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氏闻见记 封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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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氏闻见记 唐·封演

    ●卷一

  ●卷二

  ●卷三

  ●卷四

  ●卷五

  ●卷六

  ●卷七

  ●卷八

  ●卷九

  ●卷十 

  ●卷一

  ○道教

  本自黄帝,至老君。祖述其言,故称为黄老之学。战国时,圉寇蒙庄之徒, 著书咸以黄老为宗师。圉寇《天瑞篇》引黄帝之书曰:“谷神不死,是为玄牝。 玄牝之门,是为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此章黄帝之言,而存五千之内, 则老氏所书同出已明矣。其后学,道学、儒、墨,诸家分明,各为一教。汉武帝 进用儒术,黄老由是见废。后汉桓帝梦见老子,诏陈相孔寿立庙于苦县,刻石为 铭。今亳州真源县即古楚县赖乡也,汉时属陈国。郭缘生《述征记》云:“老子 庙中有九井,汲一井,八井皆动。”即其地也。国朝以李氏出自老君,极崇道教。 高祖武德三年,晋州人吉善行于羊角山,见白衣老父,呼善行谓曰:“为吾语唐 天子,吾是老君,即汝祖也。今年无贼,天下太平。”高祖即遣使致祭,立庙于 其地,遂改浮山县为神山县,拜善行为朝散大夫。高宗乾封元年,还自贷岳。过 真源,诣老君庙,追尊为玄元皇帝。玄宗开元二十一年,亲注老子《道德经》。 令学者习之。二十九年,两京及诸州各置玄元皇帝庙,京师号玄元宫,诸州号紫 极宫。寻改西京玄元宫为太清宫,东京玄元宫。(下有缺文)

  ○儒教

  以上有缺文为儒学。复以诸生多不精励,遂废州县学。京师惟留国子生七十 二人。炀帝即位,复兴教诱。国朝以来,州县皆有博士,县则州补,州则吏曹授 焉。然博士无吏职,唯主教授,多以醇儒处之。衣冠俊人职此为耻。玄宗时,两 京国学有明经进士,州县之学绝无举人。于是敕停乡贡,一切令补学生,然后得 举。无何,中原有事,乃复为乡贡。州县博士学士,惟二仲释奠行礼而已。今上 登极,思宏教本。吏部尚书颜真卿奏请,改诸州博士为文学,品秩在参军之上。 其中下州学一事以上,并同上州。每令与司功参军同试贡举,并四季同巡县,点 检学生,课其事业。博士之为文学,自此始也。流俗妇人多于孔庙祈子,殊为亵 慢,有露形登夫子之榻者。后魏孝文诏:“孔子庙不许妇人沓杂,祈非望之福。” 然则聋俗所为,有自来矣。

  ●卷二

  ○文字

  黄帝史官苍颉视鸟兽之迹以作文字。依类象形,故谓之文。形声相益,则谓 之字。著于竹帛谓之书,凡九千字,所谓古文者也。古有六体:一曰指事,上 下是也。二曰象形,日、月是也。三曰形声,江、河是也。四曰会意,武、信 是也。五曰转注,考、老是也。六曰假借,令、长是也。推此六体,文字大端可 得而见矣。《周礼》“保氏教国子以六书”,即其事焉。至周宣王时,太史史籀 更著大篆十五篇,与古文或异,然不外六书之指。大篆、小篆亦名籀书,与古文 并行。春秋之时,孔子之书六经,皆古文也。其后诸侯不统于王,车涂异轨,文 字异制。秦氏既兼天下,丞相李斯乃奏同之,罢其不与秦文合者。李斯又作《苍 颉篇》,中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母敬作《博学篇》,皆依傍大篆, 或加省约,谓之小篆。于时狱官事繁,篆书不给。御史程邈有罪,系云阳狱中, 变篆为隶,以従简易,始皇善而用焉。故秦时书有八体:一曰大篆,史籀所作也。 二日小篆,李斯、赵高、胡母敬所作也。大小二篆,皆简策所用。三日刻符,施 于符传。四曰摹印,亦日缪篆,施于郁。五曰虫书,为虫鸟之形,施于幡信。六 曰署书,门题所用。七曰殳书,铭于戈戟。八曰隶书,施于公府。皆因事出变而 立名者也。善长注《水经》云:“临淄人发古冢,得桐棺,前和外隐起为隶字, 言‘齐太公六代孙胡公之棺’,惟三字是古,余同今书。故知隶书非始于秦世也。” 按此书隶在春秋之前,但诸国或用或不用。程邈观其省易,有便于时,故修改而 献,非创造。汉兴,多因秦制,通行隶书,古文由是散逸。古者十年入小学者, 计十七能讽书九千字,乃得为史。又以六体试之,郡太守课,最者以为书史。平 帝时征沛人爰礼等说文字于未央庭中,黄门侍郎杨雄采以作《训纂篇》,并前 《苍颉》等共四篇、五千三百四十字。王莽居摄,大司空甄丰等取四篇校定文字, 颇改古文,别为六体:一曰古文,孔子壁中书也。二日奇字,古文之异者也。三 曰篆书,即小篆也。四曰佐书,即隶书也。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鸟虫, 以书幡信也。后汉和帝时,始获七千三百八十四字。安帝时,许慎特加搜采,九 千之文始备,著为《说文》,凡五百四十部。皆従古为证,备论字体,详举音训。 其鄙俗所传,涉于讹妄者,皆许氏之所不取。故《说文》至今为字学之宗。魏时 有李登者,撰《声类》十卷,凡一万一千五百廿字。以五声命字,不立诸部。晋 有吕忱,更按部搜求异字,复撰《字林》七卷,亦五百四十部,凡万二千八百二 十四字。诸部皆依《说文》,《说文》所无者是忱所益。后魏杨承庆者,复撰 《字统》二十卷,凡一万三千七百三十四字,亦凭《说文》为本。其论字体,时 复有异。梁朝顾野王撰《玉篇》三十卷,凡一万六千九百一十七字。复有《地苍》、 《广苍》、《字指》、《字括》、《字苑》、《字训》、《文字志》、《文字谱》 之类,互相祖述,名目渐多。汉代又有草书,故自苍颉至于汉代,书凡五变,所 谓古文、大篆、隶书、草书是也。南齐萧子良撰古文之书五十二种,鹄头蚊脚, 悬针垂露,龙爪仙人,芝英倒薤,蛇书虫书,偃波飞帛之属,皆状其体势而为之 名。虽义涉浮浅,亦书家之前流也。近代小篆、八分、草书、行书等并见施用, 余多不行。

  ○典籍

  汉承秦灭学,武帝开献书之路,置写书之官。由是外有太常、太史、博士之 藏,内有延阁、广内、秘室之府。成帝时,秘藏颇有亡散,乃使谒者陈丰求遗书 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步兵校尉汪宏校兵书,太史令尹 咸校数术,侍医监李柱国校方技。哀帝使向子歆嗣父之业,歆遂总会群篇,著为 《七略》,大凡万三千二百六十九卷。王莽之末,又被焚烧。光武还洛阳,所载 经传二千余辆。明帝尤重儒术,尔后撰录三倍于前。董卓移都之际,自辟雍、东 观、兰台、石室、宣明、鸿都诸藏典册文章,竟共剖散,图书缣帛,军人以为帷 囊。及王允收而回者才七十余乘。道路艰远,复弃其半。长安之乱,一时焚荡。 魏氏拾掇亡书藏三阁,秘书郎郑默始制《中经簿。》秘书荀勖分经、史、子、集 为四部,甲乙丙丁之目,大凡九千九百四十五卷。惠、怀之末,靡有孑遗。西晋 著作郎李光以勖旧部校之,存者但有三千一十四卷。其后中朝遗书稍流江左。宋 文帝八年,秘书监谢灵运造《四部目》,凡四千五百八十二卷。元徽初,秘书丞 王俭又造《目录》万五千七十四卷,俭又别撰《七志》,有《经典志》、《诸子 志》、《文翰志》、《军书志》《阴阳志》、《术艺志》、《图谱志》。齐永明 中,祕书丞王亮又造《书目》万八千一十卷。齐末,兵火延烧秘阁。梁初,命 秘书监任昉于文德殿内集藏众书二万三千一百六卷。普通中,阮孝绪更为《七录》。 有《兴录》、《记传录》、《子录》、《文集录》、《伎录》、《佛录》、《道 录》。元帝克平侯景,收文德殿书及公私经籍归于江陵,大凡七万余卷。周师入 郢,并自焚之。宋武入关,收其图籍,才四千卷。赤轴青纸,文字古拙。魏孝文 始都洛邑,借书于齐秘府,稍仅充实。尔朱之乱,散落复多。北齐迁邺,颇更搜 聚。后周保定,书止八千,其后至万卷。周武平齐,先封书府,所加旧书仅至五 千。隋开皇三年,秘书监牛宏表请分遣使搜访异本,每书一卷,赏缣一匹,校写 既定,本还其主。由是人间异书,往往闲出。及平陈后,经籍渐多。炀帝限写五 十副本,分为三品,于东都观文殿东西廊屋,列以贮之。大唐武德五年,克平隋。 郑公尽收图书,命司农少卿宋遵贵载之以船,溯河西上。行经底柱,多被湮没, 十存一二。其目录、四部书大凡八万六千九百六十六卷,除凶书及删去浅俗无益 教理者,见在三万六千七百八卷,著在《隋书·经籍志》。自后书帙颇增。开元 中,定四部目录,大凡五万八百五十二卷。此自汉以来典籍之大数也。

  ○石经

  初,太宗以经籍多有舛谬,诏颜师古刊定,颁之天下。年代久,传写不同。 开元以来,省司将试举,又皆先纳所习之本,文字差互,辄以习本为定。义或可 通,虽与官本不合,上司务于收奖即放过。天宝初,敕改尚书古文悉为今本。十 年,有司上言:“经典不正,取舍难准”。诏儒官校定经本,送尚书省并国子司 业张参共相验考。参遂榻定五声字样书于太学讲堂之壁,学者或就取正焉。又颁 字样于天下,俾为永制。由是省司停约习本。后汉明帝时,公卿言五经驳异,请 开吕不韦冢,是未焚诗书前本。论者以为(有缺文)神武作相,自洛阳运之于邺, 至河阳,岸崩,没水,其得至邺者不盈其半。隋开皇六年,又自邺再入长安,置 于秘书内省,议欲补葺。隋乱,造立之司,用为柱础。贞观初,魏征为秘书监, 始收聚之,十不存一。其相承传秘之本,犹存秘府,而《石经》自此亡矣。天宝 中,余在太学,与博士诸生共论经籍失正,为欲建议请立《大唐石经》。迁延未 发,而胡寇海内,文儒道消。至今四十六年,兵革未息。呜呼!石经之事,亦俟 河之清也。

  ○声韵

  周禺好为体语,因此切字皆有纽,纽有平、上、去、入之异。永明中,沈 约文词精拔,盛解音韵,遂撰《四声谱》、《文章八病》。有平头、并尾、蜂腰、 鹤膝,以为自灵均已来,此秘未睹。时王融、刘绘、范云之徒皆称才子,慕而煽 之。由是远近文学,转相祖述,而声韵之道大行。以古之为诗,取其宣导情志, 激扬政化,但含征韵商,意非切急,故能包含元气,骨体大全,《诗》《骚》以 降是也。自声病之兴,动有拘制,文章之体格坏矣。隋朝陆法言与颜、魏诸公定 南北音,撰为《切韵》,凡一万二千一百五十八字,以为文楷式。而先仙删山之 类,分为别韵。属文之士,共苦其苛细。国初,许敬宗等详议,以其韵窄,凑合 而用之。法言所谓“欲广文路,自可清浊皆通者”也。尔后有孙愐之徒,更以 “字书中闲字酿于切韵,殊不知为文之匪要,是陆之略也”。天宝末,平原太守 颜真卿撰《韵海镜源》二百卷,未毕,属胡寇凭陵,拔身济河,遗失五十余卷。 广德中,为湖州刺史,重加补辑。更于正经之外,加入子、史、释、道诸书,撰 成三百六十卷。其书于陆法言《切韵》外,增出一万四千七百六十一字,先起 《说文》为篆字,次作今文隶字,仍具别体为证,然后注以诸家字书,解释既毕, 征九经两字以上,取句末字编入本韵,爰及诸书,皆仿此。自为声韵已来,其撰 述该备,未有如颜公此书也。大历二年,入为刑部尚书。诣银台门讲上之卷。敕 宣付秘阁,赐绢五百匹。

  ●卷三

  ○贡举

  国初,明经取通两经,先帖本,乃按章疏试墨策十道。秀才试方略策三道。 进士试时务策五道。考功员外职当考试。其后举人惮于方略之科,为秀才者殆 绝,而多走明经、进士。贞观二十年,王师旦为员外郎。冀州进士张昌龄、王 瑾并文辞俊雅,声振京邑。师旦考其文策为下等,举朝不知所以。及奏闻,太 宗怪无昌龄等名,问师旦。师旦曰:“此辈诚有辞华,然其体轻薄,文章浮艳, 必不成令器。臣惧之,恐后生仿效,有变陛下风俗。”上深然之。后昌龄为长安 尉,坐赃罪解官,而王瑾亦无所成。高宗时,讲士难其选。龙朔中,敕左史董思 恭与考功员外郎权原崇同试贡举。思恭吴士,轻泄进士问目,三司推,赃污狼藉。 后于西堂轮次告变,免死除名,流梧州。开曜元年,员外郎刘思立以进士准试时 务策,恐伤肤浅,请加试杂文两道,并帖小经。玄宗时,士子殷盛,每岁进士至 省者,常不减千余人。在馆诸生更相造诣,互结朋党,以相渔夺,号之为“棚”。 推声望者为棚头。权门贵戚,无不走谒,以此荧惑主司视听。其不第者率多喧讼, 考功不能御。开元二十四年冬,遂移贡举属于礼部。侍郎姚奕,颇振纲纪焉。其 后明经停墨策,试口议,并时务策三道。进士改帖大经,加《论语》。自是举人 积多,有参互、孤绝、例技、抵注之目。举人多于经不精,有白首举场者,故进 士以帖经为大。天宝初,达奚恂、李严相次知贡举,进士文名高而帖落者,时谓 “试时放过”,谓之“赎帖”。十一年,杨国忠初知选事。进士孙季卿曾谒国忠, 言礼部帖经之弊大,举人有实才者,帖经既落,不得试文。若先试杂文,然后帖 经,则无余才矣。国忠然之。无何,有敕进士先试帖经,仍前后开一行。是岁, 收入有倍常岁。又,旧例试杂文者,一诗一赋,或兼试讼论,而题目多为隐僻。 策问五道,旧例三道为时务策,一道为商,一道为征事。近者商略之中或有异同, 大抵非精博通赡之才,难以应乎兹选矣。故当代以进士登料为登龙门。解褐多拜 清要,十数年闲掇迹庙堂。轻薄者语曰:“及第进士俯视中黄郎。落第进士萑蒲 弃道旁。”又云:“进士初擢第,头上七尺焰光。”好事者纪其姓名,自神龙已 来迄于兹日,名曰《进士登科记》,亦所以昭示前民,发起后进也。余初擢第, 太学诸人共书余姓名于旧纪末。进士张繟,汉阳王柬之曾孙也。时初落第,两 手捧《登科记》顶戴之曰:“此千佛名经也。”其企羡如此。李右相在庙堂,进 士王如泚者,妻翁,以伎术供奉。玄宗欲与改官,拜谢而请曰:“臣女婿王如泚, 见应进士举,伏望圣恩回换,与一及第。”上许之。付礼问,宜与及第。侍郎李 暐以诏诣执政,右相曰:“王如泚文章堪及第否”暐曰:“与亦得,不与亦得。” 右相曰:“若尔,未可与之。明经、进士,国家取才之地。若圣恩优异,差可与 官。今以及第与之,将何以劝?”林甫即自闻奏取旨。如泚宾朋䜩贺,车马盈 门。忽中书下牒礼部:“王如泚可依例考试。”闻者罔然失错矣。宝应二年,杨 绾为礼部侍郎,奏举人不先德行,率多浮薄,请依乡举里选。于是诏天下举秀才、 孝廉。而考试章条渐加繁密。至于升进德行,未之能也。其于应此科者盖少,遂 罢之,复为明经、进士。

  ○制科

  国朝于常举取人之外,又有制科、搜扬、拔擢,名目甚众。则天广收才彦, 起家或拜中书舍人、员外郎,次舍遗、补阙。玄宗御极,特加精选,下无滞才。 然制举出身,名望虽高,犹居进士之下。宦途之士,而历清贵,有八俊者:一曰 进士出身,制策不入。二曰校书正字不入。三曰畿尉不入。四曰监察御史、殿中 不入。五曰拾遗、补阙不入。六曰员外、郎中不入。七曰中书舍人、给事中不入。 八曰中书侍郎、中书令不入。言此八者尤为俊捷,直登宰相,不要历余官也。同 寮迁拜,或以此更相讥弄。御史张瑰兄弟八人,其七人皆进士出身,一人制科擢 第。亲故集会,兄弟连榻,令制科者别坐,谓之杂色,以为笑乐。旧举人应及第, 开检无籍者,不得与第。陈章甫制策登科,吏部榜放,章甫上书:“时见榜云, 户部报无籍记者。昔傅说无姓,殷后置于盐梅之地。屠羊隐名,楚王延内三旌之 位,未闻征籍也。范睢改姓易名为张禄先生,秦用之以霸。张良为韩报仇,变姓 名而游下邳,汉祖用之为相。则知籍者所以计租赋耳,本防群小,不约贤路。若 人有大才,不可以籍弃之。苟无其德,虽籍何为今员外吹毛求瑕,务在驳放。则 小人也。”却寻归路,策藜杖、著草衣,田园荒芜,锄犁尚在,所司不能夺。特 咨执政收之,天下称美焉。常举外,复有通五经一史,及进献文章并上著述之辈。 或付本司,或付中书,考试亦同制举。开元中,有唐频上《启典》一百二十卷, 穆元林上《洪范外传》十卷,李镇上《注史记》一百三十卷、《史记义林》二十 卷,辛之谔上《叙训》两卷,卞长福上《续文选》三十卷,冯中庸上《政事录》 十卷,裴杰上《史护异议》,高峤上《注后汉书》九十五卷。如此者,并量事授 官,或沾赏赉,亦一时之美。

  ○铨曹

  贞观中,天下丰饶,士子皆乐乡士,不窥仕进。至于官员不充,省符追人。 赴京参选。远州皆衣粮以相资送,然犹辞诉求免。选人至省便拜职官,考满即授 牒请处分。吏部候人数满百或二百即引试,量书判注拟乃无被敌者。故吏曹四时 提衡,略无休暇。贞观十年,中书令马周检校吏部尚书,始奏选人取所由文解。 十月一日起首,三月三十日毕。先是,侍郎唐皎铨引选人,问其稳便,对曰: “家在蜀。”乃注吴。有言亲老在江南,即唱陇右。有一信都人,心希河朔,恩 给曰:“愿得淮淝。”即注“漳涂间一尉。”由是大为选人作法取之,往往有情 愿者。高宗龙朔之后,以不堪任职者众,遂出长榜放之冬集,俗谓之长名。宏道 中,魏克己为侍郎,放榜遂出,得留者名,街路喧哗,甚为冬集人授接,坐此出 为同州刺史。同时邓元挺,素无藻鉴,又患消渴。选人作《邓渴》诗谤之南院, 亦被贬为寿州。则天如意元年,李志远掌选,有姓万、姓王者并被放。私与令史 相知,减其点画。万姓改为丁,王改为士,拟授官。后即加增文字。志远一见便 觉曰:“今年铨覆数万人,总知姓字,何处有丁、士乎。此必万、王也。”令史 并承伏。久视中,侍郎顾琮性公直。时多权幸,公行嘱托,琮不堪其弊。尝因官 斋见壁画,指谓同位曰:“此亦至苦,何不画天官掌选乎?”陆元方常任天官侍 郎,临终日:“吾年当寿,但以领选之日伤苦心神。”言讫而殁。中宗景龙末, 崔湜、郑愔同执铨,管数外倍留人及注拟不尽,即用三考二百日关,通夏不了。 又用两考二百日关,其或未能处置,即且给公验,谓之“比冬”。选人得官,有 二年不能上者。有一人素远得留,乃注校书郎。选司纲维紊坏,皆以有崔、郑为 口实。愔坐赃贬江州员外司马。卢藏用承郑氏之后,尚有七百余人未授官,一切 奏至冬处分。大遭怨讟。开元初,宋璟为尚书,李乂、卢従愿为侍郎,大革前弊, 据阙留人,纪纲复振。时选人王翰颇工篇赋,而迹浮伪。乃窃定海内文士百有余 人,分作九等。高自标置,与张说,李邕并居第一,自余皆被排斥。凌晨于吏部 东街张之,甚于长名。观者万计,莫不切齿。従愿潜察获,欲奏处刑宪,为势门 保持乃止。姜晦自兵部侍郎拜吏部,従前铨中,廊宇布棘以防内外,犹不免交通。 晦至尽去之,大开门,示无所禁。初嘱置者,晦辙知之,占论莫不首伏。初,朝 廷以晦革铨司旧制,颇忧之。既而铨综流品,皆得其铨叙,而美声洋溢。十四年, 玄宗在东都,敕吏部置十铨,以礼部侍郎苏颋、刑部侍郎□□、工部尚书卢従愿、 散骑常侍徐坚,御史中丞宇文融朝集,使蒲州刺史崔林、魏州刺史崔征、郑州刺 史王岳、荆府长史韦虚心等同掌选,分为十铨。吏部窄狭,乃权寄诸厅,引注选 人喧繁满于省闼。明年铨注,复归之吏部。承前所司,注拟皆约官资升降之,时 难于允惬。侍郎裴光庭始奏立条例,谓之循资格,自后皆率为标准。旧良酝署丞、 门下典仪、太乐署丞皆流外之任。国初东皋子王绩始为良酝丞,太宗朝李义甫始 为典仪府,中宗时余従叔希颜始为大乐丞。三官従此并为清流所处。开元中,河 东薛据自恃才名,于吏部参选,请授万年县录事。吏曹不敢注,以咨执政。将许 之矣,诸流外共见宰相,诉云:“酝署丞等三官皆流之职,已被士人夺却,惟有 赤县录事是某等请要。今又被进士人夺取,则某等一色之人,无措手足矣。”于 是遂罢。选曹每年皆先立版榜,悬之南院。选人所通文书皆依版样,一字有违, 即被驳落。至有三十年不得官者。杨国忠为尚书,创为押召,选深者先授官。有 文状阙失,许续通,不令驳放。滞淹之流,翕然归美。其五品已上及清要官,吏 部不注,送名中书门下者,各量资以临时敕除。历任有浅深,官资有高下,故授 任者或称检校,或称兼试、知摄、内供奉之类,名目非一。自顷诸(下有缺文)

  ●卷四

  ○尊号

  秦汉已来。天子但称皇帝,无别徽号。则天垂拱四年,得瑞石于洛水,文曰: “圣母临人,永昌帝业。”号其石为宝图。于是群臣上尊号,请称圣母神皇后, 稍加慈越古天册金轮圣神等号。中宗践祚,号应天神龙。玄宗即位,号开元神武, 稍加为开元天地天宝圣文神武应道。肃宗号先天文武孝感。代宗号宝应元圣文武。 今上号圣文神武。则天以女主临朝,苟顺臣子一时之请,受尊崇之号,自后因为 故事。允文允武,乃圣乃神,皇王盛称莫过此。既以为祖父之称,又以为子孙之 号。虽颠之倒之。时有变易,曷曾离此数代之后,将无所回避。贞元初,主上超 然觉悟,乃下诏去其徽号,直称皇帝。合于古矣。近岁百僚复请加尊号,上守谦 冲,意不之许。昔光武皇帝诏群臣“上书不得言圣”。孔子曰:“若圣与仁,则 吾岂敢”其谦冲之意,大矣哉!

  ○运次

  自古帝王五运之次,凡二说:邹衍则以五行相胜为义,刘向则以五行相生为 义。汉魏共遵刘说,国家承隋氏火运,故为土德。衣服尚黄,旗帜尚赤,常服赭 赤也。赭黄,黄色之多赤者,或谓之柘木染,义无所取。高宗时,王勃著《大唐 千年历》:“国家土运,当承汉氏火德。上自曹魏,下自隋室,南北两朝,咸非 一统,不得承五运之次。”勃言迂阔,未为当时所许。天宝中,升平既久,上书 言事者,多为诡异,以希进用。有崔昌以勃旧说,遂以上闻。玄宗纳焉。下诏以 唐承汉,自隋已前历代帝王皆屏黜之,更以周汉为二主。后二岁,礼部试天下, 造秀作《土德惟新赋》,则其事也。及杨国忠秉政,自以隋氏之宗,乃追贬崔昌 并当时议者,而复酅、介二公焉。

  ○降诞

  近代风俗,人子在膝下,每生日有酒食之会。孤露之后,不宜以此日为欢会。 梁元帝少时,每以诞载之晨,辄设斋讲经。洎阮修容殁后,此事亦绝。太宗曾以 降诞日谓长孙无忌曰:“今日是朕生日。俗云:‘生日可喜乐’。以吾之情,翻 感思。”因泣下。中宗常以降诞宴侍臣贵戚于内庭,与学士联句柏梁体诗。然则 国朝已来,此日皆有宴会。玄宗开元十七年,丞相张说遂奏以八月五日为千秋节, 百僚有献承露囊者。是日皇帝御楼张乐,倾城纵观,天下士庶皆为赏乐。其后又 改为天长节。肃宗因前事,以降诞日为天平地成节。代宗虽不为节,犹受诸方进 献。今上即位,诏公卿议。吏部尚书颜真卿奏:“淮《礼经》及历代帝王,无降 诞日,惟开元中始之。又复本意以为节者,喜圣寿无疆之庆,天下咸贺,放号节 日。千秋万岁之后,尚存此日以为节,恐乖本意。”于是敕停之。

  ○金鸡

  国有大赦,则命卫尉树金鸡于阙下,武库合掌其事。鸡以黄金为首,建之于 亭之下。宣赦毕则除之。凡建金鸡,则先置鼓于宫城门之左,视大理及府县徒囚 至,则捶其鼓。案,金鸡,魏晋已前无闻焉。或云始自后魏,亦云起自吕光。 《隋书·百官志》云:“北齐尚书省有三公曹,赦则掌建金鸡。”盖自隋朝废此 官,而卫尉掌之。北齐每有赦宥,则于阊门前树金鸡,三日而止。万人竞就金鸡 柱下取少土,云:“佩之利”。越数日间,遂成坑,所司亦不能禁。武帝即位, 大赦天下,其日设金鸡。宋孝王不识其义,问于光禄大夫司马膺之曰:“赦建金 鸡,其义何也?”答曰:“按《海中星占》‘天鸡星动,必当其赦。’由是王以 鸡为候。”其后河间王孝琬为尚书令,先是有谣言:“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 头金鸡鸣。”祖孝徽与和士开谮孝琬曰:“河南、河北,河间也。金鸡言孝琬为 天子,建金鸡也。”齐王信之,而杀孝琬。登封嵩岳大赦,故为万岁登封。坛南 有大檞树,杪置金鸡,因名树为金鸡。

  ○露布

  露布,捷书之别名也。诸军破贼,则以帛书建诸竿上,谓之露布。盖自汉已 来有其名。所以名露布者,谓不封检,露而宣布,欲四方速知,亦谓之露版。魏 武奏事云:“有警急,辄露版插羽。”是也。宋时沈璞(一作沈羡之)为盱眙太 守,与臧质共拒魏军,不作露布。高宗怪而问之,答曰:“顷闻诸将获贼二三驴 马,皆为露布,臣每哂之。近虽仰凭威灵,得摧丑虏,斩擒不多,脱复高曳长缣, 虚张功捷,尤而效之,其罪弥甚。所以敛毫卷帛,解上而已。”然则露版,古今 通名也。隋文帝时,诏太常卿牛宏撰《宣露布仪》。开皇九年,平陈,元帅晋王 以驿上露布。兵部请依新礼,集百官及四方客使于朝堂,内史令称有诏,在位者 皆拜。宣露布讫,蹈舞者三,及拜郡县皆同。自后因循至今不改。近代诸露布, 大抵皆张皇国威,广谈帝德,动逾数千字,其能体要不烦者,鲜云。

  ○匦使

  则天垂拱元年,初置匦使之制。为方函四面,各以方色。东曰延恩匦,怀材 抱器,希于闻达者投之。南曰招谏匦,匡政补过,裨于政理者投之。西曰申冤匦, 怀冤受屈,无辜受刑者投之。北曰通玄匦,进献赋颂,涉于玄象者投之。置匦使 一人,判官一人。谏议大夫或拾遗补阙充其使,专知受状。每名进入以待处分, 余付中书及理匦使。使常以御史中丞或御史为之。初置,匦有四门,其制稍大, 难于往来。后遂小其制度,同为一匦,依方色辨之。汉时,陈广为颍川太守,设 缿筩,言事者投书其中。匦亦缿筩之流也。梁武常诏于谤木肺石旁,各 置一函,横议者投谤木函,求达者投肺石函,则今之匦也。初,则天欲通知天下 之事,有鱼保宗者,颇机巧,上书请置匦,以受四方之书,则天悦而従之。徐敬 业于广业陵作逆,保宗曾与敬业造刀车之属。至是为人所发,伏诛。保宗父承暐 自御史中丞坐贬义州司马。天宝中,玄宗以匦字声似鬼,改匦为献纳使。乾元初, 复其旧名。

  ○定谥

  太常博士掌谥,职事三品已上薨者,故吏录行状,申尚书省,考功校勘,下 太常博士拟议讫,申省,省司议定,然后闻奏。昔周公,文王之子,谥曰文公。 苟有令德,不嫌同谥。谥二字者,一字为质,一字为文。或文或质,盖出当时礼 官之意,非定例也。自汉魏以来,虽道德之重,先无爵者不加谥。晋代王遵上疏, 称武官有爵必谥,甚失制度之本。自是公卿无爵皆谥。太宗朝郑公魏征,玄宗朝 梁公姚崇、燕公张说、广平公宋璟、郇公韦安石,皆谥为文贞二字。人臣美谥, 无以加也,非德望尤重不受此谥。有唐以来,五人同谥亦无嫌也。代宗朝吏部尚 书韦陟薨,太常博士程皓谥曰忠孝,刑部尚书颜真卿驳之:“出处事殊,忠孝不 并。已为孝子,不得为忠臣,忠臣不得为孝子。故求忠于孝,岂先亲而后君移孝 于忠,则出身而事主。所以叱驭而进,不惮危险,故王尊为忠臣。思全而归,恐 有毁伤,故王阳为孝子。则知昼之与夜本不相随,春之与秋,岂宜同日且以为尚 书忠业高远,羽仪前朝,百行之中,能事甚众。议行称谥,固多美名。何必忠孝 两施,然后表德历考前史,恐无此事。敢率愚见,请更商量。”皓执前议曰: “天地之性人为贵,人之行莫先于孝。孝于家则忠于国,爱于父则敬于君。脱爱 敬齐焉,则忠孝一矣。夫君臣上下不可以废忠,事父母、承祭祀不可以亏孝。忠 孝之道,人伦大经。孔子曰:‘以孝事君则忠。’又曰:‘夫孝始于事亲,中于 事君,终于立身。’此圣人之教也。至于忠孝不并,有谓而言:将由亲在于家, 君危于国,奉亲则孰当问主;赴国则无能养亲。恩义相迫,事或难兼。故徐庶指 心,翻然辞蜀;陵母刎颈,卒令归汉。各求所志,盖取诸随。至若奉慈亲、当圣 代,出事主,入事亲,忠孝两全,谁曰不可岂以不仕为孝,舍亲为忠哉!况忠孝 侯之传鹊印,唐尧之代即有此官。伏念美名,请依前谥。”有司不能驳焉。

  ○明堂

  垂拱四年,则天于东都造明堂,为宗祀之所,高三百尺。又于明堂之北造天 堂,以侔佛像。大风摧倒,重营之。火灾延及明堂并尽,无何,又敕于其所复造 明堂,侔于旧制。所铸九州鼎,置于明堂之下。当中豫州鼎,高一丈八尺,受一 千八百石。其余各依方面,并高一丈四尺,受一千二百石,都用铜五十六万七百 一十二斤。开元中,改明堂为听政殿,颇毁彻,而宏规不改。顶上金火珠,迥出 空外,望之赫然。省司试举人作《明堂火珠》诗。进士崔曙诗最清新,其诗云: “正位开重屋,凌空大火珠。夜来双月满,曙后一星孤。”天净光微灭,烟生望 若无。还知圣明代,国宝在神都。”史贼入洛阳,登明堂,仰窥栋宇,谓其徒曰: “大好舍屋。”又指诸鼎曰:“煮物料处亦太近。”洎残孽奔走,明堂与慈阁俱 见焚烧。

  ○武监

  开元十九年,置先师太公庙。春秋二仲上戊日释奠,用张良配享,牲用太牢, 轩悬之乐,八佾之舞。出师将发日,皆引辞。京兆功曹卢若虚录太公之后,姜氏、 吕氏、尚氏、齐氏、高氏、卢氏、柴氏、庆氏、国氏、纪氏、绍氏、礼氏、贺氏、 指氏、掌氏、历氏、牵氏、晏氏、望氏、献氏、易氏、章氏、谢氏、丁氏、申氏、 营氏、浦氏、莱氏、许氏、盖氏、雍门氏、东门氏、子雅氏、子尾氏、子襄氏、 子牙氏、子功氏、□氏、公旗氏、公牛氏、卢满氏、祭公氏、闾公氏、仲长氏、 章仇氏等四十八姓,刻石为记。礼部员外郎崔宗之制铭,立于庙门。天宝中,太 学中太学生张絅上书:“请于太公庙置武监。国子监相对,教习胄子。春秋释 奠于先师太公,一如国学文宣王庙。”书寝,不报。

  ○漳渎

  开元中,拾遗盖匡朝上书:“以江、河、淮、济,各能独达于海,故受四渎 之名。按《尚书注》云:‘漳水横流入河。’今之此水与古有异,发源潞州,东 赴沧海。有逾淮、济,合著渎名。请以漳水为一渎,并前为五。以淮水配西岳, 漳水配北岳,济水配中岳。庶随正方,各得其宜。阴阳克和,风雨时若。”奏上, 不许。

  ●卷五

  ○卤簿

  舆驾行幸,羽仪导従谓之卤簿。自秦汉已来,始有其名。蔡邕《独断》载, 卤簿有大驾、小驾、法驾之异,而不详卤簿之仪。按字书,卤,大楯也。字亦作 橹,又作樐,音义皆同。卤以甲为之,所以扞敌。贾谊《过秦论》云“仅尸百 万,流血漂卤”是也。甲楯有先后部伍之次,皆著之簿籍,天子出入,则按次导 従,故谓之卤簿耳。仪卫具五兵,今不言他兵,由以甲楯为名者,行道之时,甲 楯居外,余兵在内。但言卤簿,是举凡也。南朝御史中丞、建康令俱有卤簿,人 臣仪卫亦得同于君上,则卤簿之名不容别有他义也。又百官従驾谓之扈従,盖臣 下侍従至尊,各供所职,犹仆御扈养以従上,故谓之扈従耳。《上林赋》云: “扈従横行。”颜监释云:“谓跋扈纵恣而行也。”据颜此解,乃读従为放纵, 不取行従之义,所未详也。

  ○公牙

  近代通谓府建廷为公衙,公衙即古之公朝也。字本作牙,《诗》曰:“祈父 予王之爪牙。”祈父司马掌武修,象猛兽以爪牙为卫,故军前大旗谓之牙旗。出 师则有建牙、祃牙之事,军中听号令,必至牙旗之下,称与府朝无异。近俗尚武, 是以通呼公府为公牙,府门为牙门。字谬讹变,转而为衙也,非公府之名。或云 公门外刻木为牙,立于门侧,象兽牙。军将之行置牙,竿首悬于上,其义一也。

  ○官衔

  官衔之名,盖兴近代。当时选曹补授,须存资历。闻奏之时,先具旧官名品 于前,次书拟官于后。使新旧相衔不断,故曰官衔。亦曰头衔。所以名为衔者, 如人口衔物,取其连续之意。又如马之有衔,以制其首。前马已去,后马续来, 相次不绝者。古人谓之衔尾相属,即其义也。

  ○颂德

  在官有异政,考秩已终,吏人立碑颂德者,皆须审详事实,州司以状闻奏。 恩敕听许,然后得建之,故谓之颂德碑,亦曰遗爱碑。《书》称“树之风声”者, 正此之谓。亦有未去官,讽动群吏,外矫辞让,密相督责。前代以来,累有其事, 斯有识者之所羞也。开元中,右相李林甫为国子司业,颇振纲纪。洎登庙堂,见 诸生好说司业时事。诸生希旨,相率署名,建碑于国学都堂之前。后因释奠日, 百寮毕集,林甫见碑问之,祭酒班景倩具以事对,林甫戚然曰:“林甫何功而立 碑,谁为此举?”意色甚历。诸生大惧得罪,通夜琢灭,覆之于南廓。天宝末, 其石犹在。林甫薨后,杨国忠为左相,兼总铨衡。従前注拟,皆约循资格,至国 忠创为押例。选深者尽留,乃无才与不才也。选人等求媚于时,请立碑于尚书省 门,以颂圣主得贤臣之意。敕京兆尹鲜于仲通撰文,玄宗亲改定数字。镌毕,以 金填改字处,识者窃非之曰:“天子有善,宰相能事,青史自当书之。古来岂有 人君人臣自立碑之体,乱将作矣。”未数年,果有马嵬之难。肃宗登极,始除去 其碑。

  ○壁记

  朝廷百司诸厅,皆有壁记,叙官秩创置及迁授始末,原其作意,盖欲著前政 履历,而发将来健羡焉。故为记之体,贵其说事详雅,不为苟饰。而近时作记, 多措浮辞。褒美人材,抑杨阀阅,殊失记事之本意。韦氏《两京记》云:“郎官 盛写壁记,以纪当时前后迁除出入,浸以马俗。”然则壁记之出,当是国朝已来 始自台省,遂流郡邑耳。

  ○豹直

  御史旧例,初入台,陪直二十五日,节假直日谓之伏豹,亦曰豹直。百司州 县初授官,陪直者皆有此名。杜易简解伏豹之义云:“宿直者,离家独宿,人情 所贵。其人初蒙荣拜,故以此相处。伏豹者,言众官皆出,己独留,如藏伏之豹 者。伺侯待搏,故云伏豹。”韩琬则解为“豹直,言如烧竹,遇节则爆。”余以 为旧说南山赤豹爱其毛体,每霜露诸禽兽皆出取食,惟赤豹深藏不出,故古以喻 贤者隐居避世。鲍明远赋云:“岂若南山赤豹,避雨雾而深藏。”此言伏豹、豹 直者,盖取不出之意。初官陪直,已有伏豹之名,何必以遇节而比烧竹爆之也杜 说虽不甚明,粗得其意,韩其疏矣。

  ○烧尾

  士子初登荣进及迁除,朋僚慰贺,必盛置酒馔音乐,以展欢宴,谓之“烧尾” ,说者谓虎变为人,惧尾不化,须为焚除,乃得成人。故以初蒙拜授,如虎得为 人,本尾犹在,体气既合,方为焚之,故云烧尾。一云新羊入群,乃为诸羊所触, 不相亲附,火烧其尾则定。贞观中,太宗尝问朱子奢烧尾事,子奢以烧羊事对。 及中宗时,兵部尚书韦嗣立新入三品,户部侍郎赵彦昭假金紫,吏部侍郎崔湜复 旧官,上命烧尾,令于兴庆池设食。至时敕卫陈设,尚书省诸司各具彩舟游胜, 飞栖结舰,光夺霞日。上与侍臣亲贵临焉。既而吏部船为仗所隔,兵部船先至, 嗣立奉觞献寿,上问:“吏部船何在?”崔湜步自北岸促之。过户部双舸,上结 重楼,兼胡乐一部,即呼至岸,以纸书作吏部字,帖牌上,引至御前。大悦,以 为兵部不逮也。俄见风吹动所帖之纸,为嗣立所见,遽奏云:“非吏部船。”上 令取牌探纸,见户字大笑。嗣立请科湜罪,上不许,但罚酒而已。

  ○花烛

  近代婚嫁有障车、下婿、却扇及观花烛之事,及有下地、安帐并拜堂之礼。 上自皇室,下至士庶,莫不皆然。今上诏有司,酌古礼今仪,使太子少师颜真卿、 中书舍人于劭等奏。障车、下婿、观花烛及却扇诗,井请依古礼。见舅姑于堂上, 荐枣栗脯脩,无拜堂之仪。又毡帐起自北朝穹庐之制,请皆不设,惟于堂室中置 帐,以紫绫幔为之。又除俗禁子午卯酉年,谓之当梁,嫁娶者云,妇姑不相见。 按,起居郎吕才奉太宗诏,定《官阴阳书》五十卷,并无此事,今亦除之。

  ○第宅

  太宗朝,天下新承隋氏丧乱之后,人尚俭素。太子太师魏征,当朝重臣也, 所居室宇卑陋。太宗欲为营第,辄谦让不受。洎征寝疾,太宗将营小殿,遂辍其 材为造正堂,五日而就。开元中,此堂犹在。家人不谨,遗漏焚之,子孙哭临三 日,朝士皆赴吊。高宗时,中书侍郎李义炎宅亦至褊迫,义炎虽居相位,在官清 俭,竟终于方丈室之内。高宗闻而嗟叹,遂敕将作造堂,以安灵座焉。则天以后, 王侯妃主京城第宅日加崇丽。至天宝中,御史大夫王鉷有罪赐死,县官簿录太 平坊宅,数日不能遍。宅内有自雨亭,従檐上飞流四注,当夏处之,凛若高秋。 又有宝钿井栏,不知其价,他物称是。安禄山初承宠遇,敕营甲第,聚材之美, 为京城第一。太真妃诸姊妹第宅,竞为宏壮,曾不十年皆相次覆灭。肃宗时,京 都第宅屡经残毁。代宗即位,宰辅及朝士当权者争修第舍,颇为烦弊矣。议者以 为土木之妖。无何,皆易其主矣。中书令郭子仪勋伐盖代,所居宅内诸院,往来 乘车马,僮客于大门出入,各不相识。词人梁锽尝赋诗曰:“堂高凭上望,宅广 乘车行。”盖此之谓。郭令曾将出,见修宅者谓曰:“好筑此墙,勿令不牢。” 筑者释锸而对曰:“数十年来,京城达官家墙,皆是某筑,只见人自改换,墙皆 见在。”郭令闻之,怆然动容。遂入奏其事,因固请老。

  ○巾幞

  近古用幅巾,周武帝裁出,脚向后幞发,故俗谓之幞头。至尊、皇太子、诸 王及仗内供奉,以罗为之,其脚稍长。士庶多以纱缦,而脚稍短。幞头之下别施 巾,象古冠下之帻也。巾子制顶皆方平,仗内即头小而圆锐,谓之内样。开元中, 燕公张说当朝,文伯冠服以儒者自处。玄宗嫌其异已,赐内样巾子,长脚罗幞头。 燕公服之入谢,玄宗大悦。因此令内外官僚百姓并依此服。自后巾子虽时高下, 幞头罗厚薄大体不变焉。近日长安尉程李家好高巾,不曾改换。御史陆长源性滑 稽,在邺中忽裹蝉翼罗幞尖巾子。或讥之,长源曰:“若有才,虽以蜘蛛罗网裹 一牛角,有何不可若无才,虽以美玉裹一簸箕,亦将何用?”先时,吏部尚书刘 晏裹头至慢,每裹但擎前后脚擫两翅擫之,都不抽挽。或曰:“尚书何不抽两翅?” 晏曰:“两边通耶!”时人多哂之。兵部尚书严武裹头至紧,将裹,先以幞头曳 于盘水之上,然后裹之,名为水裹,擫两翅皆有褶数,流俗多效焉。

  ○图画

  国初阎立本善画,尤工写真。太宗之为秦王也,使立本图秦府学士杜如晦等 一十八人,令学士褚亮为赞,今人间《十八学士图》是也。贞观十七年,又使立 本图太原幕府功臣长孙无忌等二十四人于凌烟阁,太宗自为赞,褚遂良题之。其 后,侯君集谋逆,将就刑,太宗与之诀,流涕曰:“吾为卿,不复上凌烟阁矣。” 中宗曾引修文馆学士内燕,因赐游观。至凌烟阁,见君集像有半涂之迹。传云, 君集诛后,将尽涂之,太宗念其功而止。玄宗时,以图画岁久,恐渐微昧。使曹 霸重摹饰之。立本以高宗总章元年迁右相,今之中书令也。时人号为丹书神化。 今西京延康坊,立本旧宅。西亭,立本所画山水存焉。则天朝,薛稷亦善画。今 尚书省考功员外郎厅有稷画鹤,宋之问为赞。工部尚书厅有稷画树石,东京尚书 坊、歧王宅亦有稷画鹤,皆称精绝。稷位至太子少保。玄宗时,王维特妙山水, 幽深之致,近古未有。维终于尚书右丞。郑虔亦工山水,名亚于维。劝善坊吏部 尚书王方庆宅山水院有虔山水之迹,为时所重。虔工书画,又工诗,故有“三绝” 之目。而宦游途迍蹇,终于台州司户焉。天宝中,御史毕宏善画古松。凡此数公, 皆负当时才名,而兼擅工艺。至若吴道子画鬼神,韩幹画马,皆近时知名者也。 尔后,画者甚众,虽有所长,皆不能度越前辈矣。大历中,吴士姓顾以画山水历 托诸侯之门。每画先帖绢数十幅于地,乃研墨汁及调诸彩色,各贮一器,使数十 人吹角击鼓,百人齐声啖叫。顾子著锦袄锦缠头,饮酒半酣,绕绢帖走十余匝, 取墨汁摊写于绢上,次写诸色,乃以长巾一一倾覆于所写之处,使人坐压,己执 巾角而曳之,回环既遍。然后以笔墨随势开决,为峰峦岛屿之状。夫画者淡雅之 事,今顾子瞑目鼓噪,有戟之象,其画之妙者乎

  ○长啸

  永泰中,大理评事孙广著《啸旨》一篇云:“夫气激于喉中而浊,谓之言, 激于舌端而清,谓之啸。言之浊可以通人事、达性情。啸之清可以灭鬼神、致不 死。盖出其啸善,千里应之。出其啸善,万灵受职。斯古之学道者哉。故太上老 君授南极真人,南极真人授广成子,广成子授风后,风后授务光,务光授舜,演 之为琴,以授禹。自后或废或续,晋太行仙人孙公,能以得道而无所授。阮嗣宗 所得少许,其后不复闻矣。啸有十五章,一曰权舆,二曰流云,三曰深溪虎,四 曰高柳蝉,五曰空林鬼,六曰巫峡猿,七曰下鸿鹄,八曰古木鸢,九曰龙吟,十 曰动地,十一曰苏门,十二曰刘公命鬼,十三曰阮氏逸韵,十四曰正章,十五曰 毕竟。”广云其事出道书。余按人有所思则长啸,故乐则歌咏,忧则嗟叹,思则 吟啸。《诗》云:“有女仳离,条其啸矣。”颜延之《五君咏》:“长啸苦怀人。” 皆是也。广所云深溪虎、古木鸢,其状声气可矣。至今太上老君相次传授,舜演 为琴,崇饰过甚,非余所敢闻也。按《诗笺》云:“啸,蹙口出声也。”成公绥 《啸赋》:“动唇有曲,发口成音。”而今之啸者,开口卷舌,略无蹙舌之法。 孙氏云:“激于舌端”,非动唇之谓也。天宝末,有峨眉山道士姓陈,来游京邑。 善长啸,能作雷鼓霹雳之音。初则发声调畅,稍加散越,须臾穹窿磕泻,雷鼓之 音,忽复震骇,声如霹雳,观者莫不倾悚。

  ●卷六

  ○饮茶

  茶,早采者为茶,晚采者为茗。《本草》云:“止渴,令人不眠。”南人好 饮之,北人初不多饮。开元中,太山灵岩寺有降魔师大兴禅教,学禅务于不寐, 又不夕食,皆恃其饮茶。人自怀挟,到处煮饮。従此转相仿效,逐成风俗。起自 邹、齐、沧、棣,渐至京邑。城市多开店铺,煎茶卖之,不问道俗,投钱取饮。 其茶自江淮而来,舟车相继,所在山积,色类甚多。楚人陆鸿渐为《茶论》,说 茶之功效并煎茶炙茶之法,造茶具二十四事,以都统笼贮之。远远倾慕,好事者 家藏一副。有常伯熊者,又因鸿渐之论广润色之。于是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 饮者。御史大夫李季卿宣慰江南,至临怀县馆,或言伯熊善茶者,李公请为之。 伯熊著黄衫、戴乌纱帽,手执茶器,口通茶名,区分指点,左右刮目。茶熟,李 公为歠两杯而止。既到江外,又言鸿渐能茶者,李公复请为之。鸿渐身衣野服, 随茶具而入。既坐,教摊如伯熊故事。李公心鄙之,茶毕,命奴子取钱三十文酬 煎茶博士。鸿渐游江介,通狎胜流,及此羞愧,复著《毁茶论》。伯熊饮茶过度, 遂患风气,晚节亦不劝人多饮也。吴主孙皓每宴群臣,皆令尽醉。韦昭饮酒不多, 皓密使茶茗以自代。晋时谢安诣陆纳,纳无所供办,设茶果而已。按此,古人亦 饮茶耳,但不如今人溺之甚,穷日尽夜,殆成风俗。始自中地,流于塞外。往年 回鹘入朝,大驱名马,市茶而归,亦足怪焉。《续搜神记》云:“有人因病能饮 茗一斛二斗,有客欢饮过五升,遂吐一物,形如牛肺。置柈中,以茗浇之,一 斛二斗。客云此名茗瘕。”

  ○打球

  打球,古之蹙踘也。《汉书·艺文》:“《蹙踘》二十五篇。”颜注云: “踘,以革为之,实以物,蹙蹑为戏。蹙踘,陈力之事,故附于兵法。蹙音子六, 踘音钜六。近俗声说蹋踘为球字,亦従而变焉,非古也。”太宗常御安福门,谓 侍臣曰:“闻西蕃大好为打球,比令亦习,曾一度观之。昨升仙楼有群胡街里打 球,欲令朕见此胡,疑朕爱此,骋为之。以此思量,帝王举动岂宜容易。朕已焚 此球以自戒。”景云中,吐蕃遣使迎金城公主,中宗于梨园亭子赐观打球。吐蕃 赞咄奏言:“臣部曲有善球者,请与汉敌。”上令仗内试之,决数都,吐蕃皆胜。 时玄宗为临淄王,中宗又令与嗣虢王邕、驸马杨慎交、武延秀等四人敌吐蕃十人。 玄宗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吐蕃功不获施,其都满赞咄尤此仆射也。 中宗甚说,赐强明绢断百段。学士沈佺期、武平一等皆献诗。开元天宝中,玄宗 数御接观打球为事。能者左萦右拂,盘旋宛转,殊可观。然马或奔逸,时致伤毙。 永泰中,苏门山人刘钢,于邺下上书于刑部尚书薛公云:“打球一则损人,二则 损马。为乐之方甚众,何必乘兹至危,以邀晷刻之欢耶!”薛公说其言,书钢之 言置于座右,命掌记陆长源为《赞美》,美之。然打球乃军州常戏,虽不能废, 时复为耳。今乐人又有蹑球之事,戏彩画木球高一二丈,妓女登榻球转而行。萦 回去来,无不如意,古蹋球之遗事也。

  ○拔河

  拔河,古谓之牵钩。襄汉风俗,常以正旦望日为之。相传楚将伐吴,以为教 战。梁简文临雍部,禁之而不能绝。古用蔑缆,今民则以大麻纟亘,长四五十丈, 两头分系小索数百条,挂于前。分二朋,两朋齐挽。当大纟亘之中,立大旗为界, 震鼓叫噪,使相牵引。以却者为胜,就者为输,名曰拔河。中宗时,曾以清明日 御梨园球场,命侍臣为拔河之戏。时宰相、二驸马为东朋,三宰相、五将军为西 朋。东用贵人多,西朋奏胜不平,请重定,不为改,西朋竟输。仆射韦巨源、少 师康休璟年老,随纟亘而踣,久不能兴。上大笑,左右扶起。玄宗数御楼,设此 戏,挽者至千余人,喧呼动地。蕃客士庶观者,莫不震骇。进士河东薛胜为《拔 河赋》。其词甚美,时人兢传之。

  ○绳妓

  玄宗开元二十四年八月五日,御楼设绳妓。若先引长绳,两端属地,埋鹿卢 以系之。鹿卢内数丈,立柱以起,绳之直如弦。然后妓女以绳端,蹑足而上,往 来倏忽,望之如仙。有中路相遇,侧身而过者,有著屐而行,而従容俯仰者。或 以画竿接胫,高五六尺,或蹋高蹈,顶至三四重,既而翻身掷倒,至绳还注,曾 无蹉跌。皆应严鼓之节,真奇观也。卫士胡嘉陵作《绳妓赋》献之,辞甚宏畅。 玄宗览之大悦,擢拜金吾仓曹参军。自寇氛覆荡,伶人分散,外方始有此妓,军 前宴会,时或为之。

  ○石志

  古葬无石志,近代贵贱通用之。齐太子穆妃将葬,立石志。王俭曰:“石志 不出《礼经》,起元嘉中颜延之为王珍石志。素施无名策,故以纪行迹耳,遂相 祖习。储妃之重,礼绝常例,既有哀荣,不烦石铭。”俭所著《丧礼》云:“施 石志于圹里,礼无此制。魏侍中缪袭改葬父母,制墓下题版文。原此□,将以千 载之后,陵谷迁变,欲后人有所闻知。其人若无殊才异德者,但纪姓名、历官、 祖父、姻媾而已。若有德业,则为铭文。”按俭此说,石志,宋齐以来有之矣。 齐将有发古冢,得铭云:“青州二十子,东海女郎。”河东贾昊以为司马赵女, 嫁为苟晞子妇,检之果然。东都殖业坊十字街有王戎墓,隋代酿家穿傍作窖,得 铭曰:“晋司徒尚书令安丰侯王君铭。”有数百字。然古人葬者亦有石志,但不 如今代贵贱通为之耳。

  ○碑碣

  墓前碑碣,未详所起。按《仪礼》。庙中有碑,所以系牲,并视日景。《礼 记》:“公室视丰碑,三家视桓楹。”天子诸侯葬时下棺之柱,其上有孔,以贯 繂索,悬棺而下,取其安审,事毕因闭圹中。臣子或书君父勋伐于碑上,后又 立之于隧口,故谓之神道,言神灵之道也。古碑上往往有孔,是贯繂索之象。 前汉碑甚少,后汉碑蔡邕、崔瑗之徒多为人立碑。魏晋之后,其流浸盛。碣亦碑 之类也。《周礼》:“凡金玉锡石,楬而玺之。”注云:“楬,如今题署物。” 《汉书》云:“庵寺前,揭著其姓名。”注:“名揭,找也。”揭杙于庵处, 而书死者之姓名,楬音揭。然则物有标榜皆谓之揭。郭景纯《江赋》云:“峨 嵋为泉阳之揭,玉垒作东别之标。”是也。其字本従木従曷,以石为墓碣,因变 为碣。《说文》云:“碣,特立石也。”据此,则従木従石,两体皆通。隋氏制 五品已上立碑,螭首龟趺,趺上不得过四尺,裁在长礼。今近代碑稍众,有力之 家多辇金帛以祈作者,罹人子罔极之心,顺情虚饬,遂成风俗。蔡邕云:“吾为 人作碑多矣,惟有道无愧词。”隋文帝子齐王攸薨,僚佐请立碑。帝曰:“欲求 名,一卷史书足矣。若不能,徒为后人作镇石耳。”诚哉是言也。

  ○羊虎

  秦汉以来,帝王陵前有石麒麟、石辟邪、石象、石马之属,人臣墓前有石羊、 石虎、石人、石柱之属。皆所以表饬坟垄,如生前之像仪卫耳。国朝因山为陵, 太宗葬九,山门前亦立石马。陵后司马门内,又有蕃酋曾侍轩禁者一十四人 石象,皆刻其官名。后汉太尉杨震葬日,有大鸟之祥,因立石鸟像于墓。《风俗 通》云:“《周礼》方相氏,葬日,入圹驱罔象,罔象好食亡者肝脑。人家不能 常令方相立于侧,而罔象畏虎与柏,故墓前立虎与柏。”或说秦穆公时,陈舍人 掘地得物若羊,将献之,道逢二童子,谓曰:“此名谓蝹,常在地中食死人脑。 若杀之,以柏束两枝捶其首。”由是墓侧皆树柏。此上两说各异,未详孰是。按 《礼经》云:“天子坟高三雉,诸侯半之。大夫八尺,士四尺。天子树松,诸侯 树柏。大夫树杨,士树榆。”《说文》云:“天子树松,诸侯柏,大夫榆,士杨。” 按《礼经》:“古之葬者,不封不树,后代封墓,而又树之。”《左传》云: “尔墓之木拱矣。”又曰:“树吾墓檀。”仲尼卒,弟子各自他方持其异木,树 之于墓。盖殷周已来,墓树有尊卑之制,不必专以罔象之故也。《风俗通》又云: “汝南彭氏,墓头立石人石兽,田家老母到市买数斤饵,暑热行疲,息石人下, 遗一斤饵。客来见道行人,因调之云:‘石人能愈病,人来谢女。’转相告语, 头痛者摩石人腹,病者多自愈。因言得其福。乃号曰石贤士。辎骈毂系,帐岘天, 丝竹之音闻数里。数年稍自休歇。”樵子云:“石门于墓,古之道耶!”答曰: “古不崇墓,况损人工而为观乎非古也。”卢思道《西征记》云:“新郎城西有 汉桂阳太守赵越墓,匕北有碑,碑有石柱,东南有亭,以石柱为名。”然墓前石 人、石兽、石柱之属,自汉而有之矣。

  ○纸钱

  纸钱,今代送葬为凿纸钱,积钱为山,盛加雕节,舁以引柩。按古者享祀鬼 神,有圭璧币帛,事毕则埋之。后代既宝钱货,遂以钱送死。《汉书》称盗发孝 文园瘗钱是也。率易従简,更用纸钱。纸乃后汉蔡伦所造,其纸钱魏晋已来始有 其事。今自王公逮于匹庶,通行之矣。凡鬼神之物,其象似亦犹涂车刍灵之类。 古埋帛金钱,今纸钱皆烧之,所以示不知神之所为也。

  ○道祭

  玄宗朝,海内殷赡,送葬者或当衢设祭,张施帷幙,有假花、假果、粉人、 面兽之属。然大不过方丈,室高不逾数尺,议者犹或非之。丧乱以来,此风火扇。 祭盘帐幙,高至八九十尺,用纸三四百张。雕镌饰画,穷极精巧。馔具性牢, 复居其外。大历中,太原节度辛景云葬日,诸道节度使使人修范阳祭,祭盘最为 高大,刻木为尉迟鄂公突厥斗将之戏,机关动作不异于生。祭讫,灵车欲过,使 者请曰:“对数未尽。”又停车设项羽与汉高祖会鸿门之像,良久乃毕。缞绖者 皆手擘布幕,收哭观戏。事毕,孝子陈语与使人:“祭盘大好,赏马两匹。”滑 州节度令狐母亡,邻境致祭。昭义节度初于淇门载船桅以充幕柱。至时嫌短,特 于卫州大河中河船上取长桅代之。及昭义节度薛公薨,绛忻诸方并管内阳城南设 祭,每半里一祭。南至漳河二十余里,连延相决。大者费千余贯,小者犹三四百 贯。牙相窥觇,竞为新奇。柩车暂过,皆为弃物矣。盖自开辟至今,奠祭鬼神未 有之盛者也。

  ○忌日

  忌日请假,非古也。《世说》云:“忌日惟不饮酒作乐。会稽王世子以忌日 送客至新亭,主人欲作乐,王便起去,持弹往卫洗马墓下弹鸟。”《晋书》又载: “桓玄忌日与宾客游宴,惟至时一哭而已。”前代忌日,无假之证也。沈约《答 庾光禄书》云:“忌日制,应是晋宋之间,其事未久。制假前止是不为宴乐,本 不自封闭,如今世自处者也。”居丧再周之内,每至忌日哭临受帛,无不见人之 义。而除服之后,乃不见人。实由世人以忌日不乐,而不能竟日兴惑,以对宾客, 故弛懈放逸自晦,不与外接。设假之由实在于此,颜之推亦云:“忌日感慕,故 不接外宾,不理庶务。”不能悲怆自居,何限于深藏也。世人或端坐奥室,不好 言笑。卒有急迫,宁无尽不见之理。其不知礼意乎 ?

  ●卷七

  ○视物远近〔阙〕

  ○海潮

  〔阙〕

  ○北方白虹

  〔阙〕

  ○西风则雨

  〔阙〕

  ○松柏西向

  〔阙〕

  ○蜀无兔鸽

  〔上阙〕命左右赍兔鸽而往。今蜀中鸽尚稀,而兔已众。戴祚作《西征记》 云:“开封县东二佛寺,余至此见鸽大小如鸠,戏时两两相对。”祚,江东人, 晋末従刘裕西征姚泓,至开封县始识鸽,则江东旧亦无鸽。梁武帝时,侯景围台 城,军士熏鼠捕鸽而食,数月之后,殿鼠鸽皆尽。然则江东之有鸽,亦当自北赍 往耳。《周礼》称橘逾淮北而为枳,瞿鹆不逾济汶则死,地气然也。故《春秋》 书“瞿鹆来巢。”然则禽兽草木,中士所无,异方而来者众矣。汉代张骞自西 域得石榴、苜蓿之种,今海内遍有之。太宗朝,远方咸贡珍异草木。今有马乳蒲 萄,一房长二尺余,夫余国所献也。娑罗树一名菩提,叶似白杨,摩伽陀那国所 献也。黄桃名金桃,大如鹅卵,康国所献也。波罗拔藻,叶似红蓝,实如蒺梨, 泥婆罗国所献也。又有醋菜似慎火,苦菜似苣,胡芹、浑提葱之属,并自西域而 来,色类甚众。异方禽兽,象出南越,驼出北胡。今皆自育于中国,然不如本土 之宜也。

  ○月桂子

  垂拱四年三月,月桂子降于台州临海县界,十余日乃止。司马盖说、安抚使 狄仁杰以闻,编之史策。月中云有蟾蜍、顾兔并桂树,相传如此,自昔未有亲见 之者。历家之说,月行者南北道,假令此月上当台州之分,则他年月桂岂独无子 何至此月方始降也且月行一月一周天,无三百六十五度四度之一,则行一日当历 十二度有余。一度为一千九百三十二里,十日之间,月行遂远。桂子何得常留此 处又月径千里,周回三千里,桂子若不弥漫三千里内,亦不当专在台州咫尺之地。 日月丽天,各有限域,岂澒洞无底,而有桂子漏下桂子得下,蟾兔之类何能不落 况天与地相去极远,桂子小物,従空而下,飞杨萦转,无所不之,蕞尔台州,何 为独有或者台岭与岭南地接,山多桂树,桂子多因风而至。有若従天而来,时人 不加详考,谓之月桂。郭景纯云:“桂树叶似杞,□□而无子。”据此则桂树无 子。台州所见,其他物乎宋之问台州作诗云:“桂子月中下,天香云外飘。”文 士尚奇,非事实也。

  ○石鼓

  〔阙〕

  ○弦歌驿

  〔阙〕

  ○高唐馆

  〔上阙〕海内温汤甚众,有新丰骊山汤,蓝田石门汤,岐州凤泉汤,同州北 山汤,河南陆浑汤,汝州广成汤,兖州乾封汤,邢州沙河汤。此等诸轺轩来往, 无不吟讽,以为警绝。有李和风者至此,又题诗曰:“高唐不是这高唐,淮畔荆 南各异方。若向此中求荐枕,参差笑煞楚襄王。”读者方解。

  ●卷八

  ○历山

  齐州城东有孤石,平地耸出,俗谓之历山。以北有泉,号舜井。东隔小街, 又有石井,汲之不绝,云是舜之东家之井。乾元中,有魏炎者于此题诗曰:“齐 州城东舜子郡,邑人虽移井不改。时闻汹汹动绿波,犹谓重华井中在。”又曰: “西家今为定戒寺,东家今为练戒寺。井中投一瓶,两井相摇响。”泙濞又曰: “齐南郡里多沮洳,娥皇女英汲引处。窃向池中深畊来,浇茆畦土平流去。” 炎虽文士,其意如是,则诚以为舜之所居也。按郑玄“历山在河东。”应物云: “在雷泽。”皇甫谧云:“在济阴。”今东齐也名历城,与舜耕历山其名相涉, 故俗人混同。其说在河东者近是。

  ○二朱山

  密州之东,临海有二山。南曰大朱,北曰小朱。相传云仙人朱仲所居也。按 朱仲,汉时人,仙传所载,不言所居。若尔,朱仲未居之前,山无名乎此西北数 十里,有春秋时淳于城。淳于,州国也。吴楚之人谓居为千古,谓州为朱然。则 此山当名州山也。汉末崔炎于高密従郑玄学,遇黄巾之乱,泛海而南,作《述初 赋》,其序云:“登州山以望沧海。”据其处所,正相合也。大朱东南海中有句 游岛,去岸三十里,俗云句践曾游此岛,故以名焉。《述初赋》又云:“朝发兮 楼台,回盼子句榆,朝食兮岛山,暮宿兮郁州。”郁州,今海州东海县,在海中。 《晋书》石勒使季龙讨青州刺史曹嶷,嶷欲死保根余山,然则句榆、根余当是一 山,亦声之讹变耳。

  ○峄山

  兖州邹峄山,南面平复。东西长数千步,广数步。其处生桐柏,传以为贡峄 阳孤桐者也。土人云:“此桐所以异于常桐者,诸山皆废地兼土,惟此山大石攒 倚,石间周回皆通人行,山中空虚,故桐木绝响,以是珍而入贡也。”按《汉书 ·地理志》:“下邳县西有葛峄山,古之峄阳下邳也。”郭缘生《述征记》云: “峄山在下邳西北,多生梧桐,则《禹贡》峄阳下邳者是也。”《邹山记》云: “邹山,盖古之峄山,始皇刻碑处,文字分畛,始皇乘羊车以上,其路犹存。” 按,此地春秋时邾文公卜迁于峄者也。始皇刻石纪功,其文李斯小篆。后魏大武 帝登山,使人排倒之,然而历代摹拓以为楷则。邑人疲于供命,聚薪其下,因野 火焚之,由是残缺,不堪摹拓。然尤止官求请,行李登涉,人吏转益劳敝。有县 宰取旧文,勒于石碑之上,凡成数片,置之县廨,须则拓取。自是山下之人,邑 中之吏,得以休息。今闲有峄山碑,皆新刻之碑也。其文云:“刻此乐石。”学 者不晓乐石之意。颜师古云:“谓泗滨磬石作此碑。”始皇于琅琊、会稽诸山刻 石,皆无此语。惟峄山碑有之,故知然也。

  ○羑里城

  相州汤阴县北有羑里城,周回可三百余步,其中平实,高于城外地丈余,北 开一门。相传文王演《易》之所。书曹子建《诘纣文》云:“崇侯何功乃用为辅。 西伯何辜囚之囹圄。囹圄既成,负土既盈,兴立炮烙,贼害忠贞。观此意,见文 王见囚之地,纣使负土,实此城也。未详子建所据。今按,此东顿邱、临黄诸县, 多有古小城,或周一里,或三百步,其中皆实。郭缘生《述征记》云:“彭城郡 有秺城,云是崇侯冢。自淮迄于淮河上,城而实中秺丘垄可阻,谓之固。然 则小城而实,皆古人因依立冢,以为保固。子建所云:“负土既盈”,或承流俗 之传耳。大历中,汤阴有一尉,姓张,与数人同行,过羑里城。或问此是何城, 张尉答曰:“此是郭令公围相州时所筑。”或曰:“此是羑里城。纣囚文王之处。 何关郭令公筑?”张尉曰:“某比在河南,是不知文王与纣事,只将谓令公所筑 也。”

  ○文宣王庙树

  兖州曲阜县文宣庙门内并殿西南,各有伯叶松身之树,各高五六丈,枯槁已 久。相传夫子手植。永嘉三年,其树枯死。至仁寿元年,门内之树忽生枝叶,乾 封二年复枯。俗称千年木,疗心痛。人多窃割削之,树身渐细。去地丈余,皆以 泥累泥封,犹不免焉。亦有取为笏者也,色紫而甚光泽。肃宗时,二树犹在。广 德初,御史大夫李季卿河南宣慰,过曲阜,谒文宣王庙,因遍寻鲁中旧迹。县使 一老人导引,每至一所,老人辄指云,此是颜子陋巷,此是鲁灵光殿阶,此是泮 宫。季卿闻之皆沈吟嗟赏,曰:“此翁真鲁人也。”次至池水,复指之:“此是 钓鱼池。”季卿问曰:“何人钓鱼?”老人对曰:“鲁人灵光此钓鱼。”季卿曰: “鲁人败矣。”又于路侧见古碑,季卿问是谁碑,诸君并不能对。有一尉遽走至 碑下,仰读其题云“李君德政碑”,走还白云:“李君德政碑。”季卿笑曰: “此与鲁人灵光何异?”

  ○孟尝镬

  青州城南佛寺中,有古铁镬二口,大者四十石,小者三十石,制作精巧。又 有一釜,可受七八石,似瓮而有耳。相传云是孟尝君家宅,镬釜皆是孟尝君之器 也。至德初,胡寇南侵,司马李伾毁其大镬,以造兵仗。其小镬及釜,僧徒恳 请得免。至今以镬烧长明灯,釜以贮油。按孟尝君门客三千人,当时应有此器。 然至今千余岁,累经丧乱,何能使兹二器如日棠之勿翦乎或恐传者之妄。

  ○佛图澄姓

  刑州内邱县西右中邱城寺有碑,后赵石勒光初五年所立也。碑云:“太和上 佛图澄愿者,天竺大国附宾小三之元子。本姓湿,所以言湿者,思润理国,泽被 无外,是以号之为湿。”按《高僧传》、《名僧传》、《晋书·艺术传》,佛图 澄并无此姓。今云姓湿,亦异闻也。大历中,余因行县,憩于此寺,读碑见之。 写寄陆长源,长源大喜,复书致谢。

  ○巨骨

  李司徒勉在汀州,曾出异骨一节,正可为砚。云在南海时,有远方客所赠, 云是蜈蚣脊骨。又太子少师薛萼为邢州留后,亦有大骨。面广尺余,形圆有两耳, 高可三四寸。云洺州人掘漳河古堤,于瓮中所得。刺史魏凌知萼爱奇,故封寄焉。 题云:“阎老王尾□骨。”凌与萼酒徒相狎,故有此戏。

  ○大鱼腮

  海州土俗工画,节度令造海图屏风二十合。余时客海上,偶于州门见人持一 束黑物,形如竹篾。余问之,其人云:“海鱼腮中毛,拟用作屏风贴。”因问所 得,云:“数十年前,东海有大鱼,死于岸上,收得此。惟堪用为屏风贴,前后 所用无数。”今官造屏风,搜求得此,奇文异色,泽似水牛角。小头似猪鬃,大 头正方。长四五寸,广可一寸,亦奇物也。今人间大鱼腮中翣毛长不盈寸,此物 乃长四五寸,鱼亦大矣。《交广记》云:“吴时,滕循为广州,人或言虾须有一 丈长,循不之信,其人后故至东海取虾须长四丈四尺,封以为寄。”鱼腮长五尺, 无足怪者。

  ○窃虫

  人家有小虫,至微而响甚细。寻之,卒不可见。俗人以其难见,号“窃虫” 云有此者不祥。余曾睹此虫,大如半胡麻,形鼠妇,有两角,白色。振其头,则 有声,或时暂止,须臾复振。床壁窗户之间、暗黑之处,多有之。拾遗孟匡朝贬 贺州,作《窃虫赋》,比之鬼魅,似都不识此虫。

  ○霹雳

  人闲往往见细石,赤色,形如小斧,谓之霹雳斧。云被霹雳处,皆得此物。 余曾于小朱山僧海德房中见一石,与前后所见者相类。问:“将此何用曰:“房 中大石,往年被霹雳为两段,于霹雳笮得此。俗谓之霹雳楔,偶然收之,无所用 也。”按《玄中记》云:“玉门之山西有国山,山上有庙,国人岁岁出礸数千, 名曰霹雳,给霹雳用。従春至秋乃罢。”诸字书检无礸字,《礼记》有杂金钻、 牛骨钻,礸音为祖合。礸字石傍,与金相类,读宜同矣。盛宏之《荆州记》 亦载南中雷神,有洪五之事。然则俗传霹雳之石,其信然乎夫雷者,阴阳薄触之 为耳。激怒尤盛,或当其冲,则谓之霹雳。若以为神道谴怒,而降之罚,又何待 一拳之石,以成其威耶

  ○鱼龙畏铁

  海州南有沟水,上通淮楚。公私漕运之路也。宝应中,堰破水涸,鱼商绝行。 州差东海令李知远主役修复,堰将成辄坏。如此者数四,用费颇多,知远甚以为 忧。或说梁代筑浮山堰,频有缺坏,乃以铁数万斤,坟积其下,堰乃成。知远闻 之,即依其言而塞穴。往堰之将坏也,辄闻其下殷如雷声。至是,其声移于上流 数里。盖金铁味辛,辛能害目,蛟龙护其目,避之而去,故堰可成。大历中,刑 部郎中程皓家在相州,宅前有小池,有人造剑,于池内淬之,蛇鱼皆死。余家井 中有鱼数十头,因有急,家人以药杼投之于井,信宿鱼皆浮出,知鱼亦畏铁焉。

  ●卷九

  ○刚正

  狄仁杰为度支员外郎,车驾将幸汾阳宫。仁杰奉使先修宫顿。并州长史李元 冲以道出妒元祠,俗称有盛衣服车马过,必致雷风之异,欲别开路。仁杰谓曰: “天子行幸,千乘万骑。风伯清尘,雨师洒道。何妒女之敢害,而欲避之”,元 冲遂止,果无他变。上闻之,叹曰:“可谓真丈夫也。”后为冬官侍郎,充江南 安抚使。吴楚风俗,时加淫祀。庙凡一千七百余所。仁杰并令焚之。有项羽神号 为楚王庙,所祷至多,为吴人所惮。仁杰先放檄书,责其丧失江东八千子弟,而 妄受牲牢之荐,然后焚除。

  ○淳信

  陆少保字元方,曾于东都置小宅,家人将受直矣,买者求见。元方告其人, 曰:“此宅子甚好,但无出水处。”买者闻之,遽辞不置。子侄以为言,元方曰: “汝太奇,岂可为钱而诳个人!”

  ○端悫

  宋璟为广州都督,玄宗思之,使内侍杨思勖驰驿往追。拜恩就马,在路竟不 与思勖交一言。思勖以将军贵殿庭,因诉。玄宗嗟叹良久,即拜刑部尚书。

  ○贞介

  中书侍郎张镐为河南节度,镇陈留,后兼统江淮诸道,将图进取,中官络驿。 镐起自布素,一二年而登宰相。正身特立,不肯苟媚。阉官去来,以常礼接之。 由是大为群阉所嫉,称其无经略才。征入,改为荆府长史。未几,又除洪府长史、 江西观察。

  ○謇谔

  相里造为礼部郎中,时宦官鱼朝恩用事,勋灼内外。朝恩称诏,集百寮,有 所评议。恃恩凌轹,傍若无人,宰相元载已下,唯唯而已。造挺然众中,抗言酬 对,往复数四,略无降屈之色。朝恩不悦而去,朝廷壮之。

  ○抗直

  崔祐甫为中书舍人,时宰相常衮当国,百寮仰止。祐甫每见执政,论事未尝 降屈。舍人岑参初掌论诺,屡称疾不宿直。承旨,人情所惮。诸人虽咄咄有辞, 而不能发。崔独见,谘以舍人职在枢密,不宜让事于人。岑舍人称疾既久,多有 离局。兖曰:“此子羸疾日久,诸贤岂不能容之。”崔曰:“相公若知岑久抱疾, 本不当迁授。今既居此地,安可以疾辞王事乎?”衮默然。无以夺之地,由是衔 之。及今上在谅劚,衮矫制除崔为河南尹。星夜电发,今上觉其事,遽迨还之。 拜中书侍郎、平章事,而衮谪于岭外。

  ○忠鲠

  李惇为淄青节度判官,使王衡弟颇干政。惇屡言之,衡曰:“兄弟孤遗相长, 不忍失意。”惇曰:“君怜爱,只合训之以道,何可仗其纵姿也?”衡家又好祈 祷,车舆出入,人吏颇以为弊。惇又进谏,衡不能用。他日,衡对诸客,别有所 问,惇曰:“惇前后颇献愚直,大夫不能用,今又问。”衡作色曰:“李十五好 为诋讦。”惇曰:“忠言,大夫谓之诋讦,久住何益请従此辞。”再拜趋出,命 驾而去。衡怒甚,不便追之。时人皆谓惇有古人风。

  ○诚节

  权皋为范阳节度掌书记,禄山男庆和承恩尚主。皋在京亲礼会毕,归本道。 知禄山有异谋,出路托疾诈死,家人载丧以归封邱。仅达,而关东鼎沸。皋微服 变姓名至临淮,于驿家佣赁,欲数知北方动静故也,寻过江。二京复,肃宗发诏 褒美,拜起居郎,辞疾不起。皋以崎岖丧乱,脱身虎口,遂无宦情。在江外七年 卒。

  ○任使

  李太尉光弼镇徐方,北扼贼冲,兼总诸兵马。缘征讨之务,则自处置。仓储 府库军州差补,一切并委判官张参。参明练庶务,操割发遣,应接如流,绰有余 地。诸将欲见太尉论事,太尉辄令与张参判官商量。将校见之,礼数如见太尉无 异。由是上下清肃,东方晏然。天下皆谓太尉之能任人。

  ○礼遣

  张延宾为河南伊,官人有过,未尝屈辱。其所犯既频,灼然不可容者,但谢 遣之而已。先自拜立与辞,即令郡官祖送。由是士子敬惮,各自修饬,而河南大 理。

  ○迁善

  田神功自平卢兵马使授淄青节度,旧判官皆偏裨时部曲,神功平受其拜。及 此前使判官刘位已下数人并留在院,神功待之亦无降礼。后因围宋州,见李太尉 与敕使打球,闻判官张参至,太尉与之尽礼答拜。神功大惊,蓦呼刘位,问之曰: “太尉今日见张郎中,与之答拜,是何礼也?”位曰:“判官是幕宾,使主无受 拜之礼。”神功曰:“神功比来受判官拜,大是罪过,公何不早说?”遂令屈请 诸判官,谢之曰:“神功武将,起自行伍,不知朝廷礼数。比来错受判官拜,判 官又不言,成神功之过。今还判官拜。”一拜之。诸判官避而不敢当,远近闻之。 莫不称其宏量。

  ○惠化

  阎伯屿为袁州时,征役繁重。袁州先已残破,伯屿专以惠化招抚,逃亡皆复。 邻境慕德,襁负而来。数年之间,渔商阗辏,州境大理。及移抚州,阖州思恋, 百姓率而随之也。伯屿未行,或已有先发。伯屿于所在江津见舟船,问之,皆云: “従袁州来,随使君往抚州。”前后相继,津吏不能止。其见爱如此。到职一年, 抚州复如袁州之盛。代宗闻之,征拜户部侍郎,未至而卒。

  ○推让

  高利自濠州改为楚州。时江淮米贵,职田每得粳米,直数千贯。淮例,替人 五月五日已前到者,得职田。利欲以让前人,发濠州,所在故为淹泊。候过限数 日,然后到州。士子称焉。

  ○奇政

  李封为延陵令。吏人有罪,不加杖罚,但令裹碧头巾以辱之。随所犯轻重, 以日数为等级,日满乃释。吴人著此服,出人州乡,以为大耻,皆相劝励,无敢 僭违。赋税常先诸县,去官,竟不捶一人。

  ○掩恶

  检校刑部郎中程皓,性周慎,不谈人短。每于侪类中见人有所訾毁,未曾应 对。候其言毕,徐为分雪之曰:“此皆众人妄传,其实不尔。”更说其人美事。 曾坐被人酷骂,竟席无怒色。皓徐起避之曰:“彼人醉耳,何可与言。”其雅重 如此。

  ○解纷

  熊曜为临清尉,以干蛊闻。太原守宋浑被人经采访使论告,使司差官领告事 人就郡按之。行至临清,曜欲解其事,乃令曹官请假,而权判司法。及告事人至, 置之县狱。曜就加抚慰,供其酒馔。夜深屏人与语,告以情事,欲今逃匿。其人 初致前,却见曜有必取之色,虑不免,遂许之。曜令狱卒与脱锁,厚资给,送出 城,并狱卒亦令逃窜。天明,吏白失囚,曜驰赴郡,具陈权判司法,邂逅失囚。 太守李澄不之罪也。为申采访,奉帖牒,但令切加捕访而已。既失告者,浑竟得 无事。

  ○凌压

  严安之、崔谭俱为赤尉,谭力行猛政,恐安之名出己右,每事欲先之。安之 使五伯执大杖引前,谭则益粗其杖。安之越粗谭亦转粗之。如此,大如椽,力不 能举。安之遂令执小杖,谭亦益细其杖。安之越细,谭亦转细之。如此至杖大如 箸,不能用。安之患其压己,遂都去其杖,使五伯空手而行,谭果不能学。

  ○除蠹

  崔邱为雒县,有豪族陈氏为县录事,家业殷富,子弟复多。蜀汉风俗,县官 初临,豪家必先馈饷,令丞已下皆与之平交。初至,陈氏欲循故事,邱逆呵之, 丝毫不入。录事心有怅惋,至衙日,恃其豪且盛,谓邱必不敢损己,礼数甚倨。 邱叱五伯曳之,初犹负气,下杖良久,乃称乞命。群官争使人来救,邱并不听。 杖之既困,邱料其必死,命曳去之,出门少顷而卒。而一县惊骇。陈氏子弟亲属 数十人,相率号哭,阗塞阶屏。邱使锁闭衙门,一一收录,取其子弟尽杖杀之。 其疏者皆决驱出。因自诣郡,具言陈氏豪暴日久,谨已除之。讨其资产足充当县 一年租税。太守素知其事,以申采访,云:邱不畏豪强,为人除害。使司大见褒 赏,奏邱强干特立,请充采访判官,拜监察御史。

  ●卷十

  ○务尚

  萧诚自务札翰,李邕恒自书言别书。二人俱在南中。萧有所书将谓称意,以 呈李邕,邕辄不许。萧疾其检己,遂假作古帖数幅,朝夕把玩,令其故暗,见者 皆以为数百年书也。萧诣邕云:“有右军真迹,宝之已久,欲呈大匠。”李欣然 愿见。萧故迟回旬日,未肯出也。后因论及,李固请见,曰:“许而不出,得非 诳乎?”萧于是令家僮归见取,不得,惊曰:“前某客来,见之,当被窃去。” 李诚以为信矣。萧良久曰:“吾置在某处,遂忘之。”遽令走取。既至,李寻绎 久之,不疑其诈,云:“是真物,平生未见。”座者咸以为然。数日,候邕宾客 云集,因谓李曰:“公常不许诚书,昨所呈数纸幼时书,何呼为真迹鉴将何在?” 邕愕然曰:“试更取之。”及见,略开视,置床上曰:“子细看之,亦未能好。”

  ○讽切

  贺知章为秘书监,累年不迁。张九龄罢相,于朝中谓贺曰:“九龄多事,意 不得与公迁转,以此为恨。”贺素诙谐,应声答曰:“知章蒙相公庇荫不少。” 张曰:“有何相庇?”贺曰:“自相公在朝堂,无人敢骂知章作獠。罢相以来, 尔汝单字,稍稍还动。”九龄大惭。

  ○欢狎

  郑昈性通脱,与诸甥侄谈笑无间。曾被飘瓦所击,头血淋漓,玉簪俱折。 家人遑遽来视,外甥王在后至,曰:“二十舅今日头壁俱碎。”昈大叫曰: “我不痛。”亟命酒,酒酣兴尽。昈后至户部员外郎、滁州刺史云。

  ○祛吝

  御史大夫邓景山为扬州节度。有白岑者,善疗发背,海外有名,而深秘其方, 虽权要求者皆不与真本。景山常急之。会岑为人所讼,景山故今深加按效,以出 其方。岑惧死,使男归取呈上。景山得方,写数十本,榜诸路衢,乃宽其狱。

  ○修复

  颜真卿为平原太守,立三碑,皆自撰亲书。其一立于郡门内,纪周时台省擢 牧诸郡者十余人。其一立于郭门之西,纪颜氏。曹魏时颜裴、高齐时颜之推,俱 于平原太守,至真卿凡三典兹郡。其一是东方朔庙碑。镌刻既毕,属幽方起逆, 未之立也。及真卿南渡,胡寇陷城,州人埋匿此碑。河朔克平,别驾吴子晁,好 事之士也,掘碑使立于庙所。其二碑,求得旧文,买石镌勒,树之都门。时颜任 抚州,子晁搨三碑本寄之。颜经艰故,对之怆然曰:“碑者,往年一时之事, 何期大贤再为修立,非所望也。”即日专使赍书至平原致谢。子晁后至相州刺史、 御史大夫。

  ○赞成

  天宝初,协律郎郑虔采集异闻,著书八十余卷。人有窃窥其草稿告虔私修国 史,虔闻而遽焚之。由是贬谪十余年,方従调选,受广文馆博士。虔所焚书既无 别本,后更纂录,率多遗忘,犹存四十余卷。书未有名,及为广文博士,询于国 子监司业苏元明。元明请名《会粹》,取《尔雅》序“会粹旧说”也。西河太守 卢象赠虔诗云:“书名《会粹》才偏逸,酒号屠苏味更醇。”即此之谓也。

  ○讨论

  著作郎孔至,二十传儒学。撰《百家类例》,品第海内族姓,以燕公张说为 近代新门,不入百家之数。驸马张垍,燕公之子也,盛承宠眷。见至所撰,谓弟 埱曰:“多事汉。天下族姓,何关尔事而妄为升降!”埱素与至善,以兄言 告之。时工部侍郎韦述,谙练士族,举朝共推。每商确姻亲,成就谘访。至书初 成,以呈韦公,韦公以为可行也。及闻垍言,至惧,将追改之。以情告韦,韦曰: “孔至休矣,大丈夫奋笔,将为千载楷则,奈何以一言而自动摇有死而已,胡可 改也”。遂不复改。

  ○颖悟

  开元初,潞州常敬忠十五明经擢第。数年之间,遍能五经。上书自举,并云 一遍能诵千言。敕付中书考试,燕公问曰:“学士能一遍诵千言,能十遍诵万言 乎?”对曰:“未曾自试。”燕公遂出一书,非人间所见也,谓之曰:“可十遍 诵之。”敬忠依命危坐而读,每遍画地以记,读七遍起曰:“此己诵得。”燕公 曰:“可满十遍。”敬忠曰:“若十遍,即是十遍诵得,今七遍诵得,何要满十?” 燕公执本临试,观览不暇。而敬忠诵之已毕,不差一字。见者莫不叹羡。即日闻 奏,恩命引对,赐绿衣一副,兼赏别物。拜东宫衙佐,乃直集贤,侍讲《毛诗》。 百余日中三度改官,特承眷遇。为侪类所嫉,中毒而卒。

  ○敏速

  天宝中,汉州雒尉张陟应一艺,自举日试万言。须中书考试。陟令善书者三 十人,各令操纸执笔而席,环庭而坐,俱占题目,身自巡席,依题口授。言讫即 过,周而复始。至午后,诗笔俱成,得七千余字,仍请满万数,宰相曰:“七千 可为多矣,何必须万?”具以状闻,敕赐缣帛,拜太公庙丞,直广文馆。特号为 “张万言”。

  ○避忌

  兼御史大夫韦伦,奉使吐蕃,以御史苟曾为判官,行有日矣。或谓伦曰: “吐蕃讳狗,大夫将一苟判官,何以求好?”伦遽奏其事,今上令改苟为荀,而 其人不易。及使还,曾遂姓荀,不归旧姓。

  ○戏论

  裴子羽为下邳令,张晴为县丞,二人俱有敢气而善言语。曾论事移时,人吏 窃相谓曰:“县官甚不和。长官称雨,赞府即道晴。赞府称晴,长官即道雨。终 日如此,岂非不和乎?”

  ○失误

  阳伯博任山南一县丞,其妻陆氏,名家女也。县令妇姓伍也。他日,会诸官 之妇。既相见,县令妇问赞府夫人何姓,答曰姓陆。次问主簿夫人何姓,答曰姓 漆。县令妇勃然入内,诸夫人不知所以,欲却回。县令闻之遽入,问其妇,妇曰: “赞府妇云姓陆,主簿妇云姓漆,以吾姓伍,故相弄耳。余官妇赖吾不问,必曰 姓八、姓九。”县令大笑曰:“人各有姓,何如此?”复令其妇出。

  ○谬识

  相州城门,旧以砖垒,传云越王为刺史时作。大历中,邺中有一士人,素无 学识而强谈经史。曾与余俱出北门。其人问曰:“太守专城,此是乎?”初以为 戏言,察其意色,非戏也。余应之曰:“此是砖瓦之砖,非专城之专。”其人怅 然自失。西门某为邯郸令,入寺行香,见金灯花,不识,以为芝草。遽于修状申 使司。使司差官就检,时兵戈之后,僧徒多后辈,亦不之识。但云:“此芝草宿 根,春时生叶,至夏生花,秋乃死。见来如此,不记种莳年岁。”检官俱上其事, 使司知其谬,不复问矣。

  ○查谈

  宋昌藻,考功员外郎之问之子也。天宝中,为淦阳尉。刺史房绾以其名父之 子,常接通之。会有中使至,州使昌藻郊外接候。须臾却还,云:“被额。”房 公淡雅之士,顾问左右:“何名为额?”有参军亦名家子,敛笏而对曰:“查名 该诃为额。”房怅然曰:“道额者已成可笑,识额者更是奇人。”近代流俗,呼 丈夫妇人纵放不拘礼度者为查,又有百数十种语,自相通解,谓之“查语”。大 抵近猥僻。

  ○嘲玩

  补阙王志安,晚不得志,久游燕赵之间。人畏其口,莫敢引用。志安作诗以 刺当涂者:“末劫兰香料下人,衣冠礼乐与君臣。如来若向阎浮出,莫现従来丈 六身。”见者弥增怨忌。

  ○惭悚

  进士周逖,改次千字文,更撰《天宝应道千字文》。将进之,请复行天下。 先呈宰执,右相陈公近问之曰:“有添换乎?”逖曰:“翻破旧文,一无添换。” 又问:“翻破尽乎?”对曰:“尽。”右相曰:“枇杷二字,如何翻破?”逖曰: “惟此二字依旧。”右相曰:“若有此,还是未尽。”逖逡巡不能对而退。

  ○狂谲

  王严光,颇有文才而性卓诡。既无所达,自称钓鳌客。巡历郡县,求麻铁之 资,云造钓具。有不应者,辄录取名姓藏于书笈中。人问将此何用,答曰:“钓 鳌之时,取此蒙汉以充鳌铒。”兵乱之后,严光年须已衰,任棣州司户。时刺史 有马,州佐已下多乘驴。严光作诗曰:“郡将虽乘马,群官总是驴。”对众吟诵, 以为笑乐。

  ○侮谑

  范液有口才,薄命,所向不偶。曾为诗曰:“举意三江竭,兴心四海枯。南 游李邕死,北望守珪殂。”液欲投谒二公,皆会其沦殁,故云然。宗叔范纯,家 富于财,液每有所求,纯常给与之非一。纯曾谓液曰:“君有才而困于贫,今可 试自咏。”液命纸笔,立操而竞,其诗曰:“长吟太息问皇天,神道由来也已偏。 一名国士皆贫病,但是奴兵总有钱。”纯大笑曰:“教君自咏,何骂我乎?”不 以为过。 (终) 

创建时间:2006-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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