌乐。长人语令前去,凡过如此者九。有人云:“君命不得停,还问张华当悉。”此人便随穴而行,出交州。后归洛,问张华,示之二物,华云:“如尘者是黄河下龙涎泥,是昆山泥也。”因诉华云:“为妻所苦。”华乃取其妻而煮之。
马耽以才学知名,谯纵文表皆耽所制。会则赋诗,亦多箴谏。蜀土闻王师当至,耽方检封储藏,为国防守。朱龄石具以闻。耽性轩傲,故犹徙边。自发之后,诸谮日至。耽越隽界,谓所亲曰:“朱侯不囚我下,而见遣来此,必惑于众口,恐卒不免也。”居无几,而闻蜀信当至,遥判知尽,沐浴席地安卧,作诗毕叹曰:“所恨生于乱世矣,我虽不引药。比于瞑目,信有事,便随宜见杀,勿叹我狂也。”言讫泯然,若已绝矣。蜀使既至,一遵其言,戮尸迄无所知。此谓能耿介也。
何承天于太祖座戏庾登之曰:“夫因祸为福,未必皆智也。”庾答曰:“我亦几与三竖同戮。”承天为谢晦作表云:“当浮舟东下,戮此三竖。”故庾公以此嘲之。承天失色。又与林公道人同太祖坐,常令二人棋。林公指三棋谓承天曰:“惟当承流,直戮此三竖。”咏此言至于再三。承天汗浃背,恍惚苍茫,遂致失局。
孟昶立功,专由妻也。昶谓妻曰:“刘迈毁我于桓元,正应作贼耳。”妻曰:“观君非谋及妇人,或由须钱财故也。”于是下其绛帐,姊妹适人者有帐,并缝衣服,皆方便借取。密壤为袄,得三千余领,及平京城,昶军容最盛。
巢尚之求官,执事就其求状。尚之乃状云:“尚之始祖父,尧让天下不受。仍次鲁君巢尚之年若干所由,以其无三代,疑于序用。”闻之于孝武帝,武帝拊床赏叹曰:“此必不凡,弥宜用之。”
世人相与呼父为凤毛,而孝武亦施之祖,便当可得通用。不知此言意何所出。王翼在座,闻孝武此言,迳造谢超宗,向侍御坐天旨云:“弟有凤毛,吾不曾见此物,暂借一看。”翼非惟不晓此旨,近不知超宗是谢凤之见。超宗感触既深,狼狈起还内里避之。翼谓超宗还内检取凤毛,坐斋中侍望。久之,超宗心瞿微歇,兼冀其已悟,于是更出对客,翼又谓之曰:“凤毛止于此一看,本不将去,差无损失,那得遂不见借?”超宗又走,乃令门人密往喻之。翼然后去。翼即是于孝武座呼羊肉为蹲鸱者,乃其人也。超宗字几卿,中拜率更令。驺人姓谢,亦名超宗,亦便自称姓名云:“超宗虫蚁,就官乞睐。”几卿既不容洲此言,驺人谓为不许而言之不已,几卿又走。
刘少有豪气,家产富,厚自奉养,伎妾艺貌,当时绝伦。筑馆穿池,雅有佳趣。饮食珍味,贵游莫及。当世之士,皆愿与交。随方接对,无不谐款。齐武帝微时,未之识,时当尝附人车载至门同乘,与善,独下造焉。言毕而辞退。怪而问焉,对曰:“与萧侍郎同车。”自至车后请焉。既而欢饮如旧相识。齐武甚怀之。
何敬容书名,敬字大作苟小作文,容字大作父小作口。陆亻垂弄之曰:“卿名苟既奇大,父殊不小。”敬容不能答。常事衣服,夏月入朝,衣裳不整,乃扶伏床下,以熨斗熨之。衣既甚轻,背便焦灼。不辩屯毛两字之异,答人书曰:“吾比毛弊。”时人以为笑也。不知晋国及晋朝,人或嘲之曰:“献公杀贾后,重耳杀怀愍,卿忆此?”敬容曰:“从来所难此,故足称匪人也。”宋玉戏太宰屡游之谈,后人因此流迁,反语至相习。至如太宰之言屡游,鲍照之伐鼓,孝绰步武之谈,韦粲浮柱之说,是中太甚者,不可不避耳。俗士非但文章如此,至言论尤事反语。何僧智者,尝于任坐赋诗,而言其诗不类。任云:“卿诗可谓高厚。”何大怒曰:“遂以我为狗号?”任逐后解说,遂不相领任。君复云:“经蓄一枕,不知是何木?”会有委巷之谓任君曰:“此枕是标诸之木。”任托不觉悟,此人乃以宣夸于众,有自得之色。夫子曰:“必也正名乎?”斯言谠矣。
孔翁归解元言,能属文,好饮酒,气韵标达。尝语余曰:“翁归不畏死,但愿仲秋之时,犹观美月;季春之日,得玩垂杨。有其二物,死所归矣。”余谓斯言虽有过差,无妨有才也。
王思微性好洁净,每还侍中省,洗浴必乞御水。水清浊与他井不异,且贵水名耳。
卢陵威王之蓄内也,千门相似,万户如一。斋前悉施木天以蔽光景,春花秋月之时,暗如深夜撤烛。内人有不识晦明者,动经一纪焉。所以然者,正以桑中之契,奔则难禁;柳园之下,空床多怨。所以咒其制而峻其网,家人譬之廷尉,门内同于苫庐。虽制控坚严而金玉满堂,土木缇,不可胜云。及凶寇济江,而凭陵京邑,王之邸第,迩于路左,重门自启,无复击柝之声。春服初成,遂等阏氏之饰。黄金满匮,前属九虎,白璧千双,后输六郡。向之所闭,今之所开;向之所聚,今之所散。屏去三惑,可不戒乎?
昔潘君之慕虢雨之为人也。虢雨好学,方夏置金镂龙盘于侧,以洗墨渝焉。潘君慕之,遂无冬夏置金镂龙盘于侧,而不以洗墨渝也。此岂所谓爱其滞质而失其实也。庐蒙侯之妍也,行必捻其缨。颜氏学之,动足而捻其缨,为不妍也如旧。此又潘君也。
余以九日从上幸乐游苑,被敕押伏蒙敕板。军主新从荆还,人马器甲,震耀京辇,百姓观者如堵墙焉。上诸子之中,特垂慈爱,赐赉相接。其日赋诗,蒙赏其晚。道义被称,左右拭目,朋友改观。此时天高气清,炎凉调适,千载一时矣。上谓人曰:“余义如荀粲,武如孙策。”余经侍副君讲,时季秋也。召登舍露之阁,同时奉令者,定襄侯祗舍人庾肩吾而已。曲蒙恩宴,自夜至朝,奉玉裕之温,入铜龙之省。日色,还想安仁之赋;徘徊月影,悬思子建之文。此又一生之至乐也。余后为江州刺史,副君赐报曰:“京师有语曰:‘议论当如湘东王,仕宦当如王克时’。”始为仆射领选也。余作《金楼子》未竟,从荆州还都,时有言是锻真金为楼子者,来诣余,三爵之后,往往乞借金楼子玩弄之,应大奇巧。此则近可ㄉ也。
宋岱之鸡,犹解谈说。
昔玉池国有民,婿面大丑,妇国色鼻<鼻邕>。婿乃求媚此妇,终不肯回。遂买西域无价名香而熏之,还入其室,妇既<鼻邕>矣,岂分香臭哉。世有不适物而变通求进,尽皆此类也。
参丝之绞以弦琴,缓张则挠,急张则绝。
王仲宣昔在荆州,著书数十篇。荆州坏,尽焚其书,今存者一篇。知名之士咸重之。见虎一毛,不知其斑。
桂华无实,玉卮无当。
周赧王即位,负债而逃之,名为逃债之宫。今洛阳南宫讠移台是也。窃民斧而藏之。
专诸学炙鱼,香闻数里。王僚索鱼炙,专诸持一利钢刀藏著鱼腹中,持刀戟者于后钩专诸,而诸隐刀刺王僚乳,出彻后屏风,僚子羌忌,走及奔牛,手接飞燕,阖闾患之。石室铜户,藏翳备之也。
汉张猛皇甫商少而相善,为狎既过,乃至相杀,爰及出奔。故君子知慎之,貌必齐庄,于事为善。
丘迟出为永嘉郡,群公祖道于东亭。任敬子沈隐侯俱至。丘云:“少来搜集书史,颇得诸遗书,无复首尾,或失名。凡有百余卷,皆不得而知。今并欲焚之。”二客乃谓主人云:“可皆取出共看之。”傅金紫末至,二客以向诸书示之,傅乃发摘剖判,皆究其流,出所得三分有二,宾客咸所悦服。
●卷六·杂记篇十三下
殷汤取士于商贾,周武取士于负薪,齐桓取士于车辕,大汉取士于奴仆。明王圣主取士以贤,不拘卑贱,故功德洋溢,名流竹帛也。
大器不可小用,小士不可大任。
周君出猎,见白雁为群。周君鼓弩欲射道之行者,其御公孙龙下车拊矢曰:“君以雁射人,无乃虎狼也?”
魏绛请施舍积粟。自公以下有积粟者尽出之,国无滞粟,亦无困人。公无禁利,又无贪民。行之期年,国乃有节。此盖邃古之法耳。今若开府库,并以济民,忽值妖贼,便当束手。此刘虞惜放火,所以见诛。仲堪赈贫民,于兹窜矣。
赵简子出畋,命郑龙射野人,使无惊吾鸟。龙曰:“吾先君晋文公伐卫不﹃一人,今君一畋而欲杀良民,是虎狼也。”简子曰:“人畋得兽,我畋得士。”故缘木愈高者愈惧,人爵愈贵者愈危。可不慎乎?
齐桓公饮酒醉,遗其冠,耻之,三日不朝。管仲曰:“此非有国之耻,胡不雪之以政?”公曰:“善。因发仓粟赐贫穷,论囹圄,出薄罪。处三日而民歌之曰:‘公胡不复遗其冠乎?’”
齐宣王昼卧于社山。父老十三人迎劳王,王命赐父老田不租,又无徭役。父老皆拜,而闾丘先生独不拜。王问之,对曰:“臣愿得寿而富贵也。”王曰:“夫生杀有时,寿非寡人所得许也。今仓廪以借火荒,无以富先生;大官无缺,无以贵先生。”闾丘曰:“不然。愿大王选良吏以牧之,臣得寿矣。春秋振之以时,无烦扰百姓,臣得富矣。大王出令曰:少者敬老,则臣得贵矣。”王曰:“善夫!”
主有三恶:不修文德而尚武功,不明教化而枉任刑,是一恶也;妃妾以百数,黔首多鳏寡,是二恶也;男不耕耨,女不纺织,杼轴既空,田畴芜秽,是三恶也。主有三殆:倍德而好色,亲谄谀,远忠直,嬖子众多,嫡嗣无立,是一殆也;严刑峻法,是二殆也;犬马啖黍,民不厌糟糠,是三殆也。
田光鞠武俱往候荆轲。燕太子以武阳性好弹,太子为作金丸。
燕田光鞠武往候荆轲,轲时饮酒醉卧,光等唾其耳中而去。轲醉觉问曰:“谁唾我耳?”妇曰:“燕太子师傅向来,是二人唾之。”轲曰:“出口入耳,此必大事。”
燕田光鞠武俱往候荆轲,轲在席击筑而歌,莫不发上穿冠。
昔邓通从理入口,相者曰必饿死。汉文帝曰:“能富通者我也。”赐以铜山,其后果饿死。
枚乘有云:“磨砻不见其损,有时而尽;种树不见其长,有时而大;积行不知其善,有时而用;弃义不知其恶,有时而亡也。”
楚国龚舍,初随楚王朝,宿未央宫,见蜘蛛焉。有赤蜘蛛大如栗,四面萦罗网,有虫触之而死者,退而不能得出焉。舍乃叹曰:“吾生亦如是矣。仕宦者人之罗网也,岂可淹岁?”于是挂冠而退。时人笑之,谓舍为蜘蛛之隐。
桓谭有《新论》,华谭又有《新论》;扬雄有《太元经》,杨泉又有《太元经》。谈者多误,动形言色。或云桓谭有《新论》,何处复有华谭?扬子有《太元经》,何处复有《太元经》?此皆由不学使之然也。
诸葛司马二相,诚一国之宗师,霸王之贤佐也。孔明起巴蜀之地,蹈一州之土,省任刑法,整齐军伍,步卒数万,长驱祁山,慨然有河洛饮马之志。仲达据天下十倍之地,仗兼并之众,据牢城,拥精锐,无擒敌之意,若此人不死,则雍梁败矣。方之司马,理大优乎!
高贵乡公赋诗,给事中甄歆陶成嗣各不能著诗,受罚酒。金谷聚前,绛邑令邵荥阳中牟潘豹沛国刘邃不能著诗,并罚酒三斗。斯无才之甚矣。
毕卓常饮废职,比舍郎酿熟,卓因醉,夜至其间取酒饮之。掌酒者不察,执而缚之。郎往视之,乃毕吏部也。遽释其缚,卓遂与主人饮于瓮间,取醉而去。卓尝谓人曰:“右手持酒杯,左手执蟹螯,拍浮酒池中,便足了一生也。”
孔静居山阴,宋武微时以静东豪,故往候之。静时昼寝,梦人语曰:“天子在门。”觉寤,即遣人出看,而帝亦适至,静虚已接对,仍留帝宿,夜设粥无鲑,新伏鹅卵,今煮以为肴。贼平,京都以静为奢威将军,会稽内史。
元嘉中张永开玄武湖,值古冢上有一铜斗,有柄若酒夸。太祖访之朝士,莫有识者。何承天曰:“此亡新威斗,王莽三公亡,皆以赐之。一在冢内,一在冢外。”俄而又启冢,内得一斗,有铭书称大司徒甄邯之墓。
余好为诗赋及著书,宣修容敕旨曰:“夫政也者,生民之本也,尔其勖之。余每留心此处,恒举烛理事,夜分而寝。余六岁能为诗,其后著书之中,唯玉韬最善。
昔孔甲过人家,主方产子。占之曰:“子必有殃。”孔甲曰:“以为余子,谁为殃之?”及长,果见斫木而伤足。
高苍梧叔能为风车,可载三十人日行数百里。
梁有富人虞氏,财资无量,登高楼,临大路,陈酒博弈其上,楼下侠客相随而行,楼上博弈者争采而笑。会飞鸢坠腐鼠正中侠客,侠客闻楼上笑,谓虞氏以鼠投己,夜聚攻灭虞氏。
宋丘之鼎以烹鸡,多渖则淡,少渖则焦。
郑泉愿得五百斛船贮酒,四时甘肥置雨头,谓人言:“死必葬我于陶家之侧,百年之后,形化为土,得为酒器,岂不美哉?”
李元礼洌洌如长松下风,周君飕飕如小松下风。
魏文侯见宋陵子,三仕不愿。文侯曰:“何贫乎?”曰:“王见楚富者,牧羊九十九而愿百。尝访邑里故人,其邻人贫有一羊者,富拜之曰:‘吾羊九十九,今君之一,盈成我百,则牧数足矣。’邻者与之。从此观焉,富者非富,贫者非贫也。”
●卷六·自序篇十四
人间之世飘忽几何如凿石见火,窥隙观电。萤睹朝而灭,露见日而消,岂可不自序也?
余六岁解为诗,奉敕为诗曰:“池萍生已合,林花发稍稠。风入花枝动,日映水光浮。”因尔稍学为文也。
昔葛稚川自序曰:“读书万卷,十五属文。”
余不闲什一,憎人治生,性乃隘急。刑狱决罪,多从厚降;大辟之时,必有不忍之色。多所捶朴,左右之间,耳刘之亨。尝语余曰:“君王明断不凡,此皆大宽小急也。天下万事,泛泛罪犯,余皆宽贳之,必有不逊者,多不蒙宏贷也。”
魏文帝曰:“余于弹棋略尽其妙,能用手巾角拂。有儒生能以低巾角而拂之。合乡侯东方安世、张公子立皆一时佳手。”余经蒙储皇赉弹棋具、驳犀子、彭城锦石局、银镂香白檀床,余遂归于不解,未曾一中。
余性不耐奏对,侍姬应有二三百人,并赐将士。
余不欢酒,而又不憎人饮。每遇醉者,辄欣欣然而已。
吾年十三,诵百家谱,虽略上口,遂感心气疾,当时奔走。及长渐善,频丧五男,衔悲恍惚,心地荼苦。居则常若尸存,行则不知所适。有时觉神在形外,不复附身。及以大儿为南征不复,继奉国讳,随念灰灭,万虑尽矣。既感心气,累问通人,心气之名,当为何起,多无以对。余以为庄子云:“无疾而呼,其笑若惊”,此心气也。曼倩有言:“阴阳争则心气动,心气动则精神散。”华谭曰:“肝气微则面青,心气动则面赤。”左氏云:“周王心疾终,子重心疾卒。”曹志亦有心疾,殷师者仲堪之父也,有此疾。近张思光居丧之后,感此病。凉国太史令赵匪攵造乾度历三十年,以心疾卒。晋阮裕谓士狂者,岂其余乎?
吾小时,夏日夕中下绛纱蚊纟中有银瓯一枚,贮山阴甜酒。卧读有时至晓,率以为常。又经病疮,肘膝烂尽。比以来三十余载,泛玩众书万余矣。自余年十四,苦眼疾沈痼,比来转暗,不复能自读书。三十六年来,恒令左右唱之,曾生所谓“诵诗读书,与古人居;读书诵诗,与古人期”,兹言是也。
余将冠,方好易卜。及至射覆,十中乃至八九。当经至郢州,从兄平西令吾射金玉琥珀三指环。筮遇ⅰⅳ后之ⅰⅷ履,其辞曰:“上既为天,其体则圆。”指环之象,金玉在焉。寅爻带乎虎,琥珀生光,在合中央。合中之物,凡有三种,按卦而谈,或轻或重。又有人名裹襞纸中,射之得ⅵⅳ鼎卦,余言曰:“鼎卦上离为日,下巽为木,日下安木,杲字也。”此是典签裴重欢,疏潘杲名,与余射之。他验皆如此也。
余初至荆州卜雨。时孟秋之月,阳亢日久,月旦虽雨,俄而便晴。有人云:“谚曰:雨月额,千里赤。盖旱之徵也。”吾乃端拂蓍,遇ⅱⅲ复不动。既而言曰:“庚子爻为世,水出生于金。七月建申,申子辰又三五合。必在此月。”五日庚子,果值甘雨。余又以十七日筮何时云卷金翘,日辉合璧,红尘暗陌,丹霞映□。谓亢阳之势,未沾膏泽,筮遇ⅴⅴ坎之ⅴⅱ比。于是辍蓍而叹曰:“坎者水也,子爻为世,其在今夜三更乎!地上有水,坎之为比,其方有甘雨乎!”欣然有自得之志。
姚文烈善龟卜,谓余曰:“此二十一日将雨。”其在虞渊之时,余乃筮之。遇ⅱⅶ谦之ⅲⅶ小过,既而言曰:“坤艮二象俱在土,非直无雨,乃应开霁。”俄而星如玉李,月上金□,雾生犹,河垂似带。余乃欣然。
吾龀年之时,诵咒受道于法朗道人,诵得净观世音咒、药上王咒、孔雀王咒,中尉何登善能解作外典咒、痈疽禹步之法。余就受之,至十岁时,敕旨赐向道士黄侯晔,建安侯正立,并是汝年时。汝不学义,余尚幼,未能受。年十二三,侍读臧严又有此劝。余答曰:“只诵咒自是佳伎俩,请守此一隅。”其年末乃颓然改途,不复说咒也。
石季伦笃好林薮,有别庐在河南界金谷涧中,涧中有水碓土窑。
●书后
呜呼!文字显晦之故,夫岂偶然也哉?往余之乞二母双节诗于周太史书仓也,实介邵君二€、罗君台山。越二年丁酉,孙君迟舟入都,余又举以相属。己亥孟冬,余客吴兴,得迟舟书。则太史赠言,久托台山邮寄,而台山踪迹渺不相知,浮沈之感,寤寐萦回。将裁书以询二€,会二€云之族需葵至自长洲,言戊戍重九,二€北上过台山,于吴门台山出周太史贻余书轴,长尺有奇,厚几三寸,授二€转寄。需葵曾受其书,由武林寄余,而余未之得也。是夕遂治装至武林求之,历五旬又二日,而後得之于望江门外,素不相识之人之手。盖二年以来,辗转付托,阅十有馀人。题缄之字,已磨灭殆尽,不可辨识,而缄封且半敝矣。启而读之,不惟双节赠言无恙也。太史从《永乐大典》辑录《金楼子》六卷,命致鲍君以文者亦俨然在焉。赍达以文相与,忻幸久之。夫需葵与余并以衣食奔走,前此之不相见者,几及十年,向非邂逅吴兴,余即再介二€,求之太史赠言,尚可复得。而所谓《金楼子》者,势必渐就残佚,岁月愈深,人事递迁,其乌从而求之,又乌从而得之。说者谓余之乞言斋心饮涕,先灵殆呵护之顾。余则以为太史表徵阐幽之力,与以文拳拳稽古之心,实隐隐焉遥相契合。而《金楼子》之得以善本流布艺林,诚哉有数存焉!然则古今来文字之足以不朽者,其精神不可终,类如是矣。余闻台山归江右,後早游道山,今双节赠言,得补登集录。而《金楼子》以文梓入丛书,岂惟需葵为能不负二€之托,抑台山有知,亦且含笑地下也已。
乾隆四十六年嘉平七日萧山汪辉祖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