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情海》上(民国)曹绣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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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今情海》(民国)曹绣君 著

古今情海 上(民国)曹绣君 著

  目录

  卷一 情中侠

  奇女子

  岂有弃夫而能久安于吾者

  云娘

  凶手未悬何颜从夫地下

  大呼捕贼

  陆员外赠妾柬

  王忆香

  贷钱赎故人女

  备奁具嫁名士女

  九十万钱赐原夫

  矢以死白夫冤

  胡子妻

  袍中皆箔金

  破镜重圆

  卖饼妻

  飞剑取头

  李香假母

  还上襄王玳瑁筵

  春风一曲杜韦娘

  出力乃在游娼

  危急中污人不能为

  沈小霞

  剑侠

  贱吏不敢辱娘子

  还妾

  募银赎人妻

  荆十三娘

  谁能保妇女不遭患难

  娄江妓

  京师兵官

  真个销魂

  丁生

  赠妓

  昆仑奴

  不欲遽恐拾钗人

  此仳离之章也

  天理人心

  为择婿嫁之

  岂可令坐客不欢

  尤鑫培

  杨花

  某优

  三姑娘

  炉台子

  程长庚

  德珺如

  杨小朵

  盈盈

  新娇

  秋娘

  金小宝

  卷二 情中贞(上)

  夫天也可背乎

  汝欲妻母耶

  禽鸟且有雄死不再群者

  平生喜说李氏断臂事

  此亦为其夫耳

  爪折尚不可何况其他

  何面目见地下人

  割耳全贞

  待此水干时吾即嫁也

  妾知守妾志尔

  吾已与孙郎婚矣

  陌上桑歌

  我听尔哭心已碎矣

  我邓家妇何归乎

  柏舟之操不可夺也

  引绳束发

  有如此肉

  强活二十余年

  非窦公何以有今日

  天乎亡矣吾谁与归

  独腕尼

  碎聘物

  宁死不从

  禽兽之行吾岂为乎

  不饮他水

  我心熬得如铁

  割鼻不嫁

  空房夜夜闻啼鸟

  吾当以头与之

  吾既庙见岂不为妇乎

  只履击王头

  连婉娘

  此心终不亏

  不堪金谷水

  八日复苏

  忍死事舅姑

  胡催莲

  盗不侵犯贞妇家

  吾宁有死不受辱

  抚孤与从死孰优

  我藩篱自固

  阴骘台

  怀夫余发以殓

  泣受遗言

  若戚恶能守耶

  吾节妇妇也

  何出此不祥语

  生身何罪与君相遇

  卷三 情中贞(下)

  李真童为女道士

  适际之难何节之有

  贞女不假人以色

  妾心已死

  见者惊为人腊

  求尽吾心而已

  不辱吾门

  奉身若临深履薄

  千岁茯苓

  绝粒四十四日不死

  三十年命妇仍处子

  此吾家也又安归

  手闭两耳

  抚叔成立

  感盗却鬼

  汝母不复生矣

  斯为贪虚花丧实果乎

  玉之洁不可捏

  寝所红光

  逾垣而出

  何忍以一身事两主

  合欢枕不合欢矣

  母谓儿孱弱不能也

  口号书衿

  愿为尔父守百代

  斗麦自磨而食

  守身止完本分

  与亡人相隔数粒微尘耳

  敢不为其难者

  君知死期独不知我心

  可以见夫面矣

  儿终不二志

  皇天何不许我死

  肠已断矣

  天不欲吾夫有后矣

  百年怀抱竟如斯

  媳去子真死矣

  吾宁可复事他人

  转思之固不宜死

  以是为赵女之笄耳

  三十年老寡妇

  晚节愈严

  吾志若移视此发

  悟情守贞自誓

  卷四 情中烈(上)

  一马不被二鞍

  睡鞋为殃

  报仇不成而死

  无奈我何

  狗盗乃欲辱人

  啮棺成穴

  丑丑不丑

  一门殉义

  我从夫地下耳

  日惨风凄山色冷

  丐女

  无阳不能独立

  茉莉花杀烈妇

  仙人渡危坐

  风卷落花愁

  保全阖邑儒家

  手握中衣

  山鸣三昼夜

  肠在水缸下

  刀穿左右颊

  陡门可作首阳

  吾舍儿死肯从贼耶

  从三闾大夫游

  伊来唤我

  断臂犹取瓦

  狗彘不若何圣公也

  三尸绕门

  尸行百步

  三世节烈

  蛙入寝所

  我岂汝卖者

  上衣青下衣白

  君母受污吾宁就死

  忍从汝乱耶

  死为河神

  何面目与君共立

  一之为甚岂可再乎

  方涛作征诗启

  血痕入土

  子血题诗

  百问无一言

  甘心瞑目

  血磨不灭

  此其所以能守死

  尔乃欲污我耶

  我年与汝母等

  吾心亦若是水

  卷五 情中烈(下)

  秋叶儿

  恨我一女子不能断汝头

  掠发伸颈请受刃

  虚榔右以待

  吾绝弦于斯乎

  夫妻恩爱此时休

  吾若畏死岂留此耶

  惟知从夫而已

  掷袖中双鞋

  生死同科

  此好事何哭为

  今日得为杜氏鬼矣

  好妇人好妇人

  明朝娘死别

  愿执币帚以事将军

  从不从皆死无宁先死

  吾今乐死而苦生

  天涯难住两人身

  如此烈女子实所未见

  不令汝曹独死

  安能以残肱事他人

  烈妇之头

  女中荆聂

  裸体受屠

  节娥投江

  繐帐前埋大缸

  良家女岂若偶耶

  湘娥衣带诗

  赵五娘之妇道不足法耶

  儿去矣

  其如女心何

  尔辈牝犬耳

  黄泉同归

  吾宁死于家

  凌波妇

  担水人妻

  用袋盛身投水

  遭时至此岂忍偷生

  吾来生报父德耳

  脱足缠缢墓上

  不自杀何以雪耻

  今为周郎死矣

  阳桃儿

  置毒衣衽

  小厢儿

  坠楼人

  等死耳死火不辱

  洞庭妇人

  此我殓装

  我倡女张凤奴也

  刘兰卿

  阿芸

  卷六 情中义

  吾知丧吾妻而已

  娶盲女

  不愿屈法申恩

  吾先请君死

  宁彼负儿儿不负彼

  吾夫瘦小不可食

  杜十娘再世

  富不易妻

  为地下相见之证

  寒香晚翠

  忠义乃在平康

  行将取信于地下耳

  卧冰不死

  佛奴皈佛

  彼此誓不再嫁

  臣殉君妻殉夫

  奴非碌碌市门女也

  不愧香名

  燕子楼

  奈何累新妇

  卿犹处女也

  论义不论情

  破镜见志

  西方迦陵鸟

  汝岂人耶

  感叹立孤之难

  背夫不义

  就义盖愆

  弃将谁归

  夫妇伦也病废命也

  白头花烛

  莺莺燕燕

  汪怜怜

  千万人中两人耳

  杨爱爱

  高义妇

  夫死我可再嫁乎

  女独不能代夫死乎

  岂有妻鬻其夫者

  夫妻躬身刈获

  劝夫置妾

  碎罢婚书

  吾夫获生万死无憾

  天鉴女心

  庆儿

  金秀山

  柳如是

  卷七 情中缘

  负尸得妻

  婢作夫人

  不娶七姨娶九姨

  挑得花心片片新

  十八年伉俪缘

  带上绣金君卿

  姜八郎羊

  错姻缘

  四娘有灵

  黄昌

  君欲一箭射双雕耶

  雄已将雌胡不知

  转转

  啭春莺

  天赐夫人

  因须夙造

  蝎子离婚

  玉簪重合

  不忘丐夫

  幼子认母

  弹到伤心指半柔

  宿世冤家五年夫妇

  瑶台第一妃

  梦中蹑鞋插花

  醉中生子

  禽鸣得偶

  此妇当大贵

  门前一株倒枣树

  何惜一女

  血袽何在

  定婚店

  夫妇易履

  芙蓉屏

  卷八 情中灵

  绿衣人

  韦皋

  潇溪女史

  鬼妻

  瘗尸

  前生妻

  江上舟中相见

  死婢再生

  同年月日时生死

  若以笔污我我先杀汝

  前世娘

  行吾所安

  香烟绕颊

  再世续婚

  其二

  再生百日

  死则同穴

  死死生生

  紫玉成烟

  还魂

  淫人人淫

  矛刺不死

  碎璧归赵

  夫妇两不负

  坠坑而死

  我即自励也

  欢好如生

  杜女幽婚

  卷九 情中幻

  吹箫奇遇

  黄十一娘

  金三妻

  南楼夫人

  梦诗

  冥间甚乐

  七十万钱得假女

  固宠借种

  真真假假

  红绣鞋

  天下孰肯以真形示人者

  假女

  唐晅

  空中妇人

  齐饶州女

  屏风女

  娟娟

  张倩娘

  雕牙秘戏像

  谈生

  沈亚之

  京师鬻女术

  软障图

  女伶

  北海道人

  广陵妾

  铁胎

  唾花索发

  妻幻形

  我妻本是宫人

  毛女书

  能致妇人

  为翁翁婆婆唤去

  亡妻坐谈

  蓝道婆

  不识字妓作诗

  足小可藏袴中

  卷十 情中私

  穿其裙见其私足矣

  纳定哥为娘子

  毋逝我梁

  新台

  新儿故儿

  造物弄人

  私幸营妓

  梁意娘

  鹣鹣白鷁

  盈盈

  才子佳人应有此

  偷香

  春思满红船

  兰蕙联芳

  非今日几虚作一世人

  姜宝玉

  卷十一 情中爱

  此真梁鸿妻也

  羹污朝衣

  比肩人

  苏娘愿得谢郎衣

  我爱你白头乌肉

  见妻如宾

  卿卿

  菩萨看麻胡

  始知天下有丈夫

  一生辜负看花心

  下床答拜

  寄衣

  相公怜玉腕

  为公子点筹

  市鱼三斩

  甘后

  红泪揾罗巾

  温都监女

  王巧儿

  认取姑苏沈五娘

  南都妓

  真凤歌

  马琼琼

  抚松采药终其身

  莫教儿女衣芦花

  般般丑

  金簪刺目

  李师师

  各留不尽之情

  毋忘贫贱凄凉味也

  玉笛宫词

  服砒愈癞

  蜀娼能文

  丽娟

  笑服新衣

  云娘

  汪蟾辉

  濮小姑

  莲霞

  李爱珠

  凤彩

  李玉桂

  苏小莲

  方俊官李桂官

  魏三儿

  董小宛

  蔷香

  绿春

  胡成静

  若青

  许寿子

  玉素

  陈小怜

  红娘子

  李春江

  杨月楼

  汪桂芬

  杨小楼

  万人迷

  张少卿

  艳妹

  曾春姑

  郭十娘

  琳娘

  澹娟

  小五宝

  卷十二 情中媒

  纤手诗

  小师妓赐王景

  京口倡

  以妓饵父

  逾墙搂处子

  方媪择婿

  花叶题诗

  天下有心人

  莫不绝倒

  清江引

  二十八字媒

  小词为红叶

  武昌妓

  姚牧庵

  聂胜琼

  杨越渔

  四十年前二十三

  虎媒

  吾为卿媒可乎

  氤氲大使

  回回偈

  选婿窗

  周商女

  柳亭亭

  新柳

  杏绡

  卷十三 情中感

  题雪美人

  感梦

  热羹重进

  左贵嫔

  老婆牙

  坠楼不伤

  傅女

  君到来时近夜来

  两边花

  李章武

  呼妻再三

  感娼改行

  图形诗

  足抵一篇琵琶行

  郑德璘

  织锦回文

  相公且忍耐区处

  张好好

  莫负寒梅旧日香

  我杨氏婢耳

  雁字长短句

  姑以婢事试汝

  魏公婢

  题倚屏美人

  谭鑫培

  董年

  尹子春

  尹文

  田桂凤

  程黛香

  卷十四 情中痴

  古田娼

  双磷

  卜嘉会

  仿少年戏笑

  水出高原

  田令人 武恭人

  却要

  佳日得一足矣

  痴是不痴,不痴是瘸

  黄妓骗诗

  长桥月短桥月

  不知东方之既白

  花如解语还多事

  醉妆

  如此凉人何

  何处得此二痴物

  自寻鬼趣

  两少年争嬖一老妪

  拉花

  安得以媳为戏

  鸳鸯新冢

  最是五更留不住

  裸身绕岳父三匝

  卷十五 情中豪

  白头宫女说当年

  翠妃

  一钗值百七十万

  同昌公主

  凤毛金帐

  炀帝

  饮酒不尽斩美人

  妾媵数百

  北路鱼南路徐

  杀千金五花马

  半年靡金钱数百万

  玄宗

  宋郊

  是厕耳

  诸妓走马楼

  芳尘粘雨

  锦帐二十里

  题九迷诗

  暖手

  名士风流

  元顺帝

  你莫思量我

  苏媛媛

  秋容

  桂怜

  杨翠喜

  顾眉生

  卷十六 情中报

  张夫人

  遣绣履

  苔痕化作雪江清

  落梅杀妾

  死后毒夫

  剖腹取书

  分明依样画葫芦

  风流误人

  高邮某君

  我还尔命

  严武逃妾

  孙助教女

  王玉英

  张红红

  李娃

  呼嫂之报

  碧霞犀手串

  刘自然

  李公子

  红奴儿

  红泪一双流

  太原意娘

  何惜为人一看耶

  故夫投书

  路三宝朱文英

  十三旦

  陕伶

  梅巧玲

  黄桂英及婢阿招

  卷十七 情中谐

  偷闲学拜年

  涕泣女吴

  尼嫁士人

  月夜招邻僧闲话

  仿春秋

  耕余凿旧

  赠妾诗

  独不见建义井者乎

  吊丧妻

  秃疮天子跛足皇后

  春色

  溺爱不明

  妓谑

  老僧最惧内

  名士是何物值几文钱

  牛姓喜联

  纽扣诗

  忠孝娘

  素娥

  阴阳生

  破瓜无元

  卷耳

  嫁娶谑词

  夫人裙带

  君子有三畏

  确对

  糟糠妾

  我自哭亡妾耳

  一肚皮不合时宜

  茶亦能病人

  娶重婚妇

  以我姓伍故相弄耳

  天使其然

  众鸟欣有托

  正烧着大云寺门

  管夫人

  歌妇嘲僧

  烟蓑乘夜护花台

  你小是小,也是个老爷

  嘲李端端

  郭素学王轩

  米言

  只写“姊夫生”可也

  谁是阿奴他

  一韵对

  秀才张妓

  梧州竹枝

  花么凤

  嘲老人娶少妇

  五似

  此事岂可使卿有勋耶

  兄妹相谑

  便是皇后也少那两块不得

  必为人呼作白猴耳

  酒楼题壁

  鳏夫续娶登车妇诗

  不见阿婆三五少年时

  陈玉卿

  大姑

  荷官

  赶三

  马湘兰

  卷十八 情中案

  妇人何独知为夫

  王氏判

  哭妻抵法

  乘氏疑狱

  断足

  咏械

  孙秀

  河南农家子

  释母拘妻

  清涧疑案

  杀人者此

  夺节

  为珠钿死

  张氏狱

  红绣鞋

  碎尸投水

  哭声

  妖僧自号大比丘

  卢生

  断离婚

  是汝杀少夫

  黟县二案

  麻城狱

  黠仆污主

  是乃死于阴淫寒疾也

  神鹊鸣冤

  不婿汝子将奈何

  银钏狱

  总赖东君主

  煮人冤狱

  郴连秀才

  耿愚

  唐公谳狱

  杀猪验罪

  和尚内棺

  杀婢函首

  判妓九尾狐

  乌程狱

  平山僧

  移妻同宿狱中

  片言折狱

  借蛙陷夫

  独正宋娥奸罪

  王探花判

  嫁嫁嫁

  妇人能一掌致人死乎

  争葬亡母判

  汝妻父智人也

  陈丙杀妻判

  铅山妇

  柳鸾英

  贾洪林

  卷十九 情中化

  婢产肉块化为蜂

  八十老妇化为鼋

  食牛化虎

  人痾

  明女化男三则

  石工化为石人

  儿化为水

  肉化为蝶

  绝色妓化枯骨

  媪再世化犬

  獭化人

  异形

  女化男

  虎化人

  去者追者俱坐化

  少男化女

  化蛇

  妇化金

  雪妹化男

  美妇化虎

  妾化鹤

  蟹化人

  人化蝶

  妇化狸

  毛女

  蒲化人

  不孝妇变虎

  卷二十 情中通

  莺肠寸断

  马诉主冤

  寡女丝

  雁四则

  寄鱼书

  有情树

  传书燕

  相连草相离草痴汉药

  黄昏散

  美人鱼 人面猪

  比翼凤

  薄荷油

  躲破鼓

  更生花

  莲子不去心

  相念药

  睡香

  媒竹

  鸾睹影

  孤飞燕

  燕嫉前雏

  鹤书

  若非我陈州侣耶

  凤抱女飞

  相思鸟

  孤鹳移情

  鸳鸯

  队队

  相思子

  驴驹媚

  绿衣使者

  卷二十一 情中迹

  瞒公桥送婆岭

  乌夜斋

  贞女井

  虞姬墓

  兄妹为夫妇

  武则天墓

  妒女祠

  露筋女

  小娘墩

  残苦庙

  妹资潭

  双女冢

  冰房

  梅花冷铁之墓

  夫人潭

  义娘义井

  风流阵

  一夫多妻

  剉角媒人

  扬州瘦马

  僚妇

  卷伴

  烈妇墩

  二十四桥风月

  情尽桥

  瓶鞍

  杀尼姑街

  碧云阑

  澡浴

  嬉妇

  九夫坟

  绿郎红娘

  独妇山

  京中新婚

  吐肉壶

  娘子桥

  苏州有苏小小墓

  躲婆石

  女儿节

  欢喜地

  绣花坡

  盒子会

  婿乡

  药妇山

  响屧廊

  莲花双冢

  三娘子台

  乔家故井

  四娘坞

  九女墩

  十女墓

  桂龄

  小杨枝

  卷二十二 情中外

  比玉居

  羽衣人

  表弟非表兄表子

  南风五两轻

  叶先生冥缘

  八股何如两股好

  男妾

  法外纵淫

  妄念辱身

  种种魔障皆起于心

  南山二老

  鸭嬖

  痴和尚误钻库穴

  小唱即小娼

  泣前鱼

  梦鱣胯下

  余桃啖君

  一雌一雄

  秦宫

  牧童

  安陵君

  契兄弟

  断袖宠

  万生

  梦尻带后穿

  官今日形容大异

  龙山真圣人

  韩嫣

  兵子

  作坑诱杀

  男色之靡

  妹弟并宠

  狎童与横陈女迥殊

  东乡太岁狎邻童

  男子生子

  金凤

  男娼补

  宁作子都妾

  韵兰

  絮铁

  胡么四

  卷二十三 情中浪

  飞燕合德合传

  使石哥秽谈

  风雨竹一幅

  三元宫僧

  主人翁

  咏蔷薇

  二十余女更番侍寝

  引山阴公主事

  松下秘戏图

  龑玢之淫乐

  瓠芦中有月

  陋妇性荡

  插青

  南风之秘密

  据腹而卒

  罗汉老陪

  驴亦轮奸

  对食

  题联轻薄

  裸妇人形体

  裸妻于男女前

  欢喜佛

  养汉耶汉养耶

  傅彩云

  朱玉

  翁梅倩

  卷二十四 情中妖

  吴寸趾

  宣和宫人

  妖履

  莫小孺人

  石洞绣鞋

  陈三姑娘

  童朴斋

  道士欲剖丽女心

  海盐吴姓

  狐女

  狐足作纤纤样

  绿华

  鬼卒昵妓

  鼍精

  蟾蜍

  假托虞定国

  焦土妇人

  汝州村人女

  狐精

  京师异妇人

  蛇妻

  芭蕉女子

  葛大哥

  莺莺有夫

  阁头狸二娘

  焦木作祟

  泥孩

  桂淑芳

  虎精

  卷二十五 情中正

  徐妙锦

  送妇至谪所

  拒奔

  汝为妇可试耶

  尔第去

  何异鲁男子也

  却女持茶

  金且不受何以女为

  渡浦避少妇

  正色拒邻女

  汝贫何遽至此

  女归仍处子

  世上无如人欲险

  挥弦曼唱蔡中郎

  男爱行女爱节

  主人有少妇

  侍儿赠帕

  诗遣朝华

  危乎哉

  女鬟完璧

  燃烛待旦

  戴杏花

  小鬟侑酒

  美女置之别室

  恶见妇人

  选娼本非藩镇事

  醉眠邻妇侧

  卷二十六 情中憾

  怜薄命

  彩凤随鸦

  留人不留人

  吝将嫁服换征衣

  王琼奴

  心终不死

  阿(衤盖)

  张壁娘

  赵嘏

  吴氏女

  会稽女郎

  缺月难圆

  不敬妻父之报

  钗头凤词

  羞见牵牛织女星

  孤山艳魄

  仿佛似一我字

  紫罗囊

  日夕以眼泪洗面

  王福娘

  文鸾婢

  长安女尼妙音

  狎娟少年

  碧鬟郁死

  赌姬

  朱淑真

  颜令宾

  朱希真之闺怨词

  何人赎文姬

  禹锡妾被夺

  流落今如许

  招夫诗

  薄幸郎

  不见君一第而死

  狱中自序

  谢珊珊

  苏宝宝

  三凤

  玉娘

  福嬉

  莲喜

  金黛云

  若兰

  李苹香

  蒋四娘

  寇白门

  彭雅卿

  王月琴

  李十娘与媚姐

  吴卿怜

  卷二十七 情中仇

  刑于寡妻

  非姻也仇也

  推妇堕井

  集将使择

  因儿复仇

  王魁

  刘翠翠

  小溪县令妾

  女伶盂思贤

  王八郎

  解银儿

  顾五来矣

  卷二十八 情中累

  八面观音

  绿珠

  何所畏而不检校夫婿

  荷包出售

  奴子魏藻

  非烟

  君夺臣妾

  周娼

  惜指失掌

  为欢殒生

  奸杀

  邮亭一夜眠

  忍冷

  作《红绣鞋》曲被劾

  楚儿

  圈文章

  并华

  窈娘

  净身面妓

  代妓作醮词

  蒋生

  林黛玉

  陈圆圆

  寅姑

  月英

  赛金花

  金钱

  玉如

  陆兰芬

  卞赛赛与侍儿柔柔

  卞敏

  卷二十九 情中妒

  宫人手

  九锡

  捽须堕地

  宦告妒妻

  岳鹏妻妒

  缝婢阴

  女侠止妒

  虚咽一瓯溺耳

  不如降黄巢

  幸掌衣婢

  击子碎首

  阴皮附驸马面

  为妓鞋而死

  狮化为虎

  四畏堂

  杖王宾妻

  生肉二盘

  朕亦畏之

  草实婢腹

  长江天堑

  罗氏防限

  妻妾镊须

  两宅别居

  惮妻如严亲

  妒妇津

  药赐妒妻

  龙邱狮吼

  王昕拊膺

  拔刀上床

  朋友治妒

  悍妇肉

  锁阴奶奶

  妒妇后身

  我见犹怜

  一岁妒死八十四人

  漆侍女为癞

  汝好妆耶我为汝妆

  事婢如姑

  木椎杀妒妇

  锄地见人

  酷刑

  余媚娘

  天下之善妒人

  化妒神咒

  独孤皇后

  卷三十 情中淫

  童子成人

  刃杀公主

  杀子报

  帝王秽迹

  田氏姑

  生人淫死尸

  西洋椅

  此军国重事耶

  狐有死道

  鸳鸯会

  忠仆报冤

  河间妇

  番妇

  家庭酷刑

  苦竹郎君

  陈姥姥

  饮泣受污

  郁林王何妃

  宇宙之大何所不有

  元帝徐妃

  暹罗妻驴

  同心结

  神谴示众

  禽兽行

  卷三十一 情中神

  金姬

  罗帕

  领巾成桥

  康王庙女神

  道人授桃

  汪氏遗鞋

  玄天女

  洛神龙女

  天上玉女

  张镐妻

  张女郎

  东海姑之神

  云英

  雁门女子

  坑三姑

  洛阳花神

  园客妻

  贞妇显灵

  张果老

  厕神

  广利王女

  智慧菩萨

  谷神女

  亡女显烈

  蕊宫仙史

  洞庭君女

  吹笙女

  三村妇

  马仙娘庙

  卷三十二 情中鬼

  赵七使

  鬼婚

  鬼头王

  你两个好也

  章翰

  十八婆

  殡女惑人

  昭君

  蒋通判女

  卫芳华

  亡妻乳儿

  郑婉娥

  窦玉

  绣玉吟

  陆花冠家女

  隋县主

  李陶

  张云容

  刘子昂

  卷一 情中侠

  奇女子

  《金壶避墨》:自有战争以来,豪杰之士纵身戎马间,建功立名,人才辈出。而世间的非凡女子,也不愿在闺帏里终其一生,我所听说的杜氏女,便是以勇略著名于世的。

  杜氏,名宪英,河南人。她的父亲是有名的秀才,家中藏书数千卷。自幼从少林学习拳法,拳术精绝。等他生了女儿宪英之后,爱如掌上明珠,以藏书及拳击进退诸法教授她。宪英颇聪颖,诗书过目不忘,拳法一点即通。曾将古今兵事辑为一书,藏在枕中,闲暇之中翻阅。父亲病重时,告诫她说:“我晚年才生你,来不及为你订下婚姻大事,你母亲年纪又大了,也不能为你操心,你须自己判断好坏,自己作主。婚姻是件百年大事,疏忽不得,不要像世上的一些小儿女,羞涩不言,听人摆布。”说完,就去世了。

  父亲死后,母亲去娘家小住,在那儿她见到两位年轻人,一位姓周,一位姓郑,才貌相当,都是姑表姨表亲。母亲觉得这两个年轻人都不错,便私下里和女儿商量。宪英叹息道:“文武兼备的人太罕见了。郑生致力于举业,成就不会太大;周生专习武功,为人也厚道,他还可以。”母亲说:“现在黄河决口,田地荒芜,盗贼四起,习武的确更好些。”于是便托人与周家交换了生辰八字,不久,就结为伉俪。婚后,两人感情日益亲密,别人都称他们是天造地合的一对。

  第二年,粤贼向北进犯开封,以大部队攻城,而一些小股部队则四处掳掠,闹得开封城内城外人心惶惶,不得安宁。见此情形,宪英夫妇聚集了远近村落二百多强壮村民,分为二队,每人率领一队。这一队中又分为二队,共是二正二奇。粤贼来后,见只有几十个人在抵抗他们,以为不足为敌,便直冲女阵。

  女阵假装败退,退到丛林中。周生突然率领人马从树林东侧大呼而出,贼兵猝不及防,慌忙后退。而西侧又冲出一队人马,喊杀声,火炮轰响声,交织在一起,山谷树梢旗帜飞扬,不可数计。贼兵惊慌拼命溃逃。距丛林四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座破庙,宪英断定敌人兵退时一定会向破庙撤退,便先在庙里设下埋伏,等敌兵来时,给他个突然袭击。果然不出所料,慌不择路的敌兵向庙中撤来。刚到庙门口,就听到一片喊杀声,贼兵无力抵挡,村民们像杀鸡宰鹅一样叫贼兵脑袋搬了家。

  贼兵的头目见自己的部队溃不成军,也择路而逃,宪英紧迫不舍。交战数回合,分不出胜负。头目回过头来瞅着宪英嘿嘿大笑,宪英也笑了起来,并乘其松懈之机,拿起长枪向他的腰部刺去,刺伤了他的肋骨,他翻身落马。头目见自己被个女子败下阵来,极为恼怒,大吼道:“我左山虎三十年骁勇,不料竟死于一个女流之手,岂不惹兄弟们笑话!”此时,贼兵已经远逃,太阳将要落山,宪英便下令鸣金收兵。而周生却穷追不舍,最后坐骑陷入泥潭中。他有力使不上,被敌兵捉去了。

  去侦察的村民把情况报告了宪英,一检查,共少了四人。宪英大怒,率领二十个骑手飞驰而去救人,但已来不及了,贼兵已把周生押回兵营。宪英见丈夫被抓,非常痛心,便设下一计搭救丈夫。返回住地后,她便去查看左山虎的伤情,见伤得不重,还可支持,就让人急取创伤药为他治疗,并亲自为他包扎伤口。

  随后,又安排下酒席请左山虎赴宴,而暗地里却在酒中放了慢性毒药。席间,宪英殷勤劝酒,并说:“我原来以为你就是个寻常的蟊贼,现在才知道你其实是位英雄豪杰,阵上不能相让,请你谅解我。”宴后,亲自扶他上马,让人把他送到离贼营几里的地方然后返回。左山虎回营后,极力赞叹杜宪英贤良能干,对她不但不恨,反而还感激她,并因此而释放了周生,让他掌管花名册。第二天,左山虎毒性发作而死。村人去请教宪英:“你既然要放他走,干吗又投毒?”宪英说:“先吃了我一刀,我又假言安慰他,这种感激之心不会长久,时间一长,他又生怨恨,一定会杀了我的丈夫,让他正在感激之时死去,其他的贼也不会再改变他的决定了。”众人听了她的话,都很叹服。

  赞扬道:“我们这些人的确不如!”

  宪英等了周生三年,周生也没归来,而母亲这时也亡故了,宪英便拿出几万钱买了位身强力壮的婢女,教以武艺,跟随她云游阜城连镇,暗中寻访周生的下落。可是找了好久,也没有消息。于是两人又由皖北间道至江南。一天,她们将船停泊在江港。在她们的小船边还停泊着一艘大船。船主是位有钱人,他与商人合伙贩运货物,为了逃避关税,他们冒充读书人去杭州赶考。船刚停泊不久,岸上便来了位僧人,穿着宽衣大袍,戴着遮面的斗笠,走到泊船的对面,便坐下敲木鱼,将衣钵短杖放在身旁。老僧看了看宪英,又盯住了那些商人,看了好久,叹息着走了。这时,只听远处传来笳管声,接着岸上便来了几个书生模样的人,在那散步徘徊。商人们正想结交书生,来帮助自己混过关卡偷漏关税,便登岸把他们请到了船上,煮茶倒水与他们闲聊。彼此互通了姓名籍贯后,“书生”们就开始纵论天下大事,其间也杂以文字科名语、农商语、兵语、青楼妓院谐谑语。商人们除了买卖经纪外,别的一窍不通,只能目瞪口呆地听那些“书生”神侃。“书生”说:“我们一见如故,意气相投,你们真是去杭州赴试的吗?”一位商人说:“实不相瞒,我们是贩运一点货物,前面关卡很多,想拜托你们帮帮忙,让我们逃脱税金,等到杭州时,一定重谢。”书生说:“是否安居乐业,是否生活闲适,前生已经有了一定之规,我们萍水相逢,说明是有缘份,这区区小事,还说什么报答呢!”

  于是拱手告辞,临走时看了一眼宪英乘坐的小船。

  商人们回到船上,都很高兴,便尽说一些下流话逗乐,还不时地拿眼偷看宪英。此时,婢女在后舱假装睡觉,宪英生气地说:“身死财丧还不知,竟有心窥视人家的妻女!”商人闻听此言,甚为惊讶,密语了好久,猜不出会遇到什么灾难,最后怀疑宪英的船是盗船,于是大家纷纷跪下,请宪英饶命。宪英哂笑他们说:“我的船上没有盗贼,刚才和你们坐在船上闲聊的,和坐在岸上敲木鱼的僧人才是真正的盗贼。你们家拥巨资,每日醉生梦死,岂知世路艰险凶恶呢?”商人们都点头称是。宪英又说:“处世需要才能,即使是兵戈扰攘中带钱货远行,也非大有才能不可。如果自己没有那份能耐,宁愿坐在闺房中哄孩子玩,也别拿买命钱往虎狼的口中填。现在就要身死财丧,而自己还不晓得,竟有心偷看人家的妻女!”商人越听越怕,忙问她怎样办才好?宪英把婢女叫出来对商人们说:“这是我的前锋燕支将军。你们要是害怕的话,都到岸上躲避,否则,就老老实实躲在船舱里等着,千万别露出声影,我两人尽力抵挡他们,至于能否抵挡的了,就看你们的运气如何了。”

  到了夜晚,又听到笳管声,而且声音越来越近。宪英说:“没错,是盗贼们行动的信号。”商人们一听,吓得不敢动窝。

  既不敢上岸,又不敢躺下,只好紧闭舱门,吹灭灯火屏息静气,在床上缩成一团。此时,下弦残月初出,繁星闪烁在空中,略辨人影,两岸芦苇被风吹得瑟瑟作响。宪英想:如果迎战,彼众我寡,不易制服,不如等他们来到,出其不意刺杀他们。于是,与婢女约定说:“昏夜行动不便,彼此以发髻上的明珠映月光为记,免得误伤自己人。”不久,盗贼们果然先登上商船,前边的两个人不知道是谁,第三个人显然是那位坐在岸边敲木鱼的僧人。这些人昂着头四处看了看,便去夺商船门。宪英手持利剑冲上前去刺杀,应手将盗贼杀倒在地。其他的两位见同伙被杀,大叫着“上”,就竞相奔往宪英的船。宪英挥舞着利剑,银光闪耀,就像在耍着一条白色绸带;女仆手持双铁椎,从宪英后面跃出,光辉上下如球。贼方避开利剑,不料婢女铁椎又打来,左右开弓将两个盗贼全打入水中。鏖战方急,商船后舱又大喊盗贼上了后舱顶。婢女跃身登上船舱篷顶,左臂被盗贼刺中,她忍痛扔下铁椎换了一把刀连连劈下,贼也受了伤,忍痛狂奔而去。等点灯一照,见船头篷顶都是血。商人们见盗贼走了,才战战兢兢地出来致谢,人人面如土色。宪英训斥了他们一顿,让他们回舱去了。

  宪英和婢女回到自己的船上,为婢女裹好伤口,让她躺下休息,而自己独坐着等待天亮,以防备不测。第二天,正想解缆启航,突然逆风大作,宪英只好继续停泊,等风顺了再走。

  中午时分,有几十艘楼船从上游乘风而来,也停泊在港外。商人们又大吃一惊,以为是盗贼们来复仇。派人一打探,才知原来是某营王总督率领部下巡游缉拿盗贼。军士先来盘问商船,商人们说“去赴试。”“赴试为什么载着货物,莫不是盗贼吧?”商人说:“我们不是盗贼,而是遇盗贼幸免的人。”军士见在商船这儿没问出个名堂,又去问宪英的船。宪英还没来得及回答,商人说:“这就是杀死盗贼救我们命的恩人。”军士见两位女子而没有一位男人,商人们又不像读书人的模样,便开始怀疑他们的踪迹,没完没了地盘问。宪英大怒,说:“别费话,我就是杀死左山虎的中州杜宪英,你们问我干什么?

  “话语未落,忽然有一人从楼船跃出登上宪英的船,以急促的声音问道:”杜家英娘在哪里?“宪英茫然不知所答。那人又问:”英娘不认识我啦?“宪英一看,眼前站着一位四方大脸,身材魁梧的军官。好像有点像她的周生,但周生没他那么多的胡须。正猜测间,那人又说:”我就是河南的周生,与你是夫妻呀!今天率军队缉拿盗匪路过此地,不曾想遇到了你。“宪英还是不敢答应。周生便说:”你不记得嵩山射虎时吗?“宪英说:”弓衣金弹在哪儿?“周生说:”放在洛水犀腹中。“

  旁边的人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是他们俩人明白,这是当初闺中隐语。问答既合,宪英不觉流下泪来,抽泣着说:“我为您,已经尽到力了,幸亏神明保佑,让我们在此相见,可是你怎么不姓周而改姓王了呢?”周生便简略地叙说了他被俘改姓的经过。原来,他被左山虎的部下抓获后,左山虎因宪英的关系,放了他一条生路,左山虎死后,他便劝说左山虎的残余部队投降了。主将王公见他聪明能干,很赏识他,就让他跟随己姓,并任命他为守备,跟着王公征伐江皖一带。后来又保荐他做了总督,还赏赐给他花翎,封赐勇号。周生说了他的经历后,又问宪英什么时候渡的江?婢女是什么人?宪英还没说完,商人们便在船头叩首请求拜见总督。说是为了感谢宪英的救命之恩,愿意送给宪英五百两黄金为她祝寿,宪英坚决不收,只是嘱咐他们以后多加小心,如果再遇到麻烦,她也没办法帮忙了。商人们都被她的豪侠之气感动得哭了,连连拜谢而去。

  周生结了巡查缉盗的事,当日便称病辞官,与宪英一起隐居嵩山,每日读书种菜以为乐。婢女回家后,嫁给了某千总,她的勇力比丈夫不知大多少倍。先前提到的那位郑生,一辈子也就作了个秀才。

  岂有弃夫而能久安于吾者

  《山斋客谭》:康熙甲寅年间,浙东发生叛乱,盗贼兵匪蜂起,官军前去征伐,胜利凯旋。征伐的官军中有一位蒙古士兵,他住在钱江一户百姓家,趁兵荒马乱之机劫掠了一位妇人。

  这妇人稍有姿色,蒙古兵十分宠爱她。后来妇人的丈夫多方寻找,才打听到妻子的下落。于是,便哀求蒙古兵把妻子还给他。

  蒙古兵很同情他,两人便商量好价钱由丈夫把妇人赎走。等蒙古兵让那妇人走时,她竟不同意。蒙古兵很生气,把钱扔给了那位寻妻的丈夫。丈夫没办法,只好哭着走了。那妇人见丈夫已走,便在屋里破口大骂。蒙古兵走进屋去,对妇人说:“你何不跟我到熟人家中去住几天,免得你丈夫再来找你。”妇人欣然从之。两人登上高山,又转弯抹角地来到一个山谷,此地极为荒凉。蒙古兵拔出剑来数落她说:“你这不仁不义的女人,哪能抛弃了丈夫还会一辈子跟我安心过日子呢!”说完,不顾妇人哀求,一剑把她杀死,将她的尸体扔进乱石中,转身回去了。

  云娘

  《秋灯录》:密云的汪参将,是广陵人,他有位仆人叫王忠。王忠闲来无事,常去镇里的李家酒馆。酒馆主人见王忠老实厚道,便把十八岁的女儿云娘嫁给了他。不久,汪参将任职期满,要返回维扬。临走前,他叫王忠去准备车马,还让为云娘配置一辆。云娘听说后,对汪参将说:“大人您行李物品甚多,取道河北,征途不靖,请让我身穿军人服装,拿着弓箭以防意外可以吗?”汪参将听了云娘的话,很是惊异,便授给她五石弓。云娘把弓拿在手中,像折草梗一样把它折断了,连换了几个弓,都不称意。云娘回头对王忠说:“这些弓都不行,还是取我家的弓来吧!”待王忠把弓取来后,云娘便腰别箭袋,身挎大弓,骑着骏马,跟在行李车后向前走去。

  此时,为乙卯年。那年头,天下不安,群盗塞路。队伍走到一处荒原,云娘纵马向前,远远望见有十几个人骑着马奔驰而来。转眼间,一支飞箭射过来。云娘一挥衣袖,弓箭应声落地,接着又一箭射来,云娘伸手把它接在手里。随后,云娘拉弓射箭,吓得拦路贼扭头便跑,没逃两步,云娘手中的箭已射向一贼的后脖颈,贼被射下马,倒在地上。云娘乘胜又射一箭,另一拦路贼也当场毙命。拦路贼见连丧二人,自知不是对手,仓惶逃走了。

  在云娘的保护下,参将安全地回到了家中,没有丢失任何一件物品。云娘不仅武艺高强,人也长得漂亮。参将的儿子一见倾心,便想与她相好。云娘说:“我这卑贱的女子,能被公子怜爱,的确是三生有幸。然而有王忠在,我不忍心这样做,不如把王忠打发走,你准备下聘礼来娶我,我才能跟你。”公子大喜过望,便给了王忠好多钱财,云娘给他指了个去处,让他走了。王忠走后,公子就开始筹办婚宴,准备和云娘结婚。

  岂料云娘身穿戎服,手持佩刀,立在堂上,斥责公子说:“你家愧建高才,不能出奇报国,偶遇盗贼,便胆战心惊,不知所措。我一介妇人,奋不顾身,一路护送,终于使你家安然返回。

  我报效你的,已经够了。没想到你竟恣行不义,玷我清白。“

  说着,便用刀逼着公子,边向门外退去边说:“有敢追我的,我就像杀河北拦路贼一样砍了他的头!”公子吓得丧魂落魄,一个劲儿地乞求饶命。云娘退到门口,门外已有碧衣奴牵着马在那等待,她翻身上马,飞驰而去,再也没有回来。

  凶首未悬何颜从夫地下

  《永明县志》:蒲氏,名素嫦,是给谏官的女儿,江西新喻县丞子徐濂的妻子。蒲氏仁慈孝顺,克守妇道。她父亲曾以穷书生的资格两次入京应试选官,她倾其妆奁钱财,资助父亲往返。她耐心事奉后婆母,对待丈夫的异母兄弟也尽心尽力。

  二十二岁时,生了个女孩。就在那一年,丈夫与村里的地痞发生口角,让地痞乱棒子打死。蒲氏见丈夫惨死,悲痛欲绝,亲友们百般劝解也不听。后来,忽然哭泣着叹息道:“凶手还没有着落,我有何面目跟随丈夫而去。”于是,就日夜大哭不止,希望凶手偿命才称心。凶手终日见她哭泣,听她祈祷上苍惩罚杀人者,心绪烦乱,竟畏罪自刎而死。蒲氏见凶手已死,遂祭典了丈夫,决定终身守节。有关方面表彰了她的贞烈品行。后来,屡遇战乱,她都能洁身自保,虽是非凡的男子也不见得比她怎么样。

  大呼捕贼

  《唐书。段居贞妻谢传》:谢,字小娥,洪州豫章人。段居贞本是历阳郡的侠义少年,以重气节闻名乡里。他与小娥结婚一年后,便与岳父一道去闯荡江湖做买卖。不料,刚离家不长时间,便被强盗杀死。小娥闻听凶讯,悲痛万分,纵身投入江水中,想一死了之。幸亏有人相救,才幸免于难。随后,就沿途讨饭来到父亲和丈夫的遇难地上元。

  一天晚上,小娥梦见父亲和丈夫告诉她凶手的姓名,离析其文为十二个字,小娥就这十二个字询问亲戚朋友,没有人知道说的是谁。后来,陇西的李公佐为她解释说:“它的意思是,‘杀我父者,必申兰;若夫,必申春’。你试着按这两个姓名找找。”小娥哭泣着向李公佐道谢。

  那申姓是有名的江洋大盗及亡命之徒,小俄自知女流之辈要到处寻找他们的窝巢不易,便女扮男装,为人家当雇工做杂物来追查凶手的下落。一年后,得知申兰在江州,申春在独蒲。

  他们两人是叔伯兄弟。小娥辗转来到申兰的家中作仆役,每天谨慎做事,小心待人,很快就博得了申兰的信任,家中的大小事情都让小娥料理。就是他出去抢劫的物品,也让小娥过目。

  因而,小娥得以发现了父亲和丈夫的衣服用品,知道以前的梦不假,便想找机会报这血海深仇。一天,申兰邀集盗匪们来家饮酒,申兰和申春喝得酩酊大醉,像死狗一样躺在床上,小娥见时机可乘,便关上房门,拔出佩刀,把申兰的脑袋割了下来。

  然后大叫捕贼。邻居们逾墙而过,来帮助小娥抓住了申春。小娥于是又上书官府,为她父亲和丈夫申冤,官府将申春斩首偿命。刺史张锡很赞赏她的豪侠勇气,上报观察使,请观察使奏请皇上,予以表彰,观察使没有替她请功,小娥又回到了豫章。

  人们听说后,都纷纷来聘求她,她概不答应。竟削发为尼,终身吃着粗茶淡饭,穿着破衣烂衫。

  陆员外赠妾柬

  《枣林杂俎》:李明岳是嘉兴梅溪里人,他虽然有妻有妾,但总是光生姑娘不养儿子。为此,他很忧虑:年龄渐渐增大,再要不生儿子,诺大的家业谁来继承?他的好友,平湖的陆澄源知道他焦虑的心情,便把自己喜欢的小妾送给他。这小妾是陆澄源从燕地花大价钱买来的,她不仅容颜美丽,而且也善解人意。因此陆澄源给李明岳写了一封有趣的赠妾柬:“北地佳人,盈盈甫笄;东方才士,鬑有须。割我下陈,侍卿中幄。鹅柳之长条初折,梅溪之远黛方新。红拂善相,李郎庶几俊眼;黄衫侠客,霍女间是奇缘。拜姑嫜身乍分明,叙姊妹心休见别。豪岂同于换马,喜或媲于乘龙。晓发棠舟,只合漫歌河畦柳;夕开油壁,想应欢见画中人。陈嫒咏旧宫诗,我不更逢山下;杜老赋新婚别,君其倦问水滨。聊采微芹,以充合卺。愿言种玉,用慰推云。”

  王忆香

  《金壶錡墨》:朱九妹,是扬州人,二十岁。她才色双绝,兼善书算,为远近闻名的美人才女。后来,她被流寇抓获,献给其首领,首领甚为宠爱她,但九妹却下决心不与他同生共存,暗中在他的饭碗中下了砒霜,但因计谋不周全,自己反被杀死。

  事隔不久,又有金陵李氏女,被选入那首领宫中,李女进宫前就将一把一寸多长的小刀藏在发髻里,趁首领酒醉酣睡时,直刺他的喉咙,首领正巧在她行刺之时转身,误刺他的左肩。首领大怒,将她活活剥了皮,悬在竹竿上焚烧。这闺阁之英,死得真壮烈呀!

  还有那秦淮妓女王忆香,也是个烈性女子。她被都督施某强占为妾后,佯装顺从,然后用酒把他灌醉,抽出刀来将他杀死,自己在后楼上吊而亡。

  贷钱赎故人女

  《宁波府志》:丰有俊字宅之,是丰稷的第四代孙,曾去钱塘游历。一天,他来到妓院,见到一位小妓女,他觉得很像是朋友的女儿,就频频看她,小妓也认出他来。喝完酒,小妓羞涩良久,才问他:“您认识我吗?”一问,果然是朋友的女儿。有俊说:“我所以坐在这里不走,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来问你。今天我们先各自休息,我会想办法帮助你。”此时,有俊仅有八千钱,他便又贷款二百千钱来赎那位小妓,赎出来后,为她挑选了个好人家嫁了过去。

  备奁具嫁名士女

  《辍耕录》:沈仲说是姑苏人,四十岁时还没有儿子。妻子邹氏觉得对不起丈夫,便趁他外出之机,为他买了位年轻漂亮的小妾。仲说归来后,邹氏让小妾出来拜见他。仲说询问她的家庭情况,小妾默然不语。仲说再三盘问,她才哭着说:“我是范复初的女儿,因父亲故去家中贫穷,被母亲卖到这里。

  “仲说听说了她的身世,侧然泪下,对妻子说:”这女子的父亲是吴中名士,是我的朋友,朋友的女儿怎么能作我的小妾呢?应该把她当成我们自己的孩子看待。“于是,就寻找到她的母亲,让她为女儿挑选个夫婿。仲说为朋友的女儿准备了丰厚的嫁妆,把她嫁了出去。人们知道了沈仲说的仗义行为后,都交口称赞他。

  九十万钱赐原夫

  《闻见前录》:北宋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曾任参知政事,在神宗支持下实行变法,以谋富国强兵之道。他的散文雄健峭拔,为“唐宋八大家”之一。他为人耿直仗义,深受百姓爱戴。他的夫人吴氏,曾为他买了个小妾。安石见后,问她:“你是做什么的女子?”小妾回答:“夫人让我在您的身边侍奉您。”安石又问:“你是谁家的女子?”小妾说:“我的丈夫运送军粮出了差错,家资全被没收,还不够偿还,便又把我卖了来赔偿。”安石神色严肃地问:“夫人用多少钱把你买来的?”小妾说:“九十万。”于是,安石便派人去把她的丈夫叫来,让他领回自己的妻子,那九十万钱全赐给了他。

  矢以死白夫冤

  《光泽县志》:李氏,是孝廉何本盛的儿媳妇,何有谟的妻子。本盛继母生了四个儿子,都是剽悍凶残的恶棍。本盛科举及第,被任命为州守,还没等上任,便暴病身亡。本盛死后,他的同父异母弟便想谋杀他的儿子有谟,好瓜分其家产。一天,他们假意请有谟去吃饭,却在粥里放了毒药。有谟刚吃了两口,毒性便发作了。有谟知道遭人暗算,就强忍着巨痛,跑回家中瞪着眼睛对妻子李氏说:“我中毒了,活不了一会儿,你年纪还轻,儿子又小,怎么能为我报仇雪恨呢!”李氏见丈夫被人暗害,悲恨交集,发誓就是死也要为丈夫申冤报仇。于是,埋葬了丈夫,便申诉官府。可是,匍匐辛苦十几年,也没个结果。

  有谟自死之后,冤魂兰直不散,时时在她身边号哭,李氏由此报仇的决心更为坚定。

  后来,李氏所说中丞朱某廉明公正,便到他那儿投诉状子。

  朱某派人将凶手抓来,亲自审讯,案犯供认不讳。朱某遂下令将他们立即斩首抵罪。自此以后,有谟不再号哭。李氏为丈夫报仇后,便在家殷勤地侍奉婆母,教育儿子。儿子还不满二十,就成为乡里的秀才。崇祯年间,有关方面为她立牌坊以示表彰。

  胡子妻

  《寄闲斋杂志》:胡子,忘了他的姓名,只知他是石家的老仆人,因他满脸胡须,人们称他为“胡子”。胡子娶妻某氏,稍有姿色,邻家一位少年倾慕于她,请求跟她作爱。某氏性本放荡,只是没有机缘,见少年来求,便也欣然答应。一天,两人正在卿卿我我,不料胡子从外归来。胡子大怒,拿起刀来想把他们二人杀死。奸夫淫妇一看,吓得七魂出窍,赶快爬起来请求胡子饶命。胡子见他们那可怜相,转念一想:他们虽然欺我太甚,但所犯的罪过还不到死的地步,而我连杀两人,也太残忍。我不如把这贱货送给他,日后她再与人通奸,也跟我没关系了。于是,就用刀指着那少年呵斥道:“你愿意以她为妻就把她领去,我也就饶了你;若不同意的话,请吃我一刀。”

  少年见不被杀头,又得了老婆,感动得一个劲儿地磕头谢恩。

  妻子尚有留恋之色,胡子拿刀驱逐她。妻子见此情形,哭着跟那少年走了。

  袍中皆箔金

  《女侠传》:董国度,字元卿,饶州人。宋徽宗宣和六年进士及第,调到莱州胶水部任职。此时,北方战火纷起,国度只好将家眷留在家乡,独身前往任所。不久,中原沦陷,董国度虽然有家,但却回不去,只好弃官流浪到村落里。在村落里,他与投宿的客舍主人相交甚好,主人见他滞留异乡,身无分文,非常同情他,便为他买了一个不知姓名的小妾。小妾聪颖敏慧,善解人意,而且还颇有姿色。她见国度贫穷如洗,便以拯救丈夫于窘困之中为己任。她罄家所有,买了七八头推磨的毛驴,几十斛麦子。将麦子加工成面粉后,便骑驴驮面到集市上去卖,傍晚时,才得钱而回。如此辛勤劳作了三年,获利渐多,便购置了田地房屋,日子开始好起来。而董国度因与母亲、妻子分离日久,又与家乡不通音讯,便常常忧心忡忡,无好心绪。小妾见丈夫时常闷闷不乐,就柔声询问原因。国度此时与小妾感情已极为深厚,便不再隐瞒,详述道:“我本是宋朝官员,家人都留在南方乡里。只因烽火连绵,我有家难归,而独身漂泊在此。现在我虽然有你在身边侍候,但也不能不时刻挂念着高堂老母和结发妻子。所以,每当想到这里,便心乱如麻,想一死了之。”小妾说:“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我有位哥哥善帮人谋事,他这两天就会来,我请他为你想想办法。”十天后,果然有位身材高大、胡须长茂的客人骑着骏马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几辆车轿。小妾说:“我哥哥来了。”两人忙出来迎拜。小妾将董国度介绍给哥哥,三人寒暄了一番之后,便进屋饮酒叙谈。席间,小妾把丈夫的忧虑详细告诉了哥哥,并拜托他帮忙。

  此时,占领北方的女真兵有令:凡逃匿的宋朝官员,自首者宽大,匿藏不报者格杀勿论。董国度已经透露了自己的身分,又怀疑他们兄妹要图谋自己,便又后悔又害怕,就骗他们说:“我不是宋朝官员,前头说的话都是我瞎编的。”客人听了他的辩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说道:“我妹妹与你相处多年,亲如骨肉,所以我们才冒犯禁令打算送你南归。可是,你却无端怀疑我们。假如途中有变,岂不是连累了我们。快把你的身份证书交给我作为信用,否则的话,我明天就去报告官府。”

  董国度听他这么一说,更加害怕,自己猜测这回是必死无疑了,战战兢兢地把身份证明从口袋里掏出来,交给了客人。哭泣着表示,生死由客人安排。

  客人天明离去,第二天他牵来了一匹马,对董国度说:“你可以走了。”董国度请小妾一起走,小妾说:“我还有点事,必须在这呆一些时候,明年这时,我当会去南方找你。”说着,递给董国度一件棉袍,并接着说:“这是我亲手缝制的,你把它穿上,你一切都听我哥哥的安排没错。你回南方后,我哥哥可能会拿出几十万钱赠送给你,你千万别要。如果推辞不掉,你就把这件棉袍拿给他看。他曾受过我的恩惠,现在送你回去,还不足以报我,当能再送我回去。若是你拿了他的钱财,他的责任便尽到了,不会再送我了。你一定好好看护住这件棉袍,别让它丢失了。”董国度听了小妾的话,十分惊诧,不知怎么回事,本想问个明白,但又怕邻里发觉,便匆匆上马,挥泪与小妾辞别。

  国度随着小妾兄长马不停蹄地奔到海边,已有大船在此等候,兄长让国度上了船,便解缆启航了。大船挂满风帆向南航去。在船上,国度不用为吃喝费心,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为他安排好了。船中的侍者小心谨慎地侍奉他,而且也不向他打听任何事情。国度虽然身已在船上,但心里仍然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茫然不知所为。在焦急疑虑中,船终于行到了南岸。此时,小妾兄长已先在岸边等候了。国度下了船,兄长把他邀请到一家小酒馆中,拿出二十四两黄金对他说:“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请你收下,为太夫人祝福。”董国度想起临行前小妾的嘱咐,坚决不收。那兄长说:“不行,你说什么也得收下,要不你赤手空拳回家,难道想和妻子一块饿死吗?“

  说完,强留下赠金便走,国度追出门去送还给他,并指着棉袍给他看了。小妾兄长见了,感叹道:”我的智慧果然不如她呀!我欠的情还没还完啊!“遂叹息着走了。董国度回到家中,见母亲、妻子及两个儿子都安然无恙,十分高兴。家人问他如何得以归来,董国度把棉袍拿给家人看,并细说这几年的情况及归来的前后经过。母亲、妻子十分感激小妾,待拿过棉袍仔细打量时,忽然发现缝合处隐约显露出黄色,拆开一看,里面是满满的箔金。第二年,小妾的兄长果然把小妾送来。一家人和睦相处,与董国度白头偕老。

  破镜重圆

  唐。孟启《本事诗》:陈太子的舍人徐德言的妻子,是后主陈叔宝的妹妹,封为乐昌公主。她容貌绝世,才气超群。当陈后主的政权摇摇欲坠时,德言料知自身难保,便对妻子说:“凭娘子的才华容貌,国家破亡时,一定会被掠入权贵豪强之家,那样一来,我们就永远没有见面的日子了。假如我们的情缘未断,还希望相见的话,应该有个东西作为他日联系的凭证。

  “于是,便将一个铜镜破开,每人各持一半。徐德言还与妻子约定:日后若要寻我的话,便在正月十五那天到都市卖这半面铜镜,我如果还在,也就在那日去寻访。

  陈国亡后,徐德言的妻子果然被掠入隋尚书左仆射杨素的家中。杨素见她貌美聪慧,对她宠爱有加。后来,徐德言历尽千辛万苦,也到了京都。在京都艰难地度过数月,终于盼到正月十五。这一天,徐德言早早地来到都市寻觅,果然见到一位白发老人在那高价叫卖半面铜镜。街市的人都笑话那老头,说他有毛病,谁买那半块破铜镜。德言来到老头面前,把他带到自己的住地,设置酒食款待他,并详细说了当时的情况,然后拿出自己保存的那半块铜镜,将两者合而为一。老头临走时,德言题了一首诗让他带给乐昌公主,诗中说:镜与人归去,镜归人不归。

  无复嫦娥影,空留明月辉。

  乐昌公主见到徐德言的诗,终日哭泣滴水不进。杨素知道后,顿生同情之心,忙派人把德言召来,把乐昌公主还给他,并赠送厚礼。听说这事的人,无不感叹。德言与妻子聚首之后,杨素为他们举办团圆酒宴,席间,杨素让乐昌公主作诗抒情,乐昌公主即口吟一首绝句:今日何迁次,新官对旧官。

  笑啼俱不敢,方验做人难。

  宴后,两人便谢辞了杨素,一道回江南去了,终于白头偕。

  卖饼妻

  《全唐诗话》:宁王李宪,蓄养着几十位才艺超群的歌妓。

  宁王府左侧,有个卖烧饼的,他的妻子肤白如玉,身段婀娜。

  李宪见了,顿生爱慕之情,便送给卖烧饼的大量财物,要把他的妻子买进府中。卖烧饼的虽然舍不得这如花似玉的妻子,但慑于权贵,又见那白花花的银两,也就把妻子送到了宁王府。

  宁王对她宠爱有加。一年之后的一天,宁王突然问她:“你还记得卖烧饼的吗?”她默然不答。宁王便派人把卖烧饼的叫了来,让他们夫妻相见。妻子一见丈夫,两眼垂泪,好像有说不尽的离别情。当时,有十几位著名的文士在宁王府,他们见此情形,也都凄切诧异。宁王命令各位文士赋诗一首,抒写观感。

  王维挥笔即就,诗云:

  莫以今时宠,宁忘旧日恩。

  看花满目泪,不共楚王言。

  在座的其他文士见了,觉得王维已将凄楚相思之意写尽,不敢再现丑。宁王为他们夫妻之情感动,便让宠妾回到卖烧饼那里,夫妻重新团聚。

  飞剑取头

  《守一斋笔记》:张悔堂是彭城人,他在东北做官时,他的仆人胡三常常往来于彭城与东北之间,为他送信办事。一天,胡三走到直隶某集镇,投宿在一家客店中。这家客店有屋三间,中间用一个墙壁隔开。半夜时,店主人敲门说:“又来客人了,你把门打开。”胡三开了门,又上炕睡下了。等他睡了一觉醒来,忽然看见隔壁屋里亮着灯,还有饮酒说话声。胡三向来好奇,于是就把墙壁捅了个小洞,偷偷往里边看,只见一位英俊的少年和一位美貌的妇人在相对饮酒。两人默饮许久,妇人说:“我想把此事了结了。”少年劝阻她,妇人瞪着怒眼说:“我活在世上,遇到这种值得做的事而不做,我何以为人?”说完,拔起头上的头簪向外掷去,只见红光一道去如箭,风声怒号天地间。转眼之间红光又从窗中返回,竟是一把利剑刺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妇人拾起剑,依旧是那根头簪。随后,她又从腰间拿出一个青布囊,盖在人头上,顷刻之间,人头便化成了水。

  胡三一见,吓得大叫一声昏死过去。此时,雄鸡已经报晓,店主听见胡三屋里有喊声,不知出了什么事,便跑来查看,只见胡三四肢僵直,不省人事,忙用姜汤灌他,折腾了半天才苏醒。

  胡三醒后,把他所看到的怪事告诉了店主,店主忙去看那两位客人,俱已不知去向。过了几天,胡三走到某村,听村民们都在传说,有个逆子殴打他的母亲,把他母亲打得奄奄一息,当天夜里五更时分,忽然狂风大作,风息之后,那位逆子头不知被谁割掉了。胡三算了一下时间,正是他看见美妇人飞剑取头的时刻。这事是张悔堂亲口对我说的。

  李香假母

  《板槁杂记》:李贞丽是李香的养母,她虽为女流之辈,却极有豪侠之气,曾一夜将千金输个精光,而眉头没皱一下。

  她与阳羡的陈定生关系密切。李香十三岁,她虽是李贞丽的养女,却有着养母的秉性,豪爽聪慧,拜江浙的周如松为师学艺,玉茗堂四梦,都能唱得有板有眼,声情并茂。尤擅长弹琵琶,与侯方域相爱。阉党阮大铖想交纳侯方域,李香极力劝阻方域,不让他附归阮大铖。为此,阮大铖恼羞成怒,罗致侯方域的罪名,要致他于死地。方域闻讯后,逃了出去,才幸免于难。方域走后,前开府官田仰倾慕李香的才貌,以重金求纳李香。李香拒辞道:“我不敢辜负侯公子。”田仰因而未能遂愿。

  阮大铖在预谋杀害侯方域时,也想杀害陈定生,便将他诬陷入狱,吃尽了锦衣卫的苦头,为此,云间才子夏灵胥曾作《青相》篇,寄给武塘的钱漱广,文章的最后一段说:二十年来事已非,不开画阁锁芳菲。

  那堪两院无人到,独对三春有燕飞。

  风弦不动新歌扇,露井横飘旧舞衣。

  花草朱门空后阁,琵琶青冢恨明妃。

  独有青楼旧相识,蛾眉零落头新白。

  梦断何年行雨踪,情深一调留云迹。

  院本伤心正德词,乐府销魂教坊籍。

  为唱当时乌夜啼,青衫泪满江南客。

  读了这首结尾的诗,可以大致了解这其间的曲折变化。这真是一出悲剧呀!

  还上襄王玳瑁筵

  唐。孟启《本事诗》:丞相李绅镇守淮南时,江南郡的张郎中却刚被免职。张郎中准备返回广陵,但船行到荆溪时,突然遇到风暴,船不幸触礁沉没。张郎中幸免于难,但两个儿子却葬身鱼腹。张郎中处于极度悲伤之中。张郎中平素与李绅有矛盾,到了现在这种时候,张郎中很害怕李绅趁他之危落井下石,便给李绅写了一封长信,表示以往的不和都是自己的过错,希望丞相能多多谅解。李绅见张郎中刚被免官,又丧失二子,很是同情他,便给他回了一封信说:“你在端溪责备我的话,我并没放在心上,荆浦沉船之祸,我实在很同情你。”随后,李绅便对他格外加以照顾,不把以前的矛盾当回事。张郎中深为感动,流着泪向李绅表示谢意,两人尽释前嫌,交好如故。

  李绅常常宴请张郎中,每次两人都极尽欢乐酩酊大醉方罢休。

  张郎中曾任广陵从事,当时有位妓女与他相好,但因种种原因,张郎中没有娶她。二十年后,张郎中重返广陵,那位妓女还在,而且风韵仍不减当年。一天,李绅又宴请张郎中,那位妓女也让李绅召来陪酒。两人相见,凄伤不已,眼泪直在眼眶子里面转,酒至半酣,李绅离席上厕所,趁此工夫,张郎中用手蘸酒,在盘子上题诗,歌妓明白张郎中的用意。还没等开口说话,李绅回来了。张郎中端着酒杯,闷闷不乐。李绅觉察出他的情绪不对,便让歌妓唱歌劝酒助兴。于是,歌妓唱道:云雨纷飞二十年,当时求梦不曾眠。

  今来头白重相见,还上襄王玳瑁筵。

  张郎中喝得大醉,李绅此时已知两人的关系,便让歌妓陪张郎中回府休息。当夜,两人又成鱼水之欢。

  春风一曲杜韦娘

  唐。孟启《本事诗》:尚书刘禹锡由和州贬官回京任主客郎中,当时集贤学士李绅也罢官在京都任职。李绅久慕刘禹锡的才名,便邀请他来府中,设酒宴款待。席间,李绅殷勤尽主人之意,刘禹锡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得酒酣意浓时,李绅又叫歌妓出来劝酒,刘禹锡便即兴赋诗一首道:翼髫梳头宫样妆,春风一曲杜韦娘。

  司空见惯浑闲事,断尽江南刺史肠。

  李绅深悟其意,便把歌妓赠送给他。

  出力乃在游娼

  《名山藏列女传》:戴纶在京城作京营参将时,与妓女邵金宝有交往。后来,戴纶因与咸宁侯交好而被株连入狱。他想:今天独身陷入囹圄,离家几千里之外,没有人为我置办衣食。

  突然觉得金宝可以相托,便让人把自己口袋里剩下的三千两银子转交给金宝,并嘱咐她说:“我生死未卜,狱里没办法买吃的穿的,你用这些钱帮我添置一点。我死了之后,剩余的都归你。”金宝接到戴纶托人交来的钱,估计了一下他的衣食费用,便拿剩余的钱来结交权贵之子。为此,买了少妓,赚了钱之后,又辗转周旋,各处通关节。贵公子收了贿赂后,终于将关押十年的戴纶释放。出狱后,戴纶补任为建昌游击。行前,金宝把戴纶在狱中给她的银子还给了戴纶,竟还了四千多。戴纶更为感激金宝,就带她一起上任去了。

  戴纶上任后,妻子便从家中远道而来探望,见了金宝,直呼救命恩人,让她坐上座,自己则委身下拜,以感谢她救夫之恩。金宝想答拜,戴妻让侍女强按着她不让她还礼。戴妻在建昌住了十多天,对丈夫说:“您在落难时,我不能为您出力,为您鼎力相助的,是邵金宝。我不能再做您的妻子了,我这就回去。金宝与您共同生活,希望您时刻别忘她对您的恩情。”

  说完,垂泪而别。

  危急中污人不能为

  《滦阳消夏录》:献县的史某,佚其名。他为人不拘小节,而落落有正气,看不起那些卑鄙龌龊的小人。一天,他从赌场归来,见有位村民夫妇母子相抱哭泣。邻居告诉他:“因为欠了豪绅的债,无力偿还,便卖妇抵债。他们夫妇平日关系极好,而孩子还在喂奶,现在要扔下他们而走,心里不忍,所以悲伤哭泣。”史某问:“欠了多少钱?”“三十两银子。”“卖了多少钱?”“卖了五十两银子,给人作小妾。”“可以赎回来吗?”“刚订了契约,还没付钱,怎么不可以赎呢?”史某便拿出刚从赌场赢得七十两银子,交给那卖妻的村民,对他说:“这三十两银子拿去还债,剩下的四十两留作谋生的费用。不要再卖老婆了。”夫妇十分感激史某,便把他请到家里杀鸡摆酒招待他。喝得高兴时,村民抱着儿子出去了,出去时给妻子递了个眼色,让她用肉体报答史某。妻子点头会意,便对史某说些亲近的话。史某严肃地说:“我史某半世为盗贼,半世为捕役,杀人不曾眨眼,若是在人危急之中沾污人家的老婆,则是我不能做的。”吃喝完后,扬长而去,没再多说一句话。

  半个月后,史某所住的村庄夜间发生大火。此时,秋收刚完,家家屋上屋下里里外外都堆积着秸秆柴草,史家也不例外。

  转眼的工夫,四面烈焰熊熊,史某自知无法冲出火海,便和老婆孩子闭着眼睛坐在床上等死。恍惚间忽然听到房上有人遥呼:“上苍有急令,史某一家免死。”随后就听一声巨响,墙壁塌了半面,烈焰好像一刹那间为他让开了路,他左臂携着妻子,右臂抱着孩子,就像有人帮助他一样,腾地跃出火海。大火熄灭后,村里烧死了九人,邻居们都合掌说:“前些天我们还笑话你太傻,没想到七十两银子买了三条命。”我认为这事真是上苍在保佑他,捐钱之功占十分之四,拒色之功占十分之六。

  沈小霞

  《情史类略》:锦衣卫经历沈炼,因上书谴责宰相严嵩而获罪,被流放到保安。当时,总督杨顺、巡按路楷,都是严嵩的心腹。严嵩私下里对他们俩人说:“你们如果能替我除掉心头之患,立大功者我将封你们为诸侯,立小功者我也让你们作卿士。”杨顺、路楷心领神会,暗中谋划,以捕白莲教为名,将沈炼逮捕斩首,并没收了家中的所有财产。杨顺的儿子因此被封为锦衣千户侯;路楷因此而获五晶卿寺。杨顺见自己所得不如路楷丰厚,心中怏怏不乐,思忖道:“宰相赏我太薄,大概是嫌我做的不够吧!”于是,又捉来沈炼的三个儿子,乱棍子打死在狱里。此时,沈炼的长子沈襄,号小霞者,正在浙江,杨顺便下发檄文,让当地官府把他押解来京。当沈小霞被押往京城里,跟他同行的还有他的爱妾。走到半路,沈小霞风闻严嵩要派人在途中把他杀掉,便想逃跑,但又舍不得丢下相处多年的爱妾。小妾知道了丈夫的想法后,劝他说:“你一身系沈家大业,只管赶快离开,以图将来重振沈家,千万别为我担心。

  “于是,小霞便骗押送的人说:”这个城里有我的一家亲戚,欠了我家好多钱,我想去把它要来,留着路上用。“押送者以为他的小妾还在他们的手里,便不怀疑他的用意,放他去了。

  小霞走后,许久不见回来,押送者才知不妙,忙去某家寻问。

  某家说:“我们根本没见到这么个人。”押送者一无所获,便回来盘问沈小霞的爱妾,谁知小妾一听,抓住押送者的衣襟大哭大闹起来:“我们夫妻患难相守,无顷刻分离,今天他去而未回,一定是你们受严氏指使,把我丈夫害了,你们还我丈夫!

  “一时间,观者如云,谁也断不出真假。此事闹到监司那儿,监司也怀疑严嵩真能这样做,也就不再追究沈小霞妾的罪责,反而让她暂时到尼姑庵度日。随后,又限令押解者,让他们缉捕沈小霞。卿解者缉捕不利,屡受责打。他们哀求沈小霞妾,让她改口说沈小霞是私自逃跑,不要怨枉他们,沈小霞妾一口咬定不是那样,押解者无奈,也只好找个空子溜了。

  几年后,严嵩垮台,沈小霞从隐匿处出来讼冤,于是,官府将杨顺、路楷逮捕治罪。小妾也从尼姑庵中出来与丈夫团聚。

  剑侠

  《啸亭杂录》:陈氏,是粤西永宁州人,家中极为富有。

  一天,他到州公署参加宴会,席间,进来一位身材高大,衣着华贵的青年,州牧见他进来,忙起身让座,两人关系显见十分不寻常。陈氏很奇怪,不知他有什么来头,便问州牧。州牧说:“这小伙子姓李,来永宁州已经三年了,平日里总愿结交官场上的人,我也不知道他的家世。”陈氏有个女儿,正当妙龄,陈氏见李生气度不凡,便想招他作上门女婿。于是,就请州牧做媒。州牧欣然去问李氏,李生慷慨应允,但提了个条件,每月让他出去几个晚上会见客人,不得阻拦。陈氏以为结交朋友是人之常情,也没多想,便同意了他提出的条件。李生上门作了女婿后,每夜都外出不归,他所招徕的客人都是些戴着高帽子,穿着奇异服装,而且相貌丑陋之辈。陈氏见他这样,非常后悔,但也奈何他不得。

  吴中有位老太婆武艺高强,她能以剑为双丸吞人口中,又能让人用刀砍她的肩背,而无血迹。据她声称,这叫“麻姑避剑法”。与她同乡居住的叶家儿子,年轻时游手好闲,但喜好剑法,听说老太婆的避剑法后,便恳请拜她为师,老太婆见他剑术不凡,认为孺子可教,就收他为徒。经过几年的勤学苦练,叶生终于掌握了她的剑法。于是,叶生便出外游历去了。

  此时,官军出师缅甸,当把军饷运到楚南沅州时,一个晚上竟丢失白银数百筒。守银官吏大吃一惊,责令胥吏缉捕,因为缉捕不利,胥吏每天都挨毒打。有位年岁大的胥史说:“这白银丢了数百筒,肯定不是一个人干的,一个人绝对拿不了这么多。可是,如果人多,必定声音嘈杂,那么守银的人怎么能听不见动静呢?这里面一定有什么怪异的事。”大家都认为他说得有道理,但却没办法破这个案。而案子不破,皮肉总要受苦,想起那竹板皮鞭,胥吏们就吓得浑身发抖,老胥吏也不例外。无奈,便蹲在路旁哭起来。正巧,叶生游历到了沅州,见一老者在道旁哭泣甚觉奇怪,就上前询问,老胥吏便把情况都告诉了他。叶生见老胥吏忧心忡忡的样子,顿生同情之心,就劝他道:“您放心,我替您寻找盗贼。”说完,便奔赴云南贵州等地查寻,但找了好久,也没有消息。一天,叶生来到永宁,途中遇到了李生,惊诧地说:“哟,这不是小李将军吗?怎么到了这里?”行路人告诉他:“这是陈氏的上门女婿。”叶生遂来到陈家,告诉陈氏楚中丢失白银的事。陈氏惊讶地说:“几天前,我的女婿突然发了一笔大财,我也没细问他是怎么搞的,难道是他盗的军饷?”叶氏说:“这可说不准,你可以让你的女儿在晚上仔细询问询问他,或许能露出马脚。”陈氏就把怀疑李生盗取军饷的事告诉了女儿,让她留点心。谁知陈女没经过大事,一听就有点慌了手脚。所以,等晚上李生回来时,便看出她神色凄然,李生做贼心虚,担心有情况,就一个劲儿地盘问威胁她。陈女吓得战战兢兢,面无人色,跪在地上把父亲跟她讲的话全都告诉了李生。李生听后,拔出墙上的剑就要杀她。还没等他下手,叶生从窗外飞身而人,喝道:“休要伤害良家女子,是我泄漏的机密。”李生一见叶生,随手啪地一声把剑扔到了地上说:“我兄怎么到了这里?我的事败露了,此地不可久留,咱们快走!”叶生愤怒地责备他说:“我们闯荡江湖的人,当以义气为重,怎么能盗窃官家之物遗祸于他人呢,这样做会受到上苍惩罚的。”李生说:“兄长说得对,请您速回楚南沅州,官银保准无一遗失。我也离开这儿往他处去啦。”叶生知道他说话算数,便出门去向陈氏辞别,回到了沅州。李生也在当日离开了陈家,不知去向。当夜,沅州银库丢失的白银又无翼而回,连封印也没动一下。

  叶生回到吴中,来访求他的越来越多。叶生说:“本来身为布衣却享有妖异之名,其祸足以杀身。”便辞别父母到点苍山学道去了,至今未归。

  贱吏不敢辱娘子

  《宁波府志》:韶的父亲升,是郡给事通判厅的小吏,他做事谨慎周到,勤勤恳恳,因而工作多年也没出现半点差错。

  本来他的任职期限已满,可是通判不让他走。新通判上任后,又继续留用他。他的家境富饶,但夫妻都五十多了,还没个儿子,妻子很着急,便拿出积蓄让他到临安去买个小妾,好为他生儿传宗接代。

  升到了临安,没费什么事便买了个小妾。那小妾人长得虽然不算漂亮,但很耐看,升挺喜欢她。可是,自从把她买来后,升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好像那笑脸是作出来的,而心里却藏着深深的忧虑。她用麻束着头发,外面加些彩带掩饰。升便问她是怎么回事?小妾哭着说:“我是前赵知府的女儿,家在四川,父亲死后,家中越来越贫困,便将我卖掉,来筹划安葬父亲的费用。”升听后,很是同情,就把她送了回去。她母亲见女儿被送了回来,既高兴又担心,对升说:“你所给的聘礼钱,还不够运送灵柩回故土安葬的费用,而且现在那点钱也花得差不多了,我将用什么酬还你呢?”升慢慢地说道:“我一介贱吏怎么敢辱没娘子,聘财全都奉送给你们。”又听说小妾家中资金尚不够用,就把口袋里的钱全都给了她们。把小妾送走后,升独自回了家,妻子迎出来问道:“买的妾在哪?”升便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妻子,随后说道:“我想,咱们可能就是没有儿子的命,我与你结婚这么多年,若是有这个命,你还能不生?

  哪里还要等别的女人来生养呢?“妻子一听丈夫的话,高兴地说:”你要有这种想法,肯定该有儿子了!“第二年,果然生了儿子韶。

  还妾

  《青州府志》:李汝英,字超寰,寿光人。天启甲子乡试时,他榜上有名。他为人笃厚仁慈,与兄长分家时,把好的东西都让给了兄长。平时乐施好善,亲戚们多靠他维持生活。邑令李侯以身殉职,汝英送给他棺木把他安葬了。原聘求苏氏女,还没等完婚,苏女便患了疮疾,苏家不忍心将病女嫁给他,便商量退婚,汝英不干,最终还是娶了苏女。婚后,汝英对妻子百般体贴照顾,倍加礼遇。他曾经置妾,并交纳了聘金,后来他听说这个小妾是大使黄氏的女儿,便谢绝了这门婚事。乡人都称赞他仁义。他有两个儿子,在他的督促教育下,全都中了进士。

  募银赎人妻

  《涿州志》:赵引昌,是涿鹿卫总旗官,为官时,家境颇好;免官后,家道衰落,以赶脚为生。某人想把妻子卖到妓院,骗妻子说送她回娘家。妻子信以为真,便坐上引昌的小毛驴走了。但走了没几里路,那妻子觉得不对劲,便翻身下驴,说什么也不再往前走。引昌好言相劝,并向她保证,愿送她到京城,去后再想办法把她送回家。那妻子见他人很实在,就跟他来到京城。引昌到京城后,直奔报国寺,找到了以前的好友千总安洪宇等人,向他们磕头募集银两,赎出了那被卖的妇人。然后把她送回了家,夫妻重新团聚。

  荆十三娘

  《北梦琐言》:赵中行,是唐代的进士,家居温州,以豪侠为事。一次,他到苏州游历,住在支山禅院。恰好有位名叫荆十三娘的妇人,也在禅院为亡夫设祭大祥斋。她见中行豪爽仗义,顿生爱慕之情,两人遂同船赴扬州。一路上,中行以义气随意取用荆十三娘的钱财,十三娘也毫不在意。两人到了扬州,住在赵中行的朋友李正郎家。李正郎有位爱妓,因爱妓父母嫌正郎无权无势,便把女儿从正郎手中夺走,将她嫁给了诸葛殷。李正郎为此惆怅不已。但此时诸葛殷与吕用之勾结起来讨得高大尉的欢心,便依仗其权势在扬州恣意妄为,横行无忌。

  李正郎慑于他的权势,只好忍气吞声,暗中流泪而已。赵中行来后,他便将自己的不幸遭遇说给中行听。荆十三娘在一旁听了,也十分气愤,对李正郎说:“这是小事一桩,我能为你报仇。你们两人先过江,六月六日正午时分在润州北固山等我。

  “赵中行和李正郎依荆十三娘所言,过江到了北固山。六月六日正午,荆十三娘果然背着个大口袋来了,打开一看,竟是李正郎的爱妓还有爱妓父母的脑袋。正郎扶出爱妓,将那两颗头颅挖个坑埋了,遂拜谢荆十三娘。荆十三娘含笑不语,与赵中行双双离开了北固山,前往浙中。

  谁能保妇女不遭患难

  《如是我闻》:献县的捕役樊长,奉命与他的同伴一起去捕捉一位大盗贼。盗贼见有人来捕捉他,便跳墙逃跑了。于是,他们就把盗贼的妻子带回家去拷问。同伴见那妇人姿色不凡,竟神魂颠倒,便把她搂在怀里调戏。妇人害怕皮肉受苦,只好忍气吞声由他摆布。同伴见妇人不吭声,更加肆无忌惮,解开了她的衣带,欲行不轨。这时,樊长突然冲了进来,怒喝道:“谁家没有妇女,谁能保证家中遇难妇女不落别人手?你要是再敢动一下,我马上就报官。”同伴见他那怒不可遏的样子,害怕了,忙向他求饶,那妇人因而得免。

  雍正四年七月十七日戌时,樊长的女儿嫁给一位农夫,当夜强盗闯进了新郎家,抢劫财物,一个强盗见樊女容貌清秀,就剥光了她的衣服,想强奸她。这时,另有位强盗闯了进来,将他呵斥住了。樊长制止同伴的时间是子时,这件事发生在戌时,中间仅隔一亥时。第二天,新郎让人把发生的事告诉了樊长,樊长很惊讶,仰起脸来望着天空,舌头竟翘起落不下来了。

  娄江妓

  《情史类略》:明世宗嘉靖年间,娄江有位孙太学,与一位妓女相爱。两人海誓山盟,你嫁我娶。为了讨得妓女欢心,孙太学倾其所有。恰在此时,孙太学的妻子病故,家境越发贫困。亲友以此为由,唆使孙太学状告妓女谋取他家资财。妓女听说后,用计送给孙太学吃的用的,并与他重申先前的誓盟,两人遂结为夫妇。孙太学从不善于治理家事,没多久,妓女所带的珠宝首饰都变卖殆荆妓女无奈,只好日夜勤劳辟麻织布来奉养孙太学,俩人日常饮食,不过是稀粥而已。如此过了十几年,孙太学从困苦中体会到居家过日子的难处,深为以前奢侈懒惰而悔恨,遂萌发参加科举考试的念头。然而,囊中羞涩,无财力赴考,只好对烛垂泪。妓女见丈夫确有诚心,便让他把自己平日坐着纺织的地方挖开,取出一千多两金子。原来,这都是妓女暗中埋下的。孙太学靠着这些钱财,捐得一县尉,后又升为按察司经历。待到孙家渐渐富裕,妓女便劝孙太学辞官归乡,以小康生活安度晚年。

  京师兵官

  侯甸西《樵野记》:姜子奇是江浙一带的人,明太祖洪武初年,他刚刚娶妻三年。此时,大军过境,扰乱江浙,子奇便带着妻子出去避难。仓惶间,却将妻子丢失,妻子竟被大军长官携带到京城官郏子奇流落四方多年,后历尽艰辛来到京都乞讨度日。一天,他来到一处深宅大院行乞,楼上的贵妇见了他,涕泣不止,端给他美酒佳肴让他吃,临走时,又用布袋装了一斗熟米送给他。子奇吃了饭,拿了米,但没敢抬头就走了。

  第二天,此妇又在门口倚望,见子奇行乞过来,便趁主人不在之机,把子奇叫到跟前,与他说话,不巧,这事被女主人瞧见了,当即派人追问了子奇,一检查他的要饭口袋,里面竟有一对金钗,一封信。等丈夫归来,女主人把信和金钗交给了他,并告诉他白天发生的事情。丈夫打开书信一看,上面题有一首律诗,诗中写道:夫留吴越妾江东,三载恩情一旦空。

  葵藿有心终向日,扬花无力暂随风。

  两行珠泪孤灯下,千里江山一梦中。

  每恨当年罹此难,相逢难把姓名通。

  长官见了这首诗,深受感动,便把他掠来的婢妾还给了子夫妇拜谢而去,伉俪复合。

  真个销魂

  《乐府纪闻》:宋朝驸马杨震,有十位姬妾,都是绝代佳人。其中一位名叫粉儿的,更为标致。一天,杨震请好友詹天游来赴宴,席间,杨震让十位姬妾都来歌舞助兴。天游一见粉儿,便为她那如花似月的美貌所倾到,即兴作了一首《浣溪沙》词:淡淡青山两点春,娇羞一点口儿樱,一梭儿玉一窝云。白藉香中见西子,玉梅花下遇昭君,不曾真个也销魂。

  杨震听了,知道天游钟情于粉儿,便把粉儿赠送给他,并笑着说:“请天游真个销魂去吧!”

  丁生

  《池上草堂笔记》:丁生,是天津人,家中虽然贫穷,但他仍然节衣缩食刻苦读书。已聘求了妻子,可是因财力不足,还没能成亲。他的岳父家很有钱,岳父见丁生家中贫困,后悔这门亲事,便派人把丁生邀请来家,摆设酒席款待他。丁生素来以豪饮著称,见酒不辞,不知不觉的就醉倒了。岳父乘机对他说:“我的女儿有残疾,作你的妻子不合适,我愿意拿出一千两银子供你家用,你成名后,可另择佳人。请你马上写张离婚书。”丁生性格高傲,又仗着酒劲,懂慨答道:“我不能卖妻子,一千两银子也难打动我的心。我不愁没老婆,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勉强,这就写离婚书。”岳父一听很高兴,马上递给他纸和笔。丁生乘着醉意一挥而就。从岳父家出来,在回家的途中遇见了同窗某,同窗见他醉得东倒西歪的样子,便把他请到家中,询问他从哪里来,干吗去了。丁生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同窗。同窗大为不平,而丁生却淡然处之。同窗家十分富有,他见丁生的岳父势利眼,便托媒去提亲,那“岳父”认为他们两家门户相当,很高兴地答应了这门亲事,并商定了迎娶的日期。婚礼的前几天,同窗对丁生说:“你的休妻,我已娶了,我与你交往很深,到时候你一定要来为我祝贺。”丁生是个十分豁达的人,听了同窗的话,马上接受了他的邀请,并说:“我跟她已经离婚,离了婚彼此就是陌路人,那有什么关系。”等到同窗婚礼那天,丁生前去祝贺,同窗邀他去看新娘。

  丁生见新娘容貌艳美,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但也无可奈何。于是,就入席痛饮。同窗与来宾又殷勤劝酒,没多大工夫就醉意醺醺,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同窗让人把他抬到洞房的新床上,反锁上门离开了。五更时分,丁生的酒劲渐渐过了,醒来一看,自己竟睡在洞房里,新娘盛妆坐在那儿等待着。丁生很惊慌,忙开门要出去,可是门已反锁上了。他便大叫让人来开门。同窗听到喊声,开了门走进来对丁生说:“你已经与新娘结婚,可以带她回家了。”丁生指天发誓,他决没做对不起同窗的事。

  同窗笑着说:“这跟你没关系,都是我的安排。你岳父如果要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我跟他打官司。”新娘也知道了丁生就是原来许配的丈夫,很高兴地同他一道回了家。

  新郎新娘走后,丁生的同窗便让人去告诉那岳父大人,那岳父很惭愧,但也不敢说别的。后来丁生与同窗都科举及第。

  丁生的同窗成全别人的婚姻,功劳甚大,这种举动真与豪杰之风度相似,可惜不知道他的姓名。

  赠妓

  《瑞桂堂暇录》:有位书生去拜访一位妓女,不巧,这位妓女到阃府陪宴去了。书生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回来,便写了一首词,派人送给那位妓女,词中说:春风捏就腰儿细,系的粉裙儿不起。从来只向掌中看,怎忍在烛花影里。酒红应是铅华褪,暗蹙损眉峰双翠。夜深沉一掬绣鞋儿,靠那个屏风立地。

  这首词被送到阃府后,让阃帅看见了,阃帅喜欢这首词写的清丽自然,第二天把书生叫了来,竟把那位妓女赏笋了他。

  昆仑奴

  《说渊。昆仑传》:唐代大历年间,有位姓崔的读书人,他的父亲身为显贵之官,与有盖世之功的一品官交往很深。崔生此时为禁卫官。一天,他父亲听说一品官身体不适,便派他前去探望。一品官让妓妾掀开门帘,召崔生进入内室。崔生转达了父亲对一品的问候,一品大为高兴,便叫他坐下来叙谈。

  此时崔生正值年少,容貌如玉,而侍奉在一品身旁的三位妓妾也是绝代佳人。一品让穿红绸衣的妓妾拿一碗她们刚做好的鲜桃拌糖汁给崔生吃,崔生满脸羞得通红,不肯进食。一品见崔生不吃,就命令红绸妓用汤匙喂他。崔生无奈,只好张口把桃咽进肚里。妓妾见他那种窘迫不安的样子,都哂笑他。崔生越发不安,匆匆起身告辞。一品对他说:“公子若是有空,多来走走,别跟我见外。”崔生点头答应。一品又命令红绸妓把他送出大门。红绸妓将崔生送到门口,崔生回头一看,红绸妓对着他竖起三个指头,接着反掌三次,然后指着胸前的小镜子说:“记住!”说完这两个字,返身便回院去了。崔生回到家中后,向父亲转答了一品对他的谢意,父亲很满意,还夸奖了他几句。

  虽然受了父亲的夸奖,但崔生却高兴不起来,他思来想去怎么也琢磨不透红绸妓的意思。以致神迷意夺,语减容沮,恍然凝思,日不思食,只是反复吟诗道:误到蓬莱顶上游,明挡玉女动星眸。

  朱扉半掩深宫月,应照琼艺雪艳愁。

  旁人都不明白崔生是怎么回事。当时,他家里有位叫磨勒的昆仑奴,见崔生坐卧不安,便对他说:“你心中有遗憾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崔生说:“你们这些人怎么能理解我心中的事!”磨勒说:“你只管说,我可以为您解释。”崔生感到很惊异,便把红绸女的事告诉了他。磨勒一听,笑着说:“这是小事一桩,何必自寻烦恼。”崔生又将红绸女打的哑谜说给磨勒听,磨勒说:“这有什么难理解的,竖起三个手指头,是说一品院中有十院歌妓,这是第三院;反掌三次,是数十五个手指来对应十五这个数;胸前小镜,是说在十五日那天夜晚,月圆如镜之时,叫公子去会她。”崔生听了磨勒的解释,茅塞顿开,欣喜异常,忙问:“你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进去吗?”磨勒说:“后天晚上就是十五之夜,您可先用两匹深青色的绢布,做一套紧身衣。不过,一品官有猛犬守护在妓院门外,一般人进去不得,即使是进去了,也得被它咬死。它警如神,猛如虎,是曹孟海州之犬,除了我,别人都杀不死它。您去的那天晚上,我就为您杀死它。”崔生拜谢了磨勒。

  十五之夜,磨勒拿着铁链铁棍出去了,一顿饭的工夫,他就回来告诉崔生:“犬已被我杀死,你可畅通无阻了。”三更时分,磨勒让崔生穿上青色紧身衣,背着他跨过一品大院的十道高墙,才来到歌妓院内到了第三门。只见绣门未关,红烛微明,红绸妓长叹而坐,好像在等着谁,口中还在吟诵着:深洞莺啼恨阮郎,偷来花下解珠挡。

  碧云飘断音书绝,空倚玉箫愁凤凰。

  此时,侍卫都已进入梦乡,远近寂静无声。崔生便缓缓掀开门帘走了进去。红绸妓抬头看出是崔生,高兴得跳下床拉着他的手说:“我知道公子聪颖,必能默识,所以用手语,但不知道您有何神术,竟能来到这里。”崔生便把磨勒的计谋告诉了她。红绸妓问:“磨勒在哪里?”崔生说:“就在门外。”

  红绸妓忙将磨勒请进来,用金杯酌酒招待感谢他。红绸妓对崔生说:“我家住在朔方,主人依仗权势,逼我为妓仆,我不愿轻易死去,只好苟且偷生。虽然我身穿绸缎,珮珠戴翠,却如同戴着桎梏枷锁。您的仆人既有神术,何不帮我逃离这个牢笼,我的愿望如果能够实现,就是死了也不后悔。”崔生愀然不语,磨勒在一旁说道:“娘子既然决意要离开这里,也不过是区区小事。”红绸妓见磨勒慷慨相助,很是高兴,忙磕头拜谢。磨勒请红绸女让他先把衣物珠宝背送出去,往返了三趟才送完,尔后背起崔生和红绸女飞出十几重围墙的深宅大院。一品家的守御对发生的一切毫无警觉。等到天亮时,才发现护院神犬已毙命,红绸妓女也不知去向。一品官大为惊骇,说:“这一定是大侠所为,不要再声张了,以免再生祸患。”

  再说磨勒将崔生和红绸妓背出高墙,崔生便将红绸女藏在他读书的书院,隐匿了两年之后,崔生觉得此事恐怕已被一品官家淡忘,便在春暖花开之时,驾着小车和红绸妓到曲江游玩。

  谁料,一品官家的仆人那日也在曲江,竟将红绸妓认了出来。

  这位仆人当时也没吭声,只是回去后报告了一品官。一品官觉得很奇怪,一个白面书生怎么能将红绸妓弄出高墙?于是,便把崔生叫来盘问。崔生很害怕,便把磨勒供了出来。一品说:“别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我一定要为天下除掉这一大害。”

  遂命令甲士五十人,各持兵器,把崔生的院子团团围住,要活捉磨勒。磨勒手持匕首飞出高墙,瞥若翅翎,快如雄鹰。众甲士箭如雨下,也没人能够射中。顷刻之间,磨勒竟不知去向。

  从那以后,一品又悔又怕,每夜都派好多家兵持剑拿戟,保护自己。如此紧张的气氛持续了一年多。十几年后,崔家有人看见磨勒在洛阳市卖药,容貌如旧。

  不欲遽恐拾钗人

  《瑞桂堂暇录》:简池的刘先祖,号后溪,是朱文公的高足。他好施乐善,不管家里有多少资财,只要来求他,总是尽力周济。一天早晨,他正坐在暖阁里取暖,他的夫人在梳头,就听仆人进来禀报:“有客人来访。”先祖一看是他的老朋友,便让夫人出去,把朋友迎进暖阁。夫人遂拿起梳头的用具走进卧室。忙乱中,竟然把金钗遗落在暖阁中。客人进屋不久,先祖因事来到卧室,夫人从窗隙中见到客人拾起了她遗落的金钗,往怀里揣、但没揣稳当。这时,先祖要出卧室回暖阁,夫人拽着他的衣袖不让走,过了一会儿,才让他出去。客人走后,先祖问夫人,刚才为什么拽他的衣袖?夫人说:“我偶然遗落了小钗,他刚收之未稳,他以为捡了个宝贝很高兴,你要进去岂不惊吓他了吗?”先祖和夫人就是这样贤良。

  此仳离之章也

  《旌德县志》:王牙,是东阳人,乳名为婆应。他为人忠厚、慈善,深受远近乡人称赞。一天,他在街市上看见一位姓蔡的人卖妻还债,当契约签订后,夫妇抱头痛哭。王牙见此情形,叹息道:“这夫妇真是生离死别呀!”于是,便拿出银两给蔡某,让他赎回妻子。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牙五十八岁时得了个儿子,取名宗保。宗保也乐施好义,有父亲那种豪爽的风度。

  天理人心

  《宜兴县志》:吴应期,是乡里的秀才。大年三十的晚上,他到河边散步,遇到一对商人夫妇在抱头痛哭。应期见他们哭得伤心,便上前询问。商人告诉他:“我们以贩布为生,不料,昨天晚上遇见了强盗,把我们抢劫一空,没有办法过年,所以悲伤。”应期说:“别这样悲伤,我能为你想办法。”于是,把商人夫妇带到家中,给了他们四十两银子。商人说:“我现在一贫如洗,用什么作凭证来抵押这四十两银子呢!”应期说:“你泛舟江湖,四海为家,就是有券,我能到芦花明月间找你吗?你如果想留个什么凭证,就在屏壁间写上‘天理人心’就行了。”商人写完那四个字,拜谢着走了。有人讥诮他愚蠢,应期说:“别人遇到困难,我周济他,又不是放债取息,有什么愚不愚的。”后来,应期又在他的菜园子里挖出二千两银子。

  得到这些银子后,他便对邻里乡亲说:“你们如果有急事,就来告诉我,我昨天得了许多银两,发了横财。”乡人们听他这一说,便纷纷拿着债券来借银两。没几天,他那二千多两银子就全借光了。到期后,也没有人还,他也不去计较。

  为择婿嫁之

  《苏州府志》:张晓初,是吴县人,婚后多年也没生儿子,便想找个好人家的女儿,来作小妾,为他生儿子传宗接代。媒婆知道他的打算后,就来为他做媒。据媒婆说:“某家有两个女郎,长得都相当漂亮,只是要价很高。”晓初家境颇丰,多花点钱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于是,便给了女方家许多钱财,纳娶了一位女郎。女郎过门后,晓初感觉她有点不大对劲,好像心里隐藏着很深的痛苦,便一再询问。女郎告诉他:“我父亲本是教官,不幸患病身亡,父亲死后,母亲没钱运父亲的灵柩回故乡安葬,便卖掉了我,来筹集回乡的路费。”说完,流泪不止。晓初很同情她的遭遇,想把她送回去,但她母亲已经启程了。于是,晓初便让妻子好好照顾她,为她挑选了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了。后来,晓初生了个儿子,取名习,进士及第。

  岂可令坐客不欢

  《江宁府志》:武晌,号橙墩,溧水人,居住在金陵。他家中很富有,人也勤奋好学,又能执言仗义,深受邻里称赞。

  他有个亲戚欠了富户一千两银子,富户把他的亲戚关了起来,而把他请来饮酒,席间,又让仆人假装没在意透露了这个消息。

  武晌听后,一甩袖子站了起来说:“我的亲戚因欠债而被关押起来,我还坐在这里有滋有味地喝酒,这太没有人理了。你要我替代他还债,说一下就行,干什么这么侮辱我们。”于是便让富户放了他的亲戚。武晌回家后,就把妻妾们召集到一块,将她们的首饰全借了来,准备替亲戚还债。武晌拿着首饰对富户说:“这些东西可值八百两银子,欠下的债我过几天就还给你。”听说这事的人都赞扬他仗义。

  武晌有位贤妾苏氏,善于操持家事。一天,武家宴请宾客,席间,丢失了一只金杯,仆人们都很惊慌,忙着寻找。苏氏却说:“大家别找了,我已把它收进屋去了。”客人离开后,苏氏对武晌说:“杯子的确是丢了,然而您平日好客任侠,我怎么能因一只杯子,而让客人不高兴呢!”武晌认为她做得很好,对她更加喜欢。

  尤鑫培

  《清代声色志》:尤鑫培是沈阳某女戏班的佼佼者。吴绶卿将军见了大为赞叹。从此二人连骑看花,并肩温酒,几乎无一日虚度。尤鑫培是一位芳卿妙龄的演唱艺人,得到龙虎上将军的垂慕青睐,心中的欢喜可想而知。吴将军在军机之余,也换上轻装易服,结束登场,与尤鑫培同步舞台,共为扮演。他日英雄儿女,各自千秋;今日同台,事先有约。东北三省总督徐世昌先前和吴将军一直很默契,然而却不赞成他同鑫培的交往所为。一天,因为偶然的一件小事,徐世昌用微词讥讽吴将军。吴绶卿没有理睬。徐又进一步讽刺,吴将军拂袖而起。徐世昌也大怒,下令查封剧场,禁其戏班演出。戏班被封禁的第二天,吴将军锦衣骢马,卫兵五百人相随,前后麾幢鼓乐,列队十里,亲自迎接尤鑫培。市人相聚观看,几乎就像传说中的红拂药师到扶余国重访虬髯一样热闹。

  杨花

  《清代声色志》:杨花原本是长安唱戏的艺人。在十四岁的时候,江西孝廉徐某以“大挑”的名义在长安试用他。结果一见而成,徐孝廉以三百金的酬劳留下他。一年后,利用教会闹事的匪徒四起。徐孝廉正奉檄催赶粮运,杨花常骑一匹青骡子护卫左右,日行三百多里。当时正是乱匪兴盛的时候,徐孝廉催运的粮队到达邰阳驿站时,突然遇上匪徒高均德的人马。

  杨花于是让徐孝廉伪装成匪贼探马的模样,手持弓箭乘青骡子跑走。杨花则带领车马住进馆舍。匪贼中有人认识杨花就议论说,听说杨掌班已经跟了官府,为何在此?有人回答,听说是代替主人催运粮饷,在此等候数日了。匪贼头目对手下的党羽说,听他这么说,好像粮饷尚未到来。况且遇到旧相识,今晚当留此备酒一饮,让杨花陪唱,谅他也不敢抗拒。杨花前往献艺,流目送媚以醉匪贼。当他估计匪贼确实已经酣醉时,突然抓过匪贼的佩刀猛刺,结果顺手击中。匪贼大惊,群起而杀杨花,然后败逃而去。跟随杨花的人和当地居民也都注重义气名节,于是筑土厚葬了杨花,立碑刻石曰:义伶杨花救主处。又绘杨花救主图,并作长歌记其事迹说:诗人盂浩然,示我扬花传。

  为写扬花救主图,贞心侠骨千秋见。

  每从花底说秦宫,幕底青油变态工。

  自向梨园传艳节,不教断袖没英雄。

  杨花旧隶华林部,小队梁州按歌舞。

  垂杨婀娜不禁风,落花飘泊还无主。

  破镜徐郎意气豪,量珠携得郑樱桃。

  当筵独谱秦风壮,倚帐同看塞日高。

  一朝忽唱从军乐,细马驮来增绰约。

  射虎晨随绣纛驰,飞呜暮逐金丸落。

  那知记室走孤城,正值风高夜劫营。

  子弟八千人散尽,眼前惟见贼纵横。

  可怜生小娇无力,手挽徐郎出荒驿。

  牵到青骡让主骑,幸郎得免侬可惜。

  战场生缚献诃摩,千队楼罗一笑哗。

  满面怨愁叹雨泪,争教掩得貌如花。

  轩眉嗔目呼狂贼,身坠片泥心白壁。

  只愿魂依厉鬼碓,久拼血化苌宏碧。

  叹鱼无情渭水寒,吊花鸳冢泪阑干。

  怜他捍刃真情种,殉主还输脱主难。

  君不见,

  如茶如火军千屯,望尘拜寇何殷勤。

  国殇独有汪錡在,一片扬花气薄云。

  某优

  《清代声色志》:某优是京城某戏班的艺人,本来是满族的世家子弟。初为戏班的客串,后来因为演唱技艺精湛,大家都劝班主让他登台,于是成为演唱艺人。不久,他有了承袭家世爵位的机会,但因是演唱艺人的缘故而不得袭爵。有人劝他不要再作演唱艺人了,然后再想法谋事,或许可以获得爵位。

  某优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放弃唱戏而谋求爵位呢?有人说:“唱戏是低贱的职业,爵位是荣耀的名声;放弃低贱的而获取荣耀的,本来是人之常情。”某优说:“我为自己是演唱艺人而感到幸运,不觉得污辱下贱。上则演作皇帝,下也不失将军大臣;掀帘出场则导引众人观看,于人间则威荣最高;还有什么可追求得呢?”有人说:“这都是假的。”某优笑着说:“你以为袭爵的荣耀就是真的吗?或许还没来得及享受,第二天就被罢免了。”

  三姑娘

  《清代声色志》:乾隆时期,京师有位三姑娘,是娟妓中的侠女,姿色武艺名冠一时,声誉气节通于皇宫。达官贵人,大多争奔其门。名士的冤案,也往往因为她的一句话而解脱,所以文人学士都交口赞誉她。

  一天傍晚,步军统领召某校尉授以令箭,叫他去捕三姑娘。

  某校尉非常恐惧,又想到军令不可违背,因而姑且前往侦探。

  夜深后潜入院内,直奔三姑娘卧室,推门而人。某校尉首先见三姑娘的侍女,说明来意。又听到帘内有三姑娘的娇声传出:“有贵人在此。贵人来此,不能穿睡衣相见,请为宽容整衣冠,自当出迎。”校尉在外等候多时,不见三姑娘出来,唯恐她跑掉,就催促她。三姑娘又从里面回答说:“哪有九门提督前来捉人而能幸免的呢?姑且再迟一会,我当一起前往。”又过了很长时间,三姑娘才开门出来,送给校尉一匣珍珠。校尉不敢收。随即,三姑娘又给了一箱黄绸说:“以此送给提督,这事就了了。”校尉的脸上呈现出为难的神色。三姑娘说:“姑且以此试一试。不行,你再回来也不晚。我行遍天下,怎么能欺人呢。”校尉不得已而接受下来,又以怀疑的心情问她:“你屋内是何人?”三姑娘说:“某某贵人,他已从地道里走了。

  “校尉听罢,战战兢兢,几乎失去了常人应有的气色。

  某校尉在回去的途中,遇到追捕者数骑于道。校尉带着三姑娘给的箱箧复命。第二天,提督大人急趋人朝。皇上对他说:“我本来知道你纯朴谨慎。然而大臣当识大体。不要只依恃清高所为。”提督诚惶诚恐,叩首而出。从此以后,内城的治安日趋好转,巡查的踪迹也渐渐少了。

  炉台子

  《清代声色志》:炉台子是江西人,真实的姓氏不详。因参加会试落第而流落京师,喜欢结交,大家都叫他炉台子。炉台子平时听戏成癖,非常崇拜京师名角程长庚。每天都去听程演唱,风雨无阻。时间长了便结识了程长庚。程长庚询问和知道了他的情况,很同情他怀才不遇,又有感于他是位知音者,于是就把他留在寓所,管他吃住穿衣。炉台子也因功名坎坷,再无上进之志,愿侧身于戏剧界。程长庚又四处为他帮忙扬名。

  每逢他出场演戏,非炉台子为配角不唱,所以炉台子也渐渐有了名声,这都是程长庚提携的结果。炉台子还善于编排戏剧。

  三庆部所演的全本《三国志》,就是出自炉台子之手。无论是词句唱腔,还是场次回目都有新意。程长庚去世后,炉台子仍然在三庆部,并发誓不往他处去。

  程长庚

  《清代声色志》:程长庚虽然以善唱老生在梨园闻名,实则各种角色无不擅长。一日,与京师著名的青衣喜禄发生口角,意见不合。戏目已经排定,喜禄故意托病不到。后台主事请程长庚改戏。程长庚说:“姑且派人催她。”过了很长时间,喜禄仍然不来。主事人又请程长庚改戏。程长庚说:“可以再等她一会儿。”主事的人说:“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我担心坍台出丑。”程长庚大笑说:“喜禄果真不来的话,自有人顶替她出场,又何必改戏呢?你为何这么忧虑啊。”待到戏开场时,程长庚自扮青衣,揭帘而出。场内看戏的人无不惊诧,但侧耳聆听,不仅声调婉转,板眼稳合,既使身段台步,也都婀娜多姿,俨然是一个绝妙的青衣,没有不鼓掌称绝的。唱完戏,大家争相问程长庚:“你何时学的青衣,竟然神妙到这种地步,几乎压倒了著名的青衣喜禄。”程长庚回答说:“既然身为戏班的班主,那么生、旦、净、末、丑都必须一一学习,缺少哪一样都不行。否则,就难免受人挟制了。我若无此本领,又怎敢主此三庆部呢。”众人听罢都叹服。

  当初,程长庚和小生徐小香关系最好,给徐小香的待遇也最优厚。后来徐小香的积蓄越来越丰厚,曾屡次想辞职辍业。

  程长庚也苦心挽留他。一日,因为一点细小的缘故,徐小香不辞而别,竟回苏州去了。程长庚知道后已经过了数日,很不高兴,立即求助某某亲戚,恳求他给苏州巡抚写封信,把徐小香押解回京。徐小香被押回北京后对程长庚说:“你虽然有能力把我捉回北京,使我佩服你的手段。然而,舌在我口中,我不唱又奈我何?”程长庚微笑着说:“你的演艺技能虽然很好,然而又何必为难我呢?因为你既然享受了包银,又怎么能私自逃走呢?我捉你回京,不过是为了整顿戏班的规矩罢了,难道真非你不可吗?本来不需要你唱戏,想请你听戏是可以的吧。

  “从此以后,程长庚每日除唱老生戏外,还要多演一出小生戏。

  凡是徐小香能唱的,程长庚没有不能唱的。徐小香由此感到惭愧而佩服程长庚,于是又托人调解求情,仍回三庆部戏班演唱。

  从这两件事可知,程长庚所以名满京城,也是他自有真实的本领,而决非徒有虚名的处士可比。

  程长庚平素有一种嗜好,就是收藏鼻烟壶。一天,在王某的府中演戏。王某以上宾礼相待,领他到书房落坐,并拿出自己珍藏的各种各样的烟壶让程长庚品评;并说:“你如果不是到我这里来,一时决不会听说这么多的鼻烟壶。”程长庚厌恶王某自夸,并以为是小看了自己,就对王某说:“我也略有珍藏,何不光临寒舍,品评厂下它们的优劣。”王某大喜而答应前往。第二天王某来到程长庚家。程长庚把自己珍藏的各种烟壶都陈列在桌子上。所有烟壶或玉石或翡翠都各自分开,每一类都可细分数种或数十种不等。五光十色,纷纷陈列在王某面前。程长庚笑着对王某说:“你看我所收藏的和你收藏的如何呢?”王某自愧不如而离去。

  程长庚晚年登台演唱时,均须数人在后挽臂搀扶着,然而喉音依然非常清亮。斟字酌句,板眼清晰。不像近日的一些人,略有一点名声,就偷声减字,敷衍从事。一日,程长庚演唱《天水关》,唱到“先帝爷在白帝城”一句时,适逢口中起痰,“白”字音仿佛唱为“拍”字。第二天部下就轰传大老板又出新声,凡是有唱此戏的,没有不改唱“拍帝城”的,还自以为是效法程长庚,实在令人可笑。然而,足见当时京都人士对程长庚的倾倒之情已到了极点。

  程长庚晚年资财颇富。一日,突然把家产一分为二。其中一份给了他的长子,让他携带着家眷出京,定居在河北正定府,从事耕读。次子跟随自己住在北京,仍然在梨园修业从艺。有人问其中的缘故。程长庚说:“我本来家世清白,因为贫穷才从事这种低贱的职业。近来侥幸有些积蓄,子孙们有吃饭的地方。因而不可不还我本来面目,以继承书香一脉之业。只是我在京都无人不知,如果后人都使读书,且能上进,人们反而易于觉察。这样就会求荣反辱了。现在让我的次子仍然在演唱界,就几乎是不露痕迹了。况且,演戏虽然是低贱的职业,我却实在是由此起家。一旦背弃了它,也觉得忘本。”人们听了都佩服他的深谋远识。

  清朝光绪辛卯()年间,听说程长庚的孙子已经考入府学,成了吃廪膳的生员。他的次子因为嗓音不佳而成了杨月楼的鼓手。他的长孙程继仙唱武生,从业于杨俞的戏班,所演《八大锤》、《探庄》诸戏最佳,当时年方十六岁。只是近来舞台上很久不见程老先生的踪迹了。

  德珺如

  《清代声色志》:德珺如是戏剧界具有自由平等思想的人。

  他是已故军机大臣穆彰阿的孙子,因为祖上阴庇曾为某部主事。德珺如的父亲先前和著名老生程长庚是八拜之交。每逢程长庚登台演出,珺如的父亲都垂拱而立,静心聆听,以表达他对程长庚的敬慕之情。这些,德珺如都默默地记在心中,不敢忘却。德珺如长大成人后,继承了他父亲的风尚,喜欢和演唱艺人交结,并以一小福为师学唱青衣。闲暇时曾聆听《六月雪》、《宇宙锋》等戏。学唱反二簧,音色优美,喉舌间就如同演奏笙簧细乐,实在是精妙绝伦。德珺如的父亲去世以后,他就更加放浪形骸,以在戏班作客串为乐事。他父亲的所有遗产,也都撒手殆荆各戏园的老板认为德珺如的演唱技艺与声调足可以感动戏迷,就纷纷劝他自己搭班。德珺如于是步人戏剧界成为唱戏的艺人。

  德珺如的叔叔萨廉是内务府的郎中,曾制止他说:“唱戏是低贱的职业。我家世代为官享受皇家俸禄,你为何要唱戏?

  “德珺如说:”我每年的开销至少需要三千金,叔父能资助我吗?如果能资助我,我准备从此改行。如果不能,请允许我自由。凡是有人做了不好的事,就连及宗族乡党,并以此讥讽他。

  请问,在他号寒啼饥的时候,又有何人安慰过他。这才是令人可叹的。况且戏剧艺术又何尝辱没过祖先:叔父如果一定要让我放弃唱戏而做官,试问我国现在的官吏,他们的心地才识超出演唱艺人之上的有几人?与其作龌龊的官吏,不如作个完全本分的艺人。贵贱不是值得言说的。“萨廉听了无可诘难,于是改口说:”即使为唱戏的,也不应该唱包头。“德珺如回答:”改唱小生如何?“

  第二天,德珺如即登台演唱《黄鹤楼》,扮演儒将,风流宛如周公瑾,喜笑怒骂淋漓尽致,四座叫绝。次日,又唱《辕门射戟),羽翎一发,直穿戟心,技艺精湛尤为其他艺人所不及。从此,德珺如名震京师。但他从来不到皇宫内廷演唱,唯恐因门第关系遭谴责。四十岁时演唱《叫关》等戏,喉音高朗,仍非他人所能比拟。德珺如的大女儿嫁给了戏剧界有名的杨小朵,二女儿嫁给了谭鑫培的儿子谭五,俨然是戏剧界的优孟世家。

  杨小朵

  《清代声色志》:范某是四川人,在湖北省鄂城县任候补官。清光绪皇帝戊戌()年,范某押解官饷到北京,住在夔府馆。范某风流自赏,嗜好声色,几乎走遍了北京的里巷胡同,尤其欣赏杨小朵演戏。杨小朵是戏班名旦桂云的儿子。他和瑶卿、素云号称京城的三大美人。范某一见而倾心,视杨小朵住的德春堂为天仙胜境。范某终日叫戏饮酒,奔走不闲。其中花在杨小朵身上的戏票与费用就有二百余金。

  范某除羡慕戏剧界的美男子外,大概还好女色。一天,杨小朵刚演出完毕回家,从车中瞥见范某,只见他面目憔悴,身穿破袍,和开始见到他时判若两人;于是下车问他说:“你不是范叔吗?怎么寒酸到如此地步。”范某突然看到杨小朵,神情非常尴尬。杨小朵于是让随行的御人把范某一起拉到住所,然后询问究竟。范某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本来打算回去交差,所以滞留在京没走,是因为还有几家店账未了。”他言语间流露着不安的神态。杨小朵说:“究竟少多少?”范某说:“二百金足矣。”杨小朵立刻让仆人取来二百金送给范某说:“我并不是特别的厚待你,只怕是像有人说得客人的失足,咎在我们这些艺人。长久的安逸享乐就如同销熔金属的窟窿,不应该长久的留恋。希望你早作回去的安排,不要再迟延。”范某感激涕零,发誓当天收拾行李出京。

  过了半个月,杨小朵自剧场回寓所,车过胭脂胡同的时候,看见一个破衣露肘的人正沿着街道的左边行走。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范某。杨小朵停下车来问他。范某说:“是某妓女耽误了他。实话告诉你,先前的赠款已经报效给妓女了。”杨小朵辗转筹思,不用强制的手段,就不能保全他。于是让人陪同范某到上海。名为护送,实际上是监守他。到上海后,又转托梨园中的朋友,沿途照料,一直把他送到武昌为止。于是,范某的官职得以保全。

  盈盈

  《清代声色志》:盈盈,是潮州的名妓,姓钟,十七岁。

  因为家中贫困,流落到妓院。她容貌艳美,谈笑诙谐,常使一座倾倒。襄阳的于生,因事到潮州,两人一见钟情。于生的父亲为朝中御吏官,以正直刚强闻名朝野。他弹劾了一位贪赃枉法的宦官,不料反被宦官诬陷进了刑部大狱。京城距潮州万里之遥,时为前清中叶,轮船铁路尚未通行。当于生用黄金买笑玩乐之时,正是他的老父身陷囹圄受苦受难之日。等家中信使急驶到潮州,于生启开信函一看,大惊失色,忙把信拿给盈盈看。盈盈知道不可挽留,也不说惜别的话,只是两行泪珠禁不住流淌下来。当日,于生便启程上路,经过一百多天的奔波,终于回到了京城。此时,他的父亲已死在狱中一个多月了。只见萧寺荒凉,殡宫凄绝;既无手书,又无遗言。于生抚着父亲的棺材,大放悲声。后来,他探听到父亲的死源于某宦官,而直接杀死父亲的则是刑部某郎中。他明白了,父亲是被诬陷致死。于生心怀悲痛,扶棺归乡安葬。尔后,他抛弃了妻子,变卖了所有的家财,浪迹江湖,希求报仇雪恨。此时,某郎中经宦官的斡旋,已提升为江宁的粮道官。于生跟踪到了江宁,更名改姓做雇工,每日虽然勤劳辛苦,但他已习以为常,精力也渐为增强,便想混到某郎中的府第行事。郎中的仆人把他当作贼抓了起来痛打了一顿,过了两天,才将他释放。后来,制军检阅水师返回江宁,江宁的官吏到郊外迎接。于生换上仆人的衣服,准备行刺,也被卫兵察出,被人用鞭子轰了出来。于生两次受阻,终不如志,便替人在秦淮河里划船。

  一天,有位尊贵的人物在船里宴饮,并带着十几名妓女,于生见其中一位美人很像从前在六篷船上遇见的盈盈,不禁停桨叹息。酒阑客散,美人走后又返回来,呼船载客。于生仔细一瞅,正是盈盈,不禁潸然泪下。盈盈也很悲伤地问:“公子怎么流落到这儿?”于生把家里的遭遇告诉了盈盈,并稍露他到这儿的目的。盈盈听了他的话,笑着说:“公子孤身荏弱,怎么能做聂政、荆轲那样的刺客呢?士为知己者死,公子自有知己在,何必自己那样辛苦劳累呢?”说完,便摘下手镯子交给于生。于生正处于困窘之地,又一心想报仇雪恨,没来得及多想,就贸然接受下来了。深秋时,忽然又听说粮道升任苏省藩司,还听说粮道娶了秦淮某妓为第九妾,并携带她走马上任了。于生再一打探,所纳的妾就是往日船中所遇的盈盈。于生刚听说是她,极为愤怒,继尔好像有所醒悟,再一想,终于明白了她的动机,高兴得拍着桌子跳了起来。但也忧虑一个弱女子是否能办成此事。听说粮道眷属几天后从水道启程,于生便想办法作了撑船人,可是,看了所有的妇人,也没有盈盈。原来粮道带她先走了。船到了苏州,于生又借帮助搬东西的机会进了粮道的府内,竟见到了盈盈。两人虽然没能交谈,但目光一照,就知道那柔肠侠骨已做好了准备。自此以后,盈盈常资助于生,谎称是她的旧仆人,粮道府中的人也不觉得奇怪。于生留在苏州,住在一座庙里,等了一个多月,也没什么消息。

  突然有一天晚上,有位老妇人给他送来一封信,那信封不大,才一寸左右,但封得很严密,打开一看,里面没其他东西,只有几根带血的白发,好像是新剪下来的。于生一看,觉得这里有问题。果然,第二天便听人说藩司昨晚睡在某妾屋里,早晨忽然没起来,破门进去,只见藩司目瞪舌伸,好像中毒而死,某妾也因嫌疑而被捕入狱。于生至此始悟盈盈以前的馈赠,是作为信物。于是,他烧发为灰,和面作饼,来祭告父亲,祭典完毕,就把面饼吃了。

  盈盈被捕之后,对谋杀罪供认不讳。遂以婢妾谋杀家主罪判处斩刑。行刑的那天,有个穿白衣戴白帽的人来到刑场向盈盈下拜。刽子手每砍一刀,他就拜一下。藩司之家,深为痛恨盈盈,便贿赂刽子手,让他细碎剐之。因而,刽子手剐得很细,剐了好久。盈盈浑身被剐得糜烂,而下拜的人也气绝身亡。知道此事的人,都说那下拜的人就是于生。

  新娇

  《清代声色志》:新娇,十九岁,姿容秀润,有胆识,且智慧过人。是秀才黎秀良的小妾。

  当初,秀良弃笔经商,在珠江认识的新娇。一天,秀良和同伴在新娇家饮酒,衙役来到新娇家,要拘捕他。原来,他的同伴因欠债的事,被邑令叫去审问,有些事情牵连到他。秀良见衙役来到,便想躲起来,让新娇贿赂衙役谎称他有病,不能前去。新娇不同意,说:“这是弄假成真,为什么不去辩白是非,以求公正的判决!”秀良又想回家告诉老母、妻子,然后再去受审。新娇劝阻道:“你的老母风烛残年,怎么能让她担惊受怕。何况此事你也不过是受牵连,衙门需要周旋的费用,我为你准备。”秀良感激万分,听从了她的安排。衙役上前想抓秀良,新娇急忙呵斥道:“对清白之人怎么可以这样干?”

  经过她的力争,才避免了捆绑之苦。新娇又拿出十两银子送给衙役,拜托他们说:“请您收下这微薄的银两,麻烦您多加照应,他日水落石出,案情大白,必当厚报。”衙役同情欣佩她的诚心,竟竭力替秀良周旋,然而,确因事有关涉,留审官衙不能立刻归家。新娇本是一时名妓,颇有积蓄,听说秀良一时半晌还回不来,便托付心腹之人早晚给他送些食物,并时时去探视。又想方设法托人找门路为他通关节。最后,官府认为,秀良能亲自到衙门候审对质,不行逃避,显见没有参与违法之事,便将他无罪释放。尽管秀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可是,他的家人一点也不知道,而新娇则为此累得心力俱瘁。鸨母训导她说:“从前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喜欢你,你总是愿搭不理,为什么这么关心黎秀良呢!”新娇说:“别人怎么能比得了黎秀良,人贵得一知己,死也无憾,这也是患难相帮呀!假如我袖手旁观,那还称得上什么相爱,我并不是向他献殷勤,只是为了报答知己。黎秀良出狱后,被她的恩情友谊所感动,遂拿出一千两白银,为她脱去娼妓,娶她为妾,建屋另居。

  秋娘

  《清代声色志》:秋娘为光绪初年北里的名妓。她矜持自重,不轻易见客。一位老妇人常在她的身边,秋娘说,那是她的生母。生母很能理解女儿,从不勉强她做事。她从不说姓什么,如果有人问,母女也是笑而不答。秋娘总是操吴语,有时也能为粤语,说官话。有人怀疑她本是粤东人,但也搞不确切。

  秋娘善骑马。经常跨着小骊驹,挟着弹弓,遨游名山佳水。

  凡是东南名胜,像虎邱、西湖、平山、惠泉等,都留有她的足迹。她辫发绣妳裆,戴着六合一统帽。如果来了兴致,见了飞禽,便弹弓一射,飞禽随声折翼损羽落到马头前。她并不下马拾取,待飞鸟又振翼腾起时,就拍着巴掌大笑,然后疾驰而去,乡里人见此情状,疑为张仙下界,想不到她竟是女中豪杰。

  信阳的何生,来江北做事,独与秋娘交好。但也只是在一起喝喝茶、下下棋而已。如果何生偶然说点谐鄙的话,秋娘就显出很不高兴的样子,默不作声,直到何生道歉才罢,然而始终未留他住一夜。何生对人说:“秋娘生平不吃猪肉,也不饮酒,只喜欢喝牛奶。她的饮食也极精致洁净,都由她母亲操办,也不与他人共餐。每当花开月满时,她便豪兴激扬,在庭院中舞剑,到郊外飞驰,有目空一切的气概。可是,等到酒阑人散,母女背着灯光,喁喁私语,泪下如珠,好像有说不尽的幽怨仇恨。大概也是一位伤心人。”

  某提督刚在越南立了战功,势力甚大,在秦淮船中见到秋娘,认为她很漂亮,便想纳她为妾。母女不同意,提督大怒,就命令他的手下武官几十人乘夜去抢劫。秋娘徒手拿着一块手帕,笑着迎出门来。武官一靠近,她便举起手帕挥拂,靠近的人无不颠仆几步以外,手里所持的武器也都自动坠地。武官返回提督住地,把交手的情况告诉了提督。提督大惊,第二天早上,再派人一看,母女已不知去向了。

  第二年,何生在粤东学使家作幕友,学使在珠江舫中设宴,何生酒喝得多了点,便倚在船槛上。这时只见一条小船载着位美人吹着笛子划了过来,远远望去好像秋娘。船渐渐靠近,掠船舫左舷而过,果然是秋娘在船上。何生急忙向她招手,秋娘也扬手相答。须臾之间,则顺流远去。仓猝间,何生来不及问她去何地,心里很不痛快。回府后,便让人到北里去打听秋娘的消息。结果,也没了解到她的踪迹。

  十几天后,僮仆进来禀报说:“有个美少年来求见,但他不肯道出姓名。”何生让僮仆请他进来。原来竟是秋娘姗姗而来。她素衣缟裙,一问才知,是她母亲死了。秋娘叹息着对何生说:“我的愿望没实现,而母亲又故去,您看我的容颜,还像从前那样吗?”何生说:“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清瘦了些。

  “这时,侍婢捧着琵琶走了进来,秋娘为何生慢慢地弹了一首曲子,声调凄凉激越,郁抑欲绝。弹完曲子,秋娘放下琵琶站起身来,看着何生,眼泪扑簌簌落了下来。何生坚持让她留下来,她却不肯,说:”算了,他生未卜此生休。“说完,就离开了。自此以后秋娘不再与何生往来,而性情则大变,风流荡佚,与平时大不一样。何生听说之后,十分惊讶。一天,何生去拜访秋娘,走到她的化妆房,见秋娘正和一位少年并肩狎坐,见何生进来,脸上毫无愧色。何生叹息着离去。

  那少年是某宫保的孙子。他贪恋秋娘,对秋娘的话言听计从。秋娘让他带她到宫保府上,一睹宫保的威容。少年觉得很为难,可秋娘一再坚持要去,少年无奈,便让她坐上轿子,装作是内眷,偷偷地回到府上。少年的夫人甚为忌妒,他的小仆,奉夫人之命作了密探。因而,秋娘一进宫保府第,夫人便知道了。夫人大怒,拿着棍子来驱逐秋娘,秋娘匆忙跑了出去。夫人搜查少年的箱子,找到了秋娘的画像,便把它拿给宫保看。

  宫保审视良久,把孙子召来,一问,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宫保大怒,骂道:“你这个畜生将败坏你祖宗的家业,将使我大祸临头!这是什么人,你怎么可以亲近她呢?”少年伏在地上向祖父请罪。

  第二天,捕吏来到秋娘的住地,而秋娘估计事情不好,便先行避去,捕吏只好空手而回。

  何生做学使幕友的第二年,秋娘忽然从香港给他寄来一封信。打开一看,里面有一枚象牙印章。信中说:“我是家亡国破之人,在您之前便受尽了满人的虐待。为此,我们集合众人的力量,举起义旗,保守一方,以待天下太平。我们外抗边夷,内平狂寇,自比于窦融、张轨,岂能恐惧退却。我生长在深宫里,略谙诗礼,也俨然是一个金枝玉叶。岂料,苍天不善,苗贼助凶,我们四十万人马,一齐解甲溃散,我的父亲抱恨黄泉路,我这弱女子也流落到天涯。咳,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所以含辛茹痛,苟且偷生,就是希望有一天能亲手砍下苗贼的脑袋,以报不共戴天之仇。不料,薄命人命薄如纸,辗转风尘,所遇之事总不如意,这都是因为平生志节犹存,不甘屈尊人下。

  秣陵仓猝相逢,沪上流离失所,蹉跎之痛,遂及老母。当我崎岖辗转来到粤地,又重与你相逢,本想向你倾诉苦情,又难于开口。往昔一席话,不知您是否还记得?说那番话时,我改弦易辙的打算就已定下来了。还真像我预料的,那雏儿浅薄,竟中了我的圈套。不幸让他的夫人一搅和,那的计谋没能成功。

  老贼狡猾,遂起猜疑之心。记得先父方盛之时,苗贼亲来上贡求好,当时我在旁边侍候,老贼便向先父求婚,先父爱怜我,不愿把我投进虎口,遂以年龄悬殊为由拒绝了他。老贼大怒,夜里杀了守关人离去了。祸端因我而起,最后竟导致覆祀灭宗。

  此耻即使是西江之水也洗涮不掉,此恨则万世难消。悲哀啊!

  天下男子汉,只有您尚能怜悯我这薄命女子,所以敢略述心事。

  使您知道我这区区清白身,并不甘心做风尘妇。估计我的信到达时,我的魂当散为轻尘,我的魄当淹为虫沙久矣。天长地久,蒙耻饮恨,是多么的痛心啊!魂与笔销,无多赘述。“何生阅完信,怅恨叹息不止。再看那印章,刻有”天策上将“四字。

  何生把那印章拿给他人看,有认得的人说:“这是当年杜文秀所用的小印章

  。”

  金小宝

  《清代声色志》:金小宝,是七里山塘人,原是灯船上的妓女,和林黛玉、陆兰芬、张书玉被称作“四大金刚”。其中小宝岁数最小,幼稚可爱,当时人称赞她是最杰出的人物。她的住所称作天香阁,会画墨兰,嫖客们手中拿的扇子多数都是由她来画。后来嫁到马家,不久又离婚。接着到江苏,说是要进学堂读书,很快又到上海,住在逢吉里对门。有个姓沈的学生要出国留学,苦于路费不足,小宝慷慨地拿出三百两卖身的银子送给他,一时被称作“侠妓”。

  卷二 情中贞(上)

  夫天也可背乎

  《唐书。李德武妻裴传》:裴,字淑英,是安邑公裴矩的女儿,以孝顺闻名于乡里。隋朝末年,德武因犯罪而被流放到岭南,此时,淑英与他结婚刚刚一年多。裴矩上表奏请皇上准予女儿与李德武离婚。德武对淑英说:“我这一流放,恐怕没有希望再回来了,你也一定会另外嫁人,就此永别了。”淑英说:“丈夫,就是天,怎么可以背叛他呢!如果硬要我那样做的话,我宁愿一死了之。”说着,就要用刀割去耳朵来发誓。

  幸亏保姆在旁才阻止了她的作法。

  德武走后,淑英一年到头恭敬谨慎地伺奉德武的父母姊妹,自身不施脂粉,俭朴持家。闲暇时曾读《烈女传》,见书中有记载不嫁二夫的,就对人说:“不嫁二夫,是妇人的本分,何必大惊小怪地记载在书中呢!”

  十年后,德武还没回来,淑英的父亲决意让她改嫁,她执意不从,并断发绝食以明其志。其父知道不能改变她的志向,也就听之任之了。

  再说德武此时已在岭南另娶了尔朱氏为妻,遇到大赦,返回家乡。当他走到半路,听说淑英仍在守节,深为感动,便将后妻打发走了,回去与淑英团聚。

  汝欲妻母耶

  《元史。烈女传》:脱脱尼雍吉剌氏容貌秀美,而且手也很巧,缝纫刺绣等无所不精。她二十六岁那年,其夫哈剌不花死了,他的前妻有两个儿子都已长大成人,但尚未娶妻。他们想以本族习俗收后母脱脱尼雍吉剌氏为妻。脱脱尼坚决反对,誓死不嫁。二子千方百计追求不放,脱脱尼愤怒地骂道:“你们这两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想要你母亲作你们的老婆吗?你们要是死了,有什么脸到地下去见你们的父亲?!”二子又惭愧又害怕,连忙道歉。于是,便分家另过。守节三十年,以贞烈闻名远近。

  禽鸟且有雄死不再群者

  《汾阳县志》:皇甫氏,是西河人,为姜风举的妻子。她天性善良贤惠,谨奉家教。嫁给凤举后,能恭敬随顺地侍奉公婆。不幸的是,凤举早亡,她悲痛欲绝,哀毁逾礼。服丧期满之后,人们都婉转地劝她再嫁,她哭着说:“那禽鸟尚且有雄鸟死了而不再找伴的,难道人还不如鸟呢?况且我的公婆年龄渐大,我的孩子又太小,我能忍心扔掉他们不管吗?”于是,更加孝顺地伺候公婆,更加耐心地教儿子读书,丈夫死后,始终守节,元泰定年间由官府给她立了贞节牌坊,加以表彰。

  平生喜说李氏断臂事

  《无锡县志》:顾氏,是蒋南式的妻子,忠文公蒋重珍的母亲。她父母家很穷,家徒四壁,因而她幼年时是在别人家养育长大。重返回家后,见父母没有粮食吃,便把自己的头发剪掉交给父亲,卖了一百钱,来买粮吃。家境自此以后略有好转,人们都以为是她的孝心所致。嫁给蒋家后,能勤劳持家,孝敬公婆,并生了一个儿子,取名重珍。可是,当重珍十岁时,她的丈夫却不幸身亡。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见她吃苦能干,便纷纷托人来求亲。她严词拒绝,决不再嫁。她亲自教授重珍学习四书五经,平生喜欢说李氏断臂的故事,她认为作女人的就应这样。她的住室虽然很小,但内外区别,凛然不可逾越。有人看她母子生活困难,便想要重珍为子,她不同意;又有人想招重珍为上门女婿,而且田地房屋都有,顾氏仍拒绝道:“我这孩子所以能够长大,是他父亲的力量,怎么能让他离开呢!”

  重珍四十岁时,举进士,得了第一名,遂把母亲顾氏接到京城赡养。

  此亦为其夫耳

  《老山堂外纪》:明宪宗成化年间,扬州有个名叫李妙惠的姑娘嫁给了同乡一个姓卢的举人为妻。卢因考进士时名落孙山,便发愤苦读。为了避免世事的烦扰,他和朋友一道离开家乡,跑到北京西山一个偏僻的寺庙里专心攻读。从此,与外界断绝了往来,也从不给家中写信。

  成化二十年,有位与卢举人同名同姓的人死在京城,乡人误传为卢举人死了,而他的父母竟相信了这个误传的消息。其后不久,卢举人的家乡发生了多年来罕见的灾荒,家家户户都揭不开锅,卢举人的父母也难维持生计。他们觉得儿媳年纪轻轻的就守寡,而且家中也没东西供她吃用,就打算把她嫁出去寻条活路,但是她执意不肯。恰好这时江西临川有个名叫谢能博的盐商的儿子谢启,听说扬州卢举人的寡妻长得漂亮,人又贤惠,便托媒人送上聘金求婚。卢举人的父母见聘金丰厚,没同儿媳商量,就私自答应了这门亲事。妙惠知道后,坚决抗拒,连续上吊自杀多次,都因被人发现没有死成。公婆为此大伤脑筋。当时,李妙惠的父亲在外县的学馆教书,公婆便把妙惠的母亲以及邻近的一些老太太请来劝导她,同时对她严加防范,以免她再寻短见。妙惠日夜泣哭,听到她哭声的人也都为之垂泪。这样僵持了好久,妙惠自知拗不过众人,便勉强同意再嫁。

  临行前,她给在外地教书的父亲留下了一封诀别信,信中言辞极为悲凉凄惨。

  嫁到谢家,她坚决不与谢启同房而居。恰好谢启的继母也是扬州人,而且曾与李家有过往来,妙惠便跪在地上请求她的帮助,表示愿意以短暂微贱的生命,终身侍奉她。从此,她便寸步不离继母左右,来避免谢启的纠缠。而谢启原本就有许多婢妾,见她不从,也就先不强迫她。住了一段时间,李妙惠又恳求谢母让她出家当尼姑,谢母支支吾吾的不同意。谢启听说妙惠又要出家当尼姑,而执意不肯跟从他,很生气,心想:如果让她远离扬州,她就没办法再回来了,也就会死心踏地地跟我作妾了。于是决定举家返回江西临川。

  谢启先行动身,妙惠和谢母也随后乘船而来。船到京口,停泊在金山寺下,谢母带妙惠到寺里烧香祈祷。妙惠见方丈中有笔墨,便拿起笔在寺壁上题了一首诗:一自当年拆凤凰,至今消息两茫茫。

  盖棺不作横金妇,人地还从折桂郎。

  彭泽晓烟归宿梦,潇湘夜雨断愁肠。

  新诗写向金山寺,高挂云帆过豫章。

  诗的末尾落款写上“扬州卢某妻李氏题”。

  再说卢某经过几年的发愤苦读,在参加朝廷会试中,终于名列进士甲科。捷报传到家乡扬州,父母才知儿子还活着,二老十分后悔当初强迫儿媳改嫁,以致现在没法向儿子交代。他们犹豫来考虑去,决定暂时不把这坏消息告诉儿子。

  到了明孝宗弘治元年,朝廷为了纂修宪庙实录,选派姑苏进士杜子开去江西采访遗闻。杜子开去后久久没有消息,朝廷便又让扬州进士卢某去催促他。在赴江西的途中,卢进士先回了一趟阔别多年的故乡扬州。到家后,才知妻子已被父母逼迫改嫁。尽管他心中有万般难割之情,但害怕伤了父母的心,也就什么话也没说,然而也不忍心再议婚事。

  卢进士在家略停数日,便又启程赴江西而去。途经镇江,他登上金山寺,忽然发现寺壁上的题诗,读后不觉气噎于胸。

  忙向寺里僧人探问这诗的来历,僧人说:“先前,曾有婆媳两人来庙里进香,那诗是年轻媳妇留下的。”卢举人遂把那首诗抄录下来,尔后离开了寺院。

  到了江西,卢进士便找到在当地为地方官的朋友徐方伯,和他密商寻找妻子的方法。方伯说:“江上的盐船数以千计,没法一一暗查,若是大张旗鼓地去寻找,即使找到了,名声也不好听,何不用计行事呢?”于是,方伯便挑选了一位办事机敏的府吏,密授机宜,先让他把李妙惠在金山寺壁上题的诗熟记于心,然后驾着小船吟诵着题诗穿梭于盐船之间。到了第四天,忽然一艘盐船的窗户打开了,从窗中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你吟诵的这诗从何而来?”府吏将船靠近,把卢进士寻妻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原来那女子正是李妙惠。她听了府吏的话,大吃一惊,满怀狐疑地问:“扬州卢举人早就死了,你这是欺骗我。”府吏便将徐方伯交代他的话说给妙惠听。妙惠为了测其真假,又向府吏寻问卢举人父母和他妻子的名字,府吏对答如流,一个字也不差。妙惠遂捂着脸哭着说:“真是我的丈夫啊!我一开始就听到了歌声,心里诧异得很,只是找不到机会来问你。今天谢启恰好去逛妓院,婆婆也到别的船上聊天去了,我才有了问你的机会。你回去替我把情况好好地对我丈夫说说。”于是两人商量好碰面的方法。妙惠遂又假意挥手说:“快走开,别在这讨厌。”

  府吏回去后,便把事情的经过向徐方伯作了汇报。按照约定的日期,一艘小船悄悄驶向谢家的盐船,将妙惠接到了卢举人下榻的公馆。夫妇久别重逢,互道离别思念之情,欢好如初。

  那谢启平日经商的钱财都交由母亲保管,母亲又把这些钱委托给妙惠代为收藏。当谢启归来得知妙惠偷偷跑掉的消息后,便立刻去检点她代为保管的钱财,可是一看银包封记完好,就是散银也分文不少。谢启见后感叹道:“三国时关羽身在曹营心在汉,最后还是投奔了刘备,曹操发现了也不去追赶,还说人各为其主。这卢进士本来就是她的丈夫,她终于还是跟了他去,由此看来,她的确是位有贞操的女子,这事就到此了结吧!”

  爪折尚不可何况其他

  《松江府志》:翠娥秀,姓李,是赵地娼家的女儿。十五岁时,仍为处女,鸨母把她嫁给镇守松江的管军副万户薛彻都为妾。她与薛生活了几年,但没有孩子。翠娥秀二十五岁时,薛彻都死了,她极度悲哀;便不再剪指甲,来表示没有再嫁的意思。父母见她年纪轻轻就守寡,于心不忍,便劝她改嫁。她回答说:“指甲剪断尚且不行,何况其他。”于是,更为细心地看护她的指甲。薛彻都正妻有个儿子名叫世爵,他是个孝子,总是像侍奉亲生母亲一样侍奉翠娥秀。后来,翠娥秀又卸去首饰,身着道装,以此更为坚定地表示决不改嫁。她年过八十而终,死时指甲长一尺多。

  何面目见地下人

  《深州志》:杜氏,是刘衍光的妻子。十六岁时,嫁给了刘衍光。结婚不到一年,衍光便身患重病,杜氏煎药送饭,无微不至地照顾衍光。衍光病危不能吃饭,杜氏极度哀愁,也不吃不喝。衍光病故后,她的公婆见她年纪轻轻,又没有孩子,便商议为她另谋婚事。杜氏因此便想寻短见,幸亏家人提防得紧,才没有死成。家里人劝她想开些,她捂着脸痛哭道:“妇人若是失了身,有什么脸面去见地下人?古时多烈女,我为什么不能效法她们?我死了也就完了,干吗救活我让我痛苦。”

  自打那儿以后,家人对她防范更严,又不断地劝说她,渐渐地有些回心转意,不再去寻死觅活。但只吃粗茶淡饭,穿着素朴的衣服,却精心地侍奉公婆。她又在墙壁上凿了一个洞当作供奉的石柜,把丈夫的牌位放置在里面,早晚奉祀,用瓜果菜蔬来祭典,祭祀了三十年而不懈担割耳全贞《元史。烈女传》:王氏,是成都人李世安的妻子。她十九岁时,朱世安死去,世安的弟弟想继娶她为妻,王氏不答应,最后竟用刀割断头发,割掉耳朵来表示不再嫁的决心。割耳的伤口很重,血流满地,亲朋好友都十分惊叹她的勇气,佩服她的志向,便寻医找药为她治疗,一百多天伤口才痊愈。于是,上表为她请求立贞节牌坊,以表彰她的贞烈行为。

  待此水干时吾即嫁也

  《山西通志》:朱氏,是生员(科举时代称在太学等处学习的人为生员。——译者注)宋朝的妻子,宋朝死时,没儿子,仅留下两个幼女。当时,朱氏才二十岁,宋朝安葬时,朱氏扯着两个女儿痛哭着说:“若不是这两个年幼的孩子没人抚养,我也不活了,等这两个孩子长大成人,我就死去到地下去找你。

  “自此以后,便足不出户,每天织布缝衣挣钱来养家糊口。那些富户大家听说朱氏长得漂亮,都想争着娶她进门。许多人暗地里派媒婆和朱氏的亲朋好友去劝诱她,让她改嫁,朱氏都一一回绝。后来,伯姒王又找机会来求亲,朱氏又拒绝了他。朱氏见总有人不停地来絮叨再嫁的事,很不高兴,便让婢女们在院子正中挖了一个大坑,里面放上一个大缸,又让人往缸里倒满水。家里人都很奇怪,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朱氏便起来沐浴更衣,并把那些劝她改嫁的人叫到缸的周围,然后焚香向天发誓说:“我誓不再嫁,你们这些人得了别人的好处而来蓄谋让我改嫁,我现在就明明白白地再告诉你们:等这缸水干时,我再嫁人,你们都等着吧!”

  宣誓完后,便让婢女在缸口上盖了一块石板,又培上三尺多厚的土。随后带着两个女儿回到屋内放声大哭。众人一见这阵势,都喷啧称赞着走了。那些富户大家听说这事之后,也都丧失了信心。朱氏由此得以与两个女儿安心过日子,仅靠勤劳纺织来养大了女儿。苦守贞节六十余年。

  妾知守妾志尔

  《元史。烈女传》:霍家有两个媳妇:尹氏和杨氏。霍家是郑州人。元顺帝至元年间,尹氏的丈夫耀卿病故,婆婆让她改嫁,尹氏说:“妇人的德行,当从一而终,再嫁而失节,我不能这样做。”于是婆婆劝她:“世上的妇人都这样,人也没有说她们不是的,你干么觉得耻辱。”尹氏说:“人各有志,我知道坚守我的志向。”婆婆见劝说无效,也就由她去叮不久,杨氏的丈夫显卿也相继去世,杨氏怕婆婆也让她改嫁,就先对婆婆说:“我听说妯娌,就像兄弟一样,应该相好。

  现在嫂子既然留下,我怎么可以自己离去呢?希望我们能一同修行妇道,终身侍奉婆婆。“婆婆说:”你要真能这样,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于是,一家人同处二十余年,妯娌俩以贞节孝顺闻名远近。

  又有邻州的任氏、乾州的田氏,都是一家三妇皆少年守寡,她们誓不再嫁,致力于养蚕纺织来侍奉公婆。她们的事情被朝廷知道后,皇帝降旨褒扬了她们。

  吾已与孙郎婚矣

  《镇江府志》:杨氏女,是丹阳人,许配给孙垦为妻。可是,未等完婚,孙垕就病故了。杨女听说后,便请求父母让她去奔丧。杨女来到孙家,孙垕的尸体刚沐浴完准备人殓。杨女见状,也脱下衣服沐裕沐浴完后,对随行婢女说:“我已与孙郎结婚了。你回去告诉我的父母,不要挂念我。”她的父母听说后,忙赶跑来和她的公婆一起劝阻她。杨女哭着说:“如果你们不同意我这样做,我今天就和孙郎一起去了。”众人见她决心已定,也就听之任之。后来,杨女靠纺织刺绣来养活自身六十余年。

  陌上桑歌

  崔豹《古今注》:汉朝时,邯郸有位姓秦的姑娘,名叫罗敷。罗敷长得很漂亮,凡是见了她的人都想多瞅上她几眼。后来,她嫁给赵王的家令(官名,负责刑狱、钱粮、饮食等事务。

  ——译者注)王仁为妻。她对丈夫十分忠贞,没有哪一个勾引她的人不碰钉子。

  一天,罗敷到田间采摘桑叶,恰巧被站在高处的赵王看见。

  赵王见过美女无数,但觉得谁也比不上这位美人儿,便蓄谋着要把她弄到手。于是,便设置酒宴,请罗敷来为他弹筝唱歌助兴。罗敷猜透了赵王的心思,就弹唱起自己即兴编的诗歌《陌上桑》,来表明自己的心迹。她在歌的第一段中唱道: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青丝为笼系,桂枝为笼钩。头上倭堕髻,耳中明月珠。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少年见罗敷,脱帽着帩头。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罗敷在这段歌里极力称述自己的美貌,并毫不隐讳地说有许多人倾慕于她。赵王听了,心急如焚,恨不能马上把她夺到手。岂料罗敷接下去又唱道:使君从南来,五马立踟蹰。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妹。“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使君谢罗敷,宁可共载不?”

  罗敷前置词:“使君亦何愚,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

  这接下来的一段描摹出一个轻薄风流的使君,他一见到漂亮姑娘就迈不动步,可这位漂亮的姑娘罗敷不为他的权势所诱,严词回绝了使君的无理要求。这里,罗敷是在暗示赵王:不要在她身上打主意,打主意也没有用。随后罗敷便接着唱下去: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为人洁白皙,鬑鬑颇有须,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坐中数个人,皆言夫婿殊。

  罗敷竭力夸赞了自己的丈夫,表露出夫妻相爱的情感,赵王莫测高深,只好怅然而止。

  我听尔哭心已碎矣

  《苏州府志》:黄氏,是吴江人,凌士奎的妻子。凌士奎死时,她才二十岁,刚刚怀孕。丈夫的死,使她悲痛欲绝,几次哭得昏死过去。婆婆劝她:“你有身孕,别哭坏了身子,伤了孩子。”听婆婆这一说,黄氏才稍稍能节哀。不久,她生下个男孩,取名为哀儿。每当凄风苦雨,她便抱着孩子来到丈夫的灵柩前失声痛哭,声音甚为凄惨。晚上,她则睡在灵柩旁。

  婆婆对她说:“你心里悲伤,哭哭有好处,可是我听你一哭,心都碎了。”听婆婆这一说,黄氏便不忍心让婆婆难过,遂暗自伤悲,不敢哭出声来。因过度悲哀,身体日渐消瘦。

  婆婆病逝时,她已四十岁,哀儿也长大成人。但家中贫困,没钱为婆婆置办棺木,想将儿子卖掉,又不忍心。邻居们怜悯她贞节孝顺,便联保请求官府帮助办理丧事。明世宗嘉靖三十六年,黄氏七十二岁,村里的士大夫们想请求官府为她立贞节牌坊,她拒绝说:“不再嫁人,是妇道之常;婆婆死了,却无力为她安葬,这有什么可以表彰的呢?”

  我邓家妇何归乎

  《明史。烈女传》:汤慧信,是上海人,通晓《孝经》和《烈女传》,嫁给了华亭的邓林。邓林死时,她刚二十五岁,有个女儿,刚满七岁。邓家的人想占有她的住房,便强迫她回娘家。她说:“我是邓家的媳妇,我能到哪里去。”邓家的人知道改变不了她的主意,便把她的住房租给了一个大户人家。

  汤氏哭着说:“我就在这里收我丈夫的尸骨,我要与他共存亡,怎么能让我丢下他不管呢!”说着便要自荆那位大户人家见她那么贞烈,便离开了。汤氏想,族人不过是想要我的财产罢了。便把家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送给了邓氏家族的人,自己绩麻缝纫挣钱来活命。

  几十年后,华亭遇到了罕见的大水,汤氏的住室也遭洪水袭击,女儿、女婿划船来接她,她不去;女儿、女婿劝她暂时上船躲避,她也不同意。她说:“我在这里守了六十年,要是因洪水淹没而让我随了你的父亲,我也心甘情愿了。我还要往哪里去呢?”女儿紧拉着母亲的手不放,想把她拽上船来,可是汤氏说什么也不肯。一个浪头打来,将母女冲散,等浪头过去,汤氏已经被水淹死了。

  柏舟之操不可夺也

  《朝野佥载》:河北沧州弓高县人邓廉,娶李氏女为妻。

  婚后不到一年,邓廉便因病故去,李氏那年刚刚十八岁。她决定终身守寡,不再嫁人。她在家里正厅中间为丈夫设了一个灵位,每日三餐都供上饭菜,而且每天在灵位前大哭一常丈夫死后的六七年间,她一直身穿布衣,不食荤腥,按照服丧期间的礼节约束自己。

  一天夜里,李氏突然梦见一位相貌英竣举止文雅的男子来向她求欢,她在梦中拒绝了他。可是,自从那天夜里之后,每天晚上都要梦见那位男子,每次都向她提同样的要求,而每次李氏都坚决拒绝他。这种现象困扰了她好长一段时间。她想,一定是什么鬼魅来作祟,于是便请来道士书符念咒,以驱除鬼魅。但效果不佳,那男子还是每夜都进入她的梦乡。李氏叹息着说:“我誓不移节,但却总有人来骚扰我,想必是我的容颜未衰老的缘故吧!”于是,她就有意糟践自己。拿刀把头发剪短,穿上粗麻布做的衣服,而且穿了好久,脏得不成样子也不洗。每天不梳头、不洗脸,蓬头垢面,整个一个脏兮兮的老太婆。之后,那个鬼男人又来了,这次,他没有向李氏求欢,而是道歉说:“夫人有如此高洁的操守,任何人也没法改变你的志向,今后,我不会再来骚扰你了。”说完,就消失了。打那儿以后,李氏就再也没有梦见那个男人。

  郡守听说了李氏守节的事迹后,表彰了她所在的村庄,将其村庄更名为“节妇里”。

  引绳束发

  《唐书。贾直言妻董传》:贾直言因罪被贬到岭南。临行前,直言认为妻子年轻,不愿耽误她的前程,便诀别道:“我这一去,生死都不知道,我走后,你可以赶快嫁人,不用等我。

  “妻子董氏听了丈夫的话,没吭声,转身拿来一根绳子把头发绑了起来,然后又用一块布帛系好,对直言说:”您在上面签上‘非吾手不解’几个字。“直言被贬在岭南二十年,回家时,签字的布帛还系在头上。直言亲手解开布帛,让董氏洗发,可是一洗,头发全掉光了。

  有如此肉

  《清河县志》:田氏,是张吉的妻子。嫁给张吉才五个月,因流贼闯进了张家,把张吉杀死了。当时,田氏在娘家,听此噩耗,便不顾一切地奔回家中,以头触地大放悲声,几次昏死过去。人们都劝慰她,田氏说:“我的丈夫已被贼匪杀死,我还活着干什么!”此时,田氏刚刚怀孕,婆婆指着她的腹部说:“如果有幸生个男孩,则你的丈夫也就等于没有死;若是你死了,那还有什么指望呢!”田氏见婆婆说得有理,也就放弃了殉死的念头。五个月之后,她果然生了个男孩,取名为桓。孩子满了月,又有人劝她改嫁,她用嘴咬下一块左大腿肉嚼着说:“我要是有改嫁的心思,就像这肉一样!”人们见她志向坚定,也就不再提这件事。不幸的是,儿子桓夭折,家境越来越糟,但她守节的志向一点也没改变。

  强活二十余年

  《建昌府志》:生员毛诗是广昌人,他有个女儿名叫配英,已许配给何中德为妻,但还没完婚,中德就患病身亡,配英对父亲说:“定了婚约再违约,那是些世俗女子的行为,我岂能忍心这样做!”遂来到何家,誓不再嫁。在何家,她身穿素色布衣,不吃荤腥食物,终日不出房门,甘心苦守贞节。她精心照料侍奉中德的嫡母及生母。当中德的生母患病时,她煎好汤药先亲口尝一尝再送给生母,每天早晚都向上苍祈祷,愿以身替代生母患玻中德的生母死后,恰巧中德的嫡母也生了病,配英仍像照顾生母一样照顾嫡母。等到嫡母病危,配英仰天慨叹道:“我勉强活了二十余年,只是为了帮助中德照顾两位老人。中德弟弟生有两个儿子,我为他抚育了十几年,现在他们已差不多能自立。二位婆婆既已撒手西去,我还活着干什么?

  “遂绝食而死。

  非窦公何以有今曰

  《神异录》:窦建德曾在邺中发掘了一座坟墓,挖开一看,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位妇人躺在棺木中。仔细一看,这位妇人的脸色就跟活人一样,滋润而有光泽。她姿容绝丽,年龄大约二十多岁。她穿的衣服华艳漂亮,但样式跟近世的不同。

  等了一会,她好像微微有了点气息,窦建德便下令收兵,派人把她抬回军帐中,养了三天,她竟能开口说话了。据她自己说:“我是魏文帝的宫人,随甄皇后在邺中,死后,被人葬在这里。

  我命不该死,只是没有亲属为我申诉,以致幽隔这许多年,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她说起甄皇后被害的事,头头是道,条条分明。窦建德十分宠爱她。其后,窦建德兵败,被唐太宗杀害。太宗见魏宫人漂亮无比,便想将她纳入宫中,魏宫人便把她死而复生的事详细禀报了太宗,然后辞绝说:”我幽闭于黄泉已三百余年,没有窦公就没有我的今天,现在窦公不在了,我死是应当的。“遂饮恨而死。太宗皇帝很为她的死而伤心。

  天乎亡矣吾谁与归

  《徐州志》:谭氏,是徐州指挥谭师伋的女儿,自幼许配给本州的李三省,十五岁时与李三省结了婚。谭氏娴淑柔顺,言谈举止从不超越礼教,精于刺绣、纺织、缝纫之事,恭敬谨慎地侍奉公婆,深得公婆的欢心。三省肄业于国子学。上学期间,谭氏辛勤劳作,粗茶淡饭,来资助他读书并赡养公婆。谭氏常对人说:“我所以朝暮不息、操劳不止,就是不想让家务事拖累丈夫,使他专心完成学业而已。”此时,她已有两个孩子,老大名崇本,老二名崇香。

  三省肄业后,忽然身患重病,谭氏忧心忡仲,怅然若失,每日蓬垢不饰,愁容欲啼。到处求医找药,祈神问卜,以期丈夫康复。然而,天不随人愿,尽管谭氏竭尽心力,丈夫的病仍没有起色。谭氏看丈夫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便哭着说:“天哪,我丈夫要是不在了,我可怎么办!”于是,就要自杀而死。幸亏婆婆发现的及时,才救了她一命。三省于昏迷中听见隐隐的抽泣声,竟慢慢苏醒过来。当他听说谭氏欲寻短见后,搂住谭氏大为悲伤地说:“你这是何苦,既然不忍心于我,又怎么能忍心堂上的白发老人,膝边的幼子呢!你若是能体谅我的心,我才能闭上眼睛。”说完,便与世长辞了。谭氏哭着说:“我这丧夫之躯,何苦独留于人世!”遂绝食断水,一定要与丈夫同死才作罢。父母及亲戚们都来劝说她,也没有用。公婆对她说:“我们两人都风烛残年,早晚不能自保,怎么能把两个孩子养育成人,如果一定要以死为痛快,不如我们两个人早点死更痛快!”说着,就用力把头往三省的棺木上撞去。谭氏见公婆这样伤心,就上前去安慰两位老人,自己也稍稍回心转意,开始喝点水,又过了几天,慢慢吃些东西。当时谭氏仅二十五岁。

  三省的丧事料理完以后,谭氏便紧闭门户,不与外界往来,即使是她的父母也很难见她一面。她每日亲自下厨房为公婆烧菜做饭,督促奴婢努力耕作以供家用,所获收成倍于往日。曾有一些黠桀无赖之徒为了自己的私利多次怂恿她的婆婆劝她改嫁,婆婆也可怜她苦守贞节,便来劝谕她。谭氏痛哭失声,拿起刀来,剪断了头发,刺破了面皮,鲜血顿时洒满了衣襟。

  婆婆见她至死不从,也就不再提让她改嫁的事,而那黠桀的鼓动者也惭愧地溜走了。

  三年后,公公去逝,她便同婆婆睡在一起。婆婆因多年家境艰窘,身体不佳,现在虽然媳妇想方设法为她调剂饮食,也无济于事,终于病卧在床。谭氏见婆婆患病,极度忧伤,不知如何办好,除请医煎药外,还于半夜时分跪于院中祈祷上苍保佑她婆母平安,并表示愿以自身替代婆母。婆婆临终前,在床边向她哭着磕头拜谢道:“我没办法来报答我这孝顺的儿媳,愿来世做儿媳的儿媳。”

  婆婆病逝后,崇本、崇香渐渐长大,谭氏便让兄弟俩跟塾师学习经业。每到夜晚,谭氏家中灯火荧荧闪光,织布声与读书声交织在一起。谭氏常对崇香说:“你父亲死的时候,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家外的事情都靠我一人承担,生活极为艰难困苦,能有今天,实在不易,你们千万不要荒废学业以辜负先人的期望。”孩子们接受了母亲的教诲,更加努力刻苦读书。

  后来崇本为郡弟子员,崇香也在官办大学完成学业。崇香做监生时,曾给皇帝上疏陈述母亲的贞节事迹,皇帝下诏命令有关部门予以表彰。

  独腕尼

  《情史类略》:明神宗万历年间,四川播州的地方官杨应龙起兵叛乱,朝廷派兵去平息叛军,在平叛的军队中,有一个赣州籍的士兵杨炯,不幸阵亡。噩耗传到家中,全家人都异常悲伤,因为尸体不在家乡,他的妻子柳氏就把他生前穿过的衣服鞋帽放进棺材里下葬。随后,便几次想上吊自尽,幸亏每次都被人发现,才幸免于死。

  柳氏姿色秀美,当地的一些富户唾涎她的容颜,在她丈夫死后,便纷纷登门求亲。可是,柳氏决意从一而终,不愿再嫁他人,尽管求亲的人多是有钱有势者,但她从不为之动心。

  后来,一位登门求亲的富人向她的婆婆许下了一注非常丰厚的聘礼,婆婆见钱眼开,便私自答应了这桩婚事。万历庚子年六月,富人家派车马前来迎亲,婆婆逼着柳氏上车,柳氏拒不听从,大骂那来迎亲的富人:“你这个奴才狂妄无知,硬逼我再嫁,我岂能为了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人而上车!”富人听了大怒,亲自拽着柳氏的手往车上拉。柳氏迫不得已,就骗他说:“既然一定要我嫁你,那你就先等一等,让我换身新衣服再跟你走。”富人和柳氏的婆婆以为她真的回心转意了,都很高兴,便同意了她的请求。柳氏回到卧室,跪在地上对天发誓说:“我不幸丈夫阵亡,现在竟有人逼我改嫁,并沾污了我的手腕,为了保持我的贞节,我决心不要这只手腕。”说完,就操起一把菜刀,当着众人的面把刚才被富人拉过的手腕砍了下来。富人见此情景,吓得惊慌地逃走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上门求亲。不久,柳氏便剃发出家作了尼姑。

  碎聘物

  《风阳府志》:胡氏,十七岁时嫁给了欧信,而婚后不久,欧信便因病亡故。她的婆婆管氏,也是早年寡居。婆媳俩相依为命,以染布为生。她们白天割黄蒿,晚上在染缸旁操作,很少有歇停的时候。婆婆见媳妇年轻,便劝她另找个人家,不要受自己的拖累。胡氏听了婆婆的话,扑在婆婆的怀里哭着说:“我所以没有自杀,还活到现在,就是因为您年老无子。现在我刚怀有三个月的身孕,如果苍天有知,让我生个男孩,那欧家就有后人了。”

  一天,胡氏从外面割蒿归来,见屋子里放着装酒的器皿,她心里便明白了,这是聘亲的东西。于是,二话没说,提着酒器向门外摔去,将它摔得粉碎。原来,这是婆婆有意试探她。

  至此,婆婆确信谁也改变不了她守节的志向,便对她更加疼爱。

  后来,胡氏生了个男孩,取名为谦。谦自幼听从母亲教诲,饱读经书,明英宗天顺二年,谦上表请求官府为母亲立贞节牌坊。

  胡氏八十七岁那年故去。

  宁死不从

  《宋史。烈女传》:谢泌的妻子侯氏,是江西南丰县人。

  嫁给谢泌时,刚十五岁。谢泌的家里很穷,但侯氏毫无怨言,每日辛勤操劳,恭恭敬敬地服侍公婆。一天,一伙强盗闯进了谢泌家所在的村庄,放火杀人。村里的人都纷纷逃离出去避难。

  而此时,谢泌的母亲正卧病在床,动弹不得。侯氏站在婆母的病床前流泪。突然,一个强盗手持利刀闯了进来,逼迫侯氏就范。侯氏怒斥道:“你别做梦,我是宁死也不会顺从你。”强盗恼羞成怒,给了侯氏一刀,并把她扔到屋外的污水沟里。强盗走了之后,侯氏也慢慢苏醒过来,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身边有个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全是珠宝。谢氏家族的一位妇人看见后,说是她失落的,侯氏便把珠宝全都给了她,那位妇人觉得过意不去,拿了些珠宝感谢她,侯氏辞谢道:“不是我自己的东西,我不会要。”

  几年之后,丈夫与婆婆先后故去,留下了孤儿寡母。侯氏父母见她年龄尚小,而孩子又没成人,担心她们母子无法生活,便劝她改嫁。侯氏执意不肯。她对父母说:“我以卑贱之躯得以嫁给隐居的贤人,已经够幸运的了,我怎能忍心改嫁而让谢家没有后人呢!我是宁愿受穷,也要把我的孩子养大,这样,就是饿死了,我也心甘。”父母看她决心已定,也就随她自便。

  禽兽之行吾岂为乎

  《三国。魏志。曹爽传》注引皇甫谧《烈女传》:曹爽的叔伯兄弟文叔的妻子是谯郡夏侯文宁的女儿,名叫令女。文叔早逝,服丧期满之后,令女因为自己年纪轻又没有孩子,担心家人让她改嫁,便剪断自己的头发,来表明自己决不改嫁的心迹。其后,家人果然想叫她再嫁,令女听说后,坚决不从,又拿刀割掉了自己的双耳,表示誓死不嫁。文叔死后,令女的生活费用常依靠曹爽资助,等到曹爽被杀,曹氏族灭之后,令女的叔父便向皇帝上书表示与曹家断绝婚姻关系,强把令女接回娘家。此时令女的叔父文宁任梁相,他同情令女的遭遇,认为她虽然年幼,但却晓得大义,可是又考虑曹氏家族的人已经死光了,她要再不改嫁的话,灾难也许还会降临到她的头上。为此,便希望她能改变主意,并让人去劝说她。令女见回到娘家,还劝她改嫁,遂叹息着说:“唉,我也反复想过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回事,那就再嫁一次吧!”家里的人以为她真的回心转意了,就对她不大防备。令女乘机找了一把刀,把自己的鼻子割了下来,然后蒙上大被躺在床上。她的母亲来到她的卧室,呼她不应,打开被一看,血流了满床。母亲吃惊地叫起来,全家人听到叫声都赶了来。见此情景,无不落泪。有人曾劝令女:“人活在世上,就像尘土落在弱草上,何必那么苦自己呢?况且你丈夫家已被诛灭满门,你还为谁守节呢?”令女说:“我听说有仁德的人不因盛衰改变自己的气节,懂大义的人不因存亡而变心。曹家兴盛之时,我尚想从一而终,况且现在他家衰亡了,我又怎能忍心抛弃他们呢?那种随便改变节操的行为是猪狗禽兽才能做的,我怎么能那样做呢!”司马宣王听说后,褒扬了她的品行,并允许她抱养个儿子来继承曹氏香火。令女因此而名显于世。

  不饮他水

  《温州府志》:陈氏女,名盼,是瑞安人陈德升的闺女。

  幼年时许配给邻居的儿子,邻居的儿子稍大时,有偷盗的行为,陈氏因他有劣迹,拒绝与他成婚。父母想让她改嫁,她也不同意。后来她那有偷盗行为的未婚夫死了,父母又委婉地劝她另找人家,但尽管父母磨破了嘴皮,她始终就是不答应。她自己独住一屋,那屋的后面有一眼井,陈女便早晚亲自去那口井中提水,而不喝别的井的水。以此来表示她从一而终,没有贰心。

  明孝宗弘治年间,朝廷纂修《实录》,陈氏女所在的里邑将她的事迹上报,修史的人评论说:“知道丈夫没德仁,不嫁,是洁身自好;丈夫死了而不改嫁,是眷恋丈夫,这是仁德的表现。”

  我心熬得如铁

  《休宁县志》:程氏,是东村吴以琳的妻子,是吏目吴熬的母亲,通判吴成器的祖母。吴熬刚生下八十天,他的父亲吴以琳便去世了,而此时,程氏才二十九岁。程氏的公婆年岁很大,且家中贫穷,两位老人怕程氏受拖累,便劝她改嫁,程氏拿起一根小草把它折断,然后对公婆说:“这草能在复活吗?

  我就跟这根小草一样,只等着枯死了。“公婆见她志向已定,也就不再提她改嫁的事。

  于是,程氏白天在地里劳作,晚上纺线织布,来养家糊口。

  闲暇之时,还口头向孩子传授孝经。最初,她为儿子取名为“熬”,表示要忍受磨难,等她有了孙子时,又呼孙子为“铁”,她解释说:“我的心已熬得如铁一样坚硬。”死时七十三岁,郡邑在她的墓前立了贞节牌坊,以示表彰。

  割鼻不嫁

  皇甫谧《烈女传》:梁州夏文生的妻子,是沛国刘景宾的女儿,名娥。婚后,刚生了一个女孩,文生就故去了。文生死后,刘娥就发下誓言:从一而终,决不再嫁人。可是,她的父亲不同意她这样做,硬逼着把她嫁给了同县的衡家。刘娥对衡氏说:“我听说妇人不能改嫁,改嫁这种超越礼义失掉贞节的行为,我不能做,你可以让我回去吗?”衡氏说:“我娶你是明媒正娶,怎么能随便让你走。”此时,衡氏妻子的孝期未满,刘娥就谴责他说:“你孝服在身,就违礼纳妻,你那脸皮厚的与老鼠没什么两样,我就是死了也不会作你的妻子。你留我不知道可耻吗?”说完,就拼力冲了出去。衡氏不敢强留,便让她去了。

  刘娥回家后,她的父亲又把她许给了临淮的倪氏,并将她强拖上船。刘娥无奈,使用刀割下了耳朵和鼻子说:“我所以甘受耻辱,而不立刻死去,是因为我上有年老的婆婆,下有年幼的孤女,我是打定了主意;就是死也不会再嫁。”父亲和倪氏见这阵势,也就只好作罢。

  空房夜夜闻啼鸟

  《太平县志》:洪氏女,许配给戴南塘的儿子为妻,还没结婚,戴子便患了重病,他的父亲为他找了位婢女,给他煎药,伺候他的起居饮食,没想到两人竟发生了性关系,以致婢女怀了孕。不久,洪女和戴子约定的结婚日子到了,一行人送洪女往戴家去,岂料走到半路传来了戴子病故的消息,同行的人都劝洪女回去,不要去戴家,可是,洪女不干,竟直奔戴家而去。

  到了戴家,便穿上孝服,为戴子服丧。后来,那位婢女生了个儿子,洪女就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她,等那儿子稍大一点,洪女便给他讲授仁义之道。洪女死时,婢女的儿子已经能自立了。洪女生前曾写过一首诗,诗中写道:谁谓妾无夫,中途弃妾身先殂。

  谁谓妾无子,侧室生儿继夫嗣。

  儿读书,妾辟垆,空房夜夜闻啼鸟。

  儿今成名妾不嫁,良人瞑目黄泉下。

  吾当以头与之

  《处州府志》:夏氏,名淑荣,是徐伯龙的妻子。元朝末年,伯龙死于战乱,而此时,夏氏才二十一岁。有个名叫宋茂四的兵匪,见夏氏姿容秀美,便想强娶她为妻。夏氏听到这一消息,愤怒地说:“我的丈夫被杀死,现在血海深仇还没报,他还来威胁我!”遂拿起刀来把发髻割掉扔在地上说:“我的头可断,但我的身体不可辱,他要再来,我当拿头给他。”宋茂四听说之后,便不敢来找她的麻烦了。自此以后,夏氏不吃荤腥,不饮酒,尽心竭力侍奉婆婆,照料幼子,三十余年苦守贞节,六十岁时故去。明太祖洪武年间,刘诚意曾为她作传,到了明世宗嘉靖年间,御史舒汀上奏章请求皇上表奖其家族。

  吾既庙见岂不为妇乎

  《宁波府志》:祝氏,名清,是鄞县人。她娴淑有德,容貌漂亮,二十三岁时嫁给张谷宝为后妻。此时,谷宝已病入膏盲,靠着别人的搀扶才完成了婚礼。可是,刚满一个月,便一命呜呼。

  当初,谷宝娶了一妻二妾。妻子傅氏,婚后无子,大妾姓马,生了个儿子,取名为遂孙,小妾姓李,也生了个儿子,取名为康孙。李氏为人嫉妒凶悍,很不尊重傅氏,并常在谷宝面前说她的坏话,谷宝信以为真,渐渐冷淡了傅氏,傅氏愤懑成疾,以致丧命。等到祝清进门后,李氏伪称谷宝有遗言,立她为正房,让祝清为小妾,凡是张家的资产都据为已有。祝清对马氏很和善,把她的儿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李氏对此很生气,便和同族的人诱惑她说:“你名义上是嫁了人,实际上还是处女,年纪轻轻的,日子还长着呢,干吗这样孤苦伶仃地熬着自己。”意思是想让她改嫁。祝清郑重地对她们说:“我既然已经与丈夫举行了婚礼,难道还不能称为他的妻子吗?我刚过门,丈夫就不幸病故,这是我的命不好,我只有听从命运安排,哪有工夫去想其他的事呢!”李氏等人见她主意已定,劝说无用,也就只好偃旗息鼓。此后,祝清苦守贞节的意志更为坚定,直到八十五岁逝世时,志向也没有改变。

  只履击王头

  《耳目记》:唐滕王是个十足的色鬼,只要他手下的官员有漂亮的妻子,都逃不出他的魔掌,他让人诈称王妃召她进宫,进宫后便对她无礼。当时,典签崔简新娶妻郑氏,滕王听说这郑氏姿容秀美,肤色如玉,便欲火难耐,忙让人传唤她进宫。

  崔简见滕王传下旨令,又气又怕,气的是妻子一去,定会受其凌辱;怕的是滕王势大,拒绝定会遭来杀身之祸。郑氏见丈夫眉头不展,便满不在乎地劝他说:“从前愍怀王之妃能够不受贼党逼迫,今天太平世界,他能把我怎么样!”于是,就随来人进入滕王的殿府。当她来到中门外小阁时,滕王在里面坐着,郑氏便进去向他请安。滕王一见郑氏,神魂颠倒,便逼她就范。郑氏不顺从,竟高声大喊。滕王身边的人叱责她:“这是滕王,你乱嚷什么?”郑氏说:“大王岂能这样做,一定是家奴冒充的,我要到大王那儿去控告他!”说着,拿起一只鞋朝滕王的头上砸去,顿时血流如注。王妃听到叫嚷声急忙出来观看,郑氏才得以回家。滕王大丢面子,十多天未上朝处理事务。

  连婉娘

  《闽通志》:连氏,名婉娘,福宁州人,是同乡人黄坦的妻子。婉娘二十岁时,黄坦病故,抛下她和一个不能说话的儿子黄铧。婉娘十分悲伤,但也立志一生再不另嫁。有人劝她说:“年轻守节,所希望的是儿子,可是,现在你的儿子是个哑巴,你还守个什么劲儿?”婉娘哭着说:“我所以没殉丈夫而去,是因为还有婆婆和儿子,若是扔下婆婆和儿子,自己另嫁他人,这是禽兽的行为,我岂能忍心这样做?”

  明英宗正统十三年,敌冠进犯婉娘所在的村庄,婉娘拿出所有积粮慰劳守军。尔后,带着婆婆儿子到南金城避难。战争结束后,才返回家乡。不久,她的婆婆故去,婉娘以厚礼将婆婆安葬。从此,母子相依为命。黄铧尽管不能说话,但耳朵并不聋,婉娘便为他请了位先生教他识字,以替代口语。黄铧长大后,婉娘又为他娶了媳妇,生了孙子取名黄澄,黄家香火赖以不绝。婉娘活了七十多岁才去世。

  此心终不亏

  《萧山县志》:徐氏,名清源,是儒士周大器的妻子。十九岁时,嫁给了周大器。婚后七年,周大器身亡,徐氏捶胸顿足痛哭不食,几次都差一点死去。她母亲百般劝解,她就是不听,没办法,母亲便故意让她的儿子挨饿,放在她的面前啼哭。

  徐氏见儿子饿得哇哇直叫,遂抱起了儿子说:“我为了你再多活几年吧!”安葬了丈夫,徐氏也把自己的墓穴挖好,以此来表明自己没有再嫁的念头。其后,便身穿布衣,不吃荤腥,蓬头垢面,含辛茹苦地抚养遗孤。她还绘制了丈夫的肖像挂在墙上,在当月的十五日为肖像题诗道:此月有时缺,此心终不亏。

  愿将今夜月,常与我心随。

  题完诗后,又哭祭了一番。此后,凡遇婚嫁庆贺,她便感伤得潸潸泪下,周氏家族的人也都被她那忠贞不二的行为感动得落泪。

  长子长大后,她的家镜渐渐好起来,亲戚来为她祝寿,她竟怨恨地不出来相见。丈夫死后,她就从未脱过衣服睡觉,也没有出过大门。死时六十三岁。

  不堪金谷水

  《丽情集》:唐太常博士郑还古曾寓居东都洛阳,与将军柳尚比邻而居。后来郑还古调往西都长安,临走前柳尚为他设宴饯行。席间,柳将军让他家里的几位歌妓出来唱歌跳舞,以尽宾主之欢。其中一位歌妓容貌娇美,身段窈窕,郑还古见后,不禁心神飘荡,顾盼不已。柳将军看出他的心思,便对他说:“这个歌妓叫沈真真,本是良家女子,她精通文墨,您如果喜欢她,就请赋诗一首,算作定情之物。等你拜官上任,我立刻把她送给您当贺礼。”还谷一听,喜不自胜,当即赋诗道:冶艳出神仙,清声胜管弦。

  词轻《白苎曲》,歌揭彩云篇。

  未拟生裴秀,何妨乞郑玄。

  不堪金谷水,横过坠楼前。

  还古赋诗完毕,柳将军连声称赞,忙让真真上前拜谢。

  郑还古到了长安以后,不久就被任命为伊阙令。还古刚一见到任官诏书,便急忙派人火速告诉柳将军,柳将军不负前约,马上为真真收拾停当,送她前往长安。岂料真真刚走到离洛阳不远的嘉祥驿,便听到了还古暴病身亡的噩耗,真真远望长安方面,哭着酹酒祭典了一番,便返回了洛阳。柳将军听说这突然的变故之后,感叹不已,便为真真另安排了一处房舍,让她居祝真真虽然未同还古完婚,但她觉得既然已许配给他,就是他的人了,于是终身为他守节,没有再嫁。

  八曰复苏

  《南宫县志》:曹氏,是程登元的妻子,农家女。她二十岁时,程登元死了。程登元的母亲苏氏也是个寡妇,现在登元不在了,就只有她们婆媳俩相依为命。登元生前,家里有十几亩田地,登元一死,他的叔父程庆、程佃见她们寡婆寡媳软弱无靠,便强行霸占了去。婆媳俩无田耕种,只好靠刺绣缝纫所得的微薄收入糊口。可是,那两个坏叔父还不就此放过她们。

  明穆宗隆庆六年,两位叔父暗中收下同村人张延芝的金银,把曹氏许配给了张延芝,而曹氏和她婆婆竟一点也不知道消息。

  一天,曹氏的两位婶婆来到了她家,后面还跟着两位媒婆,一进曹家大门,她们就大声对曹氏说:“快点换衣服,你叔叔把你许嫁给了张家,现在迎亲的车就在门外。”这从天而降的灾难把曹氏婆媳惊呆了,继尔两人抱头痛哭起来。婶婆们见曹氏光哭不换衣服,非常生气,大家一起上前撕拽曹氏,曹氏用牙齿紧紧咬住婆婆的衣服,竟被那些人拽掉了两颗牙齿,一时间,曹氏满口流血,让人不忍目视。终于寡不敌众,曹氏被强拉上了车。曹氏仍不死心,披头散发地往车下奔,连跌到车下四次,赶车的见她这种样子,也不敢把车赶走,两位婶婆见曹氏不服,便用绳子把她捆绑好,扔在车厢里,她们的儿子则登上马车扬起鞭子驱马狂奔,等到进了张家大门,一看曹氏已经死了。叔父婶婆们见曹氏已死,便急忙把她抬了回去,扔到门口一拍屁股走了。

  婆母见媳妇被死着抬了回来,放声大哭,她拒绝将媳妇埋葬,自己拖着病弱的身子把媳妇背进了屋,每天守护在她的身旁,等到第八天时,曹氏竟然睁开了眼睛,活了。婆媳俩紧紧地抱在一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县令乔严知道这件事后,很气愤,派人缉捕了谋财害人者,将他们判了罪;同时,赏赐给曹氏婆媳粮食和布帛,还在她们的门口张贴了表彰的告示。

  忍死事舅姑

  《元史。烈女传》:丁氏,是江西新建县人郑伯文的妻子。

  元成宗大德年间,伯文患了重病,弥留之际,丁氏与他诀别说:“我自从嫁给您,便发誓与您白头偕老,不料您现在病成这样,假如有个三长两短,我真想跟您一同去了,只是您的父母都已经年老体弱,又没有别的媳妇侍养,我要是也死了,让您的父母食无甘味,那您也不会瞑目的,所以我决定克制自己暂不死去,来侍奉两位老人的晚年;我也决不改嫁他人,在冥冥之中辜负您。”伯文听了,感动得泪痕满面,紧拉着妻子的手,说不出话来。

  不久,伯文去逝了,丁氏才只有二十七岁。居丧期间,她不胜伤悲,只是为了公婆才勉强进食,以延续生命。丧期满后,她的父母多次劝她改嫁。每次劝说,丁氏都哭着说:“我所以没同丈夫一块儿死去,并不是苟且偷生另有打算,只是我已与丈夫约好,活着好照顾公婆。现在我的公婆年岁已高,我怎么能抛弃他们而有负于丈夫呢?”父母见她执意不同意改嫁,也就不再多管。

  丁氏的公婆经常患病,每次生病丁氏都昼夜守护在身旁,端饭喂药,照顾得周到细致。后来公婆相继去世,她以厚礼安葬了他们。

  胡催莲

  《泾县志》:胡氏女,名催莲,自幼许配给张香都的朱御。

  催莲生得端庄秀丽,又聪慧娴淑,十八岁时还没等出嫁,朱御就死了。催莲听到讣讯,不顾父母的反对,披麻戴孝赶到朱家奔丧。到了朱家,哭喊着冲进灵棚,抚着棺材顿脚痛哭,哭得死去活来。随后便挽起头发穿上丧服和一位婢女住在一起,为朱御守节。终日足不出户,就是娘家兄弟来,她也不见。

  一天晚上,催莲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朱御坐在水中。梦醒之后,催莲便自己跑到朱御的墓地,一看,果然大水溢淹了棺木。见此情形,催莲忍不住又大哭了一场,她边哭边说:“我一听到你不在了的噩耗,就发誓要与您同葬一处,只是因为您的母亲还在,我不忍心抛下的不管。今天,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就让我随您去吧!”说着,就用头使劲地往棺木上撞。

  朱御的母亲听说儿媳一大早就跑出了门,心想,要出事,便急忙往儿子的墓地跑,到这一看,催莲果然是想撞棺自杀,遂急忙上前拼命拉住了催莲,好说歹说,才把她扶回了家。

  朱御的母亲本来就体弱多病,儿子一死,就更弱不经风,勉强支撑了五年,终于一病不起。催莲见婆母重病在卧,心急似火,三个多月衣不解带侍奉在她的身旁,她向上苍祈祷,愿以自己的生命替代婆婆的身躯,并割掉腿上的肉为婆婆作药饵。在催莲的精心照料下,婆婆又死里逃生。又过了十年,婆婆终于没能再活下去,病故了。催莲悲伤得九天粒米未进。

  婆婆病逝前,催莲的父母也相继故去,等婆婆死时,催莲已经失去了五位亲人,先是公公、丈夫,后是父母,接着是婆婆,看着这纤弱的女子承受着巨大的悲痛,邻居们无不落泪。

  也许上苍为她的忠贞所感动,竟使她绝处逢生。那是婆婆病故后的一天,邻居一家不幸发生火灾,当时,风势很大,火借风势,瞬间就漫延到她的住宅,此时催莲万念俱灰,真希望火焰把自己吞掉。于是,她穿上衣服系好衣带等着大火向她扑来。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风向突变,火朝着她家房屋的向反方向退去。邻居们的住房都成了一片废墟,唯独她的房子安然无恙。

  她未婚守节四十余年,六十岁时辞世。她的婢女安贞,也赤足蓬发,誓不嫁人,村里人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佩服她对主人的忠贞。有关方面见她衣食无靠,便赐给她粮食和布帛。后来,安贞也相继死去,县令让有关人员为她们主仆二人立了贞节牌坊。

  盗不侵犯贞妇家

  《建昌府志》:游氏,是别驾游秩宗的女儿。她生性聪颖敏慧,自幼随兄读书,凡是《孝经》、《论语》以及《诗经》《妇则》等书,无不诵记于心,遇事所触,多能引证。她十三岁那年,父亲病卧在床,她便朝夕不离左右,调治药饵。虽然家中奴婢成群,她也不让奴婢们伸手,而是亲自侍奉父亲,以尽孝心。游氏家族的人和她家所在的乡里百姓都称赞她是孝女。

  游氏成年后,嫁给了同乡人黎闻甫。闻甫自幼父母双亡,靠着祖父、祖母活了下来。可是游氏过门后没几年,祖父便故去了。闻甫经受不住这沉重的打击,终于抑郁成疾,撒手西归。

  此时,祖母已年近古稀,而幼子才刚满二岁,游氏也只有二十三岁,家中的一切事情都落到她的身上。她孤独无靠,痛苦得只想与丈夫同去,七天七夜滴水没进。她父亲劝她说:“你自己死倒没关系,可是你的丈夫没有兄弟,他们母子相依为命,你若是死了,他的祖母谁来抚养?小孩又有谁来照管?你不如强忍悲伤活下来,把孩子教养成名,来使你丈夫未酬之愿望得以实现,这不比白白死掉要好得多吗。”游氏听从了父亲的劝告,遂节哀顺变,恭敬孝顺地敬养祖婆母,几十年如一日。又不辞劳苦地教育儿子,使儿子补为弟子员,名扬乡里乡外。后来,祖婆母谢世,游氏孑身操持家事,而且还总是把家中的余财拿出来周济生活困难的人,她的美好品德声闻遐迩。一天,有一伙强盗闯进了她的家,想抢劫她家的财产,当知道了她的姓氏之后,忙惊慌地互相悔恨说:“这就是那位饥饿时给我们饭吃,寒冷时给我们衣穿的大善人,我们怎么能忍心抢她家的东西呢。”于是,纷纷逃出了她的家门。这些话都是那些强盗被抓获时的供词。

  吾宁有死不受辱

  《情史类略》:朱小姬,名葵,字心阳。母亲怀她时梦见有人把一枚犀钗投进她的怀中,所以她的小名为犀。小姬祖籍苏州,她四岁时,在洛阳作官的父亲另结新欢,将她们母子遗弃了。此时,母亲体弱多病,加上家乡发生灾荒,母子无法生产,便辗转迁移到浙江的李,去投奔一个富裕的亲戚。这个亲戚姓王,是母亲的中表兄弟,他同情她们母子的遭遇,便时不时地周济她们一点。可是,好景不长。不久,王某在京城花钱买了个官做,便全家搬到京城去了。王某一走,朱家母女失去了依靠,生活更加艰难。为了活命,母亲不得已把小姬卖给俞家做妾,并更名为俞姬。此时,小姬才十二岁。小姬肤色洁白,容貌姣丽,很讨人喜欢。年幼的小姬已饱尝人世艰辛,心中抑郁着愁苦,所以嫁到俞家后,便常把自己关在屋里焚香鼓琴,以排遣心头的郁闷。她的琴声悲哀凄凉,闻者莫不伤悲。

  后来,俞家迁到了杭州,这时的朱小姬出落得更加娇美可人,杭州的文人墨客无不知道她的芳名。当时福建名士郑翰卿正侨居西湖,夏日的一天,翰卿和友人陈伯孺正坐在湖畔长堤的绿荫中乘凉,突然,见湖面上荡来一只小船,船上坐着一位红妆女郎,他们一看,原来那红妆女郎竟是朱小姬。翰卿早就听说小姬芳名,且倾慕已久,于是请她上岸,饮酒畅谈。翰卿在谈话中毫不隐讳地表露了自己的爱慕之心,小姬也敬慕翰卿名士风流,于是,两人越谈越知心,最后竟难舍难分,一同回到了郑家。陈伯孺耳闻目睹两人一见钟情的场面,即兴为他们写了一首诗:相逢刚道不魂销,抱得云和曲未调。

  莲子有心张静婉,柳枝无力董妖娆。

  春风绮阁流苏帐,夜月高台碧玉箫。

  莫忆西陵松柏下,断肠只合在今宵。

  郑翰卿把小姬带到家中住了一个多月,小姬仍恋恋不舍翰卿。一天,翰卿拿出一对犀角做的头簪赠给小姬。小姬一看,突然悟道:“这是我母亲怀我时做梦的征兆,这或许是天意。

  “翰卿便托人去俞家,说他想用重金把小姬聘娶过来。俞家本来就有三妻六妾,也不大在乎小姬是否存在,再说又见翰卿用重金求聘,也就很痛快地答应了翰卿的请求。翰卿便把小姬正式娶过了门。自打过门之日起,小姬就不饰粉黛,身穿布衣,操持家务,与翰卿一起住在吴山脚下。

  此时,杭州有个妓女名叫周丽卿,曾与郑翰卿有过交往。

  她因参与了一桩违法的事,而被官府追捕。周丽卿很害怕,便躲藏起来不露面,同时请求郑翰卿为她斡旋。翰卿与杭州太守及县令素有交情,便给他们写了两首诗,替周丽卿开脱。那两首诗是这样写的:不扫蛾眉黯自伤,谁怜多病老徐娘。

  腰肢胜有梅花瘦,刺史看时也断肠。

  以上是第一首,第二首是:

  妾住朱楼垂柳边,闲人湖上逗春烟。

  使君打鸭浑闲事,一夜鸳鸯飞上天。

  太守、县令见了诗,一笑了之。

  半年之后,翰卿携家迁居苕溪。朱小姬原来的丈夫俞某有个义父,是个流氓无赖,他早就垂涎小姬的美色,只是没有机会下手。当他得知郑家要迁居肘,便纠合了几十个地痞恶少,在半路上把朱小姬抢了去。他将小姬关在一个小黑屋里,准备图谋不轨。小姬剪断了她的头发,对看管她的人说:“我是宁死也不受凌辱,谁要是逼迫我,我就死给他看。”因此,谁也不敢贸然触犯她。

  再说翰卿见小姬被抢,焦急万分,马上报告了浙江巡抚,请他缉拿罪犯。巡抚遂命令太守、县令配合办理这桩案子。县令对翰卿说:“先前你为他人居间调停,有打鸭惊鸳鸯一语,想不到这话竟成了奇谶,今日在你老兄的身上应验了。”经过太守、县令的通力合作,不久,就擒拿了那群恶少,并依法惩治了他们,将朱小姬断还给郑翰卿。判词是这样写的:“俞氏,良妇也。隶籍三吴,愿得好逑而期老。郑卿,才士也。倾赀十斛,将携淑女以御归。何期枭獍之无良,几致凤鸾之失偶。相如滁器,临邛令甚耻之;襄王行云,巫峡梦不虚也。凌霄琰气,幸逢合浦之珠;向日葵心,堪并章台之柳。鸳鸯谐波面之欢,行堪比翼;鬼蜮潜水中之影,敢复含沙。任将一片云帆,携作入闽春色。苏长公原自风流,只借数言为三尺;韩夫子岂长贫贱,用联双壁以百年。”

  十年之后,朱小姬生下三个儿子,他们一个个都相貌英俊,聪慧过人,徐兴公赠给郑翰卿一首诗道:秋叶何须倩作煤,画堂红拂肯怜才。

  荥阳公子遗鞭过,湘浦佳人解珮来。

  绣户星稠杯合卺,玉闺春蚕镜安台。

  只缘十斛明珠换,掌上于今于蚌胎。

  蓼庵高太史说:“朱小姬义不受辱,终于回到郑生的身边,她身名俱保,可称得上贞妇了。”

  抚孤与从死孰优

  《金乡县志》:韩氏,是庠生李汝重的妻子。她十八岁那年,嫁给汝重为妻。婚后,夫妇情深益厚,相敬如宾。后来,汝重患病卧床不起,韩氏为他烧煮可口的饭菜,煎熬汤药,忙前跑后,希望医好丈夫的玻尽管韩氏精心料理照顾,汝重的病仍不见好转,而且日重二日。韩氏心急如焚,朝夕设香祈祷上苍,愿以自身替代丈夫,使丈夫转危为安。但天不随人愿,汝重最后还是命归黄泉。

  丈夫病故,韩氏悲痛难忍,便想一死了之,跟随丈夫而去,亲戚们见她那痛不欲生的样子,心里都很难过,便劝她说:“你看看,抚养孤儿与跟着丈夫死去哪一个容易做?李家只有这一线之脉,还在襁褓中,如果你死了,他也活不成,你要慎重考虑。”韩氏觉得大家说得有道理,便强忍悲痛,为了孩子,强撑着活下来。

  李汝重在世时,李家的生活就不宽裕,汝重一死,生活就更艰难,韩氏只有不停息地织布纺织来维持生计。孩子稍大一些后,她便督促他钻研学业,终于使他也成了庠生,继承了父亲的事业。韩氏守贞节四十九年,足不越户,笑不露齿,到老时则更郑重严肃。死后,学使表彰了她的家族。

  我藩篱自固

  《延平府志》:梁氏,是延平卫指挥佥事张瑄的妻子。怀孕三个月时,张瑄患了重病,他自知凶多吉少,便把妻子叫到身旁,对她说:“我身后事不知如何,你自己做打算吧!”梁氏仰天垂泪发誓道:“即使不生男孩,我也绝不登他人之门!

  “张瑄死时,梁氏才二十七岁。后来,她生下个儿子,取名张胜,守节的志向更为坚定。每日房门紧闭,无事绝不出门,就是亲戚邻居也很难见她一面。

  梁氏虽然已年近三十,但仍风韵犹存,某贵豪一直觊觎她,曾托人说媒,可是回回都碰了钉子。于是,他又想了个主意,让人背着几捆竹竿来到梁氏家门口,对粱氏说:“将这几捆竹杆送给你来加固篱笆。”梁氏明白这加固篱笆的意思,便怒斥道:“我的篱笆本来就很牢固,不需要这些竹竿,你赶快背回去,等你主子死后,自己用来加固篱笆吧!”送竹竿的人把梁氏的话转告了某贵豪,贵豪又恼又愧,只好作罢。

  后来,张胜承袭了父亲的职位,梁氏六十余岁时病故。

  阴骘台

  《临清州志》:施氏,是胡椿的妻子。二十七岁时,胡椿病逝。胡椿死后,她秉持大节,教育子女要忠厚老实,宁愿吃亏也不要占便宜。她不事佛教,常对人说:“子孙是祖辈遗传下来的,他们的好坏跟前人是否有德关系极大,佛怎么能保佑我们呢!”她曾作教儿诗说:延师率于拜灵前,片竹封来泪黯然。

  孑立四孤痴性懒,孀居七载苦心坚。

  已愁世业将难继,又恐诗书失后传。

  汝辈不能成父志,誓无相见及黄泉。

  施氏心地善良,每当遇到灾荒,她便拿出家中的余粮周济村中父老,村里人都很感激她,大家一起运土为她修筑了一个台子,名曰“阴骘”台,“阴骘”,就是“阴德”的意思。这是赞扬施氏广积阴德。

  施氏七十三岁而终,她临终前告诫儿女们:不要请佛拜神,但能朋济贫民。

  怀夫余发以殓

  《安庆府志》:郑氏,名崇德,怀宁人。是断事方法的妻子。她七岁能背诵孝经,嫁给方法后,曾和方议论明成祖永乐年间燕王朱棣率领军队进入京城清君侧的事,郑感叹地说:“天下妇道臣道都一样,委身事人,时运艰难就背叛主人,那怎么能光显贞操呢!”方法神情严肃地说:“妇人能有这样的见识,真是难得。”

  后来,方法因事被官府逮捕,在押至皖水时,投水自尽,虽经多方寻找,也没能找到尸首,当时郑氏才二十九岁。郑氏心中十分悲伤,深为没见到丈夫最后一眼而遗憾,便收取丈夫生前剪下的头发和指甲放到一个匣子里,留作纪念。她的婆婆原来不跟她生活在一起,丈夫死后,她就将婆婆接到身边奉养。

  她有两个儿子,长子叫方懋,老二叫方恕,这两个儿子在她的教育下,都能刻苦攻读。

  郑氏守节四十余年,在她生命垂危之际,吩咐家人,在她死后人殓时,一定要把她珍藏的丈夫的头发、指甲揣在她的怀里。郡守广武王公听说了她忠贞守节的事迹后,上疏朝廷,请求对她予以表彰。

  泣受遗言

  《浙江通志》:叶氏,是慈豁人,嫁给鄞县的史简。史简为县从事,县尉受取贿赂,鞭打无故百姓,史简为之抱打不平,怜悯被冤打的百姓,这便惹怒了县尉,让人把史简责打了几十大杖,打得皮开肉绽,回家没几天就死了。当时,叶氏才二十五岁。史简家中很穷,可说是家徒四壁。他死后,唯一留下的是一个寡妻和弱子幼女。不久,弱子也不幸夭折。叶氏连遭横祸,肝胆俱碎,日夜抱着幼女痛哭,她悲愤地喊着:“天哪、天哪,为什么让我落到这种地步?”闻者莫不垂泪。

  史简死时,叶氏正怀着身孕,史简在弥留之际嘱咐她说:“你若是生个女孩,就嫁出去;如果是个男孩的话,希望你能好好看护他,把他养育成人。”叶氏哭着答应了丈夫的遗嘱。

  后来,叶氏果然生了个男孩。于是,叶氏毅然决定固守贞节。

  邻居们都劝她说:“你的家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应该赶快找个依靠,襁褓中的儿子怎么能指的上呢。”叶氏誓死不听。儿子长大后,她便让他人私塾读书。儿子也很为她争气,能够刻苦用功,终于科举及第。她的孙子辈们曾三代为丞相,将她封为冀国夫人。

  叶氏不仅固守贞节,而且善良仁爱,在她晚年时,家境颇好,但她却一直勤劳操作,节俭持家,她还收养了十多名孤女,都把她们养育成人,寻找到合适的人家,厚礼把她们嫁了出去。

  叶氏死时八十六岁。她曾这样教育她的儿子:“读书要以行己为先,操笔作文章,当以圣贤为本旨。”无怪乎她的儿孙们三世为相,看来跟她的教育有关。

  若戚恶能守耶

  《建宁县志》:杨氏女,是周坪保人,十六岁那年,许配给在城的李奇雍。订婚后不久,奇雍就患了重病,杨女知道后,便请求父母让她探看奇雍,父母不同意。杨女哭着恳求父母:“哪怕让我去给他喂一匙饭,就是死我也没什么遗憾的。”父母无奈,只好同意了女儿的请求。杨女遂来到李家,侍候了一个月,奇雍便死去了。但杨女与奇雍并没结婚。杨女的父母兄弟见奇雍已死,便劝她另嫁他人,而杨女誓死不从。

  一天,村里的有位老太婆受人之托来劝说杨女,杨女关上屋门拒绝见她,并大声哭着说:“你们为什么这样不体谅我,跟我没完没了地纠缠,难道是以为我怕死吗!我告诉你们,就是我死了,也不会再嫁人!”说着,便要上吊自荆家人破门而人,将她解救下来,才幸免于死。自此以后,没有人再敢跟她提改嫁的事。

  杨女守节后,并不像其他守节女子那样终日愁容满面,而还像往常那样生活。她的大伯子奇璧很不理解,便让女儿去问她:“婶子为什么不悲伤?”杨女回答说:“若是总那么忧愁怎么能守节呢!”奇璧听了她的话,认为她不是一般的女子,便告诫他的妻子说:“你们应该好好待她,让她实现自己的意愿。”奇璧的妻子也能体察奇璧的用意,妯娌两人关系处得极好。后来,奇璧夫妇竟把他们的二儿子李宏过继了杨氏,作奇雍的继承人。杨女很高兴,亲自教李宏读书识字;使他成了县学的生员。后来,李宏娶黄氏为妻,生了两个孩子之后,李宏便早逝而去,杨女劝勉黄氏好好抚育孩子,不要多想。黄氏听从杨女的劝告,也砥节孝顺。郡守知道了杨、黄婆媳守节自重的事迹后,为她们立碑,表彰了她们。

  吾节妇妇也

  《延平府志》:陈氏,是胡贵的妻子,沙县人,十六岁时嫁给胡贵。可是,结婚刚到二年,胡贵便患病身亡,留下她和刚满一岁的儿子宗旺。她的父母及邻居们都劝她改嫁,她坚决不同意,说:“背叛丈夫,抛弃儿子,这难道是人所能做的吗!

  “于是苦心守节,辛勤操劳来抚育宗旺。

  宗旺长大后,娶妻姜氏。明英宗正统年间,战乱纷起,宗旺带着妻儿到上府避难,途中,宗旺不幸死去,抛下了年仅二十五岁的妻子姜氏和三岁的儿子斯佑。有人劝姜氏说:“你年纪还年轻,找个人家算了,要不你们这孤儿寡母日子可怎么过?”姜氏摇摇头说:“我是贞节妇人的儿媳,我怎么能让孤儿的遗孤以他人为父呢!”战乱平息之后,姜氏带着儿子回到了故乡。

  斯佑后来娶妻吴氏,生有两个孩子,而斯佑又不幸离世。

  他死时,长子敏瓒七岁,次子敏璋三岁,吴氏也才二十五岁。

  吴氏拒绝了劝她改嫁的好心人,日夜勤苦操劳,综理家务,维持家庭生计。她还教育督促儿子刻苦学习,使孩子都学有成效。

  长子敏瓒科举及第,官至显宦,次子敏璋也榜上有名,光宗耀祖。

  何出此不祥语

  《光泽县志》:危道娘,是陈宗的妻子。陈宗幼年时,便由他姑母领养,姑母待他如同亲生儿子一样,陈宗侍奉姑母也像亲生母亲一般。后来陈宗长大成人,娶了危道娘。婚后不久,陈宗便身患重病,生命垂危之时,他把道娘叫到跟前,对他说:“我这病治不好了,我放心不下的是我姑母,我一死她就失去了依靠,你能替我为她养老送终吗?”道娘劝慰他说:“你于吗说这不吉利的话,如果你真有个三长两短,我自会照顾她老人家,哪用等着你嘱咐呢?”

  陈宗死后,道娘痛不欲生,但想到年老的姑婆无人照料,便紧咬牙关活了下来。她殷勤恭顺地伺候姑婆,常使姑婆感动得老泪纵横。姑婆怕耽误她的前程,劝她改嫁,她说什么也不肯,并将丈夫临终的嘱托告诉了姑婆,还发誓说:“我决不食言!”姑婆八十五岁时故去,道娘以厚礼安葬了她。

  生身何罪与君相遇

  《北史。列女传》:泾州贞女兒氏,许配给彭老生为妻,订婚财礼都已交纳完毕,但还没举行婚礼。兒氏非常懂得妇德,因而娴淑孝顺,也极守贞操,她家中贫困,她便自己舂米打水,耕种纺织来养活父母。那彭老生本是一个无赖,见兒氏已同自己订了亲,便去兒家逼迫兒氏同自己胡摘。兒氏拒绝了。他的无理要求,谴责他说:“我和你虽然订了婚,但还没有正式完婚,怎么能不禀报父母,就擅自来凌辱我?你如果一定要对我做出无礼的举动,我就只有死给你看。”不管彭老生怎样纠缠,兒氏就是不同意。彭老生见目的没有达到,便恼羞成怒,拿刀刺杀兒氏。兒氏弥留之际对老生说:“我这辈子有什么罪,让我与你相遇,我所以执节自固,难道是另有所图?我只是想把我清白的身子奉献给你,没想到现在反倒被你杀了。假如我的灵魂有知,一定不会宽恕你。”说完,就气绝身亡。彭老生见兒氏已死,便把他家所送的订婚衣物、首饰等收拾收拾拿到了他叔叔家,并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他叔叔。他叔叔一听,大惊失色,随之把他臭骂了一顿,说:“这是你的媳妇,你为什么要杀她?天理难容你这畜生!”于是把他绑送到官府。太和七年,有关方面将他判处死刑。皇帝下诏说:“彭老生没有仁德,侵凌贞淑女子。手段残暴,罪不可赦。兒氏守礼履节,身死志节不改,虽然身居草屋,行为合于古来风范,应该赐予她美好的名称,以彰显风操。”于是,在她的墓碑上刻有“旌善”字样,号为贞女。

  卷三 情中贞(下)

  李真童为女道士

  《青楼集》:李真童,是张奔儿的女儿,十几岁时,就名扬江浙一带。她姿容秀美,身段婀娜,能歌善舞,举止温雅,说话慢声细气,娇柔可人,有名门闺秀的风韵。达天山到浙江做检校官时,一见到李真童便倾慕于她,两人亲密往来了三年。

  达天山任期已满,将要调回京城。临行之前,两人眷恋不舍,订下终身之盟,约好明年相会。

  达天山走后,李真童便出家做了女道土,闭门谢客,日以焚香诵经为事。第二年,达天山被授予暨州同知职务,上任后,便急忙备礼来娶李真童。两人久别重逢,欣喜之情自不待言表。

  可是,好景不长,达天山患病故去。真童哀伤不已,辞绝了众多的求婚者,又出家为道士,忠贞守节,不涉尘务。

  适际之难何节之有

  《海澄县志》:石氏,是李任禄的妻子。任禄因病早逝,留下她和年仅九岁的儿子世奇。父母见她年纪还轻,劝她另找个人家,但石氏执意不从,她要把世奇拉扯大,重振李氏家业。

  于是,她勤劳操持家务,来维持生计,严格管束世奇,让他刻苦攻读举业。世奇稍有小过,她也不饶恕,总是惩罚他彻底改正了才行。在她的督促管教下,世奇终于考中了进士,做了朝官。后来,石氏年纪渐老,世奇见母亲生活已难自理,便上奏朝廷,请求归乡,回家侍奉老母,以尽孝心。朝廷见世奇言辞恳切,遂批准了他的请求。

  世奇回到家中,见了白发苍苍的老母,心中不免想起母亲坚守贞节的苦楚,便想将母亲的事迹上报朝廷,请朝廷表彰母亲的忠贞。母亲知道了儿子的打算后,很不高兴地责备他说:“女人服事丈夫,就像臣子侍奉君主一样,适逢其难,当为之尽力,有什么贞节可言。况且你有幸做了朝官,上苍待我已经不薄了。如果我再受表彰,那人们就会说这是照顾官宦之母。

  你还是收集一下那些平民百姓家中守节妇人的事迹,上奏朝廷吧!“世奇听了母亲的话,更为母亲的精神所感动,但既然母亲不愿意,也就只好作罢。

  后来,有人向朝廷上疏推荐世奇,并将他母亲石氏苦守贞节的事迹也奏闻于上,皇帝遂知此事,于是降旨海澄县,让县里每月奖赏给石氏一石白米,作为她的日常食用。当时,石氏已九十岁。又过了二年,她便离世而去了。

  贞女不假人以色

  刘向《烈女传》:贞姬,是楚国白胜的妻子。白胜死后,她靠纺织刺绣打发时光,而誓不嫁人。吴国君主听说贞姬貌美超群,有德行,便派大夫携带着一百镒黄金,一只白玉璧,驱赶着三十辆装饰华丽的大车去求聘她,想娶她为吴国的夫人。

  大夫来到贞姬家,献上了聘礼,转达了国君的诚意。贞姬辞绝说:“白公活着的时候,我有幸来到后宫,为他扫地、缝衣、拂床,托为嫔妃。现在白公不幸而死,我愿为他看守坟墓,以终天年。而今吴王赏赐给我黄金、玉璧之聘礼、夫人之位置,不是我愿意听到的。抛弃大义追求享受是污秽的;看见好处便死命追寻是贪婪的。作为国君,怎么能选用污秽贪婪的人呢!

  我听说:忠臣不事二主,贞女不嫁二夫,难道唯独我能那样吗,若是那样活着的话,和死有什么两样?我没有为丈夫殉葬,已经是很不仁了,如果再去嫁人,那不太过分了吗!“于是辞谢了吴王的聘求。吴国大夫回去后,把贞姬的话禀报了吴王,吴王认为她贞节仁义,赐予她”贞姬“的名号。

  妾心已死

  《扬州府志》:阙氏、马氏,都是江都人。阙氏嫁给了管贤,马氏嫁给了管哲,他俩是同母所生的亲兄弟。妯娌俩十分孝敬婆婆,一家人和和睦睦过着日子。岂料天有不测风云,管贤不知得了一种什么病,突然死去,他死时,阙氏才二十六岁,虽然有个儿子,但尚在襁褓中,而且生下来他就看不见东西。

  阙氏的父母见女儿年轻,外孙又瞎,担心她以后生活无依靠,便苦口婆心地劝她改嫁。阙氏哭泣着对父母说:“自我丈夫走后,我的心就死了,所以还苟活于人世,只是因为婆婆年老,儿子幼小,要不是这样的话,你们只好到黄泉下找我了!”父母听了女儿的话,知道难以改变她的志向,便也就由她去了。

  不久,管哲也离世而去,而马氏刚刚二十一岁,还没有孩子。婆婆对她说:“你的岁数太小,要是你想再找个人家的话,也可以。”马氏哭着说:“我的嫂子为大哥守节,我若背弃丈夫,那有什么脸面还活着呢!”婆婆见她如此说来,也就不在勉强。从此,妯娌俩靠纺织收入赡养婆婆。婆婆死后,她们用厚礼将婆婆安葬。太守陈贞知道此事后,上疏朝廷,奏请表彰她们一家。

  见者惊为人腊

  《宁化县志》:金氏,是县主簿黄美金的小妾,兵马司指挥黄恩官的母亲。明神宗万历三十四年,因皇太孙降生,上圣母徽号,所以皇帝对下属臣子普遍施恩,恩官的嫡母(妾生子女称其父的正妻为嫡母。——译者注)邹氏,获赠孺人。恩官又上疏向皇帝陈诉衷情,请求皇帝施恩表彰母亲的苦节。奏章说:“我的生母是京卫指挥金见的女儿,十六岁时,嫁给了我的父亲黄金美,我三岁时,父亲患重病,弥留之际,对我的嫡母邹氏说:”我死之后,就把金氏嫁出去,她年纪太小,很难把孩子抚养大。‘我的生母听了父亲的话,悲痛地跪在他的床前乞求说:“请您不要让人把我嫁出去,如果我不把孩子抚养大,让鬼神惩罚我。’父亲口中念叨着‘难哪!难哪!’就闭上了眼睛。

  “父亲死后,我生母七天七夜滴水未进,我的嫡母开导她说:”孩子尚小,而我年纪又老,你要是绝食而死,让他依靠谁呢?如果因一时之性而断绝宗嗣,这不是太残忍了吗!‘经嫡母劝解,生母才开始吃点东西。但此时已骨瘦如柴,面无生气,看见她的人都很惊讶,以为是人腊(木乃伊)。自此以后,她不离嫡母左右,燃灯辟麻,半夜不寐,辛勤为家事操劳。每天拖着疲惫的身躯,抚养教育我,使我能够长大成人,这都是我生母的功劳。但我一介孤寒,未能早日让您知情,致使母亲苦守贞节的品行久久未能让人晓得。为此我极度悲痛,不得不在陛下您的面前哀诉衷情。“皇帝见了奏章,深为黄恩官的言辞所感动,遂降旨给礼部,特加令一道,赠金氏为文林郎孺人,以表彰她含辛茹苦,抚育遗孤。皇帝的诏令说:”子女以粗茶淡饭在父母生前尽孝亲之道,哪里比得上以功名博得国家荣誉使父母千年不朽呢!因此以诏书的形式表彰其节烈,并把这种荣耀送到他们的坟头,这样,他们的荣耀就永远流传于世了。

  “这位金氏为抚养孤子拼尽一生心力,满足于吃粮咽菜的生活,实践了与丈夫诀别时的诺言,完成了抚育儿子成人的志愿。

  上天用福禄酬报了这位寡母。黄恩官的申请如乌鸦返哺一样令人同情,因此赐赠这位母亲“文林郎孺人”的称号,使她死后仍像活在人世一样,使她在阴间也感受到阳世的光明。

  求尽吾心而已

  《潮阳县志》:吴氏,是侍御郑文奎的弟弟郑文参的妻子,嫁给文参不几年,文参就命赴黄泉。当时,吴氏才二十五岁,留下一个幼女,没有儿子。文参死后,吴氏滴水不进,只抱着女儿终日垂泪。人们对她说:“您不幸没有男孩,这是上苍不想让郑文参有后代,您干么这样折磨自己,有合适的人家改嫁算了。”吴氏说:“这说的是什么话,忠臣不以国无永远的君主而废弃节操,烈女不因家无后人而抛弃贞节。我所追求的只是对得起我的良心,现在我生是郑家妇,死是郑家鬼,没有什么可以疑虑的,要是一定有儿子才守贞节,这不是我所知道的。

  “大家看她志向坚定,也就不再多说。于是,她便过继了一位侄子抚养,作为文参的继承人。她孝养公婆,与妯娌和睦相处,抱节守义,三十余年如一日,卒年五十七岁。君子评论她无愧于妇道。

  不辱吾门

  《广德州志》:应氏,是潘亦三的妻子,为忠义里人。宋朝衰亡时,官军渡河,亦三的九世祖曾牵着牛担着酒去犒劳军队,其军队主帅大为感动,题其坊为“忠义里”。应氏二十岁时嫁与亦三,第三年生了个女孩,等到她二十四岁时,亦三竟抛下她们母女二人撒手西归。婆婆见她年纪轻轻,可怜她,便让她改嫁。应氏说:“再嫁不符合妇人做事的品行,我宁愿死去,也不使我的家门受辱。”婆婆问:“你没有儿子怎么守节?

  “应氏说:”有儿则守,无儿则嫁,那我的志向怎么办?“婆婆又道:”家境富裕守节还容易,要是困窘了可怎么办?“应氏回答说:”辟麻织布,可以为衣;摘菜拾果,可以果腹,这都是我心甘情愿能做的。“婆婆见反复劝说无效,也就听之任之。

  不久,应氏的母亲来到了她家,向应氏的婆婆提出让她改嫁。应氏听说后,披头散发地跑到母亲面前捶胸顿足哭喊着说:“天哪,乾坤茫茫,怎么单单不能容我活在世上,一定要让我死于沟壑之中吗?”母亲见女儿这样痛苦凄怆,很惭愧地走了。自此以后,便没有人敢再提让她改嫁的事。

  她勤劳持家,孝顺婆母,婆母死的时候,她哭得死去活来。

  自守节后,无事从来足不出户,就是邻家的妇人也很难见她一面。九十一岁时还双目炯炯,行不拄杖。

  奉身若临深履薄

  《潮阳县志》:邱员,是峡山人,小字宜正。正者,贞也。

  邱员这样解释她的小字,并就此询问她的父亲邱逊。邱逊听了女儿的问话,心里很诧异。邱员十九岁那年,同吴克绍结了婚,可是婚后第二年,克绍便死去了。此时邱员刚刚怀孕。婆婆见她年龄那么小,而且遗腹又不知是男是女,便用话试探她,看她怎么打算。邱员哭着对婆婆说:“您年纪大了,克绍死前一直遗憾不能为您养老送终,现在我要是改嫁他人,离开这个家,那您将依靠谁呢?况且妇人应从一而终,即使我不幸生了个女孩,我也要死守贞节,怎能忍心再有二心,来使地下的人觉得羞辱呢!”婆婆听了媳妇的这番话,清楚了媳妇的志向很坚定,心里非常高兴。从此之后,比以往更加疼爱她。

  不久,邱员分娩生下了个男孩,婆媳俩都非常高兴,吴家又有了继承人。邱员是一个非常贤惠温柔的媳妇,她做事总是小心谨慎,就像临深渊履薄冰一样,唯恐婆婆不高兴。就这样,她一直很孝顺地侍候婆婆,婆婆死后,还用厚礼把她安葬。邱员苦守贞节一生,真无愧于她的小字。

  千岁茯苓

  《劝戒四录笔记》:岭南那地方有一种令人可怕的传染病——大麻疯玻谁要是染上了这种疾病,人们都像避瘟疫一样远离他,即使是至亲骨肉也不与他同室而居。南海有位少年,家中很富有,他刚刚十五六岁,长得风度翩翩,像个白面书生,可是他突然患了这种病,家里人都怕被他传染上,就在一个山沟里为他建了一间茅草屋,让他住到那里,家人不时去看看他,给他送点吃的用的。

  少年患病前,就订了婚,女方是同乡一个大户人家的闺女。

  听说少年得了麻疯病,父母便想让女儿另嫁他人,女儿坚决不同意,哭着哀求父母说:“我还没结婚丈夫便得了这种恶病,我的命运可想而知,从一而终是妇人作人的准则,依大义来说,不能再嫁,与其在家养老不嫁,让父母为我忧心,不如与他相伴于凄风苦雨中,略尽为妇之道,来度过我的余生,这是我的愿望。”父母不同意,女儿就三番五次地请求,并告诉父母:“如果你们不让我去的话,我就只有一死了之。”父母无奈,只好由她去了。于是,少女便来到山谷草屋,两人相依为命。

  不久,少女也传染上了这种病,而且病势严重。空山峡谷之中,两人形影相吊,听其情形的人无不伤心垂泪。

  一天晚上,明月高悬,山谷清绝,两人披着露珠坐在林涛间的山石上。丈夫抚摸着妻子说:“你本是冰清玉洁的女子,搞成现在这种模样,都是我的罪过。”妻子听后,郑重地对丈夫说:“我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怎么敢有怨恨呢!”说完,两人凄然相对。突然,在山间溪谷中有个似兔而小的东西翻波浴浪跳跃而出,两人赶紧跑过去察看,可那小东西跑得很快,转眼间就跑人松林中消失了。妻子觉得奇怪,遂拔下头簪,在它失踪的地方插上,留下标志。第二天一早,两人便带着铁锹来寻找,等挖开土一看,竟是个千岁茯苓。他们知道,这千岁茯苓是仙物,就把它分开吃了。刚一人口,便觉得甘甜清香,沁人心脾。吃了没多久,奇迹出现了,两人的疮面复合,疮痂脱落,病痊愈了。他们的父母听说后,急忙跑来探望,一看,果真如此,两人就像一对洁白的玉人,相映于松林灌丛间。父母高兴地把他们接回了家,并为他们重新举行了婚礼。人们知道这事以后,都纷纷说:“这是对少女贞节品行的报答。”

  绝粒四十四日不死

  《徽州府志》:有位贞节的妇人,姓谢,她是祁门地区李应时的妻子,她的父亲名叫宝甫。谢氏十几岁时许聘给李应时为妻,但还没完婚,应时便瘫痪了。父母极为后悔,准备与李家退婚,让女儿另寻人家。谢氏知道了父母的心思后,坚决反对,最后父母不得不同意让她嫁到李家去。

  谢氏过门后,应时的病并没起色,而是一天比一天加重。

  他肢体不能动,一切起卧饮食,洗澡搔痒,乃至溲溺等都靠谢氏照料,没白没夜,没完没了,但谢氏毫无怨言,精心细致地照顾了他七年。明世宗嘉靖辛卯年,应时终因治疗无效而死去,当时谢氏刚二十五岁。应时死后,谢氏极为悲痛,遂亦缝制寿装,挖好坟穴,决定以死殉夫。幸亏亲戚们防范严密,她才没能死成。应时安葬后,大家又千方百计地劝解她,让她想开些,她仍然不听,后来她说:“你们还不熟悉这方面的道理,说得不称我的心,我要问问我的堂兄,让他帮我拿主意。”她所说的堂兄,就是平民谢惟仁。这谢惟仁虽是布衣,但却满腹经纶,尤其笃爱古人才学,时时处处以古人为风范。谢女自幼就崇拜他。这天,谢女回到了娘家,谢惟仁听堂妹回来了,便来看望她。谢女一见堂兄,就向他询问为丈夫殉死怎么样?惟仁听说后显得很凄怆,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道:“妇人从一而终,这是大义,死以取义,这是不用问的。只是你的奶婆及公公婆婆还活着,他们的年纪又都大了,你若是死了,他们怎么办?

  假如你能为他们养老送终,那应时就能瞑目了。“谢女听了堂兄的话,略有所悟,于是,便强忍殉死的念头,竭力照顾那几位老人。

  谢女的婆婆常年患病,她的奶奶婆虽然身体还好,但脾气特坏,很难伺候,常常挑三拣四,家人所做的事很少有称她心的。家事难办,而天又不随人愿,常闹灾荒,李家的家业一天不如一天。谢女不怨天不尤人,每日勤劳持家,纺织、耕种、担水、打柴、舂米、放牧,样样活计都得做,备尝艰辛,任劳任怨,希望博得老人们的欢心。在她的努力下,婆婆的病慢慢好转,奶奶婆也不像过去那样多事了,因而乡里人为她编了个顺口溜说:“新妇孝,病姑好;新妇顺,严姑驯。”

  几年后,奶奶婆、婆婆相继去世,谢女依礼服丧,厚礼安葬。公公怜悯她多年劳苦,又没有孩于,又让她重新考虑婚事。

  谢女用刀将自己的一个手指砍断,发誓说:“如果我不从一而终,就像这根手指一样!”公公知道难以改变她的志向,便流着眼泪劝慰了她几句。此时,公公年老多病,谢女对他照顾更为周到细致,做事也更为小心谨慎。每天做好饭菜,把它摆放在桌子上,然后请公公来用餐,自己则像小童生一样肃立在门旁。她的妯娌们常常在旁边窥视,见此情形便戏谑道:“哟,小童生又侍奉先生了。”做其他的事也都这样恭敬小心。公公病重时,她双手为他捧痰,有时便溺在床上,弄脏了被褥,她也眉头不皱一下,为他洗得干干净净。就这样,侍候了公公三年,公公才去世。她像奶婆婆和婆婆死时一样厚礼殓葬了公公。

  丧事办完后,谢女又回到了娘家,对堂兄惟仁说:“我这位未亡人只听兄长的教诲,那几位需我奉养的老人不幸都弃我而去,我那跟随丈夫赴黄泉的愿望,今天可以实现了吧?”惟仁说:“的确是这样。不过,你母亲还活着,你忍心扔下她不管吗?”谢女说:“不忍心。”于是,又暂时活了下来。

  不久,谢女母亲故去,她又去问堂兄,堂兄说:“你尽心竭力为几位老人养老送终,现在你即使不为丈夫殉难,你也对得起他了。”谢女摇摇头说:“我绝不这样做,您先前的话还很在理,今天说的为什么与以前的话不一样呢?我这回不听您的了。”于是,在嘉靖己酉年的正月初五日清晨,她穿戴整齐,向家人诀别,家人都很悲伤,尽力劝阻,她毅然不听,坚持开始绝食。可是她不吃不喝四十四天竟然没死,此时,她形体虽然极瘦而精神却非常好,目光仍然炯炯有神,远近的妇女仰慕她的高义来慰问她,她仍梳洗好出来会客,并像平时一样慢声细语跟人交谈。后来她见自己绝食仍然不死,便上吊自荆妯娌们将她的断指取来与她放在一起安葬,下葬时,她的气色也没改变,还像活着一样。

  三十年命妇仍处子

  《右台仙馆笔记》:在徽州,有位姓程的人,其家世代为乡里的富户,他有一个男孩,这孩子小的时候傻淘,长大后,也糊里巴涂什么不知道,家里派两位仆人照看他,吃饭睡觉,穿衣玩耍都靠这两人节制安排。如果他不听,就痛打他,这样一来,他倒也服服帖帖,仆人们管他就像管牛马一样。远近的人都知道仆人这样管他,但没人敢告诉他的父母。

  程家有一处买卖店在无锡,店里的会计世代由汪氏家人担当。汪家有个女儿与程家的儿子年龄相仿,汪老头慷慨地对家人说:“我家自祖父以来,就在程家的店铺管账,现在程翁有个儿子,但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我们干吗要吝惜一个弱女子,而不思报答他家对我们世代的恩德呢!”于是,便派人向程家转达他的意思。程家一听,当然很高兴,但又觉得自己那傻儿子实在没法配人家的女儿,就谢绝了汪家的好意。汪老头见程家不答应,竟亲自上门许亲,程家恐怕再拒绝不合适,便为儿子聘求了这门亲事。程家本来就极富有,现在又见自己的傻儿子娶了位如花似玉的姑娘,便拿出丰厚的礼品赠予汪家,婚礼也办得十分隆重。谁知双方将行交拜之礼时,那傻儿子竟疯疯癫癫的,说什么也不拜,无奈,只好作罢。

  喜宴散后,客人们陆陆续续地回家去了,仆人把新郎扶进了洞房,新郎进屋一看,室内罗屏绣幕,不是平日住的地方,便大声叫喊起来,像发狂的猛兽一般到处乱闯乱窜,没有人能接近他。汪女吓得缩成一团,也不知如何是好,不得已又让仆人把他拽走了。公公婆婆见此情形,忧心忡仲,劝慰儿媳说:“我那儿子是畜类,这可苦了你了,希望你能善自珍重。”第二天,就分给她数以万计的家财,留作日常费用。过了一年,又将兄长的儿子过继了一个给她,以延续香火。

  汪女自幼知书达理,婚后上敬公婆,下抚嗣子,旁遇妯娌,深受众人喜爱,公婆更是善待她。后来,程家出钱为儿子买了个官位,汪女遂受四品夫人之服。汪女与丈夫异室而居三十年,虽然是受有封号的妇人,但仍是处女。程家的傻子先死去,汪女在他死后十几年才离开人世。

  汪女晚年时,因她年岁既高,辈份又大,所以家中的大小事情都由她来作主。她很善于处理事情,又很会用人,因而不论大事小情,只要经她的手处理,没有不合适的。她的丈夫虽然稀里糊涂了一辈子,但模样长得倒挺端正,白白胖胖的;中年以后,胡须也很漂亮,远远望去,就像丛祠中的一尊塑神像。

  听说自从他降生之后,程家家业日益繁荣兴盛,所做的事没有不得利的。等到他死以后,家业便开始衰落。由此看来,他们夫妇是有来头的。

  我年轻时在汪家学馆教书,因汪家与程家有姻亲关系,所以我知道得很详细。在我的诗集中曾有一篇《女萝行》,就是为汪女作的。

  此吾家也又安归

  《吴江县志》:凌氏女,是同里人,许配给徐应化为妻,还没等成婚,应化便夭折了。凌女听到讣信,就哭着哀求父母让她去奔丧,父母不同意,她便拍打着胸膛说:“我是徐家的媳妇,现在你们不让我去奔丧,到底想干什么?”父母没办法,只好让她去了。

  凌女换上孝服,一路哭着来到了徐家,见了灵棚,又撕心裂肝地痛哭起来,伏在应化的尸体上哭得死去活来,悲伤得几天滴水不进。应化的葬礼结束后,陪她前来的保姆催她回家。

  她说:“这就是我的家,我还往哪回?”保姆见她不走,没办法,只好回去禀报她的父母。父母知道拗她不过,也就随她自便。于是,凌女便在徐家守节。

  几年后,应化的父亲去世,凌女与婆母相依为命。此时,恰遇荒年,一斗米要二百多钱,凌女不辞劳苦挣钱养活婆母。

  婆母因连遇丧事,眼睛哭得看不见东西,凌女就用舌头为婆婆舐眼治疗。也奇怪,竟治好婆婆的眼疾,使她重见光明。

  凌女自少年来徐家,一直到老,吃饭睡觉都靠着丈夫的灵柩。郡守将她的贞节德行上奏皇帝,皇帝下诏责令郡守为她建立贞节牌坊。

  手闭两耳

  王思任《屠节妇传》:屠节妇姓汪,是山阴人汪青湖的孙女,会稽已故儒士屠守政的妻子。汪氏自幼文静聪颖,通晓经史大义。曾割股为父亲治玻十四岁时,嫁到屠清白家。出嫁时陪嫁的东西不多,而屠家也很贫寒,汪氏靠双手劳作支持丈夫读书。丈夫的学业刚有成就,竟突然夭折,此时汪氏才十九岁,刚刚怀孕。丈夫死后,汪氏痛不欲生,多次想殉死,幸亏被人发觉,才幸免于死。公婆劝她说:“不要这样,不光我两人要靠你养老送终,若是你能生个男孩,就是你丈夫复活了。

  你要是殉难则是杀了你的孩子,又使你丈夫断了后。我们两人也要跟着死去,那么,一家人就会白白葬身黄泉之下。这没什么用处。“汪氏听公婆说得有理,遂打消了殉死的念头。

  不久,汪氏果真生下了个男孩,但祸不单行,孩子刚三岁,便夭折了。汪氏悲痛得死去活来,呼喊道:“天哪,我今天可以死了!”公婆又劝她说:“你不能死,我们两个一天老似一天,近来身体又多灾多病,你要不在,我们只好互相照顾,可是我们的手脚又不利落,怎么能行?人若是没了儿子,再去了媳妇,不如死去。你如果想死,那么你略等一下,让我们老俩口先死,我们不忍心见你年纪轻轻的就那么死去。”汪氏见公婆说得凄怆,不禁喟然叹息道:“天哪,我是不敢死也死不戒!

  “于是便过继了一个侄子,作为丈夫的继承人。从此之后,汪氏竭力操劳,勤俭节约来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朝上堂,夕下帏,鸡猪米盐之事,无不亲自动手;师友奴婢之任全由自己承担;公婆病重,寻药祈祷之举皆是尽心竭力;公婆死后,人殓安葬之役,全由自己操办。将公婆都养老送终后,她的养子思诰也长大成人,成为诸生。

  假如没有汪氏的苦心守节,二位老人不知死于何处,而守政也会后继无人。这汪氏真是既有节操又有才能啊!守政刚死时,汪氏正年轻,父母可怜她,劝她改嫁,她忙用双手捂住双耳,不听他们的劝解。公婆死后,她就把自己关在一间小屋子里,让人从窗口中递吃的。屋里挂着一张菩萨像,每天对着佛像诵经,在斗室中住了几十年,现在已经七十岁了,还在斗室中没有出来。

  抚叔成立

  《严州府志》:叶氏,是徐应裕的妻子,漳安人。嫁给应裕刚刚二年,应裕就患病身亡了,那年叶氏才十七岁。叶氏见应裕死去,抚着棺木大放悲声,哭得死去活来,若不是为了就要出生的孩子,恐怕她早就不在人世间了。

  应裕死后一个月,叶氏生下了遗腹子。岂料祸不单行,儿子也夭折而去。叶氏哭着说:“我忍受苦楚没有死去,就是为了这孩子,现在我已经彻底绝望了,活着还有什么用!”说着,就拿起刀来准备自杀。婆婆竭力夺下了她的刀,哭着说:“你公公先我而去,现在仅留下你这二岁的小叔子,我的身体也病弱不堪,这如线一样的命脉,实靠你来维护,假如上苍福佑徐家,让你公公不绝后,就是你丈夫也能瞑目了。你这样白白地死掉有什么用?”叶氏见婆婆说得悲伤恳切,就接受了她的劝告,舍弃了死的念头,和婆婆一起抚育小叔子,直到他长大娶亲。

  小叔子婚后,便不管家事,照顾婆婆的担子仍由叶氏一人承担。婆婆患病,她煎汤送药,婆婆病故,她哀伤痛哭,以致双目失明。她含辛茹苦六十七年,受尽万般磨难,八十三岁逝世。万历四十年,直指(官名。朝廷直接派往地方处理问题的官员。——译者注)郑继芳将此事上疏皇帝,皇帝降旨,为她建贞节牌坊加以表彰。

  感盗却鬼

  舶口皋县志》:吴氏,是蒋一阳的妻子,十七岁时,嫁给了蒋一阳。过了二年,吴氏刚怀孕,一阳便突然死去。一阳死后,仅一个月,曾祖婆及公公又相继病故,吴氏卖掉了家中所有的资产,将所卖钱的一半安葬三位病亡者,留下一半为婆婆买点粥饭吃。足月后,生下了儿子鸣惊。当年,正值灾荒之际,盗贼蜂起,一天晚上,有个强盗闯进了她家,让她交出钱粮,吴氏护着婆婆抱着孩子,诉说家中的艰难,强盗深受感动,哭泣着走了。

  不久,吴氏的婆婆也去世了。一天晚上,吴氏路过墓地荒坟墟莽间,有一团青亮的鬼火向吴氏逼来,吴氏对鬼说:“我起初是想殉死,可是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他们怎么办;现在婆婆虽然故去,倡孩子还小,我死了他就没法生活。”鬼听了她的话,哭着退走了。自那以后,再也没发生这样的事。服丧期满后,同族的一些坏蛋想谋取她的家业,便设计让她嫁人。

  幸亏诉讼到官府,才使那些人的阴谋失败。吴氏担心这些人伤害她的孩子,就把家迁到学校旁边,挑选了一家学业品行都好的,和他们缔结了儿女亲家,想通过他们教授她的儿子。学费不足,便绩麻纺织来挣钱交纳,终于使鸣惊成为诸生,名扬乡里。县令李衷纯见鸣惊聪慧好学,便向学使请求,给他提供粮食布帛,并为他家悬挂匾额加以表彰。

  汝母不复生矣

  《丰县志》:董太学,是董望云的女儿,望云没儿子,深爱这个女儿。女儿特别孝顺,也能听父亲的话。十五岁时,嫁给了处士刘永光。婚后,她一心扑在丈夫身上,侍奉丈夫,孝养公婆,丈夫对她十分满意,但却没时间回娘家照料父亲。后来,她父亲去世,丈夫永光也相继病故,董氏悲痛万分,对她的三个儿子说:“我没能为我的父亲养老送终,又没能终身事奉你们的父亲,我不想再活了。”大儿子运隆觉得母亲的话不对劲,便跑去告诉祖父。祖父忙赶来劝慰道:“永光死了,还可靠你抚养这几个孩子,你要是不在了,我这风烛残年怎么能为你把孩子抚育成人?”董氏不听劝说,还是执意要死。公公说:“你要是一定想死的话,先稍等我一下,我不忍心看着你年轻轻的就死去,也不忍心看着孩子没人管。我先死,你再死,咱们都死掉算了!”老人说完,泪如雨下,呜咽不止,孩子们也跟着哭泣,董氏更是大放悲声:“天哪!我真是欲死不能!

  “于是,强忍悲痛,安慰公公,向公公表示,为他养老送终,把孩子抚育成人。自此以后,她苦守贞节,孝敬老人,并使三个孩子读书立业。

  斯为贪虚花丧实果乎

  《黟县志》:卢氏女,字敬姬,黟县顺化里人。她的父亲名叫元祥,很善于经商,是个没有官爵封邑而拥有资财的富人。

  卢氏生得端祥文静,不妄言笑。十四岁时,许配给同乡人许永源。过了两年,还没等完婚,永源便病故了。卢女想前去奔丧,父亲不同意。卢女含着眼泪,但不敢哭出声,遂绝食欲随未婚夫同去。家里的保姆劝她:“人生如树,作烈女,只是虚花;一夫一妇,偕老百年,才是实果。何必要贪图虚花而丧失实果呢!况且你还没有与他举行婚礼,听你父亲的话也不失节,如果伤了你父母的心,反而不孝。”卢女说:“姑娘嫁人,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这就好像婴儿投胎一样,既然一言定盟,则如同婴儿出世。幸而父母无恙,能抚养我,如果父母去世,我也是家里的遗孤,怎么能因父母亡故,而称他人为父她人为母呢?”保姆听了她的话,与家人都偷偷笑她太固执,互相说:“等着吧,她将来肯定会后悔。”

  自此以后,卢女便在家中苦心守节,她独自住在北堂屋,不缠足,不打扮,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成年奴仆一概不用,就是女尼姑女巫婆也别想见她一面。家族有喜事,除非父母兄嫂作寿,她去参拜,否则的话,从不到常她的侄子结婚,亲友们都希望她能去参加婚礼,但她还是没去,只是派了个小丫环送些礼去庆贺。就这样终身如一日闭门守节,七十岁时死去。

  玉之洁不可捏

  《海宁县志》:马氏,是黄冈村人孙率祖的妻子。她十七岁时,孙率祖便因病故去,留下她和未满周岁的儿子。为了抚养儿子,马氏强忍巨大的伤痛,没为丈夫殉死,终于把儿子抚育成人,并娶了妻子,生了儿子。

  有了孙子后,马氏稍为心安。岂料天有不测风云,孙子生下不久,儿子儿媳就相继离世,她又含辛茹苦地抚养起孙子来,直至把他抚养长大。

  马氏苦守贞节五十年,历尽千辛万苦,有人想把她的事迹上报有关部门,请求表彰她,马氏听说后竟严肃地拒绝了。世人无不为她的品行所感动,纷纷称赞她。宗伯董其昌为之著文说:“珩璜为饰,幽兰为佩。玉之洁,不可捏;兰之香,不可绝。斯与古今之贞妇寿母,垂嫔则而称女宗者,同根而共节。

  虽君王筑台,犹非所屑。又何有于官司之绰楔!“

  寝所虹光

  《安庆府志》:罗氏女,小字为引贞,望江人,许聘给方志宣。双方刚刚问完生辰八字,自宣就暴病而死,那年罗女才十六岁。当她闻听了讣信,就千方百计想殉死。母亲怕她去方家,便让她的姐妹们把小楼围住,没想到她从楼顶上跳了下来,一下子就晕了过去。一家人惊叫着把她抬进屋里,躺了好多天才能起床。此时,正值方家为志宣作佛事,罗女暗地里派了个小丫环去赠送茶叶,并嘱咐她记住方家的道路地址。当日晚上,罗女同丫环偷偷地溜了出去,来到了方家。大哭着冲到志宣的灵柩前昏死过去。

  第二天清早,父亲发现女儿不在屋内,就知道准是去了方家,遂追寻而去,哭着劝她回家。罗女跪在地上流着眼泪乞求父亲说:“我愿永远守在志宣的灵墓旁,如果您不同意的话,希望您赐给我一把佩刀。”父亲见劝说无效,便痛哭着回去了,罗女遂留在方家为志宣守节。她每日除了纺线织布外,什么都不过问,她还打扫了一间暗室,早晚坐在那里诵经。邻家妇人总是看见她卧室里夜晚有红光,开始还以为是要着火,后来才知道是她在祈祷。她苦守贞节二十年,崇祯元年,她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便回娘家与母亲话别,等她回到方家,便无病而终。

  人们说,在她死时,空中有仙乐声。

  逾垣而出

  《辍耕录》:中书平章阔阔歹的偏房高丽氏,贤惠有德行。

  平章死后,她发誓不再嫁人,忠贞守节。平章正妻的儿子拜马朵儿赤倾慕她的美貌,便想娶她为妻,遭到她的拒绝。拜马朵儿赤并不死心,就将父亲收藏的大答纳环子献给了太师伯颜,大答纳环子是伯颜朝思暮想的喜爱之物,见拜马朵儿赤献给了他,很是高兴,便问拜马朵儿赤有什么要求,拜马朵儿赤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伯颜。伯颜说:“这是小事一桩,保证手到娶来。”遂上奏皇帝,奉皇帝旨意命令拜马朵儿赤娶小母高丽氏。高丽氏听到消息,半夜里与母亲一起跳墙逃走了。

  何忍以一身事两主

  《江行杂录》:宋徽宗及其后宫嫔妃都被金兵掳去,金兀术奏请皇上让王婉容作粘罕的儿媳妇。皇帝准奏,对王婉容说:“好好侍候你的新主子吧!”婉容临行前,大哭着说:“怎么能忍心以一身事两主呢!”于是,便在车中用剪刀自刎而死。

  金兀术说:“南宋的大臣,还没有像她这样有节操的。”遂择地将她安葬,并立碑刻字为“贞妇冢”。

  合欢枕不合欢矣

  《武进县志》:胡氏女,父亲名叫胡世定,自幼许配给宜兴的吴云。世定客死他乡,不久,吴云也因患了疯病而身亡。

  胡女听到凶信,便想去奔丧。家人劝阻她说:“古时候某某节烈妇都已嫁人,没听说不嫁的。”胡女说:“生死易心,与禽兽无异。”遂取出从前所绣的合欢枕,将一个放人箱子里,拿起另一个来到了吴家,亲手把它放在吴云的棺材里,然后扶着棺木大声痛哭。吴云葬礼完后,她便留在吴家事奉吴云的母亲及庶祖母。朝夕纺织缝纫挣钱以供家用,并做饭洗衣服侍老人,数十年如一日。

  母谓儿孱弱不能也

  《武进县志》:陆氏,是陆卿鹄的女儿,大司马陆完学的孙女。她自幼读书识字,许配给邑庠生赵烛远。尚未完婚,十七岁的赵烛远就患病身死。陆女闻其噩耗,悲痛得几日滴水未进。父母怕她忧伤过度,便好言好语安慰她。陆女说:“为死者穿衣人棺,是古来的礼制,现在我已经来不及为他做这件事啦!”卿鹄说:“你是未婚的女孩子,还不是他的媳妇。”陆女不听,不让她去赴丧,她就不活。卿鹄还是不答应,骗她说:“我派个人到京城去,听听你祖父的意见,如果他同意了,我也不拦你。”陆女无奈,只好怏怏不乐地等了一个多月。终于等来了祖父的信,一看还是满篇劝谕的话。陆女见了祖父的信,也回信一封,洋洋千言,誓不变心。

  村中的人们见烛远已死,又知陆女貌美贤惠,便想将她求聘来家。于是,求亲者络绎不绝,陆女见此情形,跪在父母面前说:“刎颈割鼻这种烈行,你们会以为我孱弱不能这样做,其实,也未必。”卿鹄听了女儿的话,真担心她能闹出事来,便无奈地说:“既然如此,我当成全你的志向,只是等选个好日子再走。”陆女说:“干么要等好日子,我现在就走。”于是,拜辞了父母,前往赵家,来到烛远的灵柩旁,换上丧服,为他守节。

  后来的一天,陆女突然生了重病,前来探望的尼姑告诉她披上黑衣服可以延续生命。陆女答应按她的说法去做,但转念又说:“不对,我不能这样做,烛远死后,我的生命就捐献给他了,现在干什么要眷恋生命而披黑衣呢!”过了几天,便死去了。此时为崇祯癸未正月二十三日。

  口号书衿

  《新昌县志》:梁氏,是棠墅人,自幼聪颖敏慧,粗通书史。成年后,嫁给了生员王茂芝。婚后,两人相敬如宾,恩恩爱爱,生了个儿子取名升甫。升甫三岁时,二十五岁的茂芝赴省城参加科举考试,不料途中染病,被抬了回来。梁氏守在他的病床前,垂泪不止,并祈祷上苍,愿以自己的生命替代丈夫。

  但天不怜人,茂芝还是一命呜呼。梁氏痛苦异常,誓不再嫁。

  父母曾劝她再找个人家,好有个照应,她深为悲伤,决不从命,并回到卧室,在她的衣服襟上写了一首诗:蛾眉薄命剩孤身,霜著松筠不改贞。

  父母错将儿女爱,恐无完壁报良人。

  从此以后,不施粉黛,精心侍奉婆母,勤劳纺织以供家用。

  一次,婆母不小心摔伤了脚,极为痛楚,梁氏便为她洗脚换袜,按摩轻揉,还替她祷告神灵,以求早日康复。这样过了十几年,婆母突然起床了,坐立行走都像从前一样,人们说,这是梁氏的贞节孝顺感动了上苍,才使婆婆瘫而复好。

  愿为尔父守百代

  《南宫县志》:白氏,是钱芳声的妻子,孝廉白冲寰的女儿。芳声因病亡故,留下了两个年幼的儿子,白氏当时也就二十三岁。白氏娴淑端庄,丈夫死后,有人慕名前来求亲,她都一一回绝。每日抄读孝经,以古烈女自勉,孝事寡婆,教子读书,并严加督促,从不懈担辛己年粮食颗粒不收,甲申年又遇战乱,钱家的日子一天难似一天。白氏便夜以继日地纺织刺绣来挣钱养家糊口。三年后,两个儿子都上了学。

  顺治甲午年,五十二岁的白氏患了重病,孩子们要为她请医找药治疗。白氏说:“我寡居三十年,未曾见男子面,现在不要改变我的规矩。”孩子们见母亲不允许,也就没敢请医生来瞧玻过了几天,病更重了,弥留之际,她把儿子叫到病床前嘱咐道:“你们想孝敬母亲,就不要忘记你们的父亲;你们想孝敬母亲,也不要荒废你们的学业。我难道只想为你父亲守百年吗?我也愿为你父亲守百代呀!”说完便咽了气。

  斗麦自磨而食

  《扬州府志》:王氏,是通州人沈士翔的妻子,十七岁那年,她嫁给了沈士翔。三年后,生下儿子沈逢。士翔随父亲在吴地做买卖,因逛妓院花掉了父亲大量的钱财,惹怒了父亲,被父亲乱棍子打死,父亲扔下儿子的尸首,自己返回了家乡。

  回家后,公公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儿媳,因而,王氏还以为士翔继续留在吴地,便日夜翘首盼望丈夫归来。盼了三年,才知道丈夫早已死于他乡。王氏闻听噩耗,伤心不已,遂想殉死了之。可是,此时婆母李氏患病,儿子才刚刚四岁。婆母见她心神恍惚,有殉死的念头,就劝她说:“你为我把孩子养大,我死了才能闭上双眼。”王氏当时才二十五岁。

  婆母病故后,王氏便苦守贞节,养育遗孤。后来,公公又娶了个后妻,这后妻憎恨王氏母子,便千方百计引诱她改嫁。

  先是把淫秽的图片放在王氏的床帷中,诱惑她动心。王氏置之不理,把图片扔掉了。接着又百般寻王氏的过失,让她无法忍受,王氏却毫不在意。这后婆母见这些方法都无效,便又想出了一个折磨她的方法,每月给她几斗大麦,让她自磨而食。这后婆母目的还没达到,自己却先一命呜呼。不久,公公又续娶了张氏,张氏过门后,对王氏稍微好一些。后来,公公故去,张氏另嫁他人,而王氏仍守节如故,五十三岁时病故。巡抚赐匾额表彰了她的贞节行为。

  守身止兜本分

  《元氏县续志》:智氏,是周彦约的妻子,智应魁的妹妹,周名远的母亲。她十八岁时,嫁给了周彦约,第二年生下了名远。名远没满月,彦约便随同叔父去了辽阳,一去就是七年。

  彦约回家时,父子相见不相识。可是,彦约回家没住几天,又去了辽阳,这下可好,十五年没音讯。有人说,辽阳失守,彦约死于战乱;也有人说,彦约还活着。智氏虽经多方打听,也不知道他到底在哪。

  智氏白天则耕田灌园,晚上则纺织缝纫,冬夏无闲暇之时。

  她勤劳操持家事,为家庭生计历尽千辛万苦。为了避免麻烦,三尺以上的儿童,她便不让进门。在她的努力下,家境渐渐殷实,为儿子娶了媳妇,生了孙子;又为孙子娶了媳妇,生了曾孙。辛勤操劳了五十多年。当她七十多岁时,她的儿子考虑到母亲辛苦了一辈子,便想上奏章请有关方面为她建贞节牌坊。

  王氏听说后,郑重地对她的儿子说:“妇人守身,是她分内之事,有什么异样的举动,敢麻烦官府。我只希望不为我的一生而惭愧,并不希图名利。”说完,竟大哭起来。

  与亡人相隔数粒微尘耳

  《魏县志》:张氏,是生员房攸芋的妻子。婚后不久,攸芋便离开了人世,仅留下张氏一人,连个孩子都没有。房家一脉单传,攸芋一死,房家便没人了,张氏没有谁可以依靠。家中的财产都卖掉子;为攸芋办了丧事;仅存十几亩地,而攸芋的坟墓还葬在那里。张氏亲自下地耕种那坟旁的田地,累了就靠在坟上休息。吃饭时,先祭奠了丈夫,才敢张口。一天,她的娘家兄弟来看她,见她面色苍白,身穿破衣,汗沾禾土,不禁泪如雨下,劝她说:“房家没有伯叔兄弟,你活着没有人奉养,你死了也没有人给安葬,只是靠你自己活命,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张氏把锄头往地下一扔,指着坟冢说:“我和丈夫只相隔几粒微尘罢了,你走吧,不要再说了。”

  从此以后,年景连年不好,且又战乱四起,张氏更加茕茕饥苦,就这样过了三十多年,她才故去。

  敢不为其难者

  《金豁县志》:周氏,是庠生周廷梓的女儿,十九岁那年,嫁给了李名郁。婚后第二年,名郁因饮酒患病,一病不起,而此时,周氏刚怀有七个月的身孕。周氏哭着问丈夫:“奉养婆婆与死哪一个难?”丈夫说:“奉养婆婆不容易。”周氏又问:“抚养遗孤与死哪一个难?”丈夫答道:“抚养遗孤难。”周氏说:“我怎么敢逃避这困难的事情呢!”名郁说:“你若是真能这样,我死也能闭上眼睛了。”听说这件事的人,没有不流泪的。

  婆婆刘氏年已八十,身体极为不好,行动不便利,但食量不咸,照样能吃能喝,周氏每天为她送饭送菜,端屎倒尿,十年如一日。婆母死后,她以厚礼将其安葬。第二年,周氏也故去。

  君知死期独不知我心

  《信丰县志》:吴氏,是诸生曹鼎光的妻子。十七岁时,嫁给了曹鼎光。婚后,夫妇感情甚好。一天,吴氏正对着镜子梳头,丈夫跟她开玩笑说:“镜子里的男人影子是谁?”吴氏严肃地说:“不是你还有谁,怎么竟乱说!”丈夫说:“如果我死了,就另有一个男人的影子了。”吴氏很生气地发誓,如果真的那样,我也决不再嫁人。过了两年,鼎光果然死去。吴氏拍打着棺材哭诉道:“您知道死的日子,怎么就单单不了解我的心哪!”于是,把丈夫的画像挂在屋子里,坐卧都在画像旁。

  丈夫死后不久,公婆也相继去世,吴氏安葬完公婆,便精心照料多病的嫂子,她知道大伯子家里生活不宽裕,就不分昼夜地辟麻织布来帮助他们家,虽然是战乱不断,她也相随不移。

  后来,吴氏因抑郁成疾而亡。

  可以见夫面矣

  《歙县志》:黄氏,是潭渡人,北岸吴念祖的妻子,光禄卿吴宗尧的孙媳。她过门刚三天,丈夫就病倒了。黄氏便割下大腿上的肉熬汁端给丈夫,让他喝下去治病,并祈祷上天,愿以自身替代丈夫。但这些都没发生效用,第五天,念祖便亡故了。丈夫死后,黄氏变卖了她所有的衣服首饰来为丈夫人殓。

  入殓完后,黄氏便拿了一把刀枕在丈夫的灵柩前。寡婆急忙拉住了她,哭着劝道:“你要是死了,谁来照顾我。”黄氏跪拜在婆婆面前,痛楚地说:“祖公为忠而死,公公为孝而死,我就不可以为烈而死吗?”婆婆听了她的话,更为悲痛,也要与她一道死去。黄氏见状,只好强忍泪水,听从婆婆的安排。遂剪断头发,毁坏容貌,与婆婆同床而祝这样过了四十六年,婆婆故去,黄氏极尽哀礼,安葬完后,喟然叹道:“这回我可以见丈夫的面了!”遂趺坐三天而逝。

  儿终不二志

  《歙县志》:潘氏女,许嫁给邵村张家的儿子。许聘不久,张子便患病而亡。潘女发誓毕生不再嫁人。到了戊戌年,听说皇帝要派使臣到江南寻找美女,江南的女孩子们只要到了十三岁的,都纷纷出嫁。潘女的祖母对她说:“孙子辈当中,我最爱你,然而现在村里村外,女孩子们都嫁了人,看这阵势,我也不能把你留在家里,我看还是再为你找个人家吧!”潘女说:“我终身不二嫁,如果实在不行,我就到张家去。”祖父便急急忙忙跑到张家,去跟张家商量此事,张家还正在犹豫,送亲的车已来到了门口。

  当初,护送潘女的车还在路上时,潘女一直放心不下,她一边担心张家父母不收留她,一边又怕祖父骗她,因此,每经过一个村庄就要停下来询问,当确信是张家宅院时,才走了进去。来到张家,她便履行妇人之责,孝敬公婆,操劳家事,到底没再嫁人,以处女终身。

  皇天何不许我死

  《宣城县志》:杨氏,是唐凤腾的妻子,二十一岁时丈夫身亡,她昼夜啼哭,滴水不进,以头触柱,头骨几乎破碎,死而复苏。又闭门上吊,绳子竟被挣断,连续多次,都没死成。

  她仰天痛哭道:“皇天啊!你为什么不让我死?”遂将丈夫的灵柩放在卧室内,坐卧流涕,三年如一日。丙戌年,她的家乡发生战乱,家人都劝她出去躲避一下,她说:“不行,我不能丢下丈夫不管。”贼首有知道她苦心守节的,便告诫下属,不许伤害她。偶然有人误人她家,隐隐约约竟听见剑戟声,遂惊慌地退去。她有一个儿子,名叫唐功,也以孝闻名远近。

  肠已断矣

  《苏州府志》:王氏,是长洲人,她生性柔顺温和,深得父母疼爱。许聘给史洽,但因史洽的父亲是个穷秀才,没钱为儿子操办婚事,史洽便做了上门女婿。王氏虽然和父母生活在一起,但也尽其所能照顾公公和后婆母。婚后二年,公公去世,王氏摘下首饰典卖,为公公置办丧葬用品。赴丧时,又捶胸顿足痛哭失声。每遇节忌,又依礼哭泣祭祀,亲戚邻居都称赞她的孝心。公公死前,曾欠下好多债,王氏用做针线活所得的积蓄为他一一还清,没让后婆母为此忧愁。

  后来,后婆母听信谗言,竟仇视史洽。史洽常常叹息说:“作儿子的不能与父母相亲近,还活着干什么?”王氏比以往更为小心谨慎地侍奉后婆母,希望母子关系能正常化。而史洽终日为此郁郁不安,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与继母和解,最后竟跳进客舍的井里淹死了。王氏听到讣信,狂奔着来到出事地点,哭得死去活来。史洽的叔父担心王氏拖累自己,便急急忙忙和人商量让王氏改嫁,王氏抢地呼天,想撞死在台阶下,那些议婚的人都吓跑了。父母哭着安慰她说:“你没有儿子还要殉死,你的丈夫就要成饿鬼了。如果立嗣以延续香火,不比身殉要好吗?”于是,将侄子过继给她抚养。自此以后,她精心教育养子,如同自己亲生的一样。并宁愿自己吃糠咽菜,也不让后婆母缺衣少食。婆母深为感动,对自己以前的行为悔恨不已。

  王氏终日思念丈夫,每到吃饭时就哽咽哭泣。一天,养子想要读经书,王氏便到丈夫生前用过酌箱子里寻找,谁知一见到丈夫读过的书,王氏便伏在箱子上大放悲声,再也没有起来。

  父母急忙请来医生救治。医生看了看说:“肠子已经断了,没办法再活了。”从此,滴水不能下咽,没几天就死了。死时才三十四岁。时间为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

  天不欲吾夫有后矣

  《苏州府志》:赵氏,是昆山乡一位农家女子,十六岁时,嫁给了胡藻时。婚后第二年,藻时便去世了。赵氏哭得死去活来。婆婆劝她说:“你正怀有身孕,要为后代考虑,多加珍重。

  “不久,生下了个女孩,赵氏叹息着说:”老天不想让我丈夫有后代了!“自此以后,家中更为贫穷。父母可怜女儿年纪轻轻守空房,于心不忍,就和她婆婆商量让她改嫁。赵氏听说后,便开始绝食。随之,又听说已许配许家,就关上门窗想上吊快死。婆婆发觉后,破门而人,将她解救下来。当她苏醒后,哭泣着说:”干吗要救我,让我死了算啦!我没有儿子,该死;年纪轻,该死;将来婆婆不在时,我没有依靠,该死;婆婆有小叔子奉养不用我照顾,我也该死。“说完,便闭着眼睛不说话。母亲和婆婆百般劝解,就是不听。有人将这事上报官府,请官吏断决,官吏下命令,允许她守节,但让她随母亲居祝赵氏回到娘家,母亲恨她不听话,不理她,什么事情都不管。

  赵氏哭着说:“这样我也就知足了!”于是,纺线织布来提供自己的衣食,寒暑昼夜不息,因劳动时间过长,十个手指都裂了。赵氏虽然身在娘家,但心里总是挂念着寡婆,便时常给婆婆送些好吃的,为她做衣做鞋。婆婆病重时,她回到婆家,侍奉了婆婆三个月。婆婆死后,她的小叔子无钱为母亲安葬,她便倾其所有,为婆婆举行了葬礼。她的女儿长大后,嫁给了某个读书人的儿子,这家也是个穷户,女儿又患肺病,不能照顾母亲,相反,母亲还得为她操心。赵氏辛苦了四十年,最后竟忧郁而死。

  百年怀抱竟如斯

  《宜兴县志》:秦氏,是汤溪县令秦延默的女儿,八岁时,随父亲到了汤溪县。在父亲公署中,她曾对着庭院里的一棵古柏吟诗说:“松柏春不花,寒天亦常碧。”

  人们认为这是谶语。不久,父母相继死去,她又仿效蓼莪(《诗经。小雅》篇名。此诗是孝子追念父母而作。后因以蓼莪指对亡亲的悼念。——译者注。)体作诗四章来悼念父母。

  后来,她嫁给了汤振商,生了一男一女。振商因苦读病亡,死时,秦氏才二十岁。她作哭夫诗说:“三载唱随今已矣,百年怀抱竞如斯。”

  凡是见到她的诗的人,都很同情她的遭遇。她的儿子思孝长大后,她便口授四书经史,并作训子诗说:聪明不可恃,力学当以勤。

  意气不可施,与人当以诚。

  在赵氏的教育下,思孝勤奋刻苦,学有所成,深为士林推重。赵氏不但教子有方,而且还极孝顺。恭敬小心地侍奉公公汤士望、婆婆陈氏,很得老人欢心。而她自己则因劳累过度,积郁成疾,三十九岁就离开了人世。她写的《依桂》、《纫兰》二诗流传于世。

  媳去子真死矣

  《宜兴县志》:秀才周南的女儿,自幼许配给胡锦的儿子胡兆祥。将要成亲时,兆祥因读书过于劳累,患病身亡。周女听到讣讯,想去胡家奔丧,父母不同意。周女哭着恳求父母说:“我既以许配给胡家,怎么能因兆祥的死而败坏这个盟约呢?

  “父母多方挽留,她就是不听,终于穿上孝服去了胡家。到胡家后,她伏在棺柩上失声痛哭,闻者无不落泪。胡锦夫妇婉言劝她让她回家,她跪在地上把头都磕出了血,请求说:”大人怎么能不爱你的儿子呢?你的儿媳要是离开了,你的儿子就真死了。“胡锦夫妇为她的言行所感动,就让她留了下来。周女留下后,便为胡家操持家务,事事都做得井井有条,她又很识大体,从不多事,深得胡锦夫妇喜欢。终以处女老于胡家。

  吾宁可复事他人

  《定远县志》:徐氏女,名纯懿,是定远人。自幼许配给冯廷栋,但到她十四岁时,廷栋却不幸夭折。听到讣信,徐女嚎啕大哭,发誓要以死殉夫。父母很担心,便千方百计防范,使她没能死成。不久,她又要到冯家去奔丧守节,父母不同意,她便拒绝吃饭,哭着说:“我怎么能再侍奉他人呢?”父母无奈,只好答应她的要求:不再嫁人,为廷栋服丧。自此以后,她不施粉黛,以麻束发,身穿孝服。直到廷栋安葬后,她才脱掉孝服。

  徐女家境贫寒,盗贼曾闯进她家,想偷点东西,可是一看,家徒四壁,只有两个生病的夫妇躺在床上呻吟。盗贼自叹晦气,匆匆溜走了。徐女是长女,她还有两个弟弟,大弟弟刚刚七八岁,小弟弟还在吃奶,父母患病,家中的所有事情都由她自己承担,除了照顾生病的父母,还要看护两个未成年的弟弟,但她从不怨天尤人,而是一门心思扑在家务事上,为父母煎熬药剂,伺候一家老小的起居饮食,事事都做得有条不紊。父母病故后,她备尝艰辛,把两个弟弟抚育成人,且都榜上有名,家道也一天好似一天。弟弟们不论事情大小,都要征询她的意见,只有她同意了,他们才去做。她为什么能赢得弟弟的尊重与信任呢?因为她敬业乐群,蹈礼秉义,就像陶孟之母一样,善于教人。她的两个弟媳也像侍奉婆母一样孝敬她,家族的人都尊奉她为大师。

  转思之固不宜死

  《无为州志》:武氏,是谢邦瑜的妻子。因婆母早亡,邦瑜哀伤过度,抑郁成疾。婆母的丧期过后,武氏和邦瑜才举行婚礼。新婚之夜,邦瑜吐痰见血,武氏手提衣襟端庄严肃地来到丈夫面前说:“你的病还没痊愈,怎么可以结婚,成家立业,虽然是父母的愿望,但保重身体,也是孝敬父母的大事。请让我们先分开来住,等您调治好了,再住到一块,可以吗?”邦瑜听从了妻子的建议。可是,过了一个月,邦瑜的病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严重。武氏很忧虑,便祈祷上苍,愿以自己的生命替代丈夫。她精心伺候丈夫的饮食起居,煎药喂汤从不懈怠,为了照顾好丈夫,她和衣而卧一年多,只要丈夫一呻吟,她就立刻下床来到他的身旁。虽经多方治疗,邦瑜的病还是没有好,一年后,他便病故了。武氏痛不欲生,哭得死去活来。因为她虽然举行了婚礼,但并没跟丈夫同房,还是处女,人们便劝她改嫁。她坚决不干,说:“既然举行了婚礼,我就是他的妻子,现在我丈夫的尸骨未寒,你们怎么竟能这样逼我。”于是,乘人不备,便上吊自尽,幸亏发现及时,才捡了一条命。武氏苏醒后说:“这是上天不让我死啊!然而我转念一想,我也本不该去死。我的婆婆已经死了,公公又垂暮年老,而小叔子又未成年,我若是死了,家中的后事怎么办呢,这是因一节之小而使我家绝后呀!”于是,哭着祷告婆婆和丈夫的亡灵说:“我要将小叔子抚养成人,再到地下见你们!”第二年,她的公公又去逝了,武氏便自己抚养着小叔子,为他做饭洗衣,严加教诲,待他稍为大些,又将自己的妹妹求聘给他,并为他举办了隆重的婚礼,婚后,他们生了个儿子。谢氏宗族的人都为她的忠节品行所感动,遂将她的事迹上奏州太守,太守下令为她家挂匾额以表彰她的贞节。

  以是为赵女之笄耳

  《无为州志》:吴氏,是秀才傅扬声的妻子,侍郎吴光义的三女儿。扬声学问不错,但家中贫穷,又不幸早折。扬声死时,吴氏才二十二岁,她悲痛得想以身殉夫,只是因为婆婆年纪太大,无人照顾,才强忍殉死的念头,服事婆婆。

  自丈夫死后,她便同婆婆居于一处,同吃同住,两人常常相对饮泣。她母亲常来接她回娘家去住,但她总是不去,留下来照料婆婆。吴家仅有几亩薄田,所产粮食不够家用,她父亲时常周济她,可她从不多拿。崇祯年间,兵匪进犯无为,她的母亲很为她担心,说:“她孤独无依可怎么办呢?”父亲说:“别为她担忧,她有强大的后盾。”母亲很奇怪地问:“她有什么后盾?”父亲说:“别人依靠人,她依靠鬼神。”

  以前,吴氏的衣袖里总是放着一样东西,一时一刻也不离左右,有人问她,那里面放的是什么?她说:“是钥匙。”母亲不相信,派婢女一检查,原来是用一块手帕包裹着一条长十几尺的丝线绳。母亲迫问她:“随身携带这东西干吗?”吴氏见母亲盘问,脸色惨白,过了一会才慢慢地告诉母亲:“天下这样不安定,我一个寡女子,如果遇有不测,当以此来保全我的贞节 。”父母听了她的话,都痛哭起来。

  等到父亲去南中避难时,吴氏也带着婆婆赶到了南中,后来,婆婆病故,吴氏依礼安葬了她。傅氏家族的族长敬慕吴氏的为人,因为她没有儿子,便祷告祖先,把扬声的堂弟扬勋的儿子过继给她,来延续扬声的香火。

  三十年老寡妇

  《余杭县志》:马氏,是明经董宗原的母亲。宗原的父亲董士奇,早逝而去,仅留下宗原一个孩子,尚在襁褓中。宗原的奶奶还在,但年纪很大,并且经常闹玻董家很穷,士奇死时,家中连一石米都没有,马氏只好靠纺织缝纫挣钱换米来养家糊口。一天,邻居家失火,火势漫延到董家,马氏只身一人背着婆婆抱着孩子闯了出去。把她们放到安全地带后,她又返身进屋,用身体护住丈夫的棺材,并大声哭喊着说:“天哪!

  我无力背着棺材出去,就让火把我一同烧死算了!“说来也奇怪,转眼间,风向突变,火也灭了,吴氏的屋子存留下来。

  不久,天下战乱纷起,宗原这时已长大成人,他不想读书,打算做别的事。吴氏对他说:“你父亲临终前握着你的手对我说:”这孩子长大,别叫他干别的,一定要让他好好读书,刻苦攻读举业。‘我备尝艰辛,将你养大,怎么能够违背你父亲的遗言呢,你不用担心家里的衣食费用,我自有办法供你读书。

  “于是,她便租种了房后的一块瘠薄田地,在那上面种些蔬菜瓜果,用这些东西换点米面来供家用。马氏雨天一身泥,晴天一身土,辛勤劳作,只希望儿子学有成就。不料宗原参加了六次科举考试都名落孙山。马氏见此状况,内心十分痛苦,拍着胸膛哭诉道:”我三十年的老寡妇,富贵无所求,只希望你能名登榜首,来告慰你的父亲,现在我已没几天活头了,这辈子是没有希望了。“从那以后,她的屋子里每天晚上都传出哭泣声。一天晚上,她坐在床上握着宗原的手长长地叹息了几声,便无病而卒了。

  晚节愈严

  《太平县志》:林氏女,名月汀,生得端庄文静,无事从不东走西窜,邻居们都很少见过她的面。十六岁时,许配给邱茂匡,不久,茂匡便死去了。林女听到讣信,便哀求父母:“愿到邱家终身守丧。”父母不同意,想方设法阻挡她,她才没能走成。但自此以后,便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想饿死殉节。父母无奈,只好允许她在家中为未婚夫服丧。于是,她便换上孝服,摘去首饰,不施粉黛,为未婚丈夫守丧。丧期满了之后,她还是要去邱家,父母拗她不过,便准备了一些祭祀的物品,同她一起到邱家祭奠茂匡。林氏来到茂匡的灵柩旁,抚摸着棺木失声痛哭,哭得昏天黑地,闻者莫不垂泪同情。突然一声巨响,茂匡的棺木裂开了,大家一看,茂匡就跟活着一样。林女对茂匡的母亲说:“前两天我曾做过一个梦,梦见公子来到了我家,他的肩头上有块瘢,他还告诉我,他死的时候,东西都在哪儿放着。”邱母说:“我儿肩上是有块瘢”,再看那些遗物,和林女梦中所见一模一样。林女见了茂匡的遗容,更不想回家,便拜别父母,誓死留在邱家。父母知道女儿的脾气,决定了的事,谁也休想劝动她,干脆就依了她。

  林女让人把她的床位安放在茂匡的灵柩旁,朝夕相伴。自从到了邱家,她便勤劳操持家务,恭敬柔顺地侍奉公婆,从不惹事生非,公公婆婆都很喜欢她。后来,公婆相继去世,她则依礼安葬了他们。

  随着岁月的更替,林女的年纪也渐渐大了,但她守节的志向却没有因此而动摇,而是更加严格。不是至亲之人,她从来不见,五十年没吃荤腥。一天,林女突然患了病,躺在床上起不来,一只小鸟从窗户飞进来,落到她的枕头旁,林女让婢女把它赶走,可是赶走了,它又飞了回来,这样反复了多次,林女也就随它的便了。

  第二天,这只小鸟衔来了一条小鱼,吐在林女的床席上。

  林女的弟弟突然觉悟到什么,便劝姐姐把这条小鱼吃下去。没想到,吃了这条小龟后,林女的病竟好了。有人把林女的事迹上奏皇帝,皇帝下诏为她建立贞节牌坊以示表彰。

  在这之前,有个姓许的婢女,是绍兴人,十三岁,她被郡中丞王士琦纳为小妾,许婢年龄太小,终日哭哭啼啼思念家乡,王士琦百般哄劝无效,便派仆人送她回原籍,临走时还赠送给她好多礼品。没想到那位仆人见了这些东西便起了歹意,把许婢卖给了林女的舅舅家,自己带着东西逃掉了,许婢哭着要投水自荆恰在此时,林女的父亲死在皇宫,林女前去安葬父亲,见了许婢,便把她救了出来。许婢遂决定不回家,终身跟随林女。有人对许婢说:“她是个守节的妇人,你事奉她有什么好?

  “许婢发誓说:”我不图荣华富贵,只求在她身边侍奉她一辈子。“于是,两人一起回到了邱家。

  中丞听说仆人卖掉了许婢,很生气,想追究这件事,后来听说许婢留在林女身旁,也就算了。

  吾志若移视此发

  《宁化县志》:罗氏,是徐家山徐寿隆的妻子。寿隆是个孝子,罗氏也一样。婚后不几年,寿隆的母亲便去世了。寿隆悲伤过度,母亲死后不到三个月,他也随着去了。罗氏见丈夫故去,大哭一声便昏死过去。等到她苏醒时,人们劝解她,她说:“不要打扰我,我昏死后,慢慢还会活过来。”自此以后,一哭就死,已成常事。她的公公徐福宁哭着叹息道:“我的儿媳要是活着,就跟我的儿子一样,会为我养老送终,若是儿媳死了,我也就活不成了。”说着泪流不止。罗女的哥哥罗世瞻哭着劝妹妹说:“你公公年岁大了,像你丈夫那样悲哀而死,是只知有母亲,不知道孝敬父亲,这是愚孝啊!你如果再学他,是重复丈夫的不孝。你的两个孩子又那么小,你若丢弃他们不管,则又是没有慈母之心。贤良的妇人不做那种失掉孝心慈心的事,你自己考虑吧!”兄长的一番话,使罗氏打消了死的念头,擦干眼泪,挑起了养老扶幼的担子。徐家有十几亩地,靠着种这十几亩地还能勉强维持家庭生计。可是,徐氏家族的某些人却盯上了它,他们谋划让罗氏改嫁,并想伤害她的儿子,好霸占这十几亩地。罗氏剪断头发发誓说:“我要是改变主意,就像这头发一样;谁要是想伤害我的孩子,我也要叫他像这头发一样。”听了罗氏的誓言,那些计谋害人的家伙才偃旗息鼓。

  当初,罗氏哭她丈夫的时候,昏死过去好多次,大概是上苍明察她的贞节,所以她才得以不死。她后来八十二岁时故去。

  悟情守贞自誓

  钱泳《杂记》:悟情女士,姓翁,是扬州人。她的姐姐云卿,是大司空和希斋的小妾。和希斋死后,云卿为他殉节而死。

  当时悟情十五六岁,和她姐姐同在京城,亲眼见到姐姐殉节。

  她忽然悟道:人生富贵功名,一死就全没了,又何必作葵藿之倾心,杨花之飘荡呢!遂慨然离开京城,投靠了京口的骆佩香夫人,发誓终身守贞。

  嘉靖甲子十月,我路过丹徒,偶然遇见了她。悟情的长相如男子,意气豪放,善于吹箫,能填词作诗,尤其愿意骑马射箭,跃马如飞。当时的名流公卿都羡佩她的为人。这真是一个奇特的女子。后来,她出家作了尼姑,赵时北先生曾作诗赠送给她。

  卷四 情中烈(上)

  一马不被二鞍

  《元史。衣氏传》:衣氏,是汴梁儒生盂志刚的妻子。志刚死了,家贫又无子女,官家送给一副棺木。衣氏骗木匠说:“要把棺材打得宽大些,我丈夫有许多留下的衣服要都放进去。”木匠答应了。当天晚上,衣氏准备了鸡饭祭奠了丈夫,并把家里所有的东西全数散发给四邻和同房的王老太婆,说:“我听人说,一马不被二鞍,我丈夫已经死了,只要同他同棺共穴一起死去也可以了。”于是自刎而死。

  睡鞋为殃

  朱象贤《闻见偶录》:毫州大和县农家妇女段氏,十七岁,姿色美丽,嫁了个丈夫名叫马校马小家贫,日子过不下去,就寄居在岳父家。有个富人翟连,见段氏漂亮而起了爱慕之心,就托马小的邻居张邱,用重金引诱马校马小把这意思暗示给段氏,段氏气得唾骂马校马小感到羞愧就没再深说,并把重金退还给翟连。可是翟连仍控制不住爱慕的感情,就又找张邱商量。张邱就偷着溜进段氏的卧房,把她的一双睡鞋偷出送给翟连。段氏发觉,极为愤怒,以为污辱了自己,立即刎颈而死。

  时间是雍正四年四月十七日。官府向上报告,上面命将翟连、张邱等人处之以法,并表彰了段氏的节烈行为。

  报仇不成而死

  《玉堂闲话》:南方有个军帅,世代承袭爵位,其人非常骄横霸道。有个会唱歌的女人和丈夫从北方来到这里,很有姿色。大帅听说后,召她来见。这个女人每人帅府都带着丈夫同来,轮唱合唱,歌曲唱得很动人。大帅想占有她,女不拒不答应。大帅就密派亲信人将其夫害死,而把这女人安排到一个住所,给她很多贵重首饰讨她好。过了一年,大帅去见她,她欣然接待,感情很亲昵。待到上床,女人突然从袖子里抽出一把刀,抓住大帅要刺死他。大帅拦住她赶紧逃窜,女人持刀追赶,正好被大帅的两个奴仆拦住关上门,因此大帅才得以逃命。接着大帅派人去抓她,她已经自己抹脖子了。

  无奈我何

  《平湖县志》:丙戌年五月二十日,官兵追剿白莲教徒到张豹烈家,他的妻子俞氏和妯娌们藏在竹丛里。这些妇女吓得打哆嗦使竹子摇动起来。官兵持灯盏来照看,将俞氏抓祝俞氏摘下首饰送他们,兵丁仍不满意,要把她带走。俞氏不干,兵丁就用刀环击打她,把她拉出墙外。俞氏拼命挣脱跳进壕沟里,兵丁又逼迫她出来。俞氏攀着树枝喊叫:“赶紧杀了我!

  你们不杀,也拿我没办法!“兵丁愤怒地拔刀砍她,倒在地下后才离去。当时一个小女孩藏在树顶全都看见,赶紧下树将俞氏抱起来,当时还有气,叫了两声疼,就死去了。

  狗盗乃欲辱人

  《唐书。樊彦琛妻魏传》:魏氏是扬州人。其夫彦琛得玻魏氏说:“您病得很重了,我不忍心让你单独去死。”彦琛说:“生死是正常规律。我希望你把小孩子们抚养成人。跟着我死,我不赞成。”彦琛死后,正赶上徐敬业起义,魏氏被乱兵得到,听说她懂音乐,就命令她鼓筝。魏氏说:“丈夫死了我没跟着死,现在你们逼我演奏,灾祸是我自己招的。”拿刀砍断了自己的手指。兵丁想霸占她为妻,她坚决不服从。兵丁就用刀逼住她的脖子说:“嫁给我就不杀你!”魏氏厉声斥责说:“狗强盗想要污辱人!快杀我,我愿意死!”于是被害,听说的人都为她感到无限悲伤。

  啮棺成穴

  《辍耕录》:傅氏,绍兴地方诸暨人。十八岁时嫁给同乡的章瑜。章瑜被暴吏逼迫,死在外边。噩耗传来,傅氏连滚带爬把丈夫尸体抱回家,哭了三天三夜,不忍心人殓。尸体都腐败发臭,她仍靠着尸体向嘴里呵气,等待他活过来。尸体人棺后,她拼命咬棺材,竟把棺木咬出一个洞。到下葬时,她跳进墓坑,其母勉强把其拉出。服丧未到百天,她母亲想强迫她改嫁。傅氏听说,大哭一场,连着几天不吃东西。她母亲嘱咐侍女好好看护她。过了几天,傅氏骗侍女说:“我要洗澡,你们准备好洗头的用具等着我。”接着就找不见了。第二天,侍女去井里打水,看到两只脚倒竖在井里,正是傅氏。杨铁崕先生赞叹说:“我读古代烈妇的事迹,读到青陵台和祝英台等故事,以为后世再不会有了,世风日下已久了。如今章瑜的妻子居然这样节烈,再有人说世上道义沦亡,我还能相信吗?夫妻的关系和君臣的关系一样。社会上被称为臣子的人,怎么就不能像章瑜的妻子忠于丈夫那样来忠于皇帝呢?唉!”

  丑丑不丑

  《元史。胡烈妇传》:阚文兴的妻子王氏名叫丑丑,是建康人。文兴到漳州从军,在上司万户府里当知事,其妻王氏和他同去。至元十七年,陈吊眼发动暴乱,攻打漳州,阚文兴率兵抵抗,战死。王氏被乱兵俘虏,坚持气节不受污辱,欺骗贼兵说:“等我埋葬了丈夫,就嫁你。”贼兵答应,王氏得以脱身,把丈夫尸体背回,堆起干柴火化,等火烧起来,她立即投身火中自焚。至顺三年,这件事传到朝廷。朝廷封阚文兴为侯爵,追赠“英烈”谥号,赠王氏“贞烈夫人”谥号。官府为他们立庙祭祀。

  一门殉义

  《元史。闵本传》:闵本被任命为集贤侍讲学士。朱元璋的军队逼近京城,闵本对妻子程氏说:“国家的事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珍惜六尺之身苟且偷生吗?”程氏说:“您能为忠君而死,我对您还能有保留吗?”于是分别上吊自杀。两个女儿,大的叫真真,二的叫女女,看到父亲死,呼天号地地哭泣,也吊死在父母身旁。

  我从夫地下耳

  《明外史。福清李广妻传》:李广的妻子叫卢佳娘,结婚刚十个月,李广就得暴病死去。卢佳娘哭得死去活来,见李广口鼻流出黑血,她都用舌头舐起来咽下去。人殓之后,一哭就昏倒在地上。家里人都来劝解,她只是说:“我要随丈夫到阴间去。”过了五六天,家里人稍微一疏忽,卢氏就溜进卧室上吊自杀。这之后,这个县人游政的妻子倪氏,也这样殉夫了。

  日惨风凄山色冷

  《云南通志》:永昌人谢定的妻子王氏,十四岁,识文字有才艺,会作诗。成化二年,谢定被任命为四川开县县尹。王氏因公婆年岁已大,劝谢定在家尽养赡义务。谢定不听,最后还是去上任了。有了两个孩子,也没带走,长时间没有音信。

  王氏家里家外奔波忙碌,黑夜白天纺纱织布,挣得一点食物供养公婆,经九年如一日。谢定的父亲拄着拐杖出北门,望着儿子走的方向边下拜边哭泣说:“怎能让儿子现在就回来呢?”

  看见的人都觉得心酸。不久,老人让两个孙子到其作官的地去接谢定。谢定正喝酒大醉,他的宠妾先后把其两个儿子毒死。

  丧信传来,王氏和婆婆哭得死了过去。王氏经人抢救,苏醒过来,她婆婆就这样死去了。公公老病很重,粪便都拉在床上,王氏用手收拾毫不嫌弃。住房已是颓垣断壁破烂不堪,看见的人无不同情得哭起来。公公可怜儿媳太苦了,把亲友请来劝她改嫁。王氏就回答:云鬓如蓬久不梳,纺麻直至日将晡。

  人皆谓我嫁郎去,我去嫁郎饥舅姑。

  公公死后,她拼凑着完成了丧葬之礼,在坟墓守护了一个月。孝期满后,她对人说:“我的义务已完成了。”就用土坯把门砌死,七天不吃东西绝食而死。亲戚邓家的青年买棺木把她下葬。当时谢家已没有人了,谢定也不知到哪里去了。王氏作的绝命词,已记不完全了。其中说:翁姑日夜相熬煎,嗟怨错教儿作官。

  三旬九食腹未饱,一夜十起身艰眠。

  翁常思儿出北门,望阙哀哀放哭声。

  日日唤儿儿不见,携杖归来泪满襟。

  翁驱二子往探父,亲姑邓母挽不祝

  谁知夫宠异乡妾,寻将二子用毒治。

  凶讯传来至永昌,姑闻气绝回仙乡。

  翁归泣声震天地,彝伦大变遭非殃。

  妾扶姑柩埋荒冢,日惨风凄山色冷。

  又作诗说:

  泣翁归兮无儿葬,泣姑亡兮为孙丧。

  天地为愁兮人心惶惶,草木为悲兮猿鹤伤。

  丐女

  《金壶浪墨》:邳州女子丁氏,十六岁时随其母亲讨饭到了淮地。她曾独自一人从李荣门前过,李荣对他说:“这么年轻漂亮,为什么去讨饭呢?若跟了我就不用怕无吃无穿了。”

  姑娘郑重地说:“我已有了婆家!”于是走开。李荣骗她说:“你母亲做什么去了?昨天我让她洗衣服为什么不来!”姑娘说:“带我去吧。”李荣把她骗进来,调戏她,她拒绝;送她东西,她不要。李荣把她关进屋子施强暴,姑娘大号大哭。李荣发怒,用棉花堵住她的嘴,把她打个半死,夜里又把她坠上石头,扔进池塘。第二天,有人从池塘边过,看见有人浮在水面,走近看才看清是那个讨饭的姑娘,石头依然系在身上,就大声惊呼。李荣的邻居认识这块石头,报告官府将李荣逮捕,按法律定罪。当地士绅在姑娘坟头立了碑,请求官府按烈女祭祀,并周济其母亲很多钱财让她回邳州老家。天河评论说:史书上记载的烈女一般都是世家豪门居多,哪里有人从乞丐中寻找烈女呢?从这件事可看出我们家乡的先辈的厚道。四海之内高尚的行为被埋没的多了。那些当官的人无能无见识,就以为贫民百姓中没有优秀女子,下流社会中没有优秀人才。唉!

  无阳不能独立

  《辽史。耶律术者妻萧氏传》:萧氏小名叫讹里,原是国舅孛董的女儿,品行端正诚实,容貌美好,从小就和其他姑娘不一样。十八岁时嫁给术者,严谨宽厚,正派温顺,被同辈女人尊重。在给术者服丧期间,极其哀痛。葬礼过后,她对身边人说:“夫妇间的关系如同阴和阳、表和里,没有了阳,阴不能独立;没有了表,里无所依附。我如今不幸失去依靠,况且有生必有死,这是自然之理。术者年轻时就上朝当官,有才华无寿禄,这是上天惩罚我,使我遭此灾难,我还有什么依靠呢!

  如果死者还可见到,我就跟随他;如果见不到,我就与他同归于尽。“侍女们宽慰劝解都不能使她回心转意,终于用刀自杀。

  茉莉花杀烈妇

  《晋江汪烈妇传》:烈妇是儒生杨希闵的妻子,二十三岁。

  丈夫死后没留下儿子,想上吊自杀,可家里人防备得很严密。

  她估计找不到自杀机会,听人说茉莉花有毒,能毒死人,就想办法搜集。家里人不知道她的意图,每天送她几百朵。过一个月,其家人祭奠死者,烈妇亲自撰写祭文,言辞哀切。当夜五更天,防护她的人稍疏忽,她就把积攒的茉莉花拿出煮水喝下去,天亮时就死去了。

  仙人渡危坐

  《辍耕录》:郭氏,天台县人,嫁给某士兵为妻,长得很漂亮。军官李某暗暗看上了她。赶上士兵去远地戍边,李某每天都到士兵家里来,百般调戏郭氏,郭氏坚决拒绝不让他侵犯。

  其丈夫归家后,郭氏把实情都告诉了丈夫。一天李某到士兵家来,士兵想起往事,表现出愤怒,立即拿出刀来。李某已经逃走,到县里上告,审案根据持刀杀自己长官要判死刑的法律规定,把士兵投进监狱。郭氏每天都亲自到监狱给丈夫送饭,关起门来纺线织布维持生活。时间长了,有个姓叶的狱卒,对郭氏产生好感,就多方照顾其丈夫,每天供他饭吃,感情像兄弟一样亲密。士兵对狱卒刻骨镂心地感激。忽然传闻五府长官要到县里来,这是要斩决囚犯的。姓叶的把这消息告诉士兵。士兵就对郭氏说:“我眼看就要死了,这个姓叶的狱卒没有妻子,你可以嫁给他。

  “郭氏说:”你是因我的容貌死的,我还能再嫁人去偷生吗?

  “回家后,抱着两个小孩子哭泣着对他们说:”你们的父亲就要死了,妈妈也很快就死。我的孩子没有依靠,最终要冻饿而死。现在我要把你们卖掉让你们活命。你们到别人家,和在父母跟前不一样了,不要再撒娇淘气。“她的儿女很懂事,理解了母亲的话,抱着母亲大哭,拉住衣襟不肯撒手。郭氏领着两个孩子,找人送给他。过路人见此都伤心落泪。有一家富人可怜她,收下其子女,送她三十贯钱。郭氏用一半钱买了酒食到监狱门前,要求和丈夫再见一面。姓叶的狱卒让她进去,郭氏见到丈夫哭得说不出话来。老半天才说:”您叨扰叶狱卒太多了,可用酒饭稍稍报答人家一下。还有一些钱您可留着用。我要到一个有钱人家去干活,为了吃饭,恐怕要有十几天不能来看您。“哭泣着告别丈夫,跑到仙人渡地方的河水中端坐死去。

  这条河水深流急,竟然没能把郭氏冲倒。有人看见,报到县里,去人检验果然如此,都大惊失色,为她准备棺木将其埋葬,并在墓石上刻下“贞烈”二字。宣抚使调查到事情原委,原谅了士兵将他释放。那个富人也把其子女送回。这个士兵也发誓终身不再续娶。

  凤卷落花愁

  《辍耕录》:宋朝末年岳州徐君宝的妻子被金人俘虏来到杭州,放置在韩靳王府。从岳州到杭州几千里,金人军官多次要奸污她,都被她用计摆脱。这是因为她长得美,当事人不忍杀她。一天,主人暴怒,就要强奸她。她估计躲不开了,就对主人说:“等我祭奠一下先前的丈夫,然后再给您作妻子也不晚啊,您何必生气呢?”主人笑着允许了。她便穿好衣服祭悼完毕,拿笔在墙上题下《满庭芳》词一首,投水自杀。词中说:汉上繁华,江南人物,尚遗宣政风流。采窗朱户,十里烂银钩。一旦刀兵齐举,旌旗拥,百万貔貅。长驱入,歌台舞榭,风卷落花愁。清平三百载,典章文物,扫地俱休。幸此身未北,犹客南州。破镜徐郎安在?空惆帐,相见无由。从今后,梦魂千里,夜夜岳阳楼。

  杭州徐子祥和韩府君是邻居,曾听到当地人士为这件事惋惜慨叹,并见到了她写的词,所以能讲清事情始末。女人的姓氏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保全阖邑儒家

  《汝州志》:丁氏,是董英的妻子,坊廓里儒生丁亨的女儿。正德年间的辛未年,流寇猖獗,聚众号称四十万人,攻破宝丰城。丁氏藏到密室里,流寇突然到来,砸破门进屋,要把丁氏带走。丁氏大骂说:“狗强盗别胡来!我是读书人的妻子,岂肯受你们这些狗强盗的污辱!”盗贼仍婉言乞求,要她服从。

  丁氏愈加恼怒挺立,用手里的剪刀去刺盗贼。贼人拿出匕首向她脖子上比划恫吓,丁氏就用双手把住匕首广自己割断了脖子。贼人怒气不消,又用大刀劈丁氏的额头,脑浆流到地上。

  贼兵都吓坏了,去报告贼头赵燧。赵燧正在和群贼一起喝酒,大声说:“我从山东起兵以来,到现在已七年了,还没听说有这种事!”就领着群盗亲自去吊唁,准备了猪羊,撰写了祭文,一齐下拜。又赠送五锭白银作丧葬费用。抓住那个为首的恶棍王昌,在宣化坊砍头。接着下达命令:凡是士绅之家,不得随便闯入,有违犯者立即斩首。因此整个城市的儒生之家都得以保全。

  手撮中衣

  《莱州府志》:小二姐,平度州人,是孙伯光的女儿,十四岁,长得很美。邻居有个叫李太仆的流氓喜欢上她。一天,姑娘的父母因天雨被阻在田间未回家,李太仆得知,提着刀乘夜跳墙溜进姑娘卧室,要奸污她。二姐号哭大骂拒绝。李太仆用棉花塞住她的口,要强奸,姑娘拼命反抗。刀把脖子割断,而手仍紧紧握住中衣不放。事情被发觉后,官家命令有关部门树牌坊表彰其家。

  山鸣三昼夜

  《明外史。烈女传》:林端娘,瓯宁人,已答应许配给陈廷策。后听到陈廷策的死讯,端娘捎去信说:“先别人殓,我要去同死。”她父亲说:“虽然许配给他,可还未过彩礼,你去干什么?”端娘说:“既然已许配了,彩礼还有什么意义。

  “其父小心防备。她又对父亲说:”要死,在哪儿还不能死。

  “父亲说:”女婿家穷。没钱装殓你。“端娘说:”我是为装殓吗?“父亲又说:”女婿家穷,谁能宣扬你的名声?“端娘说:”我是为名声吗?“于是到廷策家,哭祭完毕,自己定下死的时间,拴上布帛,拜了三拜后上吊气绝。陈家住在青阳山。

  山下人说,端娘死时,山响了三天三夜。

  肠在水缸下

  《青州府志》:常维的女儿小课儿,博兴人,十六岁,姿容秀美。正德年间,流寇叛乱,其父母担心女儿被贼抢走,就到外边侦察,家里挖个地窖把女儿藏进去,留祖父常富看家。

  贼寇突然到来,抓住其祖父要杀,姑娘从窖里跳出来,抱住祖父要求代死。贼寇放掉其祖父,把姑娘带走,要奸污她,不服从。贼用刀割破她的面颊,她咬牙大骂。贼又砍断她的胳膊和两脚,她仍骂不绝口。于是把她肢解,剖出心肝。贼寇退走后,其父母收尸埋葬。当天夜里,还没睡着,仿佛看见女儿来说:“我有一段肠子在水缸下边,怎么不埋?”第二天早晨果然在水缸下找到一尺多长的肠子埋掉。县里官员以保全全城去向上级领赏,于是这件事就没有报告上去,最后也没得表彰。太仆卿顾释为她作传表扬了她。

  刀穿左右颊

  《博平县志》:南城有位打工的妇女,不知姓甚名谁,和丈夫住在南城,家贫无固定职业,靠替人洗衣讨生活。正德辛未年,县城被流寇攻人,见到这个妇女要侵犯她。她不服从。

  贼寇举刀逼她,说:“听不听我的?”她丝毫不怕,说:“宁可死也不听你的!”贼寇说:“你不听我的,你张开嘴试试。

  “她张开口等他刺。贼寇把刀刺人其口,穿透其右颊,问:”听我的不?“这个妇女已鲜血淋漓,仍不为所动,说:”快杀我,我决不听你的!“贼寇又把刀刺人其口,穿透左颊,她倒下了。贼寇仍举着刀看着她。旁边另一贼嘲笑说:”世上难道就再没有女人了吗?那个女人已遍身血污,你还想干什么?“

  贼寇动怒要杀死她。那个嘲笑的贼说:“估计她已活不成了,何必再杀她呢!”贼寇收刀走了,她才得以不死。待贼寇退走,伤口愈合,仍替人打工。后来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陡门可作首阳

  《宣城县志》:陡门妇,不知是谁家的女儿,住在陡门里。

  正德三年,当地大旱,这妇女跟丈夫讨饭到金宝圩,来到陡门地方。其丈夫和她约定说:“你住在这儿,我要到饭会回来给你吃。”走了几天也不回来。这地方有个叫唐甲的,喜欢这妇女的容貌,要她跟他走,妇人不答应。唐甲又叫老婆孩子去找她,她坚决不去。给她吃的东西,也一口不吃。不久饿坏了,就到河里去喝水,倒在地上死去。当地人贡汝成为她写了传。

  吾舍儿死肯从贼耶

  《开封府志》:宁氏,是郾城人曹恕的妻子。正德七年,赵璲发动叛乱,烧杀掳掠来到郾城。宁氏和同村妇女跑到山丘树林中躲避。贼寇抓到年轻貌美的四名妇女,其中三名随贼上马,只有宁氏骗他们说:“等我把怀里的孩子送回去,就跟你们走。”贼拿刀逼迫她,她就把孩子投进泥坑中,赶紧往祖庙跑想上吊,没来得及关上门,贼人追来提着她的发髻把她拉出来。宁氏骂他们:“我舍弃儿子让他死了,难道还肯跟你们这群贼走吗!”贼人恼怒用刀劈她的头,她越骂越狠。死后,贼想剖她的腹,有位棠姓老人跪下哭着请求保留个囫囵尸首。贼人走后,乡亲们从泥塘里抱出孩子得以不死。到天黑时,宁氏也苏醒过来。

  从三闾大夫游

  《明外史。烈女传》:石门市一个讨饭的妇女,原是湖州人,不知道她的姓氏。正德年间,湖州出现大饥荒,这个妇女随丈夫和婆婆来到崇德石门市讨饭。三个人偶然走散。这个妇女容貌很好,街上的人争相调戏她,给她食物,她看都不看;送她钱,也不理。住在东高桥上,已有两天不讨饭了,等丈夫和婆婆都没等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妇女就从桥上跳进水中自尽了。街上的人都为之惊叹惋惜。

  伊来唤我

  《博平县志》:程氏,是齐之鼎的妻子,天资聪敏,喜欢读书。丈夫得瘟疫死去,程氏趴到尸体上痛哭,昼夜不离开棺柩。绝食几天,婆婆送来饭,假装留下,趁婆婆走开就倒给狗吃。娘家听说,把她接回来劝说:“你年轻,应知道爱惜自己。

  “程氏忽然说:”他来叫我了!“她指的是她丈夫。于是又回婆家,伏尸痛哭。接着又梳洗打扮,穿上干净衣服到堂屋向公婆拜了两拜。公婆感到很奇怪,可也没想到她马上就要死。当夜她就悬梁自尽了。

  断臂犹取瓦

  《济南府志》:蒲台人彭朝韵女人被强盗抓住誓不屈服。

  强盗发怒,砍掉她的一只胳膊疼死了。贼人把断臂扔到屋顶上,臂上的手仍抓住一块瓦紧握不放。

  狗彘不若何圣公也

  《徽州府志》:宋代程叔清的女儿,是歙县人。当方腊来进攻时,全家到城南躲避。女儿十七岁。父母筹画说:“我们躲在这里,遇到不幸就只有一死了。只是这个姑娘年轻貌美,万一被贼兵污辱,还有什么脸见本族的人?”就把姑娘叫来说:“我们州的民俗,最以淫秽的事为耻辱。你是良家女儿,双脚没迈出过闺房。如果贼人用武器胁迫你,你怎么办?”姑娘说:“我岂是服从贼寇的那种人!实在不可解脱,我就用一死来抗拒。”第二天家人分散开躲到东塘山里。姑娘恰好和贼寇遇上。贼寇好言对她说:“我把你送给圣公,那就一定会让你享尽荣华富贵。”姑娘说:“你们这些人欺天害人,猪狗都不如,还说什么圣公!”贼用刀逼着她说:“不按我说的办,就杀死你!”姑娘说:“我只知道服从官府,不知道什么贼寇!

  “贼先斩断她的发髻,进一步用好话劝诱她。姑娘边唾弃边叫骂。贼人知道她不会屈服,乱刀砍下来,把尸体都剁烂了,才离开。有两个小孩藏在旁边大石头下边,看到事情始末,告诉了她家。全家人都又悲又喜,就把她埋葬在东塘山中。罗郢州因之为她作了传。

  三尸绕门

  《明史。烈女传》:庄氏是海康县吴金童的妻子。成化初年,广西流寇劫掠城乡。庄氏跟随丈夫到新会躲避,在刘铭家做工。刘铭见庄氏长得美,想占有她,多次调戏,都被庄氏拒绝。刘铭就让其狐朋狗党梁狗和庄氏丈夫人海捕鱼,将庄氏丈夫推人海中淹死。过了三天,庄氏见丈夫不归,就到海边去找,发现尸体漂到岸边,手脚被捆,腐烂发胀已无法辨认,庄氏从衣服上认出来。回来把女儿带上进入水中,抱着丈夫尸体淹没。

  第二天,三个尸体随着流水绕着刘铭门前转,漂走又漂回来。

  当地读书人被感动,都共同来祭祀,然而并不知道是刘铭杀死的。后来梁狗泄露了秘密,官府将他捕来拷问,处以死刑。

  尸行百步

  《郧阳县志》:寇氏,郭以旂的妻子。流贼突然来到郧阳,郭以旂夫妇领着孩子藏在山中。搜查的贼将他们抓获,准备杀死寇氏的丈夫和孩子。寇氏诓骗贼人说:“这是我哥哥,你们别杀他,我跟你们走。”贼人相信就放走了他们。郭以旂走后,寇氏估计他已走远,就大骂贼人。贼人爱她的容貌不计较。寇氏抓起石头击中贼人的脸流出血来。贼大怒,将寇氏杀死,头落地后,尸体又走了百步远,碰上石头过不去,才倒在地上。

  藏在草中的人都看见了。

  三世节烈

  《徽州府志》:程烈女名叫关贞,是歙县程禧义的女儿。

  古溪地方的王鹗早死,其妻方氏年二十四抚养儿子廷用,聘关贞为儿媳。正德七年,传言朱宸濠要选嫔妃。程禧义匆忙将女儿送到王家。当时王廷用跟祖父王文义到外地经商,未成婚,第二年都被强盗杀死。程氏的父母可怜女儿,劝她改嫁,女儿坚决不干。过了几年,父母劝得更勤,女儿就和父母断绝往来,摘下首饰,在门前买了块地,曾和婆婆种菜说:“将来和婆婆同葬在这里,死也不遗憾了。”嘉靖四年,关贞父母骗她回娘家,暗中答应了媒人。女儿发觉,脱身逃回婆家,哭着告诉婆婆。婆母也可怜她年轻,劝她出嫁。关贞耐心地对婆婆说:“您守寡无子,有我在,每天给您做饭,夜里给您盖被温脚,难道不行吗?”婆婆坚持劝她嫁。关贞心里非常痛苦,第二天早起准备汤水侍奉婆婆,出外替婆婆洗衣服晒在太阳下,嘱咐婆婆晒干后收起来,态度和平时一样。接着走进卧室就上吊了,有一股烟气从房顶冲出,闪闪发光。邻里都以为是失火跑来救,才发现是程烈女死了,远近的人都非常惊异。方氏守节活了六十四岁死去。关贞的祖婆张氏也是中年守寡,如今已九十一岁。

  郡守何公在她家门上题下“三世节烈”的匾额,并送米慰问。

  蛙入寝所

  《常山县志》:郑氏姑娘,名叫纯英,是象湖郑璜的女儿,许配给石桥汪璇为妻。汪璇去临安,在桐江淹死。当时是成化甲辰年四月。此前,姑娘梦见一个少年来,拿着衣服让她给补,姑娘生气,大声叱责把其赶走。醒过来后,心里纳闷想不明白。

  到梳洗时,有只青蛙跳人卧室,家人奇怪,准备纸钱把它送到水里。过一会青蛙又站在梳妆台上,又用原来的办法把它送走。

  姑娘越发怀疑,同时把作的梦告诉了姐妹们,自己恍恍惚惚魂不由主。过了五天,汪璇的死讯传来,纯英悲痛欲绝,换掉华丽衣服,不吃不喝,像是不想活了。父母派侍女去观察她,听她说:“还是死了好。”父母劝慰她:“你没有嫁到汪家,关系如同路人,和你有什么重要关系而说要死?”姑娘又私下对侍女说:“爹妈的话多糊涂埃自从收下彩礼订婚起,我的丈夫已经就定了,为什么一定要成婚才算夫妻呢。如今把人家看成旁不相干的人,这就又增添了我的悲哀,使我想不开。”父母知道了她的意图,看守得很严,使她几次想自杀都未得机会。

  她就夜里装疯,大叫鬼神之类,丫环们都吓得躲开,于是上吊而死。汪璇的棺材运回来,船从女家门前过,绕弯儿不往前走。

  郑璜领着子弟们出来吊唁,告诉姑娘死的原因,船才继续往前走。

  我岂汝卖者

  《广东通志》:景泰己巳年讨平叛乱之后,水军士兵在香山一只小船上抓到一个少女,想污辱她,她不服从。用刀逼她,她也不在乎。兵船回来到新会东亭驿,想把她卖掉。少女说:“我希望死。”军士发怒要砍她,问:“你能听从卖你,就别碰我的刀。”少女说:“我岂能让你卖我!别人也别想买我。

  “有人对她说:”把你赎出来送你回家。“她仍不答应,伸出脖子拢上头发让军士砍。看到的人无不哭泣起来。当地人为她买了棺木,埋在城西象山。成化年间一个姓丁的官员调查这件事,才知她姓萧,亦叫乌头娘。

  上衣青下衣白

  《旌德县志》:戴氏是戴万的女儿,任永祉的妻子。任永祉十六岁,是个儒生,戴氏嫁过来一年多,他就得天花死去。

  戴氏号哭晕倒在地,三次上吊,都被救下来未死,绝食四天。

  她的伯公任守翰对她说:“你小叔子已经大了,等他生儿子接续你丈夫的香烟,不是比使丈夫绝后强吗?”戴氏以为有道理,认真地侍奉婆母。穿孝服,上衣穿青的,下衣穿白的。妯娌们问原因,她说:“青色是侍奉公婆的,白色是侍奉丈夫的。

  “过了十一年,小叔任永祺生了儿子有了后代。七天后戴氏夜里上吊自杀。

  君母受污吾宁就死

  《徽州府志》:程烈女,婺源县城西人,十八岁出嫁。有一天回娘家,正赶上当地恶霸汪子良要奸污她母亲。程氏大骂:“你这个贼奴,居然干出禽兽行为。如果我母亲被污辱,我宁可死!”汪子良大怒,把她打倒在地,用绳子勒她的喉咙。程氏没马上死,仍在撕打,含含糊糊骂不绝声。汪子良向她口里灌水,仍不死,手指流出的血染红了衣服。汪子良把她捆得紧紧的,用澡盆把她扣起来,上面压上大石头,这才死去。汪贼又用蒿草裹尸,烧成灰,扬到野外,又用威胁的话恫吓她母亲,要她保密。没几天,其母亲也被惊吓而死。当时郡府官厅之前夜里有悲哭声,像是在诉冤,有人报告太守孙遇。孙遇说:“是不是有冤死鬼没得报仇。类似汉代何敞在鹄亭遇到的那个冤鬼呢?”不久,御史到县视察知道了这事,让孙遇办此案。汪子良伏罪。孙遇作文祭悼了这母女。

  忍从汝乱耶

  《明外史。烈女传》:陈旺的妻子唐氏是汝阳人,跟随丈夫以歌舞为职业四处为生。正德三年秋天,陈旺带着妻子和闺女环儿、幼侄成儿到了江夏九峰山。有个人叫史聪,也是玩木偶的艺人,见陈旺的妻女都长得漂亮,而陈旺已然老了,就骗陈旺和他一起外出挣钱,到青山地方乘夜将陈旺杀死。第二天史聪独自回来,带着唐氏母女和成儿到武昌山吴主祠。过一天,史聪拿刀逼唐氏。唐氏说:“你杀我丈夫,我不能杀你报仇,还忍心听从你淫乱吗!”于是被杀。史贼用席子把尸体包起来放在荆棘中。第二天迁移到蓑衣团。又过几天,贼人又逼迫环儿,用刀威吓。环儿骂他:“你这个盗贼,杀了我父母,我恨自己不能报仇,岂肯跟从你这恶贼干这猪狗一类的丑行呢!”

  骂声震动林木,贼又把她杀了,埋在粪土中离开。这年冬至,贼喝醉酒,成儿乘机跑出去告官,在葛店市将史聪逮捕处死。

  死为河神

  《冷庐杂识》:倪烈妇是仁和王通甫的女儿,十七岁时嫁给东里倪德昌,三个月就开始守寡,认真侍奉公婆毫不懈担过了八年,公婆因家穷想把她嫁出去,暗中接受了聘礼,出嫁的日子都定好了,到前一天才告诉她。烈妇假装答应。当晚她找出一只手镯、一副耳环,送给婆婆说:“这些足够几天的生活费用了。”半夜便投河自尽了。天亮后,其娘家爹来到,说老俩口同时梦见女儿回家说自己死了,同时说天帝任命她为河神,一点也不苦。大家听了都非常惊讶。街坊传说太平桥下河里有个死尸,头发把脸盖住,上下衣缝得严严实实。去看,就是烈妇其人。凡是淹死的人都男的俯卧女的仰卧,而这位妇女却是俯卧。人们都感到奇怪。这是道光八年四月的事。道光九年,朝廷下诏表彰烈女家。邻里把她埋葬在栖霞山下。赵之琛秀才在其华表上题写一副对联:碧水冷银瓶,祠近岳家追孝媛;青山标石碣,墓邻孙氏聚贞魂。

  何面目与君共立

  《四川总志》:李氏是守将马邈的妻子。炎兴元年冬十一月,邓艾的军队已打到阴平,直接指向江油,马邈毫不作准备。

  有一天阅兵,天很冷,马邈偷着跑回家,和妻子围火炉闲坐。

  妻子问他:“近来听说边关告急,您还这么自由自在,是怎么回事?”马邈答:“天子专听黄皓的话,沉溺在酒色中,我估计灾难就要临头了。魏国军队一到达,我一定投降。”李氏唾他的脸说:“您为男子汉,先就有不忠不义的打算,白白消耗国家俸禄,我还有什么脸和你在一起呢!”马邈沉默不语。忽有人报:邓艾已进入城门!马邈大惊,急忙出来投降。李氏听说,就上吊自荆邓艾问原因,马邈实话实说。邓艾爱惜她的优良品德,准备棺木将她埋葬。《静轩诗》说:可怜巴蜀多名将,不及江油李氏贤。

  一定为甚其可再乎

  《晋书。烈女传》:后凉时,吕纂的妻子杨氏,是弘农人,美貌艳丽,深明大义并且刚烈。吕纂被其弟吕超杀死。杨氏和十几名侍女,把吕纂殡葬在城西。她搬出皇宫时,吕超怕她把珍贵物品带出宫外,便派人搜查。杨氏厉声斥责吕超:“你们兄弟不能和睦相处,骨肉之亲互相残杀。我是早晚要死的人,要金宝何用?”吕超惭愧退走后。吕超又问杨氏:“玉玺在哪里?”杨氏发怒说:“毁掉了!”吕超想把杨氏当妻子,便对杨氏的父亲杨桓说:“皇后如自杀,灾祸要临到你们族人头上!

  “杨桓把这话告诉杨氏。杨氏说:”大人你原来把女儿卖给氏族人,图的是富贵。这种事干一回就过分了。岂可再干第二回!

  “就自杀了。当时吕超的妻子张氏也是有操行的人,她十四岁时吕超死。她便说要去当尼姑。吕隆见之喜欢上她,要玷污她。

  张氏说:“我喜爱佛理,发誓不再受辱!”于是登楼自己跳下来,两腿摔折,口诵佛经,一会儿便死去。

  方涛作征诗启

  《冷庐杂识》:湖州太湖岸边绿霞湾的吴烈女,因家贫,养在未婚夫家。未婚夫叫李时新,帮助父亲李九皋在湖北开商店。吴氏自己和婆婆一起生活。她婆婆和同族的李大礮通奸,大礮常来喝酒,让她侍候。吴氏不肯干,婆婆就发怒把她打得体无完肤。大礮和她婆婆商量,要把吴氏也奸污,堵她的嘴。

  婆婆于是用好言好语劝诱她说:“大礮对你丈夫有过恩德,你要好好待他。等你丈夫回家,会认为你能报恩。”接着拿出金手镯送给她:“这是大礮送你的。”吴氏接过扔在地上。当时六月六日这天,按习惯要吃汤饼。婆婆和大礮共同做了汤饼,让吴氏去煮,她不肯。婆婆就自己煮。煮熟后,大礮和婆婆吃,让吴氏也来一起吃,她不肯吃。大礮硬往她嘴里灌,她便跑开哭起来。傍晚吴氏在房里洗澡,大礮从暗中突然窜出,吴氏要跑,门已关上,于是从后窗投入水中。邻居老太婆救她出来,还微微有气,到半夜醒过来,又起身跳人河里,终于死去。同族人以大礮犯逼奸致死罪报到县里。乌程县令庄有仪素来不明事理,县里人称他为庄糊涂,检验尸体时,吴氏的婆婆坚持说大礮没有逼奸的事,就以失足落水结案。当时是乾隆三十六年。

  过两年,震泽县盗案被侦破,大礮罪证确实被判斩,众愤平了一些,而逼奸一案因已完结无可翻案,烈女也不能请求表彰。

  到道光三十年,当地人呈报管这类事的官员,向朝廷请求表彰。

  归安的方焘作征诗启事,以表彰吴烈女,其中有“千寻雪浪,净涤淤泥;一片冰心,朗昭河汉”的句子。

  血痕入土

  《莱州府志》:贫家女王氏,平度州人。相传她跟随丈夫秦友出民工来修筑朱毛城,背着工具带着干粮跟着丈夫。丈夫死后,乞讨棺木埋葬丈夫,然后剖心殉夫。当时人哀悼她,筑高台祭祀她。台下有小姑河,沙土到今天仍是红色的,传说这是王氏剖心的血痕。

  子血题诗

  《吉安府志》:曾氏是旷维祯的妻子,庐陵敖城人。至正壬辰年,红巾兵到来,曾氏带着儿子学礼逃难,被贼寇抓住,要污辱她,她拒绝。她找机会杀了儿子,用儿子的血在墙上题了一首诗:泾渭能分浊与清,妾身岂肯堕风尘?

  孤儿未必更他姓,一女何当事二人。

  白刃自伤心似铁,黄泉要见骨如银。

  深山落日猿啼处,过客闻之亦怆神。

  接着自刎。按《辍耕录》记载蔺氏的事迹和曾氏很相类,而没记其丈夫姓名。

  百问无一言

  《灊山县志》:黄千金,是宋代黄山谷的八世侄孙女,其父叫黄德全。这女孩儿七岁时,随祖父黄双溪过江来到濡山县居祝九岁时就读熟《孝经》、《烈女传》等书籍,许配给当地儒生张大中。姑娘性格严肃端正,不随便言笑,见到她的人都被感染得规规矩矩。母亲李氏私下里批评她:“待人这么严厉,不像个女孩的样子。”她却说:“这正是女孩该有的样子。”

  一天她陪伴祖父。祖父偶然说起桥县守濡山的往事,叹息说:“桥家父子当年威武豪壮,现在也都不存啦!”姑娘说:“桥县踞守这座城池,怎么就被人攻破了?”祖父说:“被孙周骗了。”姑娘立刻严肃地说:“没有尽忠的气节,就够不上是豪杰!”祖父惊讶地问:“这小姑娘懂得评论人物了?”祖父黄双溪因此曾对人说:“生女儿像千金这样,一定会为我们家争光。”德枯年初,张大中得暴病死去。姑娘悲痛得几乎死去。

  过了两年,当地人多有来求婚的。她父亲试探她的意思,她不答应。父亲说:“你和张大中并未成真正夫妻,何必要虐待自己,这恐怕不是终身之计。”姑娘哭号着走开。父亲就不忍再开口问她。第二年,她父亲死去。亲友们又来找她母亲要说媒。

  母亲又把她父亲的话重说一遍。姑娘哭泣很久才说:“妈妈是不想让我活着了吗?”抱起父亲的灵牌就哭,关上房门不再出来。母亲敲门她不理。用簪子刺自己双眼,鲜血流满床席。母亲砸开门进来,不管问什么都一言不答,绝食七天死去。

  甘心瞑目

  《滁州志》:何氏,是罗汀的妻子。至正三年,罗汀家穷,靠卖饼为生。何氏贤惠聪敏并且长得美,亲手烧炉洗碗不以劳动为耻。当时元朝丞相脱脱家奴陈威,仗势横行霸道,喜欢上何氏,想尽办法也未达到目的。一天,陈威好言劝说罗汀和他出去经商谋利。罗汀和何氏说了,何氏哭着阻止罗汀,说婆婆年纪大了,你不能离家。罗汀不答应,终于去了。陈威在路上抓起罗汀将他打死。罗汀装死掉到江里,在水面浮沉数次才淹没。过了三年,罗汀一点信息也没有。何氏为婆母送终,天天盼罗汀归来。忽然陈威回来了,详细讲述罗汀病死埋在石州的情况,并把罗汀的本钱还给何氏,表明没有阴谋。何氏痛哭,几乎死去。当时天下大乱,何氏孤苦伶仃,有人想娶她作妾。

  她坚决不答应。正赶上农民义军郭子兴占领滁州,郭的部下要奸污她。她拒绝,悲愤中仿蔡文姬作《悲笳六拍儿》表明志愿。

  她总想访查罗汀的死因,但办不到。后来为躲避红巾军攻捣磨寨那场兵难,不得已,终于嫁给陈威。明朝初年,陈威带着何氏迁移到涿州,生了两个儿子。一天晚上何氏梦见罗汀对她说:“你以后游园时见到水池里的乌龟,我的冤仇就可以报了。”

  何氏没有明白,只是牢牢记在心上。一次遇上闲暇,陈威跟她开玩笑说:“你嫁给我这么久了,还想念罗汀吗?”何氏假装说:“人一死,爱也就断了。”后来一次她同陈威到园子里散步,忽见一只乌龟掉进池水里爬不上来。陈威喝醉不禁笑出来。

  何氏于是想起那个梦,觉得奇怪,就问陈威笑什么。陈威笑而不答。何氏想尽办法套问,终于明白了罗汀的死因。陈威并不猜疑何氏。赶上朝廷御史到地方访察来到这里,何氏乘夜杀死两个孩子逃出陈家,到御史处告了状。御史逮捕陈威,处以极刑,抄没其家产,分一半给何氏供她生活。何氏拒绝接受,说:“我忘掉丈夫嫁给仇人,污辱了自己也伤害了道义,还有什脸活着!”就设了罗汀的灵位为他招魂,完成了祭奠的礼仪,又写了一首赞语揣入怀中,就自杀了。有人从她身上得到这首赞,里面说:夫出不幸,妾终相随。

  曰节日义,庶几匪亏。

  曰仇已复,曰冤已雪;

  甘心瞑目,贞贞烈烈。

  千载而下,以愧不洁。

  血磨不灭

  《宋史。烈女传》:谭家的妇女赵氏,吉州永新人。至元十四年,江南地方都已归附元朝,只有永新人仍凭借城池拒守。

  元朝兵攻破城池。赵氏抱着婴儿随公婆一起藏在本城学校里,被一名狂暴的士兵抓获,杀掉其公婆,拉住赵氏要奸污她。赵氏不答应。士兵用刀逼着她说:“答应我就让你活,不答应就让你死!”赵氏怒骂:“我公公死在你手,我婆婆也死在你手!

  我与其苟且偷生,宁肯跟公婆一起死掉!“就和婴儿同时被杀死,鲜血淌在礼殿的两根大柱中间,渗进砖里成赵氏和婴儿的形状,过很长时间仍像新的一样。有人感到奇怪,用沙石磨也磨不掉,又用炭火去烧烤,形状越见鲜明。

  此其所以能守死

  《滦阳消夏录》:青县有个农家少妇,性情显得很轻佻,跟丈夫一起干活形影不离,经常和丈夫互相说笑,从不避人。

  有时夏天夜晚和丈夫双双睡在瓜地里。大家都看不起她轻浮的样子。然而她对别人却面冷如铁。有人私下调戏她,她一定严厉拒绝。后来碰上强盗,身上挨了七刀,仍在痛骂,终于没受污辱死去。这时人们都又为她的贞节表示惊异。老儒生刘君琢评论说:“这就是那种本质优秀而未受教育的人了。因为忠于夫妻感情,所以能誓死不变心;因为不懂礼法,所以把男女情欲的感情表现到外面来,把夫妻间亲呢行为,外露在行动上。

  “辛彤甫先生说:”程子曾说过:凡是装模作样像正经的人,都是内心里有鬼。这个妇女心地纯洁没有见不得人的心思,所以坦坦荡荡想怎样就怎样,很自信,因此她能为贞节而死。那些高论伦理教条的人,我见多了。“先父姚安公说:”刘君琢先生的话是正确的,辛彤甫先生的话是有针对性的偏激言论啊。“后来那个妇女的丈夫看守豆田,一个人睡在草棚里,忽然看见妻子走来,两人像平时一样相亲相爱。妻子说:”阎王因为我保全贞节,判我下一辈子中举人、当县令。我想念你,不想去,要求辞掉官禄,当个游魂长来陪伴你。阎王可怜我,答应了我的要求。“丈夫被感动得哭起来,发誓不再讨老婆。

  从此后妻子白天隐去夜里出现,长达二十年,小孩们偶尔有看见的。这是康熙末年的事情。姚安公能说出姓名和住址,如今我已忘了。

  尔乃欲污我耶

  《苏州府志》:张氏,太仓张百夫的女儿,招个入赘的丈夫周某约半年。至正年间,义兵元帅极为贪鄙,张百夫策划刺杀他,事情泄密,元帅要杀其全家。张氏十七岁,长得极漂亮,被戴上木枷押赴武陵桥,要斩首。元帅的儿子引诱她说:“你如跟我,我救你命。”张氏怒斥说:“有父母去死我自己活着的道理吗?”元帅的儿子又说:“如果跟我,我会埋葬你丈夫和你父亲。”张氏越发愤怒:“我就知道一死,没别的想头!

  “元帅的儿子拔出刀来

  搁在她脖子上说:“你不跟我,我要砍掉你的脑袋,吃你的肉!”张氏骂道:“不义的强盗!你爹已经杀死我爹,你还想污辱我吗!”回头对熟人说:“我有钱,请埋葬我的父母,把我和丈夫合葬。”元帅的儿子明白威胁也没用,发怒杀死了她。

  我年与汝母等

  《松江府志》:诸氏是华亭人,王子温的妻子。王子温生性懒散,过着穷苦生活,靠妻子做些针线活来混日子。至正丙申年,王与敬的兵马烧抢松江府。王子温想带着诸氏逃难。诸氏流着眼泪说:“事情已经急迫了,怎能为一个女人索累你呢。

  你只管走,我自己想办法。“王子温于是洒着泪逃走。诸氏和邻居老太婆藏在城南破房子里。不一会儿,贼兵进来,邻居老太婆等人都被奸污。轮到诸氏,她怒骂说:”我父亲是作官的,人们都称赞他廉洁爱民;吾丈夫是读书人。我的年龄和你妈一样,怎能屈服你们这些贼人苟且活命呢!“贼兵拿着刀子剖开她的腹部,边剖边说:”看看母腹中有什么东西。“诸氏的肠胃都出来了,还骂不绝口。

  吾心亦若是水

  《德化县志》:黄桃娘是清泰里人。她姿容美艳,性情娴淑,十六岁时,与陈德琛结了婚。婚后刚一年,德琛便因服徭役而死于他乡。讣讯传到家中,桃娘哭得死去活来。安葬完德琛,桃娘发誓说,决不独自活在世上。母亲见她年纪轻,又没有孩子,便派人用轿子把她抬回娘家,希望她另作打算,桃娘估计难违母命。

  一天,她假称去洗衣服,就独自来到门前的大河边。她看那河水清莹澄澈,便叹息道:“我的心也像这河水一样,只怕被泥淖污染。今天我找到死的地方了!”说完,竟投水而死。

  邻里乡亲无不为她流泪。

  卷五 情中烈(下)

  秋叶儿

  《五台县志》:秋叶,是曲大保的女儿。她皮肤白嫩细腻,身材颀长,性格温柔沉静。万历十七年,她十七岁,因家乡闹灾荒,便随父母投奔五台县秀才安崇德家。崇德见秋叶容貌不凡,就把他母亲居住的三间东房让给秋叶一家居祝秋叶见同安家居住在一个院内,很不高兴,想与他们隔院而居。父亲安慰她说:“我们暂住几天,等有合适的地方我们再搬走。”因为没有粮食吃,大保便替人放牛。一天,大保怕牛群践踏别人庄稼,就让妻子去帮忙,只留秋叶在家中。安崇德见只有秋叶一人在家,便在门外高声嚷着下流的话污蔑秋叶。什么“你身子这么大,还是处女吗?”等等。秋叶听后,觉得没法跟他计较,只等母亲回来再说。崇德以为秋叶假装不知道,便又用言语挑逗她。还把一个梨扔到秋叶的房间里。秋叶又气又恨,大哭起来。正巧,母亲从外边归来,见地上有一包红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一个梨。秋叶愤愤地说:“捡这个污秽的东西干吗,把它放在原地,等父亲回来再说。”接着又哭了起来,哀求母亲说:“我本来就不愿在这儿住,现在一定要赶快搬走。”母亲问她原因,她便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母亲。没想到母亲不相信,崇德的母亲也想掩饰儿子的过错,便在一旁说:“肯定不会有这种事,我的孩子我还不了解他,你不要再乱说。”秋叶很愤怒,但也没办法。

  后来,秋叶的父母又出去放牧,崇德又来了,这回他竟闯到秋叶面前动手动脚,秋叶严辞正色拒绝他。崇德恼羞成怒,骂道:“你告诉你的母亲,又能把我怎么样。要让人知道了,你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秋叶一听,更加气愤。恰好母亲回来,一进门就见女儿在哭,这才相信了女儿原先说的话。

  秋叶见父母贫困软弱,自己的力量难以保全自身,便婉转地骗母亲说:“家里明天就没粮了,您到别人家去借点。”母亲信以为真,才出门口不久,女儿就关上门,上吊自尽了。秋叶父母见女儿含冤而死,非常气愤,便上诉官府,将安崇德绳之以法。

  恨我一女子不能断汝头

  《宋史。烈女传》:徐氏,和州人,徐闳中的女儿,嫁给了同郡的张弼。建炎三年的春天,金兵进犯维扬,官军望风溃逃,大肆掳掠,抓住了徐氏想奸污她。徐氏怒目圆睁,大骂道:“朝廷养了你们这些人以救急,今天敌兵侵犯京城,你们不去奔赴国难,却乘机抢劫为盗,恨我自己是一个女子,不能斩断你们的头,以平民愤。我怎么能受你们侮辱而苟活于世呢!你们快杀我吧!”官军恼羞成怒,用刀把她杀死,抛尸江中而去。

  掠发伸颈请受刃

  《金华府志》:陈氏女,十九岁,但还没出嫁。宣和辛丑年,官军捕捉盗匪,路过她家,将她掳掠而去。官军把刀放在她的身旁,威胁她说:“你听我的,就让你作我的妻子,否则的话,就杀了你。”陈女面不改色,掠掠头发伸长脖子让他杀。

  官军恼羞成怒,挥刀照她的脖子就是一刀。陈女的头颅应声坠地,旋转了好久。只见血逆流而面如生,怒目圆睁不合眼。看的人莫不愕然,啧啧惊叹。此时,百鸟哀鸣,浮云遮天;;白日无光,狂风怒吼。陈龙川为她作传。

  虚椁右以待

  《徽州府志》:鲍氏名真,歙潭渡黄伯寿的妻子。伯寿的父亲黄铉死在淮扬一带,伯寿去寻找尸体。伯寿走后,鲍氏的两个婆婆因忧伤过度相继死去,鲍氏典卖了首饰才安葬了她们。此时,黄家十分贫穷,什么家产都没有了,只有一个婢女跟在鲍氏身边。祸不单行,伯寿没等把父亲的灵柩运回,自己也死在外面。鲍氏痛哭着说:“天哪!我的公公已经去世,丈夫现在又亡故了,他还没有后人,我要是死了,谁能把我丈夫的遗骨护送回乡呢!”于是,她就将随身的婢女卖掉,把卖婢女的钱一分两半,一半送给大伯子,托付他把丈夫的骨骸运回来安葬,另一半买了坟地,并挖好墓穴,还将墓穴的右侧空出来,留作自用。丈夫的遗骨将要运回来时,鲍氏暗中缝制了一件长衫穿在身上,关上门窗打算自荆家人见她门窗紧闭,怕她有个三长两短,便冲进屋去,将她解救过来。她苏醒之后,就哭着与妯娌们诀别,准备绝食而死。妯娌们都劝解她,她仍是不听,没几天的工夫便死去了。

  吾绝弦于斯乎

  《元史。烈女传》:陈淑真,是儒生陈璧的女儿。家本居住富州,因避战乱移居龙兴。淑真七岁便能诵诗弹琴。元至正十八年(公元年),陈友谅进犯龙兴,邻家姐妹仓惶地来告诉淑真快点躲避。淑真拿来琴,坐在窗下弹奏,弹完一首曲子后,潸然流泪说:“我今天就和这琴弦永别了!”父母很奇怪地问她:“怎么出此不祥之语?”淑真说:“城池陷落后,我肯定要受污辱,那样的话,不如早死。”第二天,陈友谅的军队攻占了富州城,淑真家临近东湖,她便跳进湖里,想溺水而死。岂料湖水太浅,没能淹死,敌人用箭逼迫她上岸,她不从,敌人便将她射死了。

  夫妻恩爱此时休

  《辍耕录》:胡氏,名妙端,越嵊县剡溪人,嫁给了同乡的祝某。元至正二十年()的春天,她被苗人抢掠到金华县,苗人想霸占她。胡氏义不受辱,咬破手指在墙上题了一首血诗:弱质空怀漆室忧,搜山千骑入深幽。

  旌旗影乱天同惨,金鼓声淫鬼亦愁。

  父母劬劳何日报?夫妻恩爱此时休。

  九泉有路还归去,那个云边是越州。

  随后,赴水而死。此时为三月二十四日。苗人头目佩服她的气节,为她建庙祭祀她。邑人都称那座庙为“烈女庙”。

  吾若畏死岂留此耶

  《台州府志》:陶宗媛,是儒士杜思纲的后妻。先前,思纲娶了沈氏,生了一个男孩,取名杜勤。不久,沈氏因病亡故。

  思纲便继娶了宗媛,婚后,生下一女孩。四年后,思纲死去。

  宗媛强忍悲痛,坚志守节,历时十八年。这十八年中,她孝敬七十岁的婆母,像抚育自己的孩子一样抚养杜勤,使他成家立业。,元至正二十七年(),江浙行省左丞相方国珍投降了朱元璋。九月,明军攻进了台州城,火焰烛天。此时,宗媛正为婆母守丧,她冒着死亡的危险用身体守护灵柩,不去躲避。

  明军闯进她家,将她捆绑起来,欲对她行不轨。宗媛说:“我若是怕死,岂能留在这里呢?你要杀便杀,杀了我,我就跟婆母一道去了。”明军恼羞成怒,拿起刀刺向她的颈部,刀深三寸多,不见血而死。死时,只念叨她的儿子勤,没说别的什么。

  惟知从夫而已

  《辍耕录》:刘氏,河北衡水人,精通古文《孝经》,嫁给了同郡的曹泰财。红巾军攻陷河朔时,刘氏避难于聊城村。乱军突然冲人村中,大肆抢掠,他们看刘氏在人群中特特艳丽,便拿刀逼迫她,让她跟着他们走。刘氏说:“我是妇人只知道跟着丈夫而已,决不屈从乱贼。”抓她的人想感化她,送给她许多金玉珠玑,并给她披上锦绣衣服。刘氏将衣服撕碎,珠玉摔在地上。乱军便强把她拽上马,她多次翻身下马,不随从。

  乱军大怒,用绳子绑在她的脖子上,在马上拖她。刘氏用手抓地,把头往石头上撞,头破流血如注。她拼尽全力高声大骂,终于遇害。

  掷袖中双鞋

  《吉水县志》:周氏,钱瑛的妻子。钱瑛侍奉爷爷和母亲到庐陵避难,乱军将他爷爷抓获,他闻讯,急忙跑到乱军军营,要求替他爷爷去死,乱军把他也抓住了。祖孙遂争相代死,乱军见此情形,动了怜悯之心,把他们都放了。

  钱瑛母亲在别处也被乱军抓住,钱瑛的妻子周氏,伏在草丛中,见婆母被押路过,便冲了出来,对乱军说:“你们放了我婆婆,把我绑上。”乱军看了她好久,见她年轻漂亮,就放了她婆婆。周氏在要被绑上时,从袖子里掏出一双鞋递给婆婆,诀别道:“我用不着它了,您多保重吧!”周氏哭着拜别了婆婆,看婆婆已经走远,便破口大骂,说什么也不再往前走,乱兵觉得上了当,就用刀杀死了她。

  生死同科

  《常熟县志》:某人,不知他姓氏为何,他的妻子出身贵族,也失其姓名。两人自幼都饱读经书,精通文墨。元朝末年,天下大乱,某人的父母及妻子都被乱军抓获,某人听说后,用自己的身子把父母赎了回来。乱军想霸占某人的妻子,便先杀掉了某人。妻子见丈夫被杀,便骗乱军说:“你们把我的丈夫先烧掉,我才跟你们。”乱军刚放火,妻子就用一个钉子在墙壁上划了一行字,她写道:吾夫吾夫,乃遭无辜。

  感君大孝,以全舅姑。

  吾为之妻,其心如何?

  乘此烈焰,生死同科。

  写完,便投身火中。乱军急忙去抓她,已经来不及了,身体全烧焦了。乱军气急败坏,用刀在她的身上扎了十几刀。

  此好事何哭为

  《明外史。烈女传》:程氏,是扬州胡尚纲的妻子。尚纲患重病,程氏割下手腕肌肉熬汁给丈夫吃,但丈夫不能下咽,不久,便死了。程氏痛哭失声,两天没吃东西。当时,她怀有四个月的身孕,有人劝她说:“如果生个男孩,还可以为尚家传宗接代,你白白死去不值得。”程氏说:“我心里也明白这码事,但倘若生个女孩,我不是苟且偷生了几个月吗!”在家人的劝说下,她又开始吃饭。足月后,果然生了个男孩。可是,孩子刚刚一岁,又夭折了。程氏万分悲伤,跪在公婆面前说:“儿媳不能再侍奉二老。我还有嫂子和弟媳在,她们自会伺候你们,请不用悲伤。”于是,又开始绝食,不论别人怎么劝解,都不进食。过了二天,婆婆抚摸着她说:“你父母离这儿二百多里,你不等他们来见一面吗?”程氏说:“请你们快点派人把他们接来。”随后,每天喝一匙米汤,来维持生命,以等待父母。到了第十二天,父母派她的小弟弟来了。程氏说:“见了我小弟也就能实现我的志向了。”自此以后,滴水不进。婆婆站在她的床边呜咽不止。程氏对婆婆说:“我若是再嫁的话,您应当哭泣;这是好事,干吗要哭呢?”于是,起身检点妆奁盒中的首饰,拿出一部分给婆婆,作为办后事的费用,其余的送给家人和一个邻家老太婆,因为那老太婆常来关心她。她还自己占卜说:“十八九日这两天都是好日子,我当在这两天死。

  以前,我曾割肉救治丈夫,丈夫不能下咽,我用灰和好放置在床头,请你们把它附在我的左手腕上,让我有个完整的尸首。

  “说完,便咽了气。

  今日得为杜氏鬼矣

  《四川总志》:刘氏,宜宾人,是杜高宾的妻子。高宾溺水而死,刘氏发誓要殉夫而去。曾上吊,被家人解救下来,才幸免于死。随后,她暗中把丈夫的头巾袜子系在胳膊肘上,把毒药掺和在面里,做成面饼吃。婆婆发现后,急忙去抢她的饼,她拿着吃剩下的半块饼厉声说:“今天我能为杜家鬼了,请别靠近我。”说完,就气绝身亡。死时年仅二十五岁。

  好妇人好妇人

  《台州府志》:卢氏,是黄岩人,名津奴,赵叔民的妻子。

  她姿容艳美,博猎经史。明洪武十九年(),叔民受人诬陷,死在京城,第二年,又要没收其家财。卢氏听说官军到了,就想同儿子一起服毒自杀。后转念一想:儿子刚刚七岁,也许还有活的希望。我自己则宁肯死去,也不受他们污辱。于是,便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诗,题完诗,就喝了毒药,倒地而死。官军闯进赵家,见了壁上的题诗,都赞叹说:“好妇人,好妇人,我们回朝上奏皇上。”人们都称她为“赵烈妇”。

  明朝娘死别

  《上虞县志》:陈氏,是徐万选的妻子。自幼聪颖敏慧,知书能诗,但她认为这不是女人的事,所以也不多表现。二十岁时,嫁给了万眩万选苦读成疾而死,家人环绕在万选灵柩旁痛哭,突然发现陈氏不在了。大家纷纷呼喊着她的名字,到处寻找。一看,她关上门上吊了。家人把她救了下来,过了一天才苏醒。自此以后,拒绝进食。父母把她接回家中,她已奄奄一息了。一天,她让人把儿子送给婆婆,还口授一首诗说:今日儿生离,明朝娘死别。

  儿长娘不知,娘面儿安识。

  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年仅二十六岁。

  愿执币帚以事将军

  《宋史。烈女传》:詹氏女,芜湖人。绍兴初年,她十七岁,淮州有个号称“一窠蜂”的人率兵攻占了县城。詹女叹息道:“我的父兄恐怕都很难保全性命了,我要用自己的生命来拯救他们。”不久,“一窠蜂”的士兵闯进了詹家,抓住了詹女的父兄,就要杀死他们。詹女快步上前拜道:“我虽然容貌丑陋,但也愿意到将军的身边侍奉,来赎回父兄的性命。如果您不同意,杀了我的父兄,也没什么好处。”“一窠蜂”见詹女姿色还不错,就放了她的父兄。詹女挥手让父兄赶快离开,她说:“你们快走吧,别挂念我,我能够有幸侍奉将军,还会有什么遗憾的吗!”说完,就跟着“一窠蜂”的人马走了。大约走了几里,路过市东桥,詹女纵身跳进水里淹死了。“一窠蜂”及其手下的人吃惊地看着,叹息着离开了。

  从不从皆死无宁先死

  《如是我闻》:有位富人调戏他仆人的妻子,妇人不答应,富人大怒道:“你敢拒绝我,我打死你!”妇人哭着把这事告诉了丈夫,丈夫也无可奈何。不久,富人喝醉了酒,又对她发怒说:“你要是胆敢不从我,我用刀刺你的胸膛。”妇人愤怒地说:“我从不从都是死,不如先死算了。”于是,就上吊自杀了。官府派人来验尸,尸体没伤,口说无凭而且她又死在丈夫的房内,无从追究。可是,自从她吊死之后,她住的房间虽然天气晴朗,屋里也阴暗如薄雾,夜里好像总有撕绸帛的声音。

  灯前月下,常见有股黑气像人影一样摇荡,走到跟前,又不见了。这种现象持续了十几年,富人死后才消失。富人没死之前,日夜让人守在他的床前,因为他总觉得妇人就在他的身旁吓他。

  吾今乐死而苦生

  《徽州府志》:吴氏,名和英,歙王村吴玉的女儿,嫁给浯村的朱汪为妻。朱汪患病,无钱医治,吴氏卖换首饰为他请医买药,还祈祷上苍,愿以自身替代丈夫。然而天不随人愿,朱汪最终还是命赴黄泉。吴氏看丈夫人殓了,便走进屋去沐浴更衣,把先头所蓄的砒霜拿出来吃了。随后,来到灵堂前与公婆诀别,并嘱咐拜求妯娌们好生供养公婆。家人知道她服毒后,十分惊慌,忙找来解毒药,强迫她喝下去。吴氏推开药碗,说什么也不喝。她说:“我丈夫已死,我们又没有孩子,我活着还有什么用,我现在觉着死了倒比活着痛快,你们是想逼我过苦日子吗?”听到这话的人无不嗟叹流泪。吴氏神色自如,静卧而逝。

  天涯难住两人身

  《广州府志》:文苏清,是黄兼倩秀才的妻子。苏清四五岁时,开始读书识字,不久,便能写诗。稍大些后,竟会给人相面,这些招术她是无师自通。她的诗作颇多,其中有这样两句:恰似岭云飞不动,天涯难住两人身。

  她很喜欢这两句诗,时常吟诵。

  苏清不大照镜子,每次照镜子,她都涓涓泪下,别人问她为什么一照镜子就哭,她也不回答。苏清没有兄弟,父亲想纳妾,苏清劝父亲说:“从您的面相上看,您是没儿子的命,即使您再娶也没有用。”父亲问她原因,她也不说。有时候,她偶然谈及他人的寿命长短,仕途穷通,都预测得很准,人们为此很惊奇。后来,她嫁给了黄兼倩,结婚没两天,便频频回家,父母批评她不该这样做,她说:“我与父母不久就要永别了。

  “父母听她一说,都很感伤。婚后,苏清有了身孕,刚刚几个月,赶上端午节,兼倩想去看龙舟大赛,苏清不许他去。劝阻他说:”您有水厄,不宜前去!“丈夫不听,非去不可。苏清叹息道:”这都是命呀!“兼倩果然一去不返,溺死水中。丈夫死后,苏清回到娘家,对父母说:”从前人们都不理解我吟诵的那两句诗,我也没对人解释。我现在怀孕而死,就是‘天涯难住两人身’。现在应验了。“父母怕女儿寻短见,严加防范,岂料苏清坐在床上,一叹而绝。死后,人们作诗哀悼她。

  如此烈女子实所未见

  《广都县志》:刘氏,名金容,荆城村民刘廷福的女儿。

  廷福早逝,金容嫁与本村的农家。这家人不好,金容就像一朵莲花长在污泥中,纤尘不染。村里有个恶棍,名叫马廷柱,他是金容的表姐夫。马廷柱与金容家住邻居,他贪慕金容美貌,便千方百计想把金容搞到手。但是蓄谋了许久,也没得逞。马廷柱得不到金容,便痛恨她,对妻子说:“我要不把她搞到手,就杀了她。”这马廷柱是个屠夫,平日里与他的狐朋狗友在村里横行霸道,奸污了许多妇女。一天,金容的公婆走亲戚去了,丈夫在官场做事,值班当早起。廷柱得到这一消息,就在金容家门口窥视,等金容丈夫出门后,他便拿着刀闯进了屋。原来,丈夫走后,孩子啼哭,金容便给孩子喂奶,没来得及插上门,所以让马廷柱钻了空子,顺利地进了门。马廷柱闯进屋后,辗转求之不得,便用双手扼住金容的喉咙,几乎要把她卡死。马廷柱威胁她说:“天将亮了,你要再不听从我,我就卡死你!

  “金容拼力骂道:”你要杀就杀,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得逞!

  “马廷柱大怒,用刀杀死了她。时年二十七岁。此事发生在隆庆辛未年二月十五日。

  金容的丈夫见妻子被杀,哭着投诉官府,请求缉拿凶手。

  马廷柱的兄长廷梁,害怕受牵连,也到官府首告。于是,官吏派人将马廷柱逮捕审讯,马廷柱供认不讳,他还说:“我强奸的人多啦,死了也不冤枉,只是像这样的贞烈女子,可从来没见过。”审讯完后,将马廷柱处以极刑。

  不令汝曹独死

  《汝宁府志》:王氏,是进士尚际明的妻子。她办事果断,识大体,深受邻里称赞。那年,叛贼突袭汝宁城,登上城墙狂呼乱叫,尚际明逃去避难。王氏对樊氏、徐氏、张氏众妾说:“你们受为土大,姬妾,不应受辱,若让你们上吊,恐怕敌人来时一下子死不了,你们赶快抱点柴草来,我为你们点火,大家一起自焚,不让你们独自死去。”说完,便用火点着了床铺,烈火熊熊燃烧起来,王氏纵身扑进火海,三个小妾也随之而入,四人一同烧成灰烬。听说这事的人无不鼻酸落泪。

  安能以残肱事他人

  《黄州府志》:熊氏女,与刘康订了婚。订婚后不久,刘康便身患重玻熊氏知道后,便咬下左手腕肌肉,打算送给他治病,不料,年幼的弟弟无知,将它扔掉了。熊氏又用刀割下一寸多长的一条肉,由父母派人送给了刘康。刘康吃了后,病情稍有好转。但过了一个月,还是死了。熊氏听到讣讯,便滴水不进,想一死了之。父母百般劝解,她才说:“你们要是不让我去刘家哭吊他,我就不活了。”父母见拗不过她,便同她一起去了刘家。熊氏见了灵柩,哭得死去活来,当天夜里就上了两次吊。幸亏刘康母亲发现得及时,才捡了一条性命。刘康母亲流着泪水劝她说:“你与我儿子还没正式结婚,何必要这样呢?”熊氏说:“我割下左臂肉送给他吃,这就是以身子侍奉他,我怎么能用残缺的左臂侍奉他人呢?”自那以后,全家人都严密防守,怕她出意外。一天,熊氏把父母和刘康母亲请到一起,对她们说:“如果能允许我终身留在刘家,我就不死。

  “刘康母亲高兴地答应了她的请求。熊氏假装起来梳妆打扮,又祭拜了刘康灵柩,随后进屋关上门,撞墙柱而死。家人将她与刘康合葬在一起,有关部门上奏朝廷表彰了她的贞烈行为。

  烈妇之头

  《武进县志》:杨氏,是秀才徐安远的妻子。崇祯年间,安远陪同父亲徐叔美及妻子杨氏、小妾蕙香到太湖避乱。他们男女分船而行。船到湖心,叔美的船被敌人发现,敌人给了叔美十几刀,然后把他扔进了湖里。安远见父亲已死,也痛哭着跳进湖中,溺水而亡。蕙香看见前面的船发生变故,大喊道:“情况不好了!”随后跳人湖中淹死。杨氏见此情形,也想跟着投身水中。还没来得及跳,敌人登上小船,一把抓住了她,杨氏大骂,誓不相从。敌人拿刀威胁她,她就把脖子放在刀刃上,锯断了自己的喉咙。敌人叹息道:“这真是个节烈妇人。

  “于是,把她的头悬挂在大树上,写上”烈妇之头“四个大字,众人一起祭典跪拜而去。

  女中荆聂

  《松江府志》:陈氏,是苏州吴江秀才张士柏的妻子。士柏死时,她年仅二十三岁,便立志守节,誓不二嫁。乡里的豪绅徐洪见她长得漂亮,便贿赂士柏的兄长张有筠,谋划纳她为妾。又与一位姓俞的老太婆设计把她劫持到家,陈氏誓死不许徐洪近身,徐洪大怒,把她赏给了他家的奴仆,这位奴仆头上长癞而且秃顶。徐洪让奴仆逼她就范,陈氏拼力反抗,只求速死。她的表兄徐道隆听说情况有变,便去告诉了她的父亲陈翁。

  陈翁一听,大吃一惊,忙派人把女儿接了回来。

  女儿回到家中后,陈翁便向县里递了状子,讼告徐洪强抢民妇。县令章日玠收了徐洪的贿赂,歪曲事实真相。陈氏忍无可忍,拿刀自杀,章日玠命令官吏夺下了她的刀,打了她几十个嘴巴子,又用竹索把她的手指绑上,然后将她投进了监狱。

  后来,推官刘鸣到此县巡行,发现此案有假,才把她放回家。

  此时,巡按路振飞到松江巡视,陈女便和父亲前去控诉,递上状子后,陈女就拔刀自杀,鲜血如注,喷洒在地上,遂气绝身亡。路振飞很震惊,也很惋惜,拿出自己的俸禄,让陈家厚礼安葬她。此事发生于崇祯九年(公元年)四月二日。

  陈女死后,家人把她殡葬在东禅寺,郡中的文人都带着醇酒,作诗著文来祭奠她。董文敏在她的墓碑上题了四个字:“女中荆聂”,意思是说,她像荆轲、聂政一样勇烈。

  再说路振飞出钱让陈家安葬了陈女后,便将徐洪绳之以法。尔后,将此事上奏朝廷,为陈氏建立牌坊,以表彰她的贞烈节操。受贿枉法的章日玠被贬了官,不久,就暴病身亡。那些与徐洪同谋者,也相继死去。

  裸体受屠

  《如是我闻》:奇节异烈,湮没无传的,有许多值得称道的。姚安就曾听云台说过这样一件事:明朝末年,天下大乱,百姓纷纷四处避难。有夫妇二人一同逃难,那丈夫好像身上带着不少钱财,一个贼匪盯上了他,拿着刀在后面追赶他们。夫妇二人拼命跑,贼匪死力追,眼看就追上了,那妇人突然一个急转身,屹立在原地。等贼匪赶到时,突然抱住了他的腰,贼匪用刀猛刺她,血流如注,可是她不管怎么挨刺,就是强忍巨痛不松手,等到她气绝倒地时,她的丈夫已经跑远了,可惜不知道她的姓名。

  又听诸镇番公说:明朝末年,河北等五省都闹灾荒,以致杀人卖肉,官府也禁止不了。有个客人在德州与景州间进旅店吃午餐,见一位少妇裸体爬伏在那案板上,手脚被绑着,当用水冲洗她时,恐怖战悚的情状,不可忍视。客人很同情她,便拿出一倍的价钱赎出了她。先为她解开了绳索,又帮助她穿衣服。在穿衣时,客人用手碰了她的乳房,少妇愤然变色说:“我靠你获得了新生,就是让我一辈子做您的奴仆,我也不后悔。

  让我作婢媪可以,但要我作姬妾却绝对不行。我就是因为不肯侍奉两个丈夫,才被卖到这里,你怎么能这样轻薄呢!“说着,脱下衣服,仍裸体伏在案板上,闭着眼睛等着屠宰。屠夫恨她没能让他多得钱,便活着割她屁股上的肉,割了一筐。妇人哀叫不止,但直到死,她也不后悔。可惜也不知道这妇人的姓名。

  节娥投江

  《宋史。烈女传》:郝节娥,是嘉州一户娼妓家的女儿。

  五岁时,作娟妓的母亲生活贫困,无力养活她,便把她卖给洪雅良家作养女。但等她长到十五六岁时,她母亲又把她抢夺回去,让她继承母业,作娼妓。节娥不干,母亲就天天逼迫她。

  节娥说:“我小时候生长在好人家,已经做惯了纺织缝纫的活,我做的东西又都十分精巧,靠我的手艺,可以养活您,您就让我终身做个良家女可以吗?”母亲听了女儿的话,更加恼怒,边打边骂,但节娥仍不听从。

  此时,洪雅春在蚕丛祠做娼妓,她与郝节娥的母亲是好朋友,她知道节娥的情况后,便设计想让她就范。她先和乡里的一位少年约好,让他来蚕丛祠等候,随后,又准备了酒席邀请节娥母女。节娥一见那少年,很惊讶,仓惶逃走,母亲一把拉住她,不让她离去。节娥不得已,便留了下来。她坐在桌旁,看那酒食就唾。雅春和她母亲硬强灌她,她便哇哇大吐,弄得污秽满地。整个晚上都是又吐又闹,那少年始终没能靠近她。

  第二天早上,她回家路过鸡鸣渡时心想:昨天晚上我侥幸逃脱了灾难,以后肯定难脱厄运。于是,便假装口渴要水喝。当她母亲去为她取水时,她纵身投到江里,死了。乡人因此称她为“节娥”。

  患帐前埋大缸

  《明外史。烈女传》:蒋氏,是丹阳郡姜士进的妻子。她自幼聪颖,喜欢学习。她的弟弟在村学读书,晚上回来时,她便拿一块面饼慰劳弟弟,让他诵读白天所学的课程,她好跟着学。她记忆力惊人,弟弟诵读了一遍,她就都能记祝久而久之,她竟能作诗著文。后来,她与姜士进结了婚,婚后不久,士进便染病身亡。蒋氏悲痛万分,就吞了黄金,喝下卤水,想自杀。父亲闻讯,赶快跑来抢救,才幸免一死。但自那以后,拒绝吃饭,十二天滴水不进,她的父亲撬开她的牙齿,硬给她灌了点药,这才没让她死成。

  礼部尚书姜宝是士进的叔父,听说蒋氏嗜好读书,便在她的住所放了许多古书,让她读烈女传,蒋氏答应了。但家人对她的防范仍然很紧。一天,蒋氏让人在士进的灵帐前挖了个大坑,然后埋了一口大缸,缸里注满了水。她把家人叫到大缸前,笑着说:“我将在这里种上白荷花,荷花出污泥而不染,我想让丈夫知道我的心。”自此以后,她日夜不停纂辑有关烈女事迹的书籍,书刚编辑完,看护她的人稍有不慎,她竟把头浸在缸中淹死了。她撰写了许多诗文,但留下来得很少,文章一脱稿,她就烧掉。像《上姜宝书》,内容极为悲伤,也没有存留下来。所存《烈女传》及《哭夫文》四篇、《梦夫赋》一篇,都是家人暗中拿出来为她保存的。

  侍御史听说她的贞烈行为后,将她的事迹上报朝廷。朝廷赐给她家一块匾额,上面题写着“文章贞节”四个字。

  当初,蒋氏父亲见女儿能作诗著文,就把她比作李易安、朱淑贞。蒋氏听后,不同意父亲的看法。她说:“易安改嫁,淑贞怀疑她的丈夫,她们虽然能著文作诗,但大节已亏了。”

  她幼年的志节操守就是这样。

  良家女岂若偶耶

  《宋史。烈女传》:谭氏,是英州真阳县人,曲江村秀才吴琪的妻子。绍兴五年,英州闹灾荒,观音山一带盗贼蜂起,他们打家劫寨,盗抢食粮。吴琪出去避难,谭氏没能走成。她和女儿一起被盗贼抓祝谭氏姿色不凡,盗贼想娶她为妻,谭氏怒骂道:“你们是帮盗贼,我好人家的女儿,岂能与你结为夫妻!”盗贼估计她不会顺从,便将她杀害了。

  与此同时,南雄县李科的妻子谢氏,被囚禁在贼寨中好几天,有个盗贼想奸污她,她吐了那盗贼一脸唾液,高声骂道:“我宁可碎尸万段,也不会让你得逞。”盗贼大怒,用刀把她杀了。

  湘娥衣带诗

  《宝庆府志》:杜小英,小字湘娥,是武冈人,被兵匪掳到小姑山。在此期间,她作了许多首诗,系在衣带上投水而死。

  尸体逆流漂到洞庭湖,在湖面上漂浮了好多天,脸的颜色跟活着的时候一样,衣带也没脱开。也有人说她是辰州人。

  杜小英系在衣带上的诗说:

  去乡漂泊已经春,今日含羞到汉城。

  忽听将军搜索令,教人争敢惜余生。

  征帆闻说到双姑,血枕啼魂怯夜乌。

  早入江波葬鱼腹,不留冰骨辱为俘。

  当年画阁惜如珍,野犴而今也逐人。

  寄语爷娘休眷恋,入江犹是女儿身。

  平生经历不堪题,此际浮沉理总齐。

  河伯有心怜薄命,将身流向洞庭西。

  顾影江干只独悲,永辞鸾镜委蛾眉。

  朱门空许谐秦晋,死去相逢总不知。

  赵五娘之妇道不足法耶

  《溧水县志》:武艾是蒲村秀才武可偮的长女,十六岁。

  她孝敬父母,精于缝纫刺绣,在做针线活之余,则读《女论语》、《琵琶记》、《古木兰诗》等。她母亲对她说:“应该学习女学,《琵琶记》则没什么用。”武艾说:“《琵琶记》中赵五娘的妇道不值得效法吗?”母亲点头听着她的话。武可偮家是书香门第,女孩子也多习训教,而武艾尤其聪慧。乙酉年,乱军闯进了他们的村庄,武艾与小妹武桔双双被捉,因为她痛骂乱军,乱军刺了她一刀,将她的颈臂刺伤。她跳入水中想溺死,但却被乱军拽了上来。苏醒后,找了个空子上吊死了。

  儿去矣

  《武昌府志》:刘氏,是江夏危宁野的妻子。她二十六岁时,张献忠的部队攻打楚地,宁野在战乱中走失,刘氏抱着孩子随同母亲、婆婆到恩武村避难。途中,遇到一位士卒,他见刘氏略有姿色,便想奸污她。刘氏骗他说:“我不愿意野合,让人怪难为情的。以后,我会听你的。”那士卒强迫她上马,刘氏估计不能幸免,又骗他说:“军营里不能带小孩子,你让我去跟母亲、婆婆和孩子道别。”那士卒信以为真,便让她稍作停留。刘氏从容不迫地喂完孩子的奶,又与母亲、婆婆拜别,然后装作上马的样子,乘人不备,投入路旁一个深不可测的池塘中。临投水前,回头对母亲、婆婆喝道:“我去了!”于是赴水而死。

  其如女心何

  《和州志》:王氏女,西十都人。幼年时与黄孝廉的孙子景茂订了婚。几年后,黄家贫穷而景茂又生病,王女的父亲便背弃前盟,又私自作主把女儿许配给一位姓杨的富户。等到杨家送来彩礼,王女的堂嫂方氏来向她祝贺道:“妹妹大喜了,找了这么一户有钱的人家!”王女说:“哪有一女嫁两家的?

  “方氏说:”你没听说黄家太穷而他们的儿子又有病吗?“黄女说:”这是我命该如此,贫穷患病有什么关系!“自此以后,拒绝饮食。她的父母婉言劝谕她,她置若罔闻。此时,景茂也把这事上诉郡太守,请他主持公道。郡太守便传令王家来对簿公堂。王女哭着对母亲说:”我想现在要是对簿公堂,实在没话可说。本来你们已把我许配给黄家,现在又让我说没那么回事,你们想想我的心会怎样。后来你们又将我许配给杨家,如果我说没那么回事,那你们的心里又是什么滋味?“于是,绝食不起。家人日夜守护,强喂她饮食,因而没能死成。一天,她忽然起床下地,对母亲说:”死也不容易,还是活着吧!“

  随后,就自己主动吃饭,还动手洗衣服,仍旧和母亲住在一起。

  母亲很高兴,以为她回心转意了,便不加防范。睡到半夜,王女起来寻找上吊绳套没找到,偶然发现一盒丝绳,就用它自缢而死。

  尔辈牝犬耳

  《明外史。烈女传》:六安烈女,不知道她的姓氏。崇祯年间,流贼见她长得漂亮,便想奸污她。贼用手帕蒙住她的头,她一把将手帕撕坏,厉声说:“不要弄脏了我的头发”;贼给她披上锦缎衣服,她又把衣服扔到地上,大叫:“不要弄脏了我的身体。”流贼强把她抱上马,她拼命滚下马,大骂不止,请求流贼杀了她。流贼大怒,狠狠地给了她一刀。尔后,流贼叹道:“真是一个贞烈女子!”接着,流贼又对其他女人说:“你们这些人都是些母狗,一叫你们就来,看看她,你们不觉得惭愧吗?”

  黄泉同归

  《福清县志》:何玉宋,是化南里古洋人。她父亲早逝,母亲作主让她与东翰的林洪熥订了婚。还没等结婚,洪烦便染病身亡。此时,玉宋十八岁。当她听到讣讯,便与母亲诀别。

  母亲流着眼泪劝她:“你能忍心丢下寡母不管吗?”于是,就日夜守护在女儿身边,担心她出意外。玉宋暗中做了一双红鞋,鞋上绣着并蒂莲。她把鞋放在箱子里,不巧被堂妹发现。玉宋呜咽着对堂妹说:“我要穿着这双鞋长眠不醒啦!”她还替母亲做了几十双鞋。母亲不明白她为什么一下子做这么多,玉宋告诉母亲:“以后恐怕不能再为您做了。”说着,流泪悲伤不止。过了五个月,玉宋骗母亲说:“我现在不想死了。”于是,勉强进食,谈笑如常。母亲信以为真,不再防备。

  一天,有位亲戚家中有喜事,玉宋劝母亲去贺喜。母亲走后,她把给母亲做的鞋以及一首绝命诗封存在一个箱子里,遗留给母亲。随后,上吊而死。她的绝命诗说:儿生十八秋,举止无人识。

  黄泉愿同归,白日何太急!

  林家听到玉宋殉死的消息,便来迎接灵柩,把她与洪熥合葬在一块。这事发生在明朝天启年间。

  吾宁死于家

  《宋史,烈女传》:林老女,是永春人,年已十五,还未婚配。宋理宗绍定三年,金兵侵犯永春,林女与家人一起到山里避难,途中,遇到了金兵。金兵见她容颜秀美,想奸污她,林女拼死反抗。但考虑难脱厄运,便骗金兵说:“我有金银丝帛埋在家里,你何不跟我去挖出来,咱们好一块过日子。”金兵贪图钱财,便随她一起回去了,刚到家门口,林女就大叫:“我宁愿死在家里,也决不让你玷污我的身体!”金兵见上当受骗,大为恼怒,一刀将林女杀死了。林女死了三天,脸色还跟活着时一样。

  凌波妇

  《曹县志》:凌波妇,不知道她的姓名。戊子年间的一天,贼匪从城东门进了县城,开始抢掠奸淫,但还没抢到城西北。

  西北的住户还似信非信贼匪是否能到这儿来,就远远望见一位姿貌绝伦、神色仓惶的女子渡水而来。众人很惊疑,但也没人敢问。有个人见她力不能支,起了同情之心,便下水援助她。

  岂料那妇人厉声喝止道:“我担心遭贼匪污辱,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死去,你是什么人,想让我活。你如果救我,你也就和贼一样;如果不是贼,请别靠近我!”去救的人听了她的一番话,惭愧地退上岸,待回头一看,水已经把那妇人淹没了。

  担水人妻

  《曹县志》:这位担水人的妻子,不知道她的姓名。顺治元年(公元年》,明将高杰内哄,率兵渡过黄河,他的部将刘汉杰抢来两名妇女,陪他喝酒。刚落座不久,有位担水人走进门来,跪在地上向刘汉杰哀告说:“坐在您右边的是我的妻子,以将军您的威名,找什么样的不行,怎么能用一个村妇陪酒呢?如果您能把她还给我,我死也不会忘记您的大恩大德。”刘汉杰不答应,担水人又磕头请求。刘汉杰大怒,拔出刀来将担水人杀了。他的妻子见丈夫被杀,愤怒异常,用手指着刘汉杰大骂道:“我所以能陪你喝酒,不去死,是希望与丈夫再团聚,你现在既然把他杀了,我岂能再活着!”说着,抡起胳膊给了刘汉杰一个大嘴巴。刘汉杰笑着安慰她,她骂得更厉害了。刘汉杰拔出刀来,将她也杀死了。

  用袋盛身投水

  《云南通志》:某女,是昆明人,与同村的魏升订了婚。

  后来,魏升因犯罪被流放到腾冲,某女也想跟他一道去,但不敢说。她的父母不忍心女儿到那边远的地方去,便谋划给魏升另介绍一位姑娘,而让女儿再嫁。事情已经说定了。某女知道后,偷偷缝制了一个布口袋,到了让她出嫁的那一天,她悄悄来到水边,钻进袋子里,从里面系上口,滚进水中淹死了。

  再说那迎亲的车轿来到了某女家的门口,某女的家人才发现她不在家中,便到处寻找,但找遍了角角落落,也不见踪影。

  姻家以为某女父亲骗他,便打算投诉官衙。不久,渔夫发现她的尸体浮出水面,事情才搞清楚,姻家也就作罢了。可惜不知道某女的姓名。

  遭时至此岂忍偷生

  《夔州府志》:张氏,是巫山下里人,生于明朝崇祯年间。

  她的父亲名叫士魁,为邑里的官吏,邑人都很喜欢他。张氏是士魁的小女儿。她聪颖敏慧,姿容美丽,精于刺绣,善吹洞箫。

  幼年时,她与一家姓何的儿子订了婚,当她十四岁那年,何子因病跛了一条腿。不久,他的父母又相继亡故,何家甚为贫穷。

  张氏不嫌弃何子,与他结了婚。婚后,张氏克尽妇道,拼力操持家事。但村里一些轻薄少年见张氏长得漂亮,何子其貌不扬,都感慨一朵鲜花插到牛屎上。他们还说:“张氏女那么漂亮,怎么能甘心嫁给那跛龟为妻呢!”何子听到这话,心里越琢磨越不是滋味,是啊,妻子漂亮得像一朵花,自己又跛又丑,她怎么能甘心?于是,便怀疑妻子讨厌他。由此以来,终日对妻子没个好脸色,不是打就是骂。张氏仍然逆来顺受,精心照料他。

  到了清顺帝丁亥年(公元年》,战火纷起,何氏夫妇逃往东北豆子寨避难。在那儿住了没几年,刘二虎率领部队闯入豆子寨,何子因腿跛,行走不便,掉到岩下摔死了。张氏被掠入兵营。此时,二虎盘腿坐在太师椅上,在他的身旁设置了许多刑具:几十炉烈火,里面烧着铁条,以备炮烙;几十副利刃,用来截腰斩手;小刀铁钩无数,以挖眼拔舌断筋;屋子正中,立着一根大木柱子,用来剥皮。酷刑惨烈,见者无不心胆俱丧。

  叫号之声,振动山谷。张氏见此则面不改色,只是背对着刘二虎抽泣。刘的一位部将见张氏姿色艳丽,便请求二虎想娶她为妻,二虎答应了他的请求。部将催促她快走,她用头碰地,誓死不从。刘二虎劝谕她说:“他是我的手下大将,你给他作妻子,不比在民间为老婆要好吗?”张氏不听,坚决拒绝。二虎假意用刀吓唬她,她竟伸长脖子等着挨杀。刘二虎把刀放下,叹息道:“我戎马几十年,仅见到一位像你这样刚烈的女子。

  “于是,换了笑脸对她说:”既然你不愿留在这,那我也不勉强你,现在就放你回去。你们邑里的妇人,也随你一道走。“

  张氏说:“我这少年寡妇,走了又能依靠谁。”刘二虎说:“留你,你不干;放你,你又不走,那你到底想怎么样?”张氏说:“事已至此,我岂能偷生,倘若蒙你垂怜,让我死去就心满意足了。”刘二虎说:“那你就随便吧!”张氏于是擦了擦眼泪,从容起来走到旁边的一间空房子里,解下衣带上吊自荆刘二虎为她准备了棺木,厚礼将她安葬了。此时,天下大乱,没人知道这件事。康熙年间,有关方面听说了张氏的贞烈行为后,表彰了她。

  吾采生报父德耳

  《烟雨楼文集。城中女子传》:嘉靖末年,民间流行瘟疫,呕泄霍乱随时威胁着百姓的生命,只要一传染上,没有不死的。

  这种瘟疫流行了好久,人们才找到一个医治的良方:用针扎其背部,见血就好了。不用此法,没人能幸免。

  却说城中有位女子,十六七岁,传染上了这种病,父亲急忙给她请来医生为她诊治。医生来后,女子不同意医治。父亲强迫她接受治疗,她还是不干。她对父亲说:“我有死够了,哪有女子裸着脊梁给人看的呢!”女子的病更重了,父亲跪在她的面前哭着哀求她医治,女子也跪了下来,流着眼泪磕头拜谢说:“我来生报答父亲的恩德吧,现在别指望我能活了。”

  说完,便倒地而亡。

  这件事是汤君对我说的,汤君让我为她作传,当时,汤君告诉过我这女子的姓名,但没说她住在哪里,也没说她的父亲是什么人。不久,我也就把那女子的姓名忘了。现在汤君已作古,我要想知道她的名字也没办法了。咳,死生只在呼吸之际,而不可夺志如此。她的忠孝节烈行为,极令人们惊愕歌泣,要知道这位女子的作法是不容易的。古时候记载的舍生取义的贞烈妇人,都是受了很重的污辱,为了治病而露出脊背,也是寻常的事,何况是在生死的关头呢,而她却不在乎,这难道不是奇女子吗!

  脱足缠缢墓上

  《南皮县志》:高氏,是吴茂才的妻子,河间府人。茂才二十九岁时,娶的高氏,高氏当年十七岁。婚后,高氏恪守妇道,殷勤侍奉丈夫。岂料,丈夫不久便患了重病,瘫在床上动弹不得。高氏每日给他做饭煎药,端屎倒尿,侍候了两年多,也不懈担茂才自知再也起不来了,便拉着高氏的手说:“我不行了,这是命里注定的,希望你在我死后早点寻个好人家,来酬谢你的劳苦。”高氏说:“按您说来,是认为我有贰心。

  您要是死了,我也跟您一块去。“每当茂才提起这种话,高氏都退出门去。后来,茂才病故。殓葬完毕,高氏哀毁不食,多日滴水未进。她的父母及公公觉得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商量让她改嫁。挑好了人家,选好了日子后,才告诉高氏。

  高氏漫不经心地应道:“遵命!”但她提出了个条件,要公公为她准备烧酒烤鸡,她要祭别丈夫。公公说:“家中太穷,买不起。”高氏又让公公准备烧纸瓣香,公公也说没有。高氏恐怕他们怀疑自己而加以阻止,便来到丈夫墓旁,痛哭失声。丈夫的墓前有棵一把多粗的小树,高氏哭完,就解开缠足的带子,上吊而死。死时,树被拽弯,她跪到了地上,脸向着坟墓,面色跟活着的时候一样。

  不自杀何以雪耻

  《常熟县志》:张氏,是朱一鸿的妻子,张汝东的女儿。

  二十三岁时,嫁给了朱一鸿。一鸿不善治家,家里穷得叮珰响。

  他在村里做私塾老师,挣得钱吃了上顿没下顿。张氏有时候一天仅能喝上一顿粥,有时候只能用麦屑野菜充饥。为了解决家中费用,她终日闭门纺织,寒暑不懈。一鸿下课归来,两人高高兴兴地相对而坐,并不为贫穷苦恼。

  一鸿有个姐姐,嫁给了秀才宗家相。家相见一鸿的房屋已经无法住人,便在塘头镇给他们弄了一间房子。搬到那儿之后的一天,一鸿又去私塾上课,张氏到邻家借地方纺织,有个叫宗周的流氓见她姿色不凡,便用下流话调戏她:“有这么漂亮的妻子,怎么忍心让她受这份苦呢?”张氏受了他的戏弄,很惭愧,便搬到另外一家纺织去了。当天夜里,宗周忽然来砸门,张氏吓得呼叫邻居,邻居也大声喊,宗周这才吓跑了。

  第二天,宗周携带着酒肉金银,来到了帮助过张氏的邻家,以贿赂他。邻家说:“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好了,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就在这天夜里二更时分,宗周挟刀进了张氏的居室,想奸污她。张氏吓得绕着屋子跑,边跑边喊,可邻居吃了宗周的酒肉,收了他的钱财,对此听而不闻。张氏见没有人帮忙,便自己拼死反抗。她披头散发,向家里的瓶瓶罐罐撞去,瓶罐全撞碎了,她自己也满头满脸都是鲜血。宗周见此情形,也吓呆了,赶快夹着尾巴溜了出去。张氏发誓说:“我要是不自杀的话,怎么能雪耻呢!”于是,便抱来一些柴草,躺在上面,点着了它。大火烧着了房屋,邻家赶忙起来救火,火灭了,张氏被扶了出来。她的肩背全都烧焦,浑身上下烟薰火燎,头发也烧没了。出来后不久,张氏苏醒过来。对一鸿说:“我要是能立刻死掉,那就太幸运了!”以后,她拒绝服药吃饭,挺了十六天,死去了。县丞胡某知道后,捐钱殡葬了她。此时为万历二年(公元年》六月二十四日。张氏年仅二十三岁。地方官员将此事上报朝廷,朝廷将宗周绳之以法,而为张氏建了祠堂祭祀她。严文靖出钱赞助办丧事,赵文毅为她作传。

  今为周郎死矣

  《明史。烈女传》:项氏女,是秀水人,为国子生项道亨的女儿。她精于女工,善弹琴瑟,通晓《烈女传》,十分孝敬祖母和母亲。她与吴江的周应祁订了婚。订婚后不久,应祁便患了重玻项女听说后,便持斋焚香敬佛,并默默地祈祷着什么。侍女们好奇,偷偷地伏在门外细听,原来,她在祈祷愿以自身替代丈夫。

  一天,项女问她的奶母:“如果还没出嫁,未婚夫就死了,应该怎么办?”奶母说:“还没结婚,就可以改嫁,这没什么妨碍。”项女正色道:“从前贤者以一剑许人,犹不忍心辜负他人,何况以身许人呢!”

  应祁死后,周家派人送来讣讯,父母怕女儿伤心,便严令婢女奴仆不得告知小姐。但项女听传报“吴江人来”,已经全明白了。祖母吩咐母亲去看她,女儿让母亲坐下,脸色依旧温和如常。母亲见女儿这样,也就放心地去了。夜里,项女等婢女们都睡熟后,悄悄地起了床,用白色丝带束好头发,里里外外都换上白色孝服,并把裤子边缝好。随后,把自己的衣物标上婢女名称,放在床上,遗赠给她们。又在案几上写了几个大字:“敬告父母,女儿不能在你们的身边侍奉了,今天我要为周郎死去。”写完,就上吊自尽了。两家父母根据她的愿望,把她与应祁合葬在一处。

  阳桃儿

  《归德府志》:杨桃儿,是杨德文的女儿。明世宗嘉靖元年(公元年》,山东王堂的部队流入归德境内,一些士兵四散剽掠,桃儿当时十六岁。为免出意外,她女扮男装,随兄长世威到邯郸避难。途中,他们遇到敌人,世威与世宠拼力搏斗,被敌人杀死。敌人把桃儿抓获了。敌人见桃儿长得漂亮,知道他不是男子,便打算把她献给长官。敌人逼她上马,桃儿大骂道:“你们杀了我的兄弟,我恨不能将你们碎尸万段,你们还想干什么!”说着,用头撞地想自杀。敌人强逼着她就范,她抠掉了敌人的一只眼睛,敌人愤怒了,乱刀向她砍去,直到死,她仍骂不绝口。有关方面奏请朝廷为她立了贞节牌坊。

  置毒衣祔

  《河南府志》:薛氏,阌乡人。她生有丽质,贤惠有德。

  十五岁时,与秀才陈所见结了婚。婚后没多久,所见就亡故了。

  丈夫死后,薛氏发誓决不再嫁,苦心守节。乡人见她贤惠漂亮,纷纷来求亲,她断然拒绝。有人劝她说:“有儿子守节是常理,没有儿子干吗要这样苦自己呢?”薛氏回答说:“有儿子就守节,没儿子则应该死去。我所以没有马上死去,是因为有婆婆在堂。我要侍奉她老人家终其天年,以酬报丈夫于地下。并不是我忘了去死。”尔后,家中生活更为困苦。婆婆不甘受苦,竟受别人贿赂,硬要把她嫁出去,并收下了彩礼。薛氏估计没什么好办法劝婆婆改变主意,就假意答应下来,而暗地里把毒药缝在衣襟里。到了结婚那一天,她神色自若地进了车轿,走到半路,服毒而死。发丧入殓时,见她的衣服鞋袜都用针密密地缝合在一起,牢不可解。有关方面上奏皇上,皇上下令赐匾表彰。

  小厢儿

  《河南府志》:小厢儿,是张廷仁的女儿,幼年时,与王自选订了婚。厢儿举止端凝,天性刚烈。到了十四岁,还没跟王自选结婚,而自选则因犯罪被处死。厢儿想殉死,父母坚决反对,并想让她另嫁他人。厢儿知道内情后,哭着说:“我本来就是王家的人,怎么能再嫁给别人呢!”她为王自选守节殉死的念头十分坚定,任别人怎么劝也不行。终于有一天,她趁父母不注意,在一间空房子里上吊了。父母见女儿已死。大哭一场,随后把她抬到王家,让她与自选合葬。嘉靖十九年,邑令将她的事迹上奏皇上,并为她建祀庙以祭祀,立碑以表彰。

  坠楼人

  《槐西杂志》:我在福建为督学时,听院吏讲过这样一件事:雍正年间,有个学使的小妾掉到楼下摔死了。当时不明死因,以为是偶然失足摔到了楼下。日久天长之后,知道底细的人泄漏了秘密。

  那小妾本是山东人,十四五岁时,与一个编筐人的儿子结了婚。婚后,两人恩恩爱爱,形影不离。此时,正遇荒年,家家没粮吃,户户没衣穿,编筐人的家里也不例外。于是,婆婆便把结婚才几个月的儿媳卖给了人贩子。临行前,夫妇抱头痛哭,彻夜未寐,互相在肩头上咬了一口作为标志,尔后分别了。

  丈夫放心不下,沿途乞讨,日夜兼程追赶人贩子。一直暗地里跟随到京城,不时远远地在车里见他妻子一面。丈夫怯懦,害怕遭人斥骂,始终不敢近前。只有相视挥泪而已。

  人贩子把那小妾带到官媒家,她的丈夫天天守候在大门旁,偶然见上一面,彼此便一再约定,不要死去。希望天上人间,能再相见团聚。后来,丈夫听说妻子被学使纳为小妾,便想方设法作了学使幕友的仆人,跟随他们一起来到了福建。然而,虽在一府之中,但内外隔绝,没办法联系。他的妻子一点也不知道他已来到了福建,而且就在她的身边。因思虑成疾,丈夫终于病死了。死后,他的妻子才从婢女的口中得到了他的消息。那天,他的妻子坐在楼上,一个婢女从外面进来,跟她聊起外面发生的事。婢女说:“从京城跟来的一位仆人死了,死得好可怜,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于是,便谈起他的姓名籍贯年龄相貌。小妾一听,知道是她原来的丈夫,顿时惊呆了。

  随后,便对身边的人说了事情的始末,说完,长号数声,奋身跳下楼摔死了。学使讳言此事,所以外人不知道。

  其实,这事也没什么可避讳的。大抵女子殉夫有两种情况。

  一是恪守纲常,宁死不受辱,这是遵循礼教的作法。二是忍耻偷生,苟延一息,希望今后破镜重圆。等到绝望势穷,然后一死,以表明此生的情感。此女不死于人贩子之手,不死在媒氏之家,等到玉玷花残,得知丈夫的死讯而后死去,实在是太晚了,但她死的念头是早就有的。只是私爱缠绵,不能自割。她的心里,本来并不以当死不死为亏欠丈夫的恩德,而是以可等待而不等待为辜负丈夫的愿望。我们哀叹她的遭遇,悲悯她的志向,为她用情之误而可惜是可以的,但一定要拘泥于春秋大义,责备他们这些没有读过书的儿女,这就不是与人为善了。

  等死耳死火不辱

  《明史。烈女传》:项淑美,是淳安人,嫁与方希文,希文喜欢收藏书籍。婚后不久,杭州城被攻破,大帅方国安的溃兵抢掠了沿江一带,杭州城内城外数百里没有一处安宁的地方。希文载着书带着全家到山里避难。一天,希文的幼子出疹子,高烧不退,希文出去请医生,只留下淑美和一老一少两位婢女。当天夜晚,溃兵突然冲进山里,纵火掳掠。婢女搀扶着淑美,想跟她一道出去。淑美厉声喝斥道:“出去就要被溃兵杀死,不出去就会让大火烧焦,同样是死,死在火里没有耻辱。

  “此时,那老婢女已先出去了,她回头一看,大火熊熊燃烧,又冲回去大叫:”火都烧进屋了,为什么还不出来?“淑美不答应,急忙把书拿来堆在她的身边,堆得与她一样高,然后坐在书堆中间。转眼间,烈火扑来,淑美同书都被烧着了,没烧多久,便死了。

  敌人退去后,希文才归来,此时,草屋成为一片废墟。书灰旋成一圈,好像护着淑美的骨海希文用手一碰灰就散了,他便收起淑美的遗骨将她安葬了。

  另外,慈谿有位王女,与同村的方某结了婚。婚后刚一个月,邻居家起火,延及到她家。此时,方某正好有事外出,王女坐在小楼上不下来,最后被火烧死。她的骸骨俱成灰烬,只有心完好无损,丈夫归来后,悲伤地捧起这颗心大哭,不久,这颗心便化了。

  洞庭妇人

  《苏州府志》:洞庭妇人,年轻美丽,为倭寇掠到。在过一处独木桥时,妇人畏缩不走,一个倭寇抓住她的手,想领她过,她仍不肯举步;另一倭寇上来帮忙,从后面扶着她,妇人才侧足而进。走到桥心,妇人两手紧握倭寇的手臂,大号一声,奋勇投入水中,倭寇受她牵扯,不能用力游水,遂一同淹死。

  与此同时,一对乡民夫妇相携而奔,碰到倭寇,他们忙躲到渡僧桥下的破船内,倭寇搜索时抓到了他们,给了男人一刀。

  他的妻子大声叫骂,不肯就范,一倭寇提着妇人的头发,另一倭寇拿刀威胁说:“不从,我立刻杀了你!”妇人瞋目怒骂,倭寇大怒,把她拦腰斩断,抛尸河中。

  再说她的丈夫虽然被刺了一刀,但没被杀死,倭寇走后,他将妻子的尸体打捞上来,依礼埋葬。自后,终身未娶。

  可惜,这两位妇人的姓名都没传下来。

  此我殓装

  《婺源县志》:李氏女,名娇云,休宁流口李鹏时的女儿,与婺源沱川的余坡订了婚。将要结婚时,余坡突然死了。闻听讣讯,李氏痛不欲生,不吃不喝躺在床上多日。母亲怕她想不开,便硬劝她起来。她怕母亲伤心,也就起了床,稍稍吃了点东西。一天,她拿出青莲白绣鞋给妹妹看,并对她说:“这是我入殓的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为我穿上。”第二年,父母想让她另嫁他人,李女便自杀而死,死时年仅二十一岁。

  我倡女张凤奴也

  《宝符传》:金天兴元年(公元年》,元军攻打金军驻守的城池,矢石交射之际,忽然有位女子在城下大叫:“我是妓女张凤奴,由许州被俘到这里,元军就要退了,希望你们努力坚守,不要受他们的欺骗。”说完,投进护城河中死去。朝廷派人骑快马到西门祭祀了她。

  正大天兴之间,妇人有节义的为数不是太多,凤奴的事别史也收录了,大概是想激励妇女吧!

  刘兰卿

  《清代声色志》:郭子美的小妾刘氏,字兰卿,本为扬州良家女子,因遭战乱,流落到妓院,并不是诚心想依卖笑为生。

  子美到海上游玩,见了兰卿很喜欢她。兰卿力求脱离娼籍,子美便赎出她来,作了小妾。时年仅十五岁。

  光绪五年,子美奉命到朝中觐见皇帝,不久又赴直隶任提督。上任时,子美携兰卿同赴古北口。因国事繁多,子美过于劳累,竟暴病而亡。兰卿极度伤心,吞服了鸦片为子美殉难。

  听说此事的人莫不悲伤。

  阿芸

  《清代声色志》:阿芸是苏州梨园的演唱女子,后来被超勇公海兰察宠幸专房。超勇公性情粗暴急躁,又放纵于自己的嗜好欲望。为此,阿芸经常委婉地陈说劝谏,对超勇公多有保全。超勇公的儿子安禄也很不检点,阿芸也能劝说抑制他。超勇公死后,阿芸没有哭哭泣泣,而是耐心地规劝安禄说:“功臣家的子孙不容易有所作为,富贵人家的门户不容易守得祝”以鼓励安禄自强自新,安禄听了非常感动。但想不到那天夜里阿芸投环自尽了。

  安禄有个女儿,未婚守节,曾受到特别的表彰,而阿芸规劝超勇公父子和守节殉情的事,却被埋没没有流传下来,实在令人惋惜啊!

  古今情海

  第二部

  (民国)曹绣君著

  卷六 情中义

  吾知丧吾妻而已

  《宋史。刘庭式传》:刘庭式参加科举考试前,曾商量娶同村的一位姑娘,但还没有纳聘礼。不久,刘庭式考中了进士,可是姑娘却因患病眼睛失明了。姑娘家以种地为业,生活十分贫困,他们见庭式进士及第,而自己家的姑娘又成了瞎子,觉得配不上庭式,就不敢再提这门亲事。姑娘还有个妹妹,没有许配人家,于是便有人给庭式出主意,让他娶妹妹。庭式笑着说:“我的心已经交给姑娘了,怎么能辜负我当初的心意呢!

  “最终还是娶了她。婚后,两人感情非常好,庭式对她照顾得也十分周到。但好景不长,盲妻生了几个孩子后,不幸病故。

  庭式悲伤不已,过了好几年也不肯再娶。苏轼问他说:“哀生于爱,爱生于色,现在你爱从哪里生,哀又从哪里出呢?”庭式说:“我只知道我的妻子死了,我悲伤;我如果因色而生爱,因爱而生哀,那么,色衰爱弛,我也就不会再爱了。照你这样说的话,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倚着门槛给人丢媚眼,送秋波的,都可以作老婆了。”苏轼深为他的言辞所打动。

  娶盲女

  《厚德录》:吕君,是华阴人。考进士前,聘求了同村的一位姑娘。考中进士后,姑娘家对他说:“我女儿本来什么病也没有,你聘她以后,她才双目失明,现在你要是胆敢休了她,别怨我们不客气!”吕君说:“既然是我聘求她以后才失明的,而你们又没欺骗我,我又有什么理由要辞婚呢!”于是,就娶了盲女。婚后,他们生了五个男孩,长大后都中了进士,其中一人还做了丞相。

  不愿屈法申思

  《隋书。兰陵公主传》:公主,字阿五,是高祖隋文帝的第五个女儿,招河东柳述为驸马。

  当初,晋王杨广想把公主许配给他的宠妃的弟弟萧场,高祖表示赞同。但不久,高祖又改变了主意,让公主嫁给了柳述。

  杨广为此很不痛快,等到柳述受到高祖的重用后,杨广更为恼火。

  仁寿四年(公元印年),杨广杀死了他的皇父,作了皇帝,即隋炀帝,便把柳述贬到岭南,并下令让公主与柳述断绝关系,改嫁他人。公主拒绝接受他的命令,发誓死也不从,也不再去朝拜他。随后,又上奏章请求将她的公主名号免除,与柳述同到岭南。隋炀帝见了奏章大怒,说:“天下难道再没男人了吗?

  为什么非得要同柳述一道流放到岭南?“公主说:”皇父把我嫁给柳家,现在他有罪,我应当同他一块受惩罚。不愿让陛下因我的关系改变法律。“炀帝不同意,公主忧愤而死。时年三十二岁。临终时,她又上书给炀帝,说要效法古人忠贞不渝,活着的时候既然不能跟丈夫同到岭南,死的时候请求和柳氏葬在一块。炀帝看完她的奏书,非常生气。公主死时,他一个眼泪也没掉,竟把她葬在洪渎川,随葬晶也很保朝廷内外的人都为公主感到悲伤。

  吾先请君死

  《宋史。赵卯发传》:卯发,字汉卿,为池州通判。大军渡江时,池州太守王起宗弃官丢城逃跑,卯发便代理州太守,总理一州大事,率兵防守。卯发设宴邀请亲友们来诀别。他对妻子说:“池州城要守不住了,我是朝廷大臣,要与城池共存亡,不能弃城而去,你先跟其他亲朋好友先走。”他的妻子雍氏说:“您是朝廷的大臣,我是大臣的妻子;您为忠臣,难道我就不能为忠臣的妻子吗?”卯发笑着说:“你的决心固然好,但这不是妇人女子所能做的事,你还是走吧!”雍氏说:“要是那样的话,我请求在你的前面死去。”卯发劝阻了她。

  第二天,卯发将他的财产都散发给亲戚仆婢,然后把他们都送走了。二月的一天,兵临城下。卯发早晨起来在书桌上写了这样几个字:“吾不可叛,城不可降;夫妻同死,节义成双。”又作诗与兄弟诀别。事情都安排好后,便与妻子穿戴整齐,上吊从容而死。

  宁彼负儿儿不负彼

  《旌德县志》:朱氏,名壁枝,许聘给任生。任生聘求她之后,没有与她结婚,倒先纳了个小妾。壁枝的父亲朱翁很生气地说:“我的女儿怎么能嫁给这样的人呢!”于是,便想与任家解除婚约。但是,壁枝不同意,她剪断头发立誓:“非任生不嫁!”朱翁无奈,只好随她的便了。壁枝嫁到任家刚三天,小妾就生了个儿子。壁枝说:“她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竟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婚后不到两年,任生病故了,朱翁前去吊唁,并劝女儿说:“任生亏欠你的够多了,你该善自保重,哪儿不能容你,干吗一定要死守在这儿?”壁枝说:“宁愿他亏欠我,我不能亏欠他。”朱翁一听,更为生气,骂道:“傻女子,为轻薄儿耽误自己一辈子。”于是,就强逼着她回家。

  壁枝找了个借口躲藏起来不跟父亲回去。朱翁只好很伤心地走了。

  自此以后,壁枝勤劳操持家事,将小妾所生的孩子抚养成人。郡守把她的事迹上报朝廷,可是没等下达表彰她的诏令,她就去世了。

  吾夫瘦小不可食

  《元史。李仲义妻刘氏传》:刘氏,名翠哥,房山人。元顺帝至正二十年,房山县闹饥荒,平章刘哈刺不花的部队没有粮吃,便把李仲义抓住,想煮他吃肉。仲义的弟弟马儿知道后,跑着去告诉了刘氏。刘氏一听,心急如焚,疯了一样跑到军营,去救仲义。她跪在地上,哭着哀求士兵说:“你们抓的这个人是我的丈夫,希望你们可怜可怜我们,放他一条活路。我家现在还有一坛子酱,一斗五升米,藏在地窖中,可以挖出来给你们吃,来替代我的丈夫。”士兵不干。刘氏又说:“我的丈夫又瘦又小,没多少肉可以吃,我听说又黑又胖的女人肉香,我又黑又胖,你们可以把我煮了,替下我的丈夫。”那些士兵便放了她的丈夫,把她煮了吃肉。听说这件事的人都为她悲伤。

  杜十娘再世

  《枣林杂俎》:明神宗万历乙卯年,楚地有位官吏到姑苏游玩。在姑苏,他结识了妓女陈氏,两人一见倾心。于是,便终日斯守在一块,难舍难分。日久天长,官吏的钱囊为陈氏花空了,鸨母开始讨厌他,最后竟下了逐客令。陈氏舍不得他走,把他私自留下,又托病不接客,而四处活动让镇里的富户借钱给某官。几经周折,陈氏终于脱离了妓籍,嫁给了某官。

  陈氏为妓多年,私房钱不少,随某官回楚地时,她把那些钱全带上了,想同某官好好过日子。归楚后不久,某官要到吏部去等候选派,陈氏不愿自己留在楚地,便同丈夫一起赴京城。

  走到鄱阳湖时,同船的一个徽州客人见陈氏容颜俊美,便答应给某官一千两银子来买陈氏。某官禁不住金钱的诱惑,竟答应了。随后,他把这件事告诉了陈氏。陈氏听后,叹了口气说:“你的家底太薄,再添一千两银子也可以。”第二天,徽州客人送来了一千两银子,陈氏便与某官辞别,登上了徽州人的船。

  等某官的船走远后,陈氏拍着胸膛悔恨感叹,遂投水自荆第二年,某官返回楚地时,又路过鄱阳湖,不禁良心发现,酹酒祭祀陈氏。还没等祭祀完毕,狂风大作,某官的船顷刻间沉人湖底。

  富不易妻

  《隋唐嘉话》:唐太宗曾对尉迟恭说:“我想把女儿嫁给你,怎么样?”迟恭谢绝道:“我的妻子虽然出身卑贱,长得也不漂亮,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夫妻情分。古人云:”富不易妻,仁也‘。我心里很仰慕古人的这种节操,希望陛下您不要给我这种恩赐。“说完,便磕头道谢推辞。太宗对尉迟恭这种”富不易妻“的品行极为赞赏,遂不再提赐亲的事。

  为地下相见之证

  《襄阳府志》:陈光化,是秀才孔世熙的妻子。婚后第二年,生了儿子永清。孩子尚在襁褓中,世熙就患了重玻弥留之际,他拉着光化的手说:“我不行了,我死之后,你可以找个好人家改嫁,我不恨你。”光化听了丈夫的话,放声大哭,拿起一把剪刀,剪下一缕头发系在丈夫的胳膊上说:“这缕头发就是我们地下相见的凭证。”

  世熙死后,孔家更为贫穷。光化服丧期满后,父兄都劝她再嫁,光化不同意,竟发誓不再登父兄家的门。父兄无奈,只好让她自己看着办。自此以后,光化辛勤劳作,纺织刺绣来挣钱养活公婆。永清稍大些后,她又为孩子请来老师教他功课。

  公公死后,她继续侍奉后婆母,以孝顺闻名远近。

  寒香晚翠

  《嘉兴府志》:高氏,名寒香;李氏,名晚翠,都是海盐人张宁的姬妾,年龄都在十四五岁。她们相继嫁给张宁后不到三年,张宁便患了重玻临终前,张宁嘱咐他妻子所生的儿子:“我死了之后,让寒香和晚翠改嫁,别留她们为我守节

  。”说完,便去世了。服丧期满后,张宁的妻子刘氏让寒香和晚翠脱去孝服,把张宁的遗嘱告诉了她们。两人一听,放声痛哭。哀求刘氏说:“我们承受主人的恩典多年,只恨自己不能殉他而去,哪里敢有二心呢!请您让我们留在这里服事您。”说着,两人便用剪刀剪掉了头发,以表示不再嫁的决心。刘氏见两人决心已定,也就不再勉强。随后,寒香与晚翠便搬到同楼去住,三十九年,家人罕见其面。

  张宁向来不会治理家业,死后,家道更为衰落,寒香、晚翠终日粗茶淡饭,但她们觉得胜似美味佳肴。嘉靖中期,皇帝下诏为她们建了贞节牌坊。张宁有个女儿,名叫恒清,嫁给了海宁卫指挥姚麟,也早寡。但她也同寒香、晚翠一样忠贞守节。

  忠义乃在平康

  《枣林杂俎》:某妓,在苏州享有艳名。当乙酉年国家发生变故时,她对那些与她要好的客人谈及自己想殉国难的事,客人们都讥笑她。

  中秋之夜,她租了一艘船,邀请客人们泛游太湖,观赏明月。此时,皎月当空,客人们聚集在船头畅饮。某妓看着水中的圆月倒影,忽然感叹起来。遂放下酒杯,纵身跳入深流处,众人相救不及,她溺水而死。

  行将取信于地下耳

  《临汾县志》:刘氏,是襄陵人,她的父亲刘巅,为兵马指挥。刘氏生性贞静柔淑,嫁给解琮为妻。婚后没几年,解琮便身染重病,病逝前,他拉着刘氏的手说:“你要好好为我抚养幼年的孩子。我知道你对我不会有贰心,但我见世上的女人,在夫妻恩爱之时,感恩不尽,在永诀之日,哀伤不止,莫不指天发誓,决不贰嫁。但等到恩减衰亡,便都变了心。我怎能保证你不这样呢?”刘氏哭着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今天我说什么也没用,等你死后你就会相信我的言行了。”

  解琮二十九岁病故,刘氏与他同年。解琮死后,刘氏坚贞守节,孝养生病的公公,与解琮在世时毫无二致。她还精心抚育遗孤,使他们都成家立业。

  卧冰不死

  《元史。烈女传》:张氏,是济南邹平人,十八岁时,嫁给同乡人李伍。婚后,李伍与侄子李零应征去戍守福宁。到福宁后不久,李伍便死去了。张氏独自在家侍奉公婆父母。公婆身体不好,常年闹病,张氏四次割下大腿肉熬汁为公婆治疗。

  公婆父母相继病故后,张氏倾家荡产为他们操办丧事,礼节极为周到。丧事办完后,张氏叹息道:“我的丈夫死在数千里之外,但我不能把他的遗骨运回故乡安葬,是因为我公婆父母尚在,我脱不开身。如今,我的公婆父母都离开了人世,而我那丈夫的遗骸还远在异乡,假使我不在了,也就算了;我现在还活着,怎么敢吝惜自己的生命而不管他呢?”于是,她便躺在冰上发誓说:“老天爷若是允许我去取丈夫的遗骨,那么虽然是冰天雪地,我也不会死去。”她在冰上躺了一个月后,果真没死。村里的人都觉得很奇怪,便纷纷为她捐款,又在她的衣襟上写下了这件事,然后送她启程。她走了四十四天,历尽千辛万苦,来到了福宁。当她见到她的侄子李零时,便询问丈夫的掩埋地。李零领她去一看,只见野草丛生,没法辨识。张氏伏在地上放声痛哭,忽然,他丈夫从山上走了下来,言语行动与活着的时候没有什么两样。他见了张氏,悲伤地向她诉说离别相思之苦,死时的哀痛,并告诉她尸骨所在处。张氏按照他指示的地方去挖,果然挖到了遗骨。张氏仍怕搞错,便拿着骨头祷告说:“你真是我丈夫的遗骨吗?如果是的话,我把你放在口里,你就当凉如冰雪,粘如胶液。”一试,还真的是这样。

  福宁的守官听说这事后,认为张氏侠义,便上报丞相府,让李零陪同张氏护送李伍的遗骨返回故乡,并送给张氏一笔安葬费。随后,又赐予匾额表彰张氏的贞节侠义。

  佛奴皈佛

  《辍耕录》:汪佛奴,是位歌妓。她姿色秀美,歌喉清丽,深得一些王侯公子青睐。嘉兴的富户濮乐闲,早已倾慕于她,便拿出一千两银子娶她为妾。

  一天,濮家庭院的桂花盛开,濮乐闲让人在桂花树下摆上酒席,与佛奴对饮。闻着桂花的清香,乐闲感慨万端,不禁潸然泪下。佛奴问他为什么落泪,乐闲说:“我年老了,不能在世上逗留多久,你应该好自为之。”佛奴见丈夫说得凄怆,也垂下泪来,并发誓决不会再有贰心,濮家的人都不相信她的话。

  不久,乐闲一命呜呼,佛奴削发离家,独居尼寺,深藏简出,操行洁白,以终其身。

  彼此誓不再嫁

  《摭青杂说》:宋高宗建炎四年(公元年),建州(今福建建瓯)的范汝为,因饥荒聚众造反,人数达十几万。由于当时边境战事不断,南宋官府也无暇顾及他们,于是,他们的声势越来越大。

  第二年春天,关西的吕忠翊携带家眷到福州监税官,途经建州时,他的女儿被范汝为的部下范希周劫掠而去。这范希周本来是个读书人,与范汝为有同宗关系,年纪在二十五六岁,还没婚娶。希周见吕女颜色清丽,性情柔和,知道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子,便打算娶她做妻子。于是选择了黄道吉日,集合族人,祷告祖先,按礼节册封她为正室。就在这一年的冬天,朝廷委派韩世忠率领军队来镇压范汝为。吕女对希周说:“我听说贞女不事二夫,你既然已经祷告祖先与我成婚,那我就是你家的媳妇。现在孤城危逼,其势必破。你是范汝为的亲党,恐怕逃脱不掉,我不忍心看着你被人杀死。”说着,拿起刀就想自杀。希周赶忙夺下了她的刀,劝她说:“我跟范汝为造反,并不是出于本心,但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死了也没有什么。而你是官宦之女,被掠劫到这里,这是很不幸的。韩大将军及其部下都是北方人,你们既是同乡,又言语相通,彼此有连带关系,他们不会把你杀死的。”吕氏说:“要是真能像你说的那样,我也终身不再嫁人。如果被官军抓住,我决不受辱,以死保全自己的贞节 。”希周说:“我万一漏网,也终身不娶,以报答你今天对我的忠心。”

  先前,吕监税官与韩世忠有来往;这次韩世忠路过福州,便提升他为提辖官,与他一起来到了建州。十几天的工夫,建州城就被攻破了,希周不知去向。吕女见形势危急,便逃到一个破屋里想自荆正好吕提辖官到那一带巡视,见有个女子在上吊,便让人把她解了下来。仔细一看,竟是自己的女儿。吕女被解救下来后,好久才苏醒。父女相见,悲喜交集。吕女把被掠后发生的事情告诉了父亲。事已至此,提辖官也无可奈何。

  平定了建州叛乱之后,吕提辖官便携带女儿随韩世忠回到了临安。提辖想让女儿改嫁,女儿不同意。提辖骂道:“你还眷恋那个叛贼吗?”吕女说:“他名义上是贼,实际上是个君子,只是被范汝为所逼,不得已跟着闹腾。他在那团伙中常给人方便,如果有天理的话,他肯定不会死。现在我奉守妇道在家,会侍候得你二老高兴,干吗非要让我再嫁?”

  绍兴十二年(公元年》,吕忠翊调任封州将领。一天,广州使臣贺承信送公牒到将领司,忠翊把他请到家里的客厅交谈。承信走后,吕女问父亲:“刚才来的那个人是谁?”父亲回答:“是广州的使臣。”吕女说:“我看他的言谈举止特别像建州的范希周。”父亲笑着说:“别瞎说,人家姓贺,与范希周毫无关系。”听了父亲的话,吕女默然不语,以为真的认错了人。事过半年,贺承信因事又来到将领司,忠翊设宴请他饮酒,席间,忠翊问起他的籍贯出身。贺承信面带羞色回答说:“我是建州人,本姓范,宗人范汝为聚众造反,我也掺和了进去。后来,官军来讨伐,攻陷城池后,举黄旗招安,我害怕受范汝为牵连被杀死,便自称姓贺,出来投降。投降后,被分在岳承宣将军的部下。待攻讨杨么时,因我是南方人,熟识水性,将军就常让我作先锋,我也十分卖力,屡立战功,为此深受将军赏识。平定杨么后,将军先任命我为和州指使,接着又让我担任广州指使。”忠翊一听,知道贺承信就是他的女婿范希周,便又问道:“你的夫人贵姓,是初娶还是再娶的?”范希周哭着说:“我在范汝为的部下时,抢了一个官员的女儿为妻。那年冬天,建州城被攻陷时,我们夫妻各自分散逃走,并且约好,如果能活在世上,彼此不再嫁娶。这以后,我又在信州寻见了老母,但不曾再娶。现在,只有我们母子两人和一个做饭的小妾。”说完,悲泣失声。忠翊听丁这番话,也感动得流下了泪水,便把他领到内厅见吕女。夫妻久别重逢,抱头痛哭,忠翊让他在家中住了几天。希周在封州的事情办完后,忠翊就让女儿随希周回到了广州。一年后,忠翊任职期满,也绕道来广州小住,待希周任满后,一家人同回临安去了。

  臣殉君妻殉夫

  《元史。郑玉传》:郑玉,字子美,翕县人。明朝军队攻占徽州时,他被囚禁。在狱中,亲戚朋友带着好吃的东西去探望他,他满不在乎,从容地大吃大喝,并和探望他的人说:“我必死无疑。”他的妻子听说后,让人转告他:“你如果被杀,我也跟你去!”郑玉听了这话,回答妻子说:“你若是真能跟我去,我死而无憾了。”第二天,他穿好衣服,戴好帽子,朝北拜了两拜,自缢而死。

  奴非碌碌市门女也

  李绍闻《云间杂志》:杨玉山,是松州的商人,他特别喜欢小妓女,还积攒了几十块手帕,用这些手帕做了个床帐,称为“百喜帐”。南京有个妓女,名叫张小三,稚齿雅容,不肯做人家的小妾,她声称:如果能娶我做妻子,我才能进他的家门。后来,杨玉山因事去南京,听说了张小三的大名,便去恳求她,花了几十两银子,小三才同意跟他成婚。一个月后,杨玉山邀请小三跟他一道回家,小三说:“我已经发过誓了,不做你的妻子,我怎能跟你回去。”杨玉山知道妻子嫉妒,不敢答应小三的要求,便约好半年见一次面。

  杨玉山走后,小三守志不渝,父母对她也无可奈何,便三番五次给杨玉山捎信。玉山为她的诚心所感动,每年都来四五次,每次都住十几天,赠给小三的财物数以万计,来来往往就跟回家一样。

  久而久之,玉山的钱财越耗越少,二十年后,田产为之一空。家中男孩无钱聘娶,女孩无钱嫁人,而且日常费用也朝不保夕。妻子天天埋怨,玉山因此郁郁不欢,终日长嘘短叹,暗自流泪。不久,双目失明。由此以来,连续多年也没办法去小三那儿。小三觉得奇怪,怎么这么久也不来一趟,便派人去打听,这才知道,玉山眼睛看不见了。小三听到这一消息,二话没说,登船直奔杨家。进屋后先拜见玉山的妻子,然后捧着玉山的头悲痛地说:“您家贫困,都是因我造成的,我当为您娶儿媳嫁闺女,希望您别伤心。”于是便拿出以往玉山赠给她的珠玉宝物,作为玉山两个女儿的嫁妆费用,把她们嫁了出去;接着又出钱为玉山的两个儿子聘娶了媳妇,让他们成了家。并留在杨家侍奉玉山。一年后,玉山终于郁郁而死。小三卖掉首饰来为他办丧事,并留下守灵。杨妻很怜悯她,对她说:“你那院里衣食丰足,干吗在这里受穷,跟我同辛苦?你还是离开这儿吧!”小三谢道:“我并不是那种平庸无能的妓女,少年时就曾发誓不受他人污辱,与夫君交往二十年,名虽风尘女,实则是杨氏的偏房。况且,夫君为我而死,我怎能忍心背弃他呢!我希望您能让我留下,在您的身旁为您烧饭缝衣,这样,即使我死了,也决不后悔。”杨妻见她意志坚定,也就不再勉强她。听到这事的人都惊叹诧异。玉山的丧期满后,小三的父母追到了松州,强迫她回家,小三不听,父母便告到官府,官府下令逮捕她,小三不得已,哭着向玉山的灵柩告别。可是回去之后,拒不见任何一位男子,后来,在她与杨玉山住过的房子里死去。

  不愧香名

  《随隐漫录》:韩香,是南徐的娼妓,色艺绝佳,名冠一时。与大将叶氏儿子相好,两人海誓山盟,要终身相守。韩香为此闭门谢客,不接待外人。叶大将军知道后,极为愤怒,便传令有关部门,集合官兵于射箭场,射中的把韩香赏给他。一位老兵得了第一,叶将军便让韩香嫁给了他。大家都以为韩香肯定会又哭又闹,岂料韩香很高兴地同他一起走了。到了老兵的家,韩香对他说:“夫妻结合要有一定的礼节,你去买只羊打些酒,把亲朋故友召来,我们举行个仪式。”客人请来后,韩香摆上了酒肉佳肴,让大家痛饮。酒过数巡,韩香将自己所带的金银绸缎奉献给宾客们。尔后,韩香对大家说:“大家慢慢喝,我换件衣服就出来。”说着,走进了卧室。酒席快要散了,韩香还没出来,大家都觉得奇怪,便催老兵进去看看,老兵一走进卧室,便大嚎起来,原来,韩香自杀了。

  燕子楼

  《长庆集》:尚书张建封是徐州人,他有个爱妾叫关盻盻.

  盻盻能歌善舞,雅善文词。

  尚书在彭城的府第中有幢燕子楼,在这里,他与盻盻度过了甜蜜的岁月。尚书死后,盻盻怀念着旧日情分,誓不改嫁,在这幢楼里住了十多年。她曾写过许多诗篇,其中有这样三首:其一云:楼上残灯伴晓霜,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地角天涯未是长。

  其二云:

  适看鸿雁岳阳回,又睹玄禽逼社来。

  瑶瑟玉箫无意绪,任从蛛网任从灰。

  其三云:

  燕子楼中思悄然,北邙松柏锁愁烟。

  自埋剑履歌尘绝,红袖香消二十年。

  我(即白居易》喜欢她的这几首诗;唱和道:满窗明月满帘霜,被冷香消拂卧床。

  燕子楼中更漏水,秋宵只为一人长。

  今春有客洛阳回,曾到尚书墓上来。

  见说白杨堪作柱,争教红粉不成灰。

  锦带罗衫色似烟,几回欲着即潸然。

  自从不舞霓裳曲,叠在空箱十二年。

  最后我还赠给她一首绝句,婉言讽谕道:黄金不惜买蛾眉,捡得如花四五枝。

  歌舞教成心力尽,一朝身去不相随。

  盻盻见了我的诗,反复读了多遍,知道我是在说她不能以死相殉,便流着眼泪说:“自从尚书去世后,我终日忧愁,并非不想殉死,只怕后人误以为尚书好色,所以才有为他殉死的小妾,这岂不是玷污了他的名声吗?出于这种考虑我才苟且偷生到今日。”为了表白她的心迹,她也作了一首诗唱和我的绝句。诗云:自守空房敛恨骨,形同春后牡丹枝。

  舍人不会深入意,讶道泉台不去随。

  和了我的绝句后,她更为郁郁不欢,十天之后,绝食而死。

  奈何累新妇

  《明外史。烈女传》:王氏女,是昆山人,太仆王卿宇的孙女,秀才王述的女儿,许嫁给侍郎顾章志的孙子顾同吉。订婚后不久,同吉便染病身亡。王女听到讣闻,就摘掉首饰,脱去平日里穿的衣服,换上了白布孝服,然后来到父母面前,不说话也不哭,但父母看出她是要他们派车赶快送她去奔丧。父母很不希望她这样做,可是,他们知道女儿的脾气,决定了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于是,便让媒婆去告诉同吉的父亲绍芾。同吉的父母听说未婚儿媳要来,忙打扫房屋庭院,等候她的到来。

  王女来到顾家,直奔灵柩而去,扶着灵柩放声大哭。尔后,又去拜见同吉的父母,流露出殉死之意。同吉的母亲李氏含着眼泪劝她说:“我儿子不幸早亡,怎么能连累你这新媳妇呢?”

  王女听她称呼自己为新媳妇,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便请求让她留在顾家尽儿媳之责。

  王女留在顾家后,每天早晚都要到同吉的灵柩前跪着祭典,极尽哀礼。她还十分孝敬公婆,侍候他们的饮食起居。她自己住在一间屋子里,不愿会见任何人,就是她的父母派女仆来探望她,她也一概谢绝说:“我不见顾家门外之人。”后来,婆母李氏患病,她殷勤服侍,十天十夜也没休息。一天,王女又在为婆母熬药,可她来来往往了多次,好像在做什么事。婢女们偷偷地察看,也没看出她在干什么。王女为婆母熬好了药,伺候婆母喝下去后,就又忙其他事去了。婆母喝了这碑药,便睡着了。等她醒来时,觉得浑身舒坦了好多。赶快叫来王女问道:“刚才你给我喝得是什么药,使我的病这么快就好了?”

  说着,便想拉着王女的手表示感激。王女见婆母想拉她的手,急忙把手放在背后,好像不情愿伸出来。婆母觉得很奇怪,就从床上坐起,拉过她的手一看,原来她的手指被她自己砍断了一节,放在药锅里煮了。婢女们很吃惊地上前说:“我们早就觉得有点不大对劲,果真是这样。”李氏叹息着说:“我原以为上天夺走了我的儿子,我老了没有了依靠。今天儿媳不惜肢体来为我治病,这不比有儿子还好吗?”说完,感动得流了好久的泪。远近的人都称王女贞孝节烈。

  卿犹处女也

  《广东通志》:黄氏,是秦建义的妻子,秀才黄仲的女儿。

  她天性温柔娴淑,通情达理。十五六岁时,许配给秦建义。因秦建义患有肺病,她的两位兄长与母亲谋划说:“秦家乘儿子有病来娶亲,不能答应他们,万一秦建义有个三长两短,那怎么办!”母亲认为两个儿子的话有道理。于是,当婚期来到秦家来迎亲时,母亲坚决不同意。黄仲不知如何是好,便让侄女们去询问黄氏的意见。黄氏哭着对姐妹们说:“做女儿的希望永远不离开父母,怎么忍心说出伤父母心的话呢!但是,既然已经许嫁给秦生,就没有必要再考虑了。”于是,登上了迎亲的轿子,嫁到了秦家。过门后,她恪守妇道,亲自为建义熬药喂饭,毫不懈怠,一直侍候了四十多天。尽管黄氏精心照料,但建义的病还是没有好转。临终前,他拉着黄氏的手诀别说:“你虽然名义上是我的妻子,但你还是处女,你千万不要固执,有合适的人家再寻一个靠山。”黄氏听了丈夫的话,痛哭失声,以死自誓。建义于是咽了气。黄氏为他披麻戴孝,守灵悲哭,以致骨瘦如柴。几年后,母亲劝她改嫁,黄氏不答应,多次想上吊自尽,幸亏发现及时,才捡了条性命。建义没有什么遗产,黄氏的生活很贫困,父亲常接济给她点衣服粮食,作为她日常费用及祭祀用品。黄氏六十三岁时死去,死时盘腿而坐。

  论义不论情

  《长兴县志》:周氏女,许配给姚光裕为妻,还没等成亲,光裕便夭折了。周女听到凶信,痛不欲生。父母劝她说:“你还不认识他,你没有必要为他死去活来,恪守贞节 。”周女不听,以头抢地哭着说:“我是论义不论情,既然我已许聘给他,我就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说着,便想寻死。父母考虑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就派媒人去和姚家商量,让女儿去姚家,成全她。临走的那天,亲戚们都身穿白衣为她送行。

  哭声震天动地,周女神色坦然地上车走了。到了姚家,她作了一篇悼念亡夫的文章,言词极为哀伤,读之令人心碎。自此以后,她便居住在高墙深院里,就是她的父母也很难见到她。在她的斗室中,祀奉着两个木主,一是祭祀姚光裕的亡母,一是祭祀姚光裕。她粗茶淡饭十几年,而每次吃饭前,她都要先祭祀亡灵,自己再进食。甲午年的秋天,她拿出自己多年来纺织刺绣赚来的钱,把姚光裕厚葬在唐兴山。回来后,又请求族人为她立继承人,以接续光裕的香火。尔后,她说:“我的事都办好了。”说完,便悲痛地吐血而死。万历二十八年,朝廷表彰了她的贞行。

  破镜见志

  《海宁县志》:徐氏,是秀才查懋功的妻子。懋功死时,她刚十九岁,为了表明自己忠贞不渝,苦节终身的志向,她将铜镜劈为两半,一半放入懋功的灵柩中,一半自己珍藏。茅鹿的门坤听说此事后,作《半镜赞》来颂扬她。文章写道:嗟彼镜兮圆如月,半面照之光如缺。一以置于夫之怀,一以留为妇之玦,生同衾兮死同穴。千秋之下化作双龙剑兮,雌雄相随共超忽。呜呼,世之所谓婺宿之精兮,子载书之名不灭。

  这篇赞文是用韵文的形式写成,它的意思是说:“那面铜镜啊圆如月,用半个镜子来照光如缺。一半放在丈夫怀里,一半留为妻子珍藏,夫妻生时同盖一床被,死后同埋在一个墓穴。

  千年之后,双双化作双龙剑,雌雄相随一同奔向那深远的天界。

  哎呀,这就是世人所说的婺宿的精灵,我把它记载下来,让它的声名永不灭。“

  刘宪龙观察使也为此作了一首《破镜》诗,诗中说:君不见一声旅雁叫孤雏,带月飞来影自疏。

  又不见芜原城头返哺鸟,

  飞归提提鸣鸣鸣。

  人生节孝当如此,

  烈妇闻之泣不止。

  忆昔当年嫁与君,

  频望妆楼祝镜神。

  愿作松萝千岁古,

  与君双栖共一身。

  讵知变化不须臾,

  白日黄泉路忽殊。

  闭玉埋香宁复旦,

  夜台寂寞谁相愉。

  几番欲葬青邱草,

  回首高堂不敢道。

  无夫有妇应同死,

  有母无儿仗谁老。

  可怜此恨无人说,

  哭把菱花对君折。

  从今罢却黄金妆,

  寸心暗誓南楼月。

  为君养兮清温,

  为君守兮名节。

  宜将黄鹄故雄心,

  甘让柏舟之往烈。

  西方迦陵鸟

  陈继儒《杨幽妍别传》:杨幽妍,小字胜儿,生母名叫刘行一,在南院以貌美闻名。她早年落入妓院,便将幽妍过继给了陈氏,陈氏的姨母董四娘,带着幽妍来到了吴地的金阊。幽妍到了金阊,便开始学习吴语,没多久,她的吴歌就唱得很地道了。四娘曾笑着对人夸奖幽妍说:“这孩子才八岁,像个小燕新莺,稚嫩可爱,也不知将来谁家公子有福娶走她,为她效死力。”陈氏死后,将幽妍托付给杨老太扶养。杨老太对幽妍管教得很严,教她读书、刺绣、弹琴、下棋。幽妍极聪颖,点到即通,从不用人督促。幽妍处世谨慎,杨老太的儿子们都是些狡诈刁顽的子弟,他们常常嘲笑戏弄幽妍,但幽妍对他们总以冷面相迎。庚申年,杨老太带着幽妍到吴越避难,此时,幽妍已经十六岁了。她的身世使她很难嫁人,即使有心也难遇到合适的人。为此,她常常低首抚胸,哀叹命运不佳。

  一天,幽妍受朋友之邀,到秀林山屯云馆去参加一个宴会。

  席间,妓女们叽叽喳喳围坐在饭桌前,送媚眼,递秋波,乱得一塌糊涂。而幽妍却独自坐在床边,掠发掩袖,笑而不言。原来,她心中正在祈祷一件事:“我要是能与那位公子结为连理,这一生也就满足了。”幽妍期盼的公子,就是廉察使的公子张圣清。圣清才高笔隽,风度不凡。因他匆忙间被请而来,加上他应酬从容适度,所以谁也不知道他的真实身分。圣清外出时,常在他的车上船中带着一些书籍乐器,这些东西都交给小仆人安排,小仆人很善解人意,对圣清照顾得十分周到。加上她又会吹拉弹唱,很受圣清喜欢。圣清常对人说:“这是西方的迦陵鸟。”于是,就以“迦陵”称呼她。他们常到竹林花溪中吹奏新曲,而不喜欢逛妓院。圣清说:“妓女们与那些刁奴市侩奸商朋比为奸,互相逐利,我岂能让那些淫思邪行映射到我的心里。”可是见到幽妍后,却禁不住为她的纯情美貌所打动。

  两人眉目传情,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第二天,两人便在圣清泊船的地方幽会。时值盛暑,白天他们在树林中铺设枕席,晚上就把船摇到湖心小岛上。所住之处,茶烟萦绕,清酒慢酌,翠管朱弦,尽娱尽欢。幽妍感叹地说:“我十五岁以前,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风流之人,做过这样的风雅之事。”圣清也有同感:“世上没有闺中之秀能比得上胜儿的。”两人相见恨晚,终日缠绵,但彼此从来不说猥亵下流的言词。两人互相怜爱,互相敬重。幽妍动情地对圣清说:“从前我过秀州时,听见草庵里有老尼诵经的声音,曾突发出家为尼之意。只因身不由己而作罢。现在看你串珠缠臂,持戒精严,可称得上圣洁虔诚,我与你比起来真是相形见绌。如果我有幸十年不死,愿与你终生相伴奉事佛主。苍天可以作证。

  “圣清听了她的话,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七月间,圣清赴南京应试,幽妍把他送到青溪。自圣清走后,幽妍每日都在期盼着他的佳音。屈指算来,圣清也该归来了,但却杳无音讯。过了九九重阳,到了他们约定回去的日子,可是圣清还不回来,幽妍只好先渡江回去了。自此以后,低迷憔悴,积郁成疾,衣带渐宽,已瘦得皮包骨。王修微见过幽妍,回去对人说:“我平生不知相思病到底是什么样,也不认识张圣清是何许,人,今天看那杨家姑娘可真够可怜的,由此才知张郎能使她生病,而病人又愿为张郎而死。如果张圣清再不回来,她就要干枯成木乃伊了。”圣清听说幽妍为他病成那副样子,赶快派人带着药品去探视。幽妍打开药包,涕泪交流。杨老太见后,竟设法断绝两人的书信来往,以致彼此音讯不通。

  幽妍只好典卖首饰贿赂侍者,请桃叶渡的闵老先生代写书信,以表达自己的心意。自己则锁上屋门,拒绝会客,即使是王公贵族来求欢,幽妍也置之不理,逼急了,便拿起绳子举起刀以死相拒。杨老太恼怒益甚,失去人理,将幽妍打得死去活来。

  圣清听说之后,深为幽妍不作负心人的气节所感动,便请侠客徐内史居间调停,弹压悍妇,使她不得无故索要高价,迫害幽妍。随后,圣清便交纳聘礼,将幽妍娶进家门。婚后,圣清带她去叩拜公公,也就是廉察使大人。廉察使没有责备他们,只是说了些祝福的话,希望他们早生贵子。幽妍未进张家门时,就身患重病,现在病势更为沉重,但她还是强打精神薰香浣衣,裁纸砚墨。圣清手书唐人绝句百首教她,她都能诵读上口,还能略知其大意。每当读到断肠离魂之句,便掩卷流泪。真是一位令人疼爱的美人儿。幽妍自病后,便持珠念佛,每日手不离珠,口不离经。

  一天,幽妍忽然拿起镜子,一见自己的容貌,不觉拍案痛哭道:“胜儿薄命,就要完了。”又柔声细语地对圣清说:“请君自爱,千万不要为我过于伤心,以免招人笑话。我若九泉之下有知,来世当转为男子以酬报您。”又说:“我命在旦夕,住在大人的新宅里不吉祥,何不让我回到故居治疗!”春节将近,圣清辞别幽妍归家侍奉父母。圣清走后不久,幽妍的病情更加严重,弥留之际,侍儿问她有什么话要转告圣清,幽妍只是瞪目捶胸,但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此时为壬戌年腊月二十七日。圣清听到凶信,狂奔入城,边哭边为幽妍入殓,又请来僧人为她做佛事。圣清不吃荤腥食物达二十余天。随后,圣清在龙华里为幽妍选了块墓地,将她安葬在那儿。幽妍生前就发下誓愿,要终生祀奉佛主,圣清便在她的墓旁修建了一间茅屋,供奉如来佛主,为她还愿。圣清又让人为自己雕刻了一尊紫檀木的幽妍像,放在座边或带在身上。吃饭睡觉时都先祝祷,而每次祝祷时都泣不成声。他常哭着说:“我想采来不死之药,乞来返魂香,让幽妍死而复生。”这当然都办不到,他便又想用金子为她铸像,用丝线为她绣像,请来画工为她绘像。可是无论如何,他都不满意。他一直期望能有一位神仙道士能使死去的人重见天日,但他的愿望没能实现,不久自己也忧郁而死。

  汝岂人耶

  《情史类略》:叶某,是洞庭人,他到大梁经商,在那儿,迷恋上了一个名叫冯蝶翠的妓女。为了博得这位妓女的欢心,他罄尽钱囊,以致无衣无食,只好到人家为人推磨。

  一天,冯蝶翠骑驴路过叶某的主人家,见叶某正在街头晒麦子,冯蝶翠翻身下驴,走到一条小巷里,让驴夫把叶某叫到眼前。叶某觉得没脸见她,便推辞不来。后经驴夫一再劝说,才勉强低着脑袋走到蝶翠面前。蝶翠见他那衣帽不整的样子,十分伤心,哽咽着说:“您是为我才搞成这个样子的呀!”于是,拿出二百两白银,送给叶某说:“你用这些钱买一身衣服买点礼品,来拜见我的母亲。”叶某收了银两,按照蝶翠所说,买了衣服礼品,去拜见蝶翠的鸨母。鸨母见他衣帽整洁,像个有钱的公子,便很高兴地让他与蝶翠见面。两人久别重会,欢乐自不待言。叶某临走时,蝶翠私下里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并对他说:“你走吧,给你这点钱,自谋生路去吧!”叶某拿了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自打见了蝶翠以后,叶某心中总是郁郁不欢,便终日泡在酒馆里,没几天的工夫,蝶翠送给他的银两便消耗一空,只好又去为人家磨米。一年后,蝶翠又与他相遇,见他还是破衣烂衫,很生气,斥责他说:“你这还算个人吗?大丈夫不想好好干点事,却甘心在别人家的屋檐下苟且偷生!”随后,又把他叫到家里,送给他十镒银子,并对他说:“我已身无分文了,你如果还留在那里帮人推磨,我只好自缢而死,以断绝你的念头。”叶某为蝶翠的真情感动,发誓不辜负她的一片希望。便拿着蝶翠给的钱,买了一些布到陕西换了一批短衣,赚了两倍的钱。又贩药到扬州,获利数倍。经了三年商,挣了几千两金银。后来,他回到大梁,拿出一千两银子娶了冯蝶翠,两人白头偕老。

  感叹立孤宅难

  《武昌府志》:孙氏,是江夏的秀才郭惟一的妻子,她对公婆特别孝顺。天启辛酉年,惟一因父亲去世,悲伤过度而死亡。当时,孙氏才二十多岁,而且刚刚怀孕。她的大伯子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给她,作为惟一的继承人。孙氏说:“我现在已经怀孕,如果生了女孩,再立继承人也不晚。”大伯子见弟媳不同意,便派仆人化装成妇人潜入她家,去窥伺动静。又打算贿赂接生婆在孙氏分娩时杀了她们母子。还没等下手,便让家人抓获,于是供出了实情。自那以后,孙氏严加防范,以备不测。一个月后,孙氏的预产期到了,她谢绝了别人的帮助,关上门窗,决定自己分娩。孩子降生时,她自己咬断脐带,并把孩子包好,放到床上,然后便昏倒在床上。孙氏的姐姐知道妹妹要生孩子,便跑来探看,但怎么敲门也没有人开门,只听到婴儿的啼哭声,姐姐很焦急,就破门而人,一看,满地鲜血,妹妹躺在床上,毫无声息。姐姐忙让人拿来热水,给她喝了点,她才苏醒过来。醒后,孙氏给孩子取名为“炳”。

  孙氏生炳时,与孙氏同村的毛氏也恰巧分娩,但毛氏生的是女孩。孙氏的大伯子硬说他们两人互换了孩子,竟告到官府。

  负责办理此案的官吏见口说无凭,便验血辨真伪,结果证明那大伯子是诬告。惟一让他的大哥闹腾得几乎断了后,所以人们总是感到抚养遗孤太难。

  当初,孙氏有个庶出的小叔子郭金藩,他的生母不想抚养他,孙氏便代她抚养,终于将他抚养成人。郭炳也成了秀才。

  背夫不义

  《宁晋县志》:司氏,是明末孝廉段嘉谟的儿媳,秀才段履吉的妻子。十四岁时,她嫁给了履吉,婚后,她恭敬地侍奉寡婆母,克尽妇道,对丈夫也彬彬有礼。结婚的第五个年头,履吉到京城参加科举考试,不幸染病身亡。司氏闻听噩耗,悲绝仆地,滴水不进。后来,她考虑到寡婆母年事已高,两个女儿还小,而丈夫的遗骨又没运回,便强打精神照顾一家人的饮食起居。等到履吉灵柩运回后,段氏家族的人想霸占他的遗产,便谋划急速将履吉安葬,并让司氏改嫁。司氏知道他们的阴谋后,便骗他们说:“如果把履吉葬到野外,不便于去守墓,而且四时祭扫,妇人常出郊外也不合适,我想把他葬在房屋的旁边,早晚祭奠也顺便些。”族人听她这样一说,知道她守节的主意已定,便放弃了原来的打算。但仍不死心,又派媒婆去引诱她。司氏说:“背叛亡夫不义,抛弃寡婆不孝,舍掉二女不慈,我不忍心做这种不义不孝不慈之人。如果你们不能容纳我,我只有一死了之。”于是,族人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后来,司氏的婆母瘫痪在床,司氏侍奉药饵,扶起扶坐,昼夜不离左右。三年后,婆母病故,她卖掉家产,为婆母办丧事,并把婆母和丈夫的遗骨迁葬到祖坟地。司氏十九岁开始守寡,守节五十余年,七十岁时死去。

  就义盖愆

  钱泳《杂记》:刘王氏,是阳湖人,长得很漂亮。先嫁给某氏的儿子,十七岁就守了寡。守寡后,又嫁给刘氏,不到一年,刘氏又死了。其族人又想让她改嫁,刘王氏哭着说:“我嫁两次已经没脸见人了,怎么还能嫁三次呢!”于是,便上吊而死。此时,无为县人吴盘斋担任阳湖县令,他亲自查看了尸体,证明是被逼自杀,便将逼迫刘王氏改嫁的人绳之以法。王氏死得虽然很贞烈,但她是二婚妇,按例不能请求有关部门表彰她,于是,人们就在她的墓碑上刻了一首诗来纪念她。诗是这样写的:分钗劈凤已联年,就义何妨晚盖愆。

  鸠以换巢难择木,鹤经别调任更弦。

  也同豫让传千古,莫恨苏章有二天。

  究胜世间长乐老,几回生敬又生怜。

  弃将谁归

  《扬州府志》:洪钺,字廷武,如皋人。幼年时,与范存静的女儿订了婚。后来,范女身体瘫痪,卧床不起,连梳头洗脸都靠嫂子帮忙。存静见女儿病成那样,不愿连累洪家,便想退掉这门亲事。洪钺坚决不同意,他说:“姑娘虽然残废了,也是我的妻子,我要是遗弃了她,那她将嫁给谁呢?”于是,一再坚持要娶她。范家见此情形,也就高兴地同意了。

  洪范两家住得很近,范女结婚后,她的嫂子每天都来帮她梳头,梳好头再回去。两家和睦相处,很是安宁。第二年,范女生了个儿子,取名为瓛。分娩后才三天,范女的病突然好了,步履无恙。后来,连生了五个儿子。

  夫妇伦也病废命也

  《凤阳府志》:戚昂,他家的祖祖辈辈都靠种地吃饭,唯独他本人舞文弄墨,作了京卫经历。为官期间,为一位收纳钱粮的官吏平了反,替一名士卒消除了祸患。人们都认为他才识过人。戚昂的儿子戚杰,进士及第,为人有操守,而且很廉洁,执掌官吏任用的职位十二年,但父亲死后,他却付不起运送灵柩回故乡的费用。戚杰少年时,与花氏女订了婚,可是,还没等结婚,花女就失明了。戚杰考中了进土后,花女的父亲觉得女儿配不上他,就请求退婚。戚杰说:“夫妇,是不变的常道;病废,是命中注定的。我如果不娶她,那她怎么办呢?”于是,便娶了花女。

  白头花烛

  《秋灯丛话》:程启元是淮安人,他的父亲曾在京城做买卖,与刘某结为儿女亲家。后来,刘某到蒲州作太守,因事被免了职;而程某也因贸易不利,家道衰落,不久便病故。此时,启元年龄还小,等到他年龄稍大些,竟无从得到刘家消息。启元自幼饱读诗书,但时运不佳,屡试不中,便在家里教侄儿们识字。他矢志不娶,六十岁了还独身一人。

  再说刘女自从父亲被贬官后,家境一天坏似一天,不久,父亲便离世而去,她自己也只好寄居在天津尼姑庵,靠做针线活度日。在没出家之前,一些豪门贵族也多次登门求亲,她都一口回绝,一心等待启元。这一等就是几十年。在她五十九岁时,六十岁的启元才得知她的消息。启元赶到天津,将他们的情况上报了有关部门,请求让刘女还俗。天津令当即批准,让他们在政事堂举行了婚礼,并资助他们回乡的盘缠。两江制府欣羡这件事,上疏朝廷,请求表彰他们。他的奏章中有这样两句话:“订丝萝于黄口,谐花烛于白头。”意思是说他们自幼订婚,老了才结婚。朝廷见了他的奏章,批准了他的请求。

  莺莺燕燕

  《随隐漫录》:钱唐的范十郎有两个女儿,大的叫莺莺,小的叫燕燕,姐妹俩都是云间富户陆氏的小妾。莺莺早亡,燕燕和其他小妾一样,深受陆氏喜爱。后来,陆氏患病,家境衰落,所居的宅院全都卖掉了还债,只能栖身于守墓的房屋。小妾们见陆家一蹶不振,便纷纷各奔前程,只有燕燕不忍心离去,侍奉陆氏十多年。陆氏死后,她自卖自身为他安葬。

  汪怜怜

  《辍耕录》:汪怜怜,是湖州的艺妓,经历官涅古伯十分倾慕她。汪怜怜说:“您要是不嫌弃我出身卑贱,就以偏房待我,那种偷鸡摸狗的行为,我决不干。”涅古伯听了怜怜的话,便准备下彩礼,请了媒人,把她娶进了家门。

  三年后,涅古伯病逝,汪怜怜削发为尼姑,但一些公卿大夫常到尼姑庵去纠缠。怜怜见此情形,便故意身穿破衣,弄坏面容,来断绝这些人的念头。最后,死于尼姑庵。

  千万人中两人耳

  《辍耕录》:赵碧澜是吴兴人,为宋代宗室。青壮年时,家道颇丰;到年老时,家境不佳。他有二个小妾,正当风华年貌,碧澜觉得自己无力养活她们,便让人把她们送走了。但她们回家后,都不嫁人,常送来酒肉佳肴,表示自己亲切的情意。

  碧澜病重时,将一杯水倒在地上,表示覆水难收,并说:“请你们别再给我送东西了,从前,我割情忍爱让你们走,可是,你们却不忘我,常来常往,这只能增加我的烦恼。”第二天,两位小妾陪同父母一起来了,哭着求他说:“我们娘家每年可以提供费用来养活我们,希望您把我们留下,让我们终身当尼姑,来报答您的恩情。”赵碧澜见她们说得诚恳,便又把她们留了下来。

  后来,赵碧澜去世,两位小妾果然削发为尼。碧澜有个寡女,衣食无着,小妾们也资助她费用,让她衣食不缺。四明的黄伯成先生曾写诗赞道:感之以诚感必深,应之以真应必捷。

  真情一合了弗离,听我长歌碧澜妾:

  碧澜亦是诸王孙,世殊事异老且贫。

  少陵尚爱燕玉缓,况是当时真贵人。

  春衣典尽春寒峭,二妾朱颜正姝好。

  忍将罗带拆同心,懊恨浮生头白早。

  珠钿翠靥幸仅存,此时犹及嫁夫君。

  十二楼头燕子去,挥手不可留仙裙。

  去妾相悲两相约,既去犹烦送肴酌。

  主君讵忍覆弃之,见此翻令心绪恶。

  一心专天天得知,忍著主衣还事谁?

  遂携衾襆与俱来,后君死者当为尼。

  碧澜堂下双溪水,使客往来岂知此?

  不愿新欢恋旧恩,千万人中两人耳。

  杨爱爱

  苏子美《爱爱集》:爱爱,姓杨,本是钱塘一户娼妓家的女儿。性善歌舞,幼时学习胡琴,能通过它的声音熟悉它的曲调。十五岁那年的一天,她到西湖划船,采荷花,被金陵少年张逞看中,两人私逃到了京城。张逞家中资财雄厚,也通晓音律,于是,到了京城后,两人尽兴游玩。不论是皇帝常去的地方,还是人们罕至的道观,他们都驾车前往。京城雄伟的景观,没有不去的。他们在京城游逛了两年,张逞被父亲派人抓了回去。临行前,没来得及跟爱爱告辞,爱爱独自一人留在胡同里的客舍中等着他。

  爱爱所住的客舍与我家毗邻,我与她也有些来往。一天,有人传说张逞死了,我到她的住所慰问她,爱爱悲伤地哭泣道:“这一定是胡说八道,如果真是这样,我也不再嫁给他人。故乡道远,我也难能回去,就死在这里算了。”自此以后,她身穿素衣,不吃荤腥,每日呜咽啼哭不止,不再接触乐器。胡同里的妇人,想见见她,她关上房门不见。某些有权势的人倾慕她的美貌,想方设法要把她搞到手,但都白费心机。

  杨爱爱肤白如玉,身段婀娜,好像仙女下凡。张逞离开三年后,爱爱忧思成疾而死。她的小婢女锦儿,现在还活着。她保存的爱爱手绣的香囊等物,还都焕然一新。

  高义妇

  《浙江通志》:高氏,余姚烛湖人。当初,与同村的张生订了婚。不久,张生因病双目失明,张家派媒人对高家说:“我的儿子不幸失明,你的女儿改嫁吧!”高氏的父母想这样做,但高氏哭着说:“男女一样,随时都有祸福,我的命里注定要这样,道义上不该有贰心。今天我的未婚夫眼睛看不见了,我要是遗弃他,日后他因此而受冻挨饿,我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呢?”父母听女儿一说,觉得女儿的想法有道理,便让她嫁到张家。婚后,她精心照料丈夫,两人白头偕老。村里的父老很赞赏她的行为,称她为“义妇”。

  夫死我可再嫁乎

  《容城县志》:王璟的妻子李氏,很贤惠,对丈夫十分体贴关心。一天夜里,家中闯进了强盗,她怕伤害了丈夫,冒着被杀的危险冲了出来。强盗将她打晕。当她苏醒时,见强盗又要杀害她的丈夫,便伏在丈夫身上,愿意替他去死。强盗将她狠狠地打了一顿,鲜血流了满地。强盗走后,有人问她:“你为什么不怕被杀?”李氏说:“妇人活着,是因为有丈夫。我死了丈夫可以再娶,丈夫要是死了,我能再嫁吗?”乡里人都称赞她很贤良。

  女独不能代夫死乎

  《彰德府志》:杨氏,与王世昌订了婚。世昌的兄长世隆,因犯罪被抓进监狱,判了死刑。世昌考虑兄长是嫡长子,宗祀不能缺乏主持者,便请求替他赴刑。杨氏和父母商量说:“我生为王氏妇,死为王氏鬼,我的丈夫能替兄长去死,我难道不能替代丈夫吗?我愿意向朝廷申诉代丈夫死去。”父母虽然舍不得女儿,但见她志向已定,便不阻挠她,让她打点行装赴京陈述请求。主管官吏被她的行为所感动,免除她丈夫的死刑,并赐匾称她为“义妇”。

  岂有妻鬻其夫者

  《婺源县志》:吴氏,名娇,董村人。自幼端静寡言,不喜欢过分修饰打扮自己。长大后嫁给了平盈的方岳甫。这方岳甫不务正业,常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在一起,吴氏百般劝说他也不听。一天,岳甫又同那些无赖聚在一起饮酒,同席有个叫方八郎的,与岳甫有仇,便乘岳甫晚上归家时,勾结同伙方细学把他绑到一个荒凉的地方,将他弄死了,扔到桥下。第二天一早,吴氏惊闻丈夫被人打死,嚎哭着奔到出事地点。随后,便四处奔波呼官喊冤,请官府缉拿凶手。八郎家中富有,但也怕偿命抵罪,就拿出钱财贿赂上下官吏,又诱骗吴氏,让她停止喊冤。吴氏拒绝后,他便下毒手想害她。吴氏看穿了他的阴谋,身藏匕首防范,还随身携带着银筷子,防他下毒。因此,方八郎的目的始终不能得逞。吴氏决心已定,无论如何也要让方八郎抵命,不然,决不罢休。她曾到有关部门要求惩办凶手,主管者劝她说:“你含辛茹苦陈冤几十年,远近都知道你的节义,你的心大家都明白,你的丈夫也可以瞑目了。何不让八郎多给你点钱,你就不再追究,那多好?”吴氏号呼道:“天哪!世上有丈夫卖妻子的,但岂有妻子卖丈夫的?”主管者被问得无言以对。

  后来,吴氏因病死去,方八郎幸运地逃脱了法网。

  夫妻躬身刈获

  《扬州府志):李氏,是江都人,进士王玉藻的妻子,中丞李公植的女儿。李家本来居住在云中,后来迁居到扬州,李公植有九个儿子,其中有六个在朝中作官。李氏虽然生于豪门贵族,但从没有小姐的架子。自幼知书达理,明晓大义。嫁给王玉藻后,帮助他考中了进士,还以忠孝道义规劝丈夫。明朝末年,国家大乱,玉藻躬身行伍间,李氏典卖金银首饰交纳军费。她还鼓励丈夫说:“努力为国家效力,不要挂念家里。”

  等到玉藻回归故里,朝廷中任职的多是他的故交,他们常写信招他出来做官。玉藻不答应他们,李氏也不因家里贫困劝他去做官。他们有一顷地,夫妻亲自下田耕种,他们曾在自己的房门柱上题了一副对联:羊求谊洽蓬芽润,梁盂心谐杵臼香。

  人们莫不赞美李氏知义安贫,能支持丈夫成就志向。他们有个儿子,名叫方岐,也能遵循母训。

  劝夫置妾

  《宝应县志》:汤氏,是处士乔出尘的妻子,嫁给出尘三年没怀孕,她便劝丈夫纳妾。有人对她说:“你先等等,也许过两年就能生。”汤氏说:“我为乔氏妇,让乔氏无后,这是为乔氏的罪人,怎么可以呢!”出尘娶妾后,又多不孕;怀孕的,又生的是女孩。因此,出尘不断地更换小妾。当出尘纳妾时,汤氏为小妾买来首饰,做好被褥,还设宴招待宾客,请来喜乐班子,把婚礼办得十分隆重。几十年来,和言善语对待小妾。几经周折,小妾许氏终于生了个男孩,取名演。一家如获至宝,汤氏把他当作亲生儿子抚养。

  出尘四十八岁时,汤氏因病故去,汤演十一岁,日夜哭闹不止,舍不得他的嫡母。处士孙枝蔚和程邃写诗赞美她。汤氏死后,出尘想提高许氏的地位,扶她为正妻,让奴仆改变对她的称呼。许氏不同意,哭着说:“不敢忘大母(丈夫的正妻》。

  “由此可见,小妾们对她是如何感恩。

  碎罢婚书

  《海盐县志》:李云卿,是明代武官的长子;查氏,家中素受皇封,享受卿丈夫的俸禄,两家结为婚姻。后来,朝代改换,李云卿家衰败。查氏的父亲很后悔,便想解除婚约。他把李云卿骗到家,勒令他写休婚书。云卿无奈,只好听从他的安排。

  云卿离开查府后,查翁把他写的休婚书拿给夫人看,正打开读时,查氏在后面看见了,一把抢了过来,将它撕得粉碎。

  然后对父亲说:“缔结婚约时,是您作的主,怎么能因盛衰来改变婚姻呢?如果您一定要这样,我只有一死以谢李云卿!”

  父亲大怒,斥责道:“我为你的一生考虑,你却违抗我,我没你这个女儿。”于是,把她驱逐出家门。查氏哭着离开了家,来到李家。过了几天,母亲舍不得女儿,派婢女给她送去鱼肉。

  查氏不收,对婢女说:“既然决定作穷人家的媳妇,就当不怕吃苦,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于是,每天纺织刺绣挣钱来维持生活,毫无怨言。不久,查氏患病死去,云卿感念她的情义,终身不娶。

  吾夫获生万死无憾

  《休宁县志》:王氏,三槐里人,嫁给了西门的汪养粹。

  婚后,她十分孝顺公婆。丈夫养粹身患重病,她割下大腿肉熬汁喂丈夫。经她的精心照料,丈夫的病有了好转。时值盛暑,她腿部的刀口溃烂,因担心有臭味熏丈夫,便常常用热水浇洗。

  这样一来,腐烂得更加厉害,以致不可治疗。丈夫病好了,可是王氏却病得起不了床。她自知将不久于人世,便祷告上苍说:“我丈夫获得了新生,我虽死无憾,只是希望上天降福于我的父母丈夫。”不久,便病逝了,年仅二十八岁。县令赐匾表彰了她。

  天鉴女心

  《仙居县志》:林氏,是郡丞林应麒的女儿。临海县的钱偔听说她贤惠能干,便托媒人为儿子钱灼求婚。订婚后不久,钱灼竟患了肌肉萎缩症,四肢也不能动。钱偔怕误了林氏的前程,写信给林家,让应麒为女儿另择人家。应麒不忍心这样做,拖延了十几年。此时,林女已二十四岁了,而钱灼的病却不见好转。不久,钱偔调到襄阳作别驾;应麒贬为泰安判官。钱偔又给应麒写来一封信,催他让女儿改嫁。应麒把钱偔的信拿给他的儿子元挺看,让他告诉姐姐寻个好人家改嫁。林氏责备弟弟说:“你读了多年的书,怎么这么不懂道理?他订婚前没病,订婚后患病,这是我的命不好。”于是便躺在床上,七天七夜滴水不进,想绝食而死。有人劝她说:“你也没跟他结婚,再另嫁有什么不可?”林氏说:“人最可贵的是心,心既已相许,身又别属他人,自己想想能不惭愧吗?我一定要嫁给钱家;如果再逼我改嫁,我只有死了。”家人知道她决心已定,便为她置办嫁妆,让她出嫁。林氏见家人妥协了,才开始吃饭。岂料,钱灼的病忽然痊愈了。于是,挑选了黄道吉日成婚。举行婚礼那天,钱灼束好衣带出来会见客人,面色泽润,比一般人还好许多倍。人们都说:“这是林氏的真情感动了上帝,才降福给他们。”

  庆儿

  《清代声色志》:嘉庆二十四年(公元年》,甘肃官府亏空的事被告发,六人遭逮捕。有两人关在刑部监审,本来监审期已满,却因仇家攻讦而被正法。有两项亏空数额较大,尚需继续追究审查。其中有两个人的监审期也将到期。当时韩桂龄先生为大司寇,怜悯他们因公挪用,想拯救他们而踌躇无计,不得已代出知单,嘱告同人幕僚尽力帮忙,合力而为。当初不过是想集得数千金,作为放宽期限的计策罢了。岂料正逢某处举行官家宴会,公卿大夫也都来了,一边饮酒一边看戏。当戏唱到高潮时,韩桂舲先生即将他的怜悯之意遍告同人。当时有个叫庆儿的小戏子正在左右为公卿大夫服务,听说此事即对众人说:“我虽然是个卑贱的戏子,却也懂得从善向义。闻听韩先生的一番好心善举,不意估量自己是否冒昧,也愿资助微薄之力,请以五百银两附后,不知各大人们是否肯于接纳和明鉴我的微薄之情。”说罢,便让管守戏班的人把自己的银两呈上。

  众人都异口同声地说:“想不到一个小戏子竟有如此侠义心肠,我们又当如何呢?”于是,在坐官人都慷慨解囊,即使有小气吝啬的人,也因为庆儿的缘故,竭力相助。顷刻之间,资助的数目已足够两人的亏空,于是使他们解脱于难。从此,庆儿的名声大振都城。大家都以见到庆儿为幸运。谁又能说戏班之中无人杰呢。

  金少山

  《清代声色志》:金秀山是戏剧界净角(花脸)的泰斗。他嗓音宏亮,字句清晰;能从丹田运气,郁折而成乐音。他和谭鑫培配戏最长,也最相和。谭鑫培依靠他就像左右手。金秀山在戏剧界也以前辈自负,视刘鸿昪和张毓庭等人都为后昪生,所以《碰碑》、《洪羊洞》等戏,除非谭鑫培演出,他才肯相配作搭挡。因为《碰碑》净角须除掉须生的儿子,《洪羊洞》净角须除掉须生的部将。如果刘鸿昪等人演出,即使是好言重金聘请,金秀山也不屑一顾。评论家都批评金秀山对于戏场太认真。然而,看看清朝末年的士大夫,一遇到平时的故人显贵,就总愿退居到他的弟子之例。那么,金秀山的风节气义就足可以使那些亡国的士大夫们感到羞愧了。

  柳如是

  《清代声色志》:河东君柳如是,名是,字蘼芜,本名爱,柳是她的托姓。柳如是长得丰姿逸丽,风度翩翩若惊鹤飞鸿,性情正直慧敏。她善于作诗,尤其长于近代七言体。书法也很好,得源于唐代书法家虞世南和褚遂良的墨迹。她二十多岁的时候嫁给了虞山蒙叟钱宗伯,从此名声开始显著。

  原先城中有名叫徐佛的名妓,会弹琴,善于画兰草。虽然居处偏僻,然而四方风流才士常满她的室门。丙子年春天,娄东的张西铭以庶常的身份度假,路过吴江时停船垂虹亭下,换乘小丹前去拜访,恰好徐佛另有他适。徐佛有位女弟叫杨爱,比徐佛还要美艳,而且交谈典雅也有胜过徐佛的地方。张西铭一见倾心而把她带到垂虹亭,情意缠绵,难舍难分。杨爱于是心喜自负地说:“我虽生不逢辰,坠入尘埃,然而非如意郎君不以委身。如今三吴之地头戴簪缨的贵公子云集。富家膏梁纨挎子弟大多形同木偶。而帖括吚唔,侥幸靠科举及第的人,也不过都是伧父罢了。只有那些博学好古的旷世逸才,我方跟从他。正是所谓天下有一知己,死而无憾。况且所居盛泽本来是人贩子聚集的地方,又怎能长期愁郁地生活在这里呢。”这以后柳如是代替杨爱而出了名。

  柳如是也曾对人说:“天下惟虞山钱学土方可称才。我非有才如钱学土的人不嫁。”恰好虞山钱学士钱宗伯丧偶,闻之大喜说:“天下竟有如此爱才的女子。我也非有才如柳如是的女子不娶。”钱门多狎客,都争相传递他的戏言。一直到庚辰年的冬天,柳如是方才和钱宗伯相遇。钱宗伯遂建造闻室,十天后即落成。钱柳二人席地而坐,围着酒垆畅饮而谈,一起送别旧岁月。柳如是有《春日我闻室之作》,诗曰:裁红晕碧泪漫漫,南国春来已薄寒。

  此去柳花如梦里,向来烟月是愁端。

  画堂消息何人晓,翠(巾莫)容颜独自看。

  珍重君家兰桂室,东风取次一凭栅。

  诗中表述了她结新去旧,喜极而悲,验裙之恨方殷,解佩之情愈切的心情。辛已年的夏天钱柳二人在芙蓉舫成婚。当时箫鼓遏云,麝兰袭岸,齐牢合卺,喜庆场面空前。三泖的官绅都前来贺喜,还有一些轻薄子弟纷纷投掷香彩之物。钱宗伯喜不胜收,遂吮毫濡墨,笑对镜台赋催妆诗一首。柳如是嫁给钱宗伯后,钱宗伯视为绛云仙姑下凡。因为仙好楼居,于是就依傍峰峦,在半野堂后建楼五座,极尽华丽。钱宗伯又题写了匾额“绛云楼”。绛云楼是钱柳的住处,也是藏书的地方。当时大江以南的藏书之家,没有比钱宗伯更多的。至此钱宗伯更加广购善本以及古玩雕刻艺术。箱橱之类的东西放在楼上,象牙书签以及字画室轴等都参差不齐地放在楼下。卧室内绣着花纹的帏帐笼罩着琼床玉寝。钱宗伯和柳如是朝夕相处,一起晶读古籍,常常争先石鼎搜联句,或薄怒银灯算劫棋。钱宗伯吟咏的爱好晚年更加笃厚。有时遇有图史的校对等,钱宗伯总是请问柳如是。每逢画眉之余,临文有所讨论。柳如是也总上楼翻阅古书。虽然书籍很多,但某书某卷柳如是信手取来翻视,往往百无一失。或者书中略有谬误,柳如是也能随即辨正。钱宗伯赏识她的聪明善解,因而更加爱怜和器重她。

  清朝初年录用前朝耆老,钱宗伯进京应召,后经朝臣评议放还。从此他专事著述,柳如是侍奉左右。他们都喜好读书,放诞任性,所以登楼之客沓至而来。有时柳如是也戴着貂冠穿着锦靴,或身披羽衣应酬客人。否则背着笔墨走访朋友,饮酒赋诗。柳如是往往清谈似流泉,雄辩如利锋,即使英贤宿彦都不能使她屈服。每当这时钱宗伯又总有些不快地说:“这是我的高才弟子,也是良记妻室。”清室皇帝也曾戏称柳儒士。十年后绛云楼蒙受灾难,他们不得已搬到红豆村庄居祝每逢良辰佳节,都放舟湖山佳处,留恋唱和。看到他们的人都疑为是仙人下凡。其中,一次中秋节的时候钱宗伯带着柳如是出游并作诗说:绿浪红兰不稀愁,参差高柳蔽城楼。

  莺花无恙三春侣,虾莱居然万里舟。

  照水蜻蜓依鬓影,窥帘蛱堞上钗头。

  相看可似嫦娥好,白月分明浸碧流。

  柳如是也依韵和诗说:

  秋水春山淡暮愁,船窗笑语近红楼。

  多情落日依兰櫂,无际轻云傍彩舟。

  月幌歌阑寻麈尾,风床书乱觅搔头。

  五湖烟水长如此,愿逐夷鸱泛急流。

  其他诗篇多附见于《有学集》,故不尽载。

  柳如是曾生了个女儿,后来嫁给了毗陵的赵编修赵玉森的儿子。康熙初年,钱宗伯的儿子接他进城同祝柳如是则和女儿与女婿仍然住在红豆村。两年后钱宗伯患病,柳如是听说后离开红豆村进城侍候。不久,钱宗伯死了。柳如是在城中守丧也没有及时回来。先前钱宗伯和他的家族不相和睦,于是假托钱宗伯过去有负于他们。家族中的狡悍之徒聚集了百余人到钱宗伯的灵堂闹事。柳如是哭泣着说:“家有长嫡,义不坐受凌削。我尚有些薄资留着也无用,可以拿出来给大家以削除过去的积怨。”说罢便立刻拿出一千金给了他们。可是他们仍然喧闹不息。柳如是质问说:“你们想干什么?”一位家族中的人说:“昨日给的是夫人的钱财,不足以赡养族人。你们家华馆连云,肥田无数,为什么不能拿出一半来分给贫穷的人。”钱宗伯的儿子很害怕,不敢露面。柳如是寻思到他们的欲望无厌。

  就像宋朝被迫割地一样,地不尽,元兵不止。于是暗中召集宗伯的至亲以及平素不错的邻居,又找了官府管理治安的人前来协商。协议书写好后,柳如是和众人盟誓说:“如果念及已往的恩德品行,就不要违背今天的话。”众人也都应诺。于是柳如是来到官府办公的地方,对族人委婉地说:“我的钱财都给了大家,实在不足为赠。明日再为大家摆酒席,尽其所有。府君的基业故然存在,我是不吝惜的。”族人方才散去。当天便杀猪宰羊准备宴席,通宵达旦。钱家宗族的人都来到钱府上。

  柳如是让他们依次吊丧后列坐,然后让家人关好前门,自己方入室登荣木楼,好像要取东西似的。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如是出来,家人心中开始惊疑,上楼一看,结果柳如是投环自尽了,并在墙壁上写着:“齐心协力绑缚饮酒的人,而后报官。”钱宗伯的儿子见了和家人放声痛哭。绳索已在前一天预备在室中,于是拿出来全力绑缚凶党,因为已经关上前门而没有人能逃脱。时间不长官府来了人,穷治其罪,并把带头闹事的族凶押到狱中,依法处治。

  河东君柳如是本来像是泥中的弱絮,后来结识和嫁给了钱宗伯。钱死后家遭不幸,如是从容殉义,以表示反抗家族宗人的欺侮,难道不是伟大的举动吗?钱宗伯开始认识柳如是时,已经是黝颜鲐背,鬓发斑白的老人了,而柳如是则满头乌发,凝脂玉体。新婚燕尔之夜,钱宗伯说:“我非常爱你的头发如云之黑,肌肤如玉之白。”柳如是则说:“我也很爱君的头发就像妾的玉肤,君的肌肤就像妾的乌发。”于是二人互相大笑。

  所以当年的酬赠也有“风前柳欲窥青眼,云里山应想白头”的诗句。最近又见到《瓯北集》中题柳如是小像诗云:女假男妆访名士,绛云楼下一言契。

  美人肯嫁六十翁,虽不须眉亦奇气。

  妾肤雪白鬓云乌,伴郎白鬓乌肌肤。

  肯同搽粉称虞侯,并陋持门胜丈夫。

  扁舟同过京口泊,桴鼓金山事如昨。

  何代青楼无伟人?可惜侬家货主恶。

  早闻谯叟写降笺,不遣朱游和毒药。

  妄劝郎死郎不应,妾为郎死可自凭。

  褚公偏享期颐寿,毛惜终高节侠称。

  三尺青丝毕命处,尚悲不死在金陵。

  画图今识东风面,果然绝代红粉艳。

  谁知腻粉柔脂中,别有爱民心一片。

  君不见同时卞玉京,心许鹿樵事未成。

  旋识贵人为弃妇,流离含泪画兰英。

  曾又不见顾眉生,荣华曾擅横波名。

  当其夫妇从贼日,捧泥涂面逃出城。

  一样平康好姿首,青青终让章台柳。

  由此可知,钱宗伯满心称道河东君为知己。河东君的诗稿,先前曾在书肆中见过,是惠山的韵香尼手录本。字既秀美,诗又淡雅。名士题咏很多,像“竹汀兰泉见亭”等均为制句。当时仓猝中没有来得及购买,被有能力的人取走。仅记得其中“夜起”二句是:“初月不明庭户暗,流云重叠吐残星。”可谓是真得初唐神韵的诗句。

  卷七 情中缘

  负尸得妻

  皇甫氏《原氏记》:刘生性格豪爽,胆量过人,年轻时,常在楚州淮阴县游历,与那些流氓地痞多有来往。他的邻居王氏有个女儿,长得很漂亮,他蓄谋良久,想娶她为妻,无奈王氏见他不守本分,拒绝了这门婚事。过了几年,他因没有粮食吃;便去当了兵。兵役期满,他又回到了楚州,与那些昔日的朋友重新聚首。朋友们多年不见,煞是高兴,聚集在一起饮酒作乐,骑马射箭,打猎淫娼。

  一日,他们在一家酒馆喝足了酒,便摇摇晃晃地朝郊外走去。大约走到离城十多里的地方,看见一座毁坏了的坟墓,棺柩全暴露在外。众人在那儿逗留了一会儿之后,又回到了酒馆,继续大喝。当时为夏季的夜晚,暴雨刚停,众人喝着喝着,便又胡闹开了。一位酒友满嘴喷着酒气说:“谁能拿个东西送到坏坟的棺材上,谁就是好汉。”刘生乘着酒劲高声嚷道:“我就能。”众人说:“你要是真能的话,我们明天摆桌酒席请你。

  “大家说着,便找来一块砖头,把在座的各位名字刻了上去,让刘生拿去放到棺木上。众人继续饮酒,等他回来。

  刘生拿着砖头,独自大踏步地朝墓地走去。半夜时分,刘氏来到了墓地。此时,弯月刚刚升起,微弱的月光下,见棺木上好像有一个东西蹲在上面,仔细一瞧,原来是一个亡故的妇人。刘生把砖头放在棺板上,背着那具尸体就回到了酒馆,众人正在猜拳行令,大吃大喝,忽然听到刘氏推门的声音,好像还背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随之,门被撞开,刘生直入内室,在灯前放下一具尸体。众人一看,惊吓得非同小可,有的破门而逃,有的藏到桌子底下,有两个胆大的凑上前去一看,赞叹不已。那死妇面施粉黛,髻发半披,好一个绝代佳人。刘生说:“这就是我的妻子。”遂抱着尸体上了床,众人又惊又怕,早逃之夭夭。

  到了四更时分,刘生突然觉得死妇口鼻微微有气息,仔细一看,她已苏醒了。刘生忙问妇人家居何地,姓名为谁。那女子说:“我姓王,因暴病身亡。但不知为什么能到这里?”刘生便把负尸经过对她讲了一遍,王女感激不尽,愿终身相许。

  天还没亮,刘生便取来水为王女洗脸洗手,梳妆打扮,到这时,王女的病已彻底好了。天亮时,刘生刚到街上,就听人们纷纷传说:“王家女儿将要出嫁时突然暴病而亡,还未入殓,昨晚雷雨过后,尸体却没有了。”刘生便来到王家,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王氏一听,悲喜交集,遂把女儿嫁给刘生。

  乡邻听说这事都感叹这是冥冥之中有契约,同时也赞佩刘生的勇气。

  婢作夫人

  《阅微草堂笔记》:一天,一伙强盗闯进了一户有钱的人家。强盗们手持利刃威胁家人说:“谁要敢喊叫,就杀了他!

  况且现在大风怒吼,你们就是喊,别人也听不见,还不如老老实实给我呆着。否则的话,就等于白白送死!“家人们看着明晃晃的尖刀,吓得一声也不敢吭。

  这家有位做饭的婢女,十五六岁,平日睡在厨房里,因而没被强盗们发现。当她看到强盗进屋抢劫时,便偷偷地拿着火种,趁着夜色像蛇一样爬到后院,乘风焚烧积柴,放起火来,一时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全村男女老幼都被惊起,远近百姓都拿着工具来救火,众人聚集。火光下明如白昼,强盗们尽管拼力格斗但也没能脱身,全都束手被捉。事后,主人非常感激这位婢女,便想留她作儿媳。主人的儿子也赞同说:“她智勇皆备,将来一定能管好家业,就是婢女也没什么关系。”

  主人见儿子也同意这门婚事,特别高兴,忙让人取来衣服首饰,给她梳妆打扮好,当日晚上就完婚了。主人说:“人多嘴杂,要是一慢,就要有人讲什么尊卑贵贱,孰是孰非难以说清,不免节外生枝。”不管怎样,这位婢女还真是个勇略过人的奇女子。

  不娶七姨娶九姨

  吴处厚《青箱杂记》:刘烨是龙图人,未及第时,娶尚书赵晃的大女儿为妻,婚后不久,妻子便病故了。他的妻子有两个妹妹,都没出嫁。后来,刘烨科举及第,而这时赵晃已经去世,赵晃的夫人便想再嫁一个女儿给刘烨。于是派媒人去向刘烨转达她的意思。刘烨听了媒人的话,说:“若是周武之德,则不敢为婚,如果说大禹之州,还可从命。”原来,刘烨不想娶七姨,而想要九姨。夫人问他为什么,并说:“俗话说‘薄饼从上揭’,你才及第怎么能对人家的女儿这样挑挑拣拣?”

  刘烨说:“并不是我好挑剔,只是七姨相貌贫寒单薄,嫁给我不合适,九姨与我才般配。”于是,便娶了九姨。婚后,九姨生了七个儿子,皆官运亨通。七姨后来嫁给了关生,关生科场总不如意,两人生活困窘,晚年靠刘烨资助生活。

  挑得花心片片新

  《坚瓠辛集》:有位书生到花街游玩,见一位妓女在床帐前绣花,书生便上前挑逗,妓女说:“你能以针为题咏一首诗吗?如果能,我会让你玩得痛快。”书生一听,精神为之一抖,吟道:一寸坚钢铁作针,绮罗丛里度芳春。

  若教玉手抽来急,挑得花心片片新。

  妓女高兴地投进了他的怀抱。

  十八年伉俪缘

  《旷园杂志》:邢某,是湖州人,农家子弟。春天的一个夜晚,月明星稀,他倚靠在院子里的一棵梅子树下,观赏夜景。

  忽然,一阵轻风刮过,一位漂亮女子飘然而至,邢某喜从天降,便搂抱着回到了卧室,住了一夜。随后,往来更为密切,时间一长,竟住在邢某的家里,同吃同乐。邢某的父亲和妻子都能见到她,但外人看不见。据她讲,活着时是某孝廉的女儿,父亲因事被捕入狱,被押往会城囚禁,她也随同去会城,不幸途中染病身亡,看押的狱卒将她草草埋葬,就押送父亲一家往会城去了。后来,天降暴雨,尸体被冲出土外,遂暴尸原野。邢某前世为商人,经商途中路过此地,见女尸首裸露,便买了一具棺木把她安葬了。为了感谢邢某的恩德,特来相会。孝廉女自恃出身官宦,不拿邢妻当作一回事,视她为妾媵,而自己俨然是正妻。邢妻不堪忍受,但碍于丈夫情面,也只好忍耐。一天邢公对他的儿子说:“人鬼同居,不吉利,应该去城隍庙向神祈求办法。”邢某听了父亲的话,就来到了城隍庙。先祭祀了一番,然后把发生的事情讲述给神听,神计算了一下邢某与那女子的冥数,说:“你们该有十八年的伉俪缘分,只告诫她别打扰他人就行,不要让她离开。”从那以后,孝廉亡女与邢某就好像真正的夫妻,而邢妻则像是小妾。住了一年多,亡女生下了一个女孩,有时也让邢妻帮着照看孩子。亡女针线活很好,她要是高兴时,也做点缝纫、刺绣等活计。

  后来,远亲近邻渐渐都知道了这件事,大家都说鬼魅总有一天要作祟,邢某听大家这么一说,又害怕了,便计划把她打发走。于是,又来到城隍庙,准备递状子请求神灵帮助。一位号称介臣的庙祝劝阻了他,当夜他便和介臣共宿一室。第二天早起归家时,竟把一把扇子忘在介臣的房中。等他到家时,亡女对他说:“您遗忘在介臣那里的扇子,我已替您取回了。”

  一天晚上,亡女对邢某说:“我家离这不远,我想同你一起去看看怎么样?”邢某还没想好去还是不去,就像做梦一样来到了亡女的家,只见宅院壮丽,两个青衣女子提着灯笼在前面带路。来到正厅坐下,厅内早已摆好酒饭,邢某很惊讶,但还没容他细想,便又同亡女一起回来了,到家时已鸡鸣月晓。

  冥间一瞬间,人世已一夜了。

  十八年后,亡女与邢某洒泪诀别,十八年姻缘由此了结。

  带上绣金君卿

  《夷坚志》:荆南某太守,有个十八岁的女儿,太守费了好大的劲,给她找了位未婚夫。就在要结婚的前夕,太守女梦见有人对她说:“那人不是你丈夫,你的丈夫是金君卿。”梦醒之后,她也没把梦境告诉他人,只是在绣衣带时,每隔一寸绣上金君卿三个字。她母亲看见了这付衣带,很是疑惑,便把这事告诉了丈夫。太守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遂去府中查询,大大小小的官吏查了个遍,也没有人叫这个名字。太守夫妇便把女儿叫到面前,询问原因,女儿这才把梦中所遇告诉了父母。

  不久,她的未婚夫果然死了。

  过了半年,新峡州太守路经荆南,未到前,他先派人送来一封信,荆南太守拆信一看愣住了,原来这新峡州太守名叫金君卿。金君卿来后,荆南太守格外殷勤招待,今天一大宴,明天一小宴,让他在荆南盘桓了多日。当知道他妻子刚亡故后,便把女儿梦中之事告诉了他。金君卿辞谢说:“我现在已经四十二岁了,比贤女大一倍又多六岁,况且我妻子刚死,就是从礼义上说,我也不能这么做;”荆南太守说:“姻缘自有定数,你不能推辞。”遂强迫他们结了婚。三十年后,金君卿才死,他的后妻生了好几个儿子。金君卿是鄱阳人,官至“度支郎中”。

  姜八郎羊

  《北窗炙輠》:姜八郎本是平江县的富户,后来家道衰落,每日索债的络绎不绝。八郎无力偿还,便对妻子说:“我现在没什么好办法,三十六策,走为上策。”但又考虑带妻子不方便,便写下一封假休书留下,休书上说:“我往信州投奔老朋友,你别伤心,如果有合适的人家,你就嫁人。假如我将来有发财之日,再回来,那时,若是你还能留在家中,我当与你共享富贵。”临逃前,八郎心里想:我负债而逃,对不起这些人,假如我的事情能成功,他日还乡,欠一千缗钱的,我一定还他二千缗。于是八郎便趁着夜色上路了。

  再说在信州道中,有一家客舍,主人是位老妇人,她在夜里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群羊。有人想驱赶,忽然一人大声喝叱道:“这是姜八郎的羊,不要驱逐。”早晨醒来,老妇人觉得奇怪,不知是怎么。回事。恰好这时姜八郎来到她的客舍,向她问路,老妇人见他相貌不俗,便问他姓什么,排行第几?

  姜八郎说:“姓姜,排行第八 。”老妇人一听,不由暗暗吃惊,心想:梦中听人说那群羊当为姜八郎所有,看来这人非同一般,将来必大富大贵。于是,便把他邀请进店,为他安排好住处,用好菜好饭招待他。过了一段时间,老妇人对他说:“我原来有个儿子,不幸早死了,儿媳见我年老可怜,便义不再嫁,留下来侍奉我。但我看她年纪轻轻,应该找个人体贴她,便想为她挑个上门女婿,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合适的。我看你的面相不是十辈子都贫穷的人,所以愿把她许配给你可以吗?”姜八郎说:“我很感激老夫人对我的厚爱,只是我家中已有妻室,不能再娶。”老妇人不答应,一定要他娶她的儿媳。姜八郎没办法,只好听从她的安排。

  婚后的一天,新娘去地里摘菜,忽然看见一只小毛兔从她的面前跑过,她放下菜篮就去追赶,追了一会儿,她累得气喘嘘嘘,也没追上。当她不想追赶返身往回走时,那兔子又停下来了。于是她又追,又往回返,兔子又停,就这样反复了多次,新娘追到了一座山上。兔子上了山便钻进了一个石洞中,新娘也跟进洞里,找了半天,也不见兔子的踪影,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块闪光照人的石头。新娘把那块石头拿回了家,告诉了丈夫。

  姜八郎一看说:“这大概是银矿石,一冶炼,果然炼出了银子。

  姜八郎遂带着那冶炼的银子去信州寻访老朋友,可是老朋友已不知去向。从信州回来后,姜八郎想:听说信州多银矿,先前妻子发现的那个洞穴,不就是银矿坑吗!于是,就和妻子一起去开采,果然是一个大银矿。后来竟以冶炼银子致富。

  八郎成了富翁后,仍念念不忘平江的前妻和所欠的债务,遂携带着妻子和老妇人又回到平江,准备把前妻接到新居同祝回到平江后,他马上召来债主,加倍偿还了所欠的钱。

  这事想起来也很奇怪,八郎的后妻可怜公婆年老,义不嫁人,这是天下的高风亮节;而八郎临逃债时还发誓加倍偿还债务,这也足以看出他的品质了。姻缘会合,夫妇相逢,上苍也回赠善良的人。

  错姻缘

  《濯缨亭杂记》:明武宗正德年间,京城有一户姓王的人家特有钱,他的儿子与孙氏的女儿订了婚。订婚后不久,他的儿子便病故了。王氏害怕孙家隐藏聘礼,便秘不发丧,让媒人去欺骗孙家商定结婚的日期。其实孙家早就知道王家的儿子死了,但却佯装不知,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到了迎亲的日子,王家让女儿伪装成男子去迎亲,而孙家也让侄子扮作女子去王家。两家高高兴兴地办了婚礼。王家以为两个女孩子住在一块没什么事,也没多想,不料少男少女一见倾心,竟假戏真做,成了真夫妻。京城习俗,结婚三天后,媳妇和丈夫要同回娘家,两人来到孙家后,孙家就把王女留下了。王家见女儿迟迟不归,一打听才知弄巧成拙,反受了孙家的欺骗,但后悔也来不及了。遂到官府诉讼,官府主事者听完两家的讼词,拍案判道:“原告被告皆是欺诈罪,罚打五十大板。王氏的女儿既已成了孙家侄子的媳妇,那么,孙家的女儿也嫁给王家的侄子。”这桩错姻缘案一时传为奇事。

  四娘有灵

  《夷坚志》:临川的贡士张榉赴省会参加科举考试,当他走到玉道山中时,天已黑了,见路边有处小旅店,便住了进去。

  临睡前,他掀开床垫整理床铺,却意外地发现床铺下有一幅绢画,展开一看,竟是一幅美人图。画旁题有“四娘”二字。张榉觉得很奇怪,便拿着画幅去问主人。主人说:“这不是我家的东西,近来文人墨客住店的很多,也许是哪位风流少年遗忘在这儿的。”张榉一听不是主人家的画幅,高兴得不得了,忙跑回卧室,凝神细看,直看得春心荡漾,情饥难忍,提笔写道:“捏土为香,祷告四娘:四娘有灵,今夕同床。”写完之后,就把画幅挂在墙壁上,又让店家拿来酒菜,对着画像独斟独饮起来。喝丁一会儿,便端起酒杯放到美人像的嘴边说:“能为我喝一杯吗?”话音未落,灯光下仿佛画轴上有人应声,并冲着他莞尔微笑。张榉喜不自胜,又连饮了几大杯酒。终于不胜酒量,醉卧在床上。不久,张榉朦胧中觉得有位女子躺在他的身旁,并使劲地摇晃他说:“我是画中人,为你的多情所感动,特来陪伴你。”于是两人抚接尽欢。天亮时,女子告辞而去。

  临走时对张榉说:“我先到前边侍候,自此以后,张榉每住一店那女子都来陪伴。到了京城临安,那女子也跟了来,但她却从不肯说是哪里人氏,姓名叫什么。张榉见考期临近,便对她说:”你既然能显灵,就去贡院给我探看一下题目怎么样?“

  那女子说:“这不行,那贡院有神人守备,巡察看护得很严,我无路可入。”

  张榉考完试后,西归故乡,女子又追随如初。将要到玉山的头天晚上,女子惨然地对张榉说:“明天就要到我们邂逅之地了,到了那里我就得与你诀别。”说完,满脸泪水。第二天晚上,两人分别的日子到了,张榉拉着她的手说:“我尚未娶妻,希望和你一道回家,拜见母亲,以礼聘求你。”女子说:“以后我会与你结为伉俪,只是现在不行。您今年试场失利,明年将会结婚,到时候您就会明白是怎么回事。”说完,看了一眼张榉就走了。

  张榉果然名落孙山,不久,便娶妻吴氏,妻子的容貌特别像画卷中的美女,而排行也是第四。一天,张榉和妻子开玩笑说:“媒人在说亲前,曾派画工画了你的容貌。”妻子不信,张榉便打开箱子取出画幅给妻子看,妻子惊讶不已,忙拿给娘家父兄看,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真是分毫不差,太像了。”

  这的确是一件奇怪的事。

  黄昌

  《后汉书。黄昌传》:黄昌,字圣真,是东汉会稽郡人。

  他当初任州文书时,他的妻子回娘家串门,不料半路上遇到了土匪,把她抢去卖了,后来辗转流落到蜀地,重新嫁了人,并生了孩子。

  二十多年后,黄昌到蜀郡做了太守。一天,有位年轻人犯了法,由他母亲带着来找黄昌自首,黄昌听那妇人说话不像蜀地人,便问她是从哪里来的。妇人回答说:“我本是会稽郡余姚地区戴次公的女儿,后来嫁给州文书黄昌为妻。有一次,我回娘家,路上被强盗抢去,几经转卖,后来卖到这里。”黄昌听了这位妇人的话,十分惊讶,把她叫到前面问:“你怎么能辨识出黄昌呢?”妇人回答说:“黄昌左脚心有块黑痣,他常说这是吉相,将来能官至郡太守。”黄昌当即把左脚伸给妇人看,脚心上果然有块黑痣。于是,夫妻相认,抱头痛哭,黄昌旧情难忘,又把妻子迎回家中。

  君欲一箭射双雕耶

  《摭青杂说》:在北宋都城汴京的孝感坊,住着一位姓邢的知县和一位姓单的推官。邢单两家相邻而居,且又沾亲带故,邢知县的妻子就是单推官的妹妹。单家有个儿子名叫符郎,邢家有个女儿名叫春娘,两人年龄相仿。当他们还在襁褓中时,双方的父母就为他们订了娃娃亲。宋徽宗宣和八年的夏天,邢带着家眷到邓州顺阳县去当县令,单也举家迁往扬州去等待补推官的缺。分手时两家约好,等邢、单二人这一任官期满了之后就回京城来给儿女完婚。

  这一年的冬天,金兵大举南侵,邢知县夫妇两人都死于战乱,春娘被土匪抢走,转卖到金州的一家妓院。妓院的主人姓杨,春娘便改名叫杨玉。春娘自幼聪慧,十岁时就能背诵《论语》、《孟子)、《诗经》、《尚书),而且还能填词。这时,鸨母教她唱歌、跳舞,凡是歌舞技艺、各种乐器,只要稍加指点,便很快就能掌握。每逢王公贵族举行宴会,都请她去献艺,她还能应时就景地为旧曲填新词。春娘的容貌清秀俊美,举止也娴雅文静,从不与人打情骂俏,很有大家闺秀的风度,所以不论是前任地方官还是现任地方官,对春娘都十分爱重。

  单推官自从携带家眷渡江南下之后,官运亨通,不断地升迁,最后竟当上了尚书省郎官之职。由于北方沦陷,南北阻隔,他与邢家完全断了音讯,不知道邢家现在何处。

  宋高宗绍兴初年,单家的儿子单符郎沾父亲的光,作了全州的司户官。这时,他在本州一起共事的同僚中,算是最年轻的一位。到了全州,在一次酒宴上,他见到了当地的名妓杨玉,他根本没想到这是春娘。符郎对杨玉一见倾心,十分爱慕,但是他虽然有心,却没有合适的机会。州司理与符郎的关系极好,他想给符郎提供方便,但又害怕本州太守,因为太守有令,州官吏不得与妓女交往。所以,符郎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

  两年后,太守任职期满,卸任归乡,又来了一位新太守,这新太守与司理是故知。于是,司理设置酒宴请符郎,只让杨玉一人陪酒侍候。等到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符郎便假装喝醉了,呕吐不止,司理便请他到里屋休息,并让杨玉在身边负责照料。

  符郎乘此机会得以与杨玉一谐欢好,实现了多年的愿望。欣喜之余,符郎问起了杨玉的身世经历,因为符郎从她的言谈举止中看出她不像是娼家出身的人。杨玉听符郎问她的身世,很羞涩为难。过了好久,才慢吞吞地说:“我其实是官宦人家的女子,并非杨氏妇人所生。”符郎便问她父亲的姓名官职,杨玉哭着告诉符郎:“我本姓邢,住在京城的孝感坊,幼年时便与舅舅的儿子订了婚。后来,我父亲调任邓州顺阳县令,全家也都跟着他到了顺阳。可是到那儿不久,便遇战乱,我父母都被金兵杀死,我却被虏掠到了这儿。”符郎听了她的叙述,心中暗暗吃惊,忙又急急地追问她舅舅家的情形。杨玉说:“我舅舅姓单,当时任扬州推官,他的儿子名叫符郎,现在也都不知道在哪儿。”说完,放声大哭。符郎到此时完全确认了眼前这个杨玉就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春娘。便假装安慰她说:“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算了,现在你穿的很漂亮,吃的也很好,又为人所看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杨玉说:“哪个女人不想有个自己的家呀,一个女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找个好男人和和睦睦地过日子,即使是嫁个平民百姓,每天穿着布衣短褂,吃糠咽莱,心里也高兴,那她毕竟是个良家妇女,哪像我现在在这里迎新送旧,以卖笑为生,这心里是什么滋味?”符郎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但事情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想好该怎么处理,便没有告诉杨玉他是谁。

  符郎回到家中将发生的事情反复思考了一番:杨玉与他自幼青梅竹马,又是他的表妹,现在她虽然沦落风尘,也是不得已。她心中苦楚甚多,却对她的符郎怀有一片深情。所以,符郎决定竭尽全力把他的春娘解救出来。打定主意后,第三天他便摆酒席回敬司理,也只叫杨玉一人陪酒。这天,他不再与杨玉调情,而是神情庄重地问杨玉:“你前天说嫁个平民百姓也心甘情愿,我现在妻子正好去世,家中没有妻室,你能跟我吗?

  “杨玉听了司户的话,觉得太突然了,遂思忖片刻说:”能够脱离风尘,是我最大的愿望,但我有一点担心,像我这样的风尘女子,您娶了我会不会给你带来难堪?再说,你将来带我回家,您父母是否会容纳我?请您写信先问问父母,再做决定吧!

  “符郎见她说得有道理,便给父母写了封信,把他怎样遇到春娘,以及想赎出春娘娶她为妻的想法告诉了父母。

  春娘有个叔父,人称四承务,北宋末年,他渡江南下寓居临安,与单家时有往来。当符郎父母接到儿子的信后,便急忙来到四承务家,把春娘的遭遇告诉他,让他以春娘叔父的身分给朝廷写一张状子,说明春娘沦落娼家的情况,要求皇上开恩注销春娘的娼籍,让她从良与符郎结婚。单某此时为尚书省郎官,他把这个状子转奏给朝廷,不久,朝廷便发下公函,命令全州太守据此办理。同时单郎官还给全州太守写了一封亲笔信,让他帮忙。

  四承务带着朝廷发给全州的公函和单郎官致太守的信来到了全州,全州太守看了公函和信说:“这是好事,我怎敢不遵命办理。”可是日已过午,批准杨玉脱离娼籍的公文还没下达。司户疑有变故,便派人悄悄地去探听消息,派去探听消息的人回来告诉符郎:“太守家的厨子正在准备宴席。”符郎明白太守的用心,气愤地说:“这个老家伙,居然还想拈花惹草。

  “可转念一想,春娘既已沦为风尘女子,早就没什么贞节可言,就让这老家伙再风流一回吧,不然的话,他要从中作梗,也是麻烦的事。这样一想,符郎也就忍下了这口气。

  这天晚上,太守果然把杨玉召来陪酒,还请了通判赴宴,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太守色迷迷地斜着眼睛问杨玉:“你马上就要做夫人了,拿什么报答我?”杨玉回答说:“我的整个生命都是您赐给的,你对我的恩情就像使我死而复生,我怎么也报答不了。”太守便一把将她搂在怀里,笑嘻嘻地说:“虽然是这样,你总得给我点回报才行咽!”坐在桌旁的通判站了起来,正颜厉色地对太守说:“她过去是我们州的妓女,您怎样与她嬉闹都可以,而她现在是司户的妻子,您的所作所为当合于礼法。”太守听了通判的话,十分尴尬,嗫嚅着道歉说:“我不能忘记过去的情分,要不是通判提醒,我还不知道错在哪里?”于是,就让杨玉进入内室,和他的女儿们住在一起。然后,他又派人把司户、司郎叫来入席,四个人开怀畅饮,直到天亮才尽欢而散。

  宴席散后,太守便来到官府,给杨玉的养父母发了一封公函,命令他们放杨玉从良。杨氏夫妇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的事,便跑到官府,嚎哭着对太守说:“我们养了她十几年,在她身上费尽了心血,怎么现在说走就走,连一句告别的话也不让我们说一句呢?”这时,春娘出来对他们说:“我们夫妻相会,也是好事。我这十几年来虽然得你们恩养,但我为你们所挣的钱也足够你们养老用的。”那杨老太太仍哭闹不止,太守训了他们一顿,让人把他们轰出门外。随后,太守派州里主事的人把杨玉从他家内宅抬到官府,司户也一同召来,就在官衙为他们举行了婚礼。司理做媒人,四承务为主婚人。成婚后,杨玉恢复了邢春娘的本名。

  婚后不久,符郎任职期满,他准备带着春娘返回临安。春娘对他说:“我失身风尘十几年,也蒙杨家夫妇养育关照,还有那些姐妹们与我情谊很深,现在我要离开此地远去,怕是这一辈子很难见到了,我想摆桌酒席请他们来话别,怎么样?”

  符郎说:“你的事,州里的人都知道,也没什么可隐讳的,摆桌酒席有什么不可!”于是,春娘就在胜会寺设了酒宴,邀请了杨氏夫妇及妓院的十几个姐妹。酒喝到高兴处,一个名叫李英的妓女突然拉着春娘的手对她说:“姐姐今天置身青云之上,而我还沉沦于粪土之中,没有出头的日期。”说完,就放声痛哭,春娘见她哭得凄凄惨惨,心里也不是滋味,便也跟着哭了起来。这李英在妓院中与春娘齐名,其歌舞技艺都是春娘教她的,俩人关系最好,平时以姐妹相称。春娘很了解李英,知道她针线活做得好,而且又有从良的打算,便说道:司户正缺一位作“针线活”的人,你如果愿意,我可以跟他商量,只是平日里我们姐妹身分相当,现在怎么能居于我之下呢?“李英说:”我在众姐妹中,总是比你差一些,况且现在更是天壤之别,我怎么能不愿意呢?如果姐姐能帮助我从罗网中解脱出去,那真是功德无量的事,我今生来世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假如司户身边要有一个做“针线活”的人,我去了,岂不比生人要好?咱们姐妹相知很深,绝不会有什么麻烦。“散宴后,春娘回到了家中,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符郎,符郎一听,连连摇头拒绝说:”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妓院中弄出来,怎么能再来一个!“可是后来李英又不断地派人来催促,符郎无奈,只好厚着脸皮来找太守恳求。太守一听笑了,说:”你这是想一箭双雕埃我再成全你一回,来赎以前我对春娘不恭之罪。“

  后来,符郎带着春娘、李英回到了临安。公婆见了春娘,相对痛哭。随之,他们又问符郎李英是怎么回事,符郎如实地告诉了父母。父母听后很不高兴地责备儿子说:“春娘是我们家的至亲骨肉,流落他乡,且又与你订有婚约,我们把她解救回来,是理所应当的。可是你又把一个不相干的外人从妓院里领回家,这是不应该的。”符郎见父母责怪他,很惶恐,便想让李英改嫁。但住了一段时间之后,符郎的母亲见李英性格柔顺,做事利落勤快,竟喜欢上了她,便让她留了下来。一年后,李英生了个男孩,春娘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来看护他,符郎给他取名为飞英,字腾实。

  等符郎全州司户任满后,又做过郡令县丞,每当他办事不如上司意,上司要责怪他时,一听说邢春娘和李英的事,上司就原谅了他,因为他们认为他懂得义礼。

  宋高宗绍兴二十五年,符郎从夔州副太守的职位上退了下来,寄居在武陵。邢春娘和李英都在他的身边,每当对士大夫们谈起自己的家世,对邢、李二人的身世从不隐讳,人们都称赞他这是义举。

  雄已将雌胡不知

  《情史类略》:明宣宗宣德年间,在运河边的西河务镇上住着一对刘氏老夫妇,两人开了一家小酒馆,生活上可称得上小康之家,但有一点不尽人意,老两口六十多岁了,还没个孩子。

  一个冬日里,下了一天的大雪,傍晚时分有一老一少父子俩来酒馆投宿,那少年模样俊秀。据老者自己介绍,姓方,本是京城禁卫军中的士卒,他的儿子乳名申儿,今年十二岁,他们父子是要回山东济宁老家,现在天下大雪,无法行走,不得不来这里借宿。刘公听后就让他们住了下来,还用酒食招待他们。

  不料方公年迈体弱,在路上又受了些风寒,当天夜里就病倒了。申儿想为父亲请个郎中诊治,但盘缠已用完,拿不出钱来,申儿急得直哭。刘公见此情景,安慰了申儿几句,便亲自到镇上请来郎中,为方公把脉。方公吃了郎中开的药,并不见好,过了没几天,便死了。刘公为他置办了棺木,把他安葬在屋后的空地上。安葬了方公,刘公对申儿说:“我本想让你回乡找个亲戚把你父亲的棺柩运回山东老家,但又觉得你年纪太小,不方便,所以让你暂时在我家住着,等有人往济宁府走时你再一块回去怎么样?”申儿听了刘公的话,嗵地一声跪在了地上,哭着说:“您老对我们父子的恩德,我今生来世都报答不尽,怎么能说离去的话,正好您老没有孩子,如果您不嫌弃,就让我作您的儿子吧!”刘公夫妇早有收养一个儿子的打算,现在听申儿这样一说,喜出望外,忙扶起申儿,以儿子相称,改姓为刘。刘公不忍没其本姓,就以他的原姓“方”作为名。

  刘方对刘公夫妇克尽孝道,脏活累活抢着干,好吃的东西留给父母吃,刘公夫妇也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三口之家和和睦睦地过着舒心的日子。

  就这样过了两年,突然有一天,天降暴雨。运河洪水猛涨,来往船只多被洪水吞没,人们在洪水里捞上来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少年,虽然已经气息奄奄,但手里还死死地抓住一个竹箱子,刘公把他背回家中,给他换上了干爽的衣裤,然后问他是哪里人氏,为什么到了这儿?那少年说:“我叫刘奇,是山东人,三年前随父亲进京赶考,不幸京城流行传染病,父母都染病身亡,父母死后,我无依无靠,没有能力把父母的遗体送回老家,只好将他们火化,带着骨灰回乡。现在我乘坐的小船被洪水冲没,我的行李也荡然无存,已经没有回乡的办法了。”刘公听完刘奇的话,心中深表同情,便给了他一些盘缠,让他上路了。

  刘奇走了一个多月后,突然有一天他又背着竹箱子回来了。他说:“家乡黄河决口,村里的房屋都被冲得片瓦不留,已无立足之地,希望刘公能借给我一块地安葬父母,而我可做牛做马来侍候您二老。”刘公答应了他的请求,他便与刘方结拜为兄弟。两人同眠共食,友情一天深似一天。刘奇自幼饱读诗书,他便利用空闲时间教刘方读书识字,刘方天资聪颖,长进很快。

  转眼间过了两年,刘公夫妇染病过世,刘奇、刘方悲痛万分,如同死去自己的亲生父母,两人为老人操办了隆重的葬礼,又商量将三家老人合葬在一地。刘方的母亲当初葬在京城,因此,刘方特地去京城移来了母亲的灵柩,与父亲合葬在一块儿。

  于是,三家之墓,鼎足而峙。

  事情安顿好了之后,两人停了酒店,开办布店,生意越做越红火。镇上的有钱人家见这兄弟俩聪明能干,便派人上门来提亲,刘奇几次都想答应,而刘方则执意不肯。刘奇不知刘方打的什么主意,但又不好勉强,婚事只好搁浅。一天,刘奇见燕子在房梁上做窝,便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词:营巢燕,双双雄,朝暮衔泥辛苦同。若不寻雌继壳卵,巢咸毕竟巢还空。

  刘方见了刘奇的题词,笑着吟咏了几遍,随后也提笔唱和道:营巢燕,双双飞,天没雌雄事久期。雌已得雄愿自足,雄兮将雌胡不知。

  刘奇阅完刘方的唱和词,大吃一惊,心想,我这弟弟难道是花木兰吗?难怪他那么柔弱娇嫩,就是盛夏酷暑也都合衣而卧,现在从这词的意思来揣测,绝不会错。但又不好冒然询问,便假装不懂这首词的意思,让刘方再和一首。刘方又写道:营巢燕,声声叫,莫使青春空岁月。可怜和氏璧无瑕,何事楚君然不识。

  刘奇见了这首和词,脱口道:“原来我弟果然是女子。”

  刘方一听,羞得红了脸,还没来得及解释,刘奇又说:“你我情同骨肉,何必隐讳,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女扮男装?”刘方紧皱眉头痛苦地说:“我家本来寓居京城,因母亲病故,我随父亲还乡,担心路上不方便,就让我作男孩子打扮。后来父亲亡故,但未能与母亲合葬,所以不敢改形,希望找到一块安身之地,将父母合葬在一处,再变换服饰。后来父母合葬的事办完,我便想向兄长说明,但考虑家业还小,我要是嫁了人,怕你独自难以撑持,所以迟迟没向你挑明。”刘奇说:“你我同床多年,恩爱如手足,我看你词中也有伴随我的意思,我也绝无再娶的道理。我们从前是兄弟,现在作夫妻,恩义两全,岂不是天作之合吗?”刘方说:“我考虑好久了,而且已打算好了,我们三家的先人都葬在这里,我如果抛下他们而去,‘心里也不忍。如果兄长不嫌弃我,我愿做你的妻子侍奉在你的身边,共奉三姓香火。”当天晚上,两人分床而卧。第二天,刘奇去镇上请了一位长者做媒,选择黄道吉日先祭奠了三家先人之墓,然后成婚。这桩亲事轰动了镇里镇外,人们传为异事,遂将刘奇,刘方夫妇居住的地方称为“三义村”。

  转转

  王祬《补侍儿小名录》:赵王祬命令马彧出使燕国,大燕皇帝刘守光让韩定国招待他的饮食起居。当时,燕国有个名妓名叫转转,深受韩定国宠爱,每有酒席宴会都让她来陪酒。这次马彧来燕国也不例外。马彧一见转转,就为她的美貌所倾倒,酒席上常常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韩定国明白他的心思,便对他说:“从前文公把季隗让给赵襄,伯符割舍小乔给周公瑾,这是名女奉名人。而现在转转则是一个歌妓,恐怕不值得贤者垂爱,希望你能作一首词,谈谈你的看法,然后我可把她奉送给你。马彧一听,忙让人拿来纸墨笔砚,挥笔作了一首《转转之赋》。赋的开头写道:玳筵既启,雅乐斯陈,雾卷罗幕,花攒锦茵,有西园之上客,命南国之佳人,貌逞婵媚,纵玉韵而倾国,步移缥缈,蹴罗袜以生尘。

  定国见赋,便把转转送给了马彧,马彧归国时就将她带走了。

  啭春莺

  《西清诗话》:王晋卿有个歌姬,艺名为啭春莺,晋卿十分喜欢她。后来晋卿得罪了朝廷,被流放到密县,也就与啭春莺断了联系。在密县呆了几年,晋卿又被迁往汝阴。途中,晋卿在一处客栈里休息,突然传来一阵悠扬的歌声,晋卿侧着耳朵凝神听着,继尔高兴地大叫:“这是啭春莺唱的歌。”便顺着歌声找去,果然是啭春莺。两人一见,分外高兴,晋卿即兴赋词一首:佳人已属沙叱利,义士今无古押衙。有足成之者,几天流落在天涯。万里归来两鬓华,翠袖香残空挹泪,青楼云满定谁家。佳人已属沙叱利,义士今无古押衙。回首音尘两沉绝,春莺休啭上林花。

  不久,啭春莺又回到了王晋卿的身边。

  天赐夫人

  元好问《续夷坚志》:广宁的闾山公庙常显灵。庙里的神像狰狞可怕,庙外林木阴森也极令人心悸。就是白天来到那里,也是毛骨悚然。庙旁的人家都说那庙里半夜三更常有审讯拷打声,以致鬼哭狼嚎,让人不寒而栗。所以,人们都宁愿绕路也不经过那儿。此时,任参知政事的梁公肃,他的家就住在这个乡的牵马岭。在他作举人时,曾和学友们闲谈鬼神的事,大家纷纷历数那些胆大的人怎么不怕鬼,欣佩得不行。梁公却不以为然,他说:“他们那点雕虫小技算得了什么,我能在天黑的时候到间山庙里去巡视一圈。”那些学友们听他这样一说,就怂恿道:“净吹牛,你根本不敢去,你说你敢去,那么用什么做证据?”梁公说:“凡是我到的地方,我都用个东西画个标记,这就是证明。”

  第二天晚上,学友们一同来到闾山公庙,众人呆在庙门外,梁公甩甩袖子,大踏步地朝庙里走去,边走边画记号。当走到庙堂东侧的墙角时,隐隐约约觉得有个人倚着墙壁站在那儿,梁公以为是鬼来了,便拿火来照,火光下竟是一位美丽的少妇,她穿着漂亮的衣服,其衣服和当地村俗式样大不相同。梁公走到她的面前,问她是哪里人氏,怎么在这里?可是妇人气息奄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梁公见此情形,便横下一条心把她背到了庙外,大家以为真是鬼物,便围着圈看守着。过了好久,妇人睁开了双眼,见人环绕在她的身边,便惊恐地大叫起来,问这是什么地方?梁公说:“这是闾山公庙。”随后大家就盘问她是人还是鬼,从哪里来?妇人说:“我是扬州人,家里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前几天是我结婚的日子,由迎亲的轿子把我抬往丈夫家,岂料走到半路狂风大作,将我刮到了这里。”学友们听了妇人的话,高兴地说:“梁公还没成家,天神从扬州给他送一位漂亮的妻子,这是冥冥之中有缘分啊。”梁公遂带着妇人回到了家,不久,他便科举及第,又过了十几年,则身居要职,作了大官。妇人为他生了好几个儿子。所以时人有“天赐夫人”的说法。金世宗大定二十年,梁公调任彰德路节度,朝中故旧仍有见到他的。

  战后,梁姓的人很多,问他们的家世,多说是天赐夫人的子孙。

  因须夙造

  《槐西杂志》:己卯年在山西举行科举考试时,陶序东以乐平县令的身分任同考官,主管阅卷事宜。卷子还没送到时,阅卷的人们便在一起闲谈神仙鬼怪。陶序东对大家说:“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曾到南岳观光游玩。当他走到密林深处时,突然见到一位女子倚着石头坐在花下。这位朋友常听说神女智琼兰香的事,便以为遇到了神女,遂往前靠近。女子用绸扇遮掩着面孔说:”我与你没有缘分,不要靠近我。‘朋友说:“缘自因生,不能从此种因吗?’女子说:”因须前世造就,缘须双方汇合,不是一人想种就种的。‘说完,便飘然而去。我的朋友认为她是仙人所化。“陶序东又说:”我认为情爱这种因缘,就是像那女子所说的一样;至于恩怨之因缘,则一人想种就种,却又当别论了。“

  蝎子离婚

  徐芳《诺皋广志》:明神宗万历年间,山东有个书生做了一碗面条,正准备吃,有人来把他叫走了。他走后,有个小蝎子掉到了面里,等书生办完事回来,饿得不行,也没看,就狼吞虎咽地把那碗面连同小蝎子一起吞进了肚子。从此之后,他便得了一种馋病,见了好东西就想吃,刚吃了又饿。如果供应不足,心里就搅闹烦闷得要死。为此他卖掉了土地房屋,但仍不够吃,身体一天比一天瘦弱,几乎奄奄欲绝。就这样过了两年多。这位书生有个妻子,是他患病前娶来的。妻子对他体贴入微,书生患病后,更是关怀备至。一天,书生看粮食已尽,家中断了炊烟,便对妻子说:“我贫困至极,但也不死,把你拖累成这样。可是话说回来,如果我死了,你自己也没法活,何不乘我还在,早寻个人家,多少得点费用,让我饱餐一顿,你也有个归宿,对我也是恩赐。”妻子执意不肯。书生的馋病发作得更厉害了,便强撑着找到媒人,让她替妻子找个人家。妻子没有办法,只好听任丈夫安排,改嫁给一位富翁。书生得了几十两金子,高兴得不行,赶紧去买来好吃的饱餐了一顿。没用几个月,这几十两金子全花光了,书生又过起了吃不饱喝不足的日子。他原来的妻子见他可怜,便恳求富翁救书生一命。

  富翁年岁已大,很喜欢新娶的年轻漂亮夫人,现在见夫人求情,不好拒绝,便派人把书生抬到外宅,让夫人早晚给他送饭。书生见有人供吃供喝,非常高兴。

  一天,夫人给书生送来一碗肉。来时书生正好睡觉,而富翁又急着叫她,夫人便把肉放在书生的枕头旁然后走了。住了一会,当她又回来看时,只见一个几寸长的小红虫从书生的嘴里蠕蠕而出,钻进碗里吃肉。夫人惊叹道:“原来是这个东西在我丈夫身上作祟。”于是快步上前,一手堵住书生的嘴,一手去捕虫子。虫子见有人抓它,便急忙回来往书生的嘴里钻,但因夫人用手钳住了书生的嘴,虫子找不到缝,便到处乱撞。

  家人听书生的屋里吵吵闹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赶了来。

  大家一齐动手,把那虫子打死了。现在那小蝎子已长成了老蝎子,它的浑身上下都裹着浓浓的血,身上还有一根细丝一直连到书生的喉咙里。书生这才想起,那天吃面时好像有个东西鲠在嗓子里,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它咽下去。可是从此之后,便得了馋病,闹得家破人离,原来竟是这东西做的孽。

  蝎子出来后,书生的病逐渐痊愈,不再馋吃馋喝,而是一个劲儿地发愤读书,不久,便科举及第。富翁虽然也喜欢他新娶的夫人,但见书生仕途得志,便置办了厚厚的礼物把夫人送还给书生。书生也爱怜妻子勤劳贤惠,况且妻子改嫁又是他出的主意,而不是妻子自己的意思,再加上亲友从中撮合,两人又重为夫妻。后来,他们生了好几个孩子,受貤封(清制:职官以己所应得封诰,呈请改远授远祖及伯叔或外祖父母等,叫做貤封。——译者注。)我乡的商青斋,盛传其事。有人说,妇人之吉,从一而终;丈夫还没死,就另嫁,这不符合礼节。

  然而,妇人的生命本属丈夫所有,卖身以顺从丈夫,供给丈夫吃喝,也是很可悲的,这是权变。既已另嫁他人却不忘原来的丈夫,像当初一样忠心伺奉,最后竟能杀死蝎子拯救丈夫的生命,这比那些别抱琵琶忍心易面的人强多了。书生的余年,都是妻子赐予他的,两人重新结合是很应当的。吃饭时不注意,几乎丧失性命,那些不讲卫生的人,应该以此为戒。

  玉簪重合

  《诚斋杂记》:汾阳有位女子名叫吴淑姬,还未出嫁,未婚夫就死了。未婚夫未亡时,吴淑姬早晨起来洗脸,头上的玉簪突然掉到地上折断了,不久,未婚夫便一命呜呼了。未婚夫死后,淑姬的父亲见她年龄尚小,便打算让她另嫁,淑姬不同意,发誓说:“如果玉簪能重合,就嫁人;否则,绝不再嫁。

  “住了好久,淑姬见到书生杨子冶的一首诗,读后很喜欢,便让丫环用计又找了一卷来读,读了这一卷诗,很是欣赏,便想与杨子冶结为良缘,待她打开妆奁盒一看,玉簪已重合为一体了。遂把玉簪寄给子冶,两人结为夫妻。

  不忘丐夫

  《夷坚志》:邓州的晁氏,是一个大家族。据说,自汉朝以来,居住在南阳,先主刘备曾跟他们家借钱数万缗,诸葛亮为之担保,借钱时还立有债券,现在晁家还保存着它。宋高宗建炎二年,其家为胡兵所残,有的被俘,有的被杀,晁氏男女数百口,都往押解北上。到了汾州青灰山,被红巾军邵伯带人拦截,晁安宅的妻子某氏及女儿、奶妈都被邵的部下王生掠去。

  后来,张丞相到陕蜀宣慰安抚战乱,邵伯全军投降,王生做了右军小将,遂与晁安宅妻同住在阆中。阆中有一座灵显王庙,晁妻每月二日都和奶妈一道去庙中烧香。一次,奶妈看见路上有个病乞丐,穿的破破烂烂,面容甚憔悴,奶妈走到面前仔细看了看,回来告诉晁妻说:“有个乞丐,好像咱家的十一郎。

  “晁妻一听,忙和奶妈去询问他哪里人氏,姓谁名何。一问,果然是晁安宅。晁妻不动声色,让奶妈取来金钗送给他,约好十六日再见面,并告诫他:”别换衣服,到时候相会。“晁妻又给了他二两金子,还对他说:”拿一两金子到宣抚司递状子,另一半用来买船放在某地等我。“安宅递上了状子,宣抚便派军吏去逮捕王生。正巧赶上王生出去打猎,晁妻便带着数千缗私房钱与奶妈、女儿跑到安宅的船上,顺流而下;离开了阆中。

  王生家银财数以万计,晁妻一文未龋王生晚上归来,不见其妻,而逮捕他的文书又到了。王生环顾其家,见家中所藏的东西一样不少,便叹息道:素闻她是晁家媳妇,现在随她丈夫去了,这是常理。也就毫不介意。晁氏夫妇分离后,又复合如初,妇人不忘已成为乞丐的丈夫,大有古烈女之风,可惜不晓得她的姓氏。王生虽一介武夫,但也通于义理,这是很可喜的。

  幼子认母

  《异苑》:吕相,是河南人,娶了永兴的一位女子为妻,生了孩子还在哺乳期,就被公婆驱除家门。后来,吕相带着孩子路过永兴,见一群妇女正在一起耍笑,孩子扯住一位妇女便哭,吕相回头一看,认出是孩子的母亲,俩人又复为夫妇。

  弹到伤心指半柔

  《枣林杂俎》:赵昌龄说,长安镇某人,在临平山中读书,曾作歌妓诗,吟诵不已。不久,一位身穿白色绢衣的女子来敲门。某问她是何人,回答说,是素娥。某便让她坐下,女子遂赞颂某的诗做得好。某愧谢求她唱和,素娥即吟道:歌侧云鬟尚带羞,声声犹唱八甘州。

  歌来无力眉常敛,弹到伤心指半柔。

  肠断花前丝续怨,魂销月下梦陪愁。

  惹人无赖轻归去,今夜谁能伴锦裯.

  某戏请她陪宿,素娥笑着答应了,便拉着某来到她的卧室,某环顾室内,见家中物品都为白色,某在那住了几夜。临走时,素娥送他说:“如果想我,可随时来。”某自此以后,诗思日进,但秘不示人。

  宿世冤家五年夫妇

  《画墁录》:彭汝砺是饶州人,宋英宗治平年间状元,宋神宗熙宁中期为江西通判,妻宁氏。时有洪州盐米仓主管曾氏死于任上,其妻宋氏长得很有姿色,彭想纳她为妾,但因宋氏有孝在身,而未能如愿。十二年后,彰竟如愿以偿。宋氏有姿色,彭则随遇而安,但终成眷属。

  有人说,宋氏在这十二年中,曾嫁过一个朝廷命官,而彭汝砺不知道。宋哲宗绍圣年间,彭汝砺调任九江,病重将死之际,让人拿来纸笔,大家都以为他要写佛经颂语,谁知他却写了这样几句话:“宿世冤家,五年夫妇。从今而往,不打这鼓。”

  写完,投笔而逝。

  瑶台第一妃

  黄蛟起《西神丛话》:张士诚战败后,便将美妾、珍宝聚集在一处,关上屋门,准备烧掉。美妾共有八位,其中一位最漂亮、最聪慧的叫徐姬,号称瑶台第一妃。她乘大家离觞诀别之际,偕同一位老妪携带着珍奇宝物逃了出来。走到周太王长子泰伯的唐庄时,天色将晚,便想借宿在邹氏的家中。邹氏是位寡妇,老妪将其情况告诉了邹氏。邹氏说:“我的儿子已经二十岁了,若能做我的儿媳,就可以隐藏她,否则的话,就赶快离开,不要牵连我们。”徐姬不得已便答应了。当天晚上,徐姬就和邹氏的儿子结了婚。然而此时徐姬已怀孕三个月,其子长大后随邹家姓,靠母亲的资产起家。徐姬晚年修建了一处大院,号曰“徐堂”。

  梦中蹑鞋插花

  《夷坚志》:孙巨源与李邦直少年时同期参加科举考试。

  宋神宗熙宁年间,孙巨源镇守海州,李邦直则为海州副通判。

  通判厅与郡园接邻,孙巨源的小女儿常去园中游玩,李邦直每次望见她都一直盯着好久。后来,每当出去听到她的声音,就下车小便。邦直的妻子韩夫人从窗户中窥见多次,盘问李邦直是什么原因,李实言相告。一天晚上,李邦直梦见自己来到后园,看到孙巨源的小女儿,跟在后面,赶不上,紧追她,踩着了她的鞋,并把花插到她的头上。刚梦到这,就突然惊醒,遂把梦境告诉了韩夫人。韩夫人深为悲伤,说:“簪花者,说定之象;鞋者,谐也,您将娶孙氏,我快要死了。”李邦直说:“思虑过多,故入于梦。怎么能有这等事!”不久,韩夫人果然死了。过了一段时间,李邦直便托媒人去向孙巨源求婚,孙大怒道:“我与李是同窗之交,年纪相仿,怎么能做我小女儿的丈夫呢!”李邦直听了这话,不敢再提及此事。

  后来,孙巨源调回京城为翰林学士,患病将死,有宾客来看望他。孙便对他谈起小女儿一直未出嫁的事,客人说:“现在的士大夫没有人能比李邦直有贤才,为什么不把女儿嫁给他?”孙巨源说:“李邦直好是好,只是与我女儿年龄不相配。

  “客人说:”只要嫁给他就是,干吗问那么多。“未及绸缪,孙巨源就离世而去。其家竟把小女嫁给了李邦直,后封为鲁郡夫人。李邦直为孙巨源作墓志说:”三女,长大嫁与李公彦,二在室。“大概写墓志时还投成为孙家的女婿。李邦直的行状(文体名称,记述死者生平行事的文章。——译者注。)是由晁无咎撰写,文章中有”再娶孙氏“等语。

  醉中生子

  《西溪丛话》:杨氏是华世桢的偏房,孝廉华祖勤的祖母。

  世桢少时狂放不检点,到壮年时尚未有儿子,便卖掉了千金的产业,娶小妾来为他生儿子。杨氏年纪大了,不得华世桢宠爱,尽干一些打扫房舍的活,不能侍寝。一天晚上,世桢喝得酩酊大醉,误以为她是别的宠妾,便与她上床,遂怀孕生下了椿枝。

  华世桢大为恼火,拿他们当猪狗对待,杨氏也被赶出了厨房,备尝艰苦,三十年也没见到华世桢一面。然而杨氏视为当然,只勤于纺织。椿枝长大后,也努力耕作,铢积寸累,才得以娶妻,而世桢始终不把他当作自己的儿子,让他们母子住在院北的破屋子里,不曾给一寸布半块钱。世桢死时,再也没有其他的儿子。椿枝只带了少量的钱财到各地做买卖,但家业却因之而兴盛,他有六个儿子,二十多个孙子,祖勤为孝廉,其余的皆明一经。杨氏寿至一百零一岁。

  禽鸣得偶

  《枣林杂俎》:海盐人沈某,家中贫穷而他又游手好闲,每日在野外听鸟叫,并摹仿之,酷像。因而人们常让他陪酒娱乐。一次,有位商人把他带到姑苏,在姑苏的线店里,沈某又学鸟叫。姑苏一家富人让僮仆到线店去买线,去了好久也没回来。待僮仆回来时,富人便训斥他。僮仆说:“店主听人学鸟叫,没人卖货,所以我才晚回,并不是我想晚。”富人问:“学鸟叫的人是什么样子?”僮仆便把他的容貌描述了一遍。富人便让人把他叫他家中,一试,果然不错,遂把他留在家监所。

  富人有间空房子,常闹鬼,便让沈某住在那里。第二天天亮时,沈某还没起床,家监推门进去一看,沈某还在酣睡。沈某醒来后说:“夜里有位身穿白衣的人对我说,尽以遗物送给我。”

  家监很吃惊,忙打开室中埋藏的金窖一看,全都刻着沈某及富人女儿的名字。富人没儿子,仅有一个女儿,于是把女儿嫁给了沈某。

  此妇当大贵

  吕道生《定命录》:唐初,博州茌平人马周,少孤贫好学,为州助教,因嗜酒触犯了刺史达奚,遂拂衣而至京城长安。在长安,他住在一家卖锤子的妇人店中,住了几天,他想找点事做,妇人便把他引见给中郎将常何。唐太宗贞观三年,马周代常何上书,所论二十余事,皆符合于时政。太宗大为赏识,问是出自谁人手笔,常何说:“是马周。”太宗便立即召见了他,拜为监察御史。卖锤的妇人,属相家李淳风,袁天罡当初都见过她,看她的面相都很惊异,私下里议论说:“此妇当大贵,怎么在这种地方?”马周作官后,竟娶她为妻。几年后,马周升为中书令,此妇为夫人。

  门前一株倒枣树

  刘敬叔《异苑》:临海的乐安县有一个名叫章汛的人,二十多岁时突然身亡,死了几天,尚未殡葬,他却又复活了。他告诉家人:“我死后,名籍被录入天曹,在天曹主事的是我的表兄,他对我格外照顾,经他斡旋,我得以返回人世。与我同时被收入天曹的,还有一位少女,我们同时站在门外听候处置。

  后来她见我被遣返人间,知道我有亲朋帮忙,便哭着取下三只金钏以及胳膊上佩带着的各种饰物,让我替她转送给主事者,以求遣返人世。我见她样子可怜,便带上金钏等饰物去为她求情。过了好久,传话的人才出来说:“秋英的事已办好,将把她和你一同遣返人世。‘秋英,就是那女子的名字。于是,我们两人一道离开了天曹,结伴往人世间行走。我们走了很远的路,直走得脚痛难忍,迈不动步。此时,天恰好也黑了下来,我们见路旁有一个很像客舍的小窑洞,但却没有主人,我俩实在走不动了,便在里面住了一夜,并做了夫妻。我曾问秋英的经历,她告诉我:”姓徐,家住吴县乌门,门前对着一个水塘,房门口还有一棵歪脖子枣树。’早晨醒来,我们便分手回家,于是就双双地复活了。“

  章汛死前是临海护军府的官吏,这时,他专门向上司请了假去了江苏吴县,在乌门,他按照秋英提供的线索找到了徐家。

  进了徐家,他便与主人寒暄叙谈,并问秋英在哪里。主人说:“我家女儿秋英从不抛头露面,你怎么知道她伪名字?”章汛便把昔日阴间相识一事告诉了主人,只是未提做夫妻那一节。

  当初秋英复活时,也和家人说起阴间的经历,与现在章汛所说一丝不差。为了进一步验证真伪,主人便让家里的婢女轮流出来见章汛,章都说不是秋英,等真的秋英出来,两人一见就如同故知。秋英的父亲见此情形,慨叹道:“这真是天意呀!”

  于是把女儿嫁给了章汛,婚后生有一子,取名为“天赐”。

  何惜一女

  刘世庆《世说新语》:周浚在安东执政时,一天,出去打猎,正值天降暴雨,便来到汝南李家避雨。李家是个富户,而那天恰巧男主人不在,只有女儿络秀在家。络秀听到门外有贵人驾到,便与一位婢女在院内杀猪宰羊,做了几十个人的饭菜,招待周浚等人。事事做得有条不紊,听不见杂乱的人声。周浚偷偷往院内一看,只见一位女子在操持家事,容貌俊美异常。

  周浚见后心生爱慕,便等其父兄归来时,求她为妾。父兄不答应,络秀说:“家庭都将衰败,还吝惜一个女孩子干什么,若能和贵族连姻,将来或许更有好处。”父兄闻听此言,遂同意了这门婚事。婚后生了伯、仁两兄弟。

  血袽何在

  《情史类略》:明朝南安人萧某,自幼失去双亲,成年后娶陈氏为妻,寄居在其叔父家中。她的叔父残暴狠毒,常常辱骂怒打他们,后来竟打算把他们双双卖掉,来减少家中人口。

  遂借故用斧子砍伤了萧某的左臂,鲜血顿时染红了他的衣袖。

  萧某知其不能容纳他,便离开妻子逃往他乡。临别时,萧某把染血的衣袖割为两半,每人保存一半,留作他日重逢的信物。

  萧某离家以后,便来到襄阳、江陵一带;以制木桶木盆为业,漂泊流浪,聊以糊口。刚离家肘,他还常思念妻子,但一想起叔父的暴虐,便心生愤恨,时间一长也就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萧某离家外逃时,妻子已怀有七个月的身孕,他走后,妻子生下了个男孩,便靠织布缝衣解决母子的生计,在艰难困苦中,妻子毁坏面容以保持贞节。儿子长大后,叔父对他也歧视,不许进学堂读书,陈氏便自己教他识字,这孩子也很争气,学习十分用功,有时还偷听邻家孩子的塾师讲学。由于孩子自己奋激努力,终于在二十一岁时,考中了进士,并任为某县县令。

  明世宗嘉靖十三年,萧子升为江陵太守。因为自幼失父,所以每当想起父亲便心怀悲戚,有时竟想辞掉官职云游各地寻找父亲。这年夏季的一天,他的母亲隔着帘子往外看,正好一位制器匠光着膀子在堂下干活,臂膀上还有一块大疤痕。陈氏心生疑惑,忙叫童仆去问工匠是哪里人。工匠回答说是南安,并讲述了遭叔父嫌弃,丢下妻子离家出逃的往事。陈氏听说后,便亲自去问他:“你的沾血衣袖在哪?”工匠大吃一惊,问道:“太夫人怎么知道?”陈氏便回屋把自己保存的一半拿了出来,工匠也取出自己的一半,两块合而为一。夫妻相认,登堂大哭。陈氏忙派人把儿子叫了回来,对他说:“这位工匠就是你的父亲。”儿子慌忙后退,跪拜在父亲膝下。遂替父亲沐浴更衣,摆酒设食,满城为之欢欣。

  定婚店

  杜复言《续怪录》:唐代关中杜陵人韦固,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便想着早点娶妻成家。但他每次求亲总是不顺利,婚事一直没着落。唐太宗贞观二年,韦固到清河游历。途中,投宿于宋城城南的一家客店。同住的一位房客为他介绍前清河司马潘昉的女儿,并约好第二天在客店西侧龙兴寺门相见。韦固求亲意切,斜月尚挂在天边就去了龙兴寺。到那一看,有位白发老人倚着行囊坐在台阶上、对着月光翻书。韦固走到他身边看了看,竟不认识那书上的字。韦固问道:“请问老父读的是什么书?我自幼勤学苦读,字书没有不认得的,就是那西方的梵文我也能识,只是您这书上的字我未曾见过,这是怎么回事?”老人笑着说:“这不是世间的书,你怎么能见得到呢?

  “韦固问:”那么,这是一本什么书呢?“老人说:”这是一本幽冥之书。“韦固又问:”幽冥之人怎么能到这里?“老人说:”是你来得太早,不是我不当来,况且我们幽冥间的官吏皆管活人的事。现在每天道上走的人,都是人鬼各占一半,只是你认不出来罢了。“韦固问:”那您管哪些事?“老人说:”我专管天下的婚配案牍。“韦固听了老人的话,高兴地说:”我自幼成孤,常想早娶,来为先人繁衍后代,可是这十多年来,我多方求婚,终不遂意。今天有人约我见潘司马的女儿,这事能成吗?“老人说:”成不了,你的妻子才三岁。当她十七岁时,才能进你家门。“韦固问老人口袋里装着的是什么,老人说:”装的是红线绳,是专门用来系夫妻脚的。即使是有仇的人家,或是贵贱悬殊,或是天涯海角作官,或是不同地域不同籍贯,只要用这个绳子一系,就永远也分不开了。现在你的脚已与那三岁女孩的脚系在一起了,你还向其他女子求亲有什么用!“韦固问:”那我的妻子现在在哪,她的家是干什么的?“老人说:”就是店北卖菜的老太婆的女儿。“韦固问:”可以见到她吗?“老人说:”那卖菜的老太婆姓陈,她常抱着女儿来这里卖莱,你跟着我走,我当指给你看。“天亮时,约定的潘家人却没来。老人便合上书拿起行囊走了,韦固紧跟在后边。他们一起走到菜市,见一位瞎了一只眼的老太婆抱着三岁的女孩走了过来,母子俩穿得破烂不堪,样子也极难看。

  老人指着那个小女孩说:“这就是你的妻子。”韦固生气地说:“我把她杀了可以吗?”老人说:“这女孩命里注定要大富大贵,还要因你的儿子而受封邑呢,你怎么能杀了她呢!”说完,老人便不见了踪影。

  韦固回到家中,越想越愤怒,便磨了一把小刀,交给随身奴仆说:“你向来办事干练,能为我把那个女孩杀了吗?事成之后,我赏你一万贯钱。”奴仆一口应承下来。第二天一早,奴仆就带着刀来到菜市口,在人多拥挤之时慌忙给了那女孩一刀。刹那间,菜市大乱,他便乘机逃跑了。回去后,韦固问他:“刺中了吗?”奴仆回答:“开始我想刺她的心脏,可是人多一乱,我没扎准,只给了她眉心一刀。”。

  后来,韦固又多次向人求婚,终不能成功。十四年后,韦固受父亲的恩荫,做了州刺史的参相。州刺史名叫王泰,他让韦固兼任司户掾,专管司法事务。王泰见韦固有干才,便将女儿许配给他,王女当时约十六七岁,长得很漂亮,韦固甚为惬意。然而王女在眉心处常贴一花钿作为装饰物,就是洗澡睡觉也不拿下来。就这样过了一年多,韦固有一次便再三逼问她,妻子潸然泪下,说:“我是郡守的侄女,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先前我父亲曾是宋城县宰,死于任上,当时我尚在襁褓中,不久,我母亲和哥哥也先后去世。我们家有个庄子在城南,我的奶妈陈氏便带我住到了那里。那庄子就在一家客店附近,奶妈靠卖菜维持我们俩人的生计。奶妈怜爱我,一时一刻也舍不得丢开我。三岁那年,她抱我去市中卖菜,忽然有个歹徒朝我眉心刺了一刀,遂留下疤痕,我只好用花钿遮盖。七八年前,我叔叔到卢龙做从事,便把我接到身边,当作亲生女儿看待。后来,就以女儿的名义嫁给了您。“韦固听了妻子的话,心中砰然一动,问:”你那奶妈是不是一只眼睛看不见?“妻子说:”是的,你怎么知道?“韦固说:”行刺的人就是我唆使的。

  “妻子说:”这太奇怪了。“于是韦固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妻子。两人觉得其姻缘真是天定,遂更加恩爱。

  后来,韦固有了个儿子,取名为韦鲲,长大后作了雁门太守,韦妻也因此被封为太原郡太夫人。韦固的奇异婚事逐渐被外人知晓,人们都认为阴间所定之事,谁也无法改变。宋城的县宰听说这件事后,便把韦固当年所住的客店题名为“定婚店”。

  夫妇易履

  《尧山堂外纪》:宋朝末年,彭城有个程万里,他是尚书程文业的儿子,十九岁那年,因受父亲恩荫,被录为国子监的生员。时值元军大举南侵,朝野上下为之惊恐,程万里向皇帝上书,奏献战、守、和三策。因直陈己见,触怒了当朝宰相,宰相便想找机会治他的罪。程万里闻听风声便逃出临安,直奔江陵。还未到汉口,就被元军的大将张万户抓获了。张万户赏识他的才干,便把他带到兴元,还将俘虏来作婢女的一个汉族女子许配给他。元军的统制官对他说:“这是宋军一位将领的女儿,名叫玉娘,将领镇守嘉定,城破后一家人全都死了,仅留下这一个女儿。”成婚之夜,万里和玉娘各自述说流离漂泊的经历,同病相怜,感情极为融洽。

  婚后三天,玉娘从张府出来,见万里泪痕满面,知道他又在怀念故乡,便劝他道:“看您的才能品学,绝不是久居人下的,为什么不早点想办法逃离这罗网呢,而甘心被人奴役?”

  万里没有答话,怀疑是张万户派她来试探,他认为妇人远没有这种见识。第二天,他便把玉娘的话告诉了张万户,万户大怒,欲惩罚玉娘,后经妻子劝解,才作罢。但玉娘对丈夫的行为毫无怨色,万里就更加怀疑。当日晚上,玉娘又用头一天说的话劝说万里,言辞更为恳切。万里仍以为是张万户以她为诱饵,因此,天亮时,又把玉娘的话告诉了张万户。万户就把玉娘卖给他人作妾,答应给程万里另娶一位。万里自此才明白他辜负了玉娘的忠告,但后悔已来不及了。玉娘临走的时候,留给丈夫一只绣花鞋,而拿走了丈夫的一只旧鞋,来作为他日重逢时的信物。

  从此之后,张万户把万里看作心腹,什么事都跟他商量,对他一点不加防范。张的信任给程万里创造了逃跑的机会,他终于找了个空子偷了匹好马日夜兼程逃回了南方。到了临安,正值度宗刚刚即位,优先录用先朝大臣的后代,程万里便上书说明了情况,便被任命为福清县县尉,后来他一直升到闽中安抚使的职位。

  南宋亡国后,程万里率领全城守军投降了元朝,元朝廷提升他为陕西行省参知政事。万里当初被羁留所在的兴元县属陕西行省管辖,玉娘就是在那里被卖给人家做妾的。万里上任后,便秘密派家仆去寻访玉娘的下落。

  且说玉娘被卖后,便把自己的衣服裤子全都用线缝合起来,死也不让主人污辱她。这样过了好久,主人也没办法。后来玉娘便乞求主人让她出家当尼姑,主人见她已无回心转意的可能,就放她去了,玉娘就来到昙花庵修行。程万里派来寻找的人经过多方查寻,找到了昙花庵。到了昙花庵,他便拿出当初玉娘送给万里的绣花鞋摆弄,庵里有个尼姑正在念经,见了绣花鞋大吃一惊,忙问家仆这鞋怎么到了他的手中,家仆便把这鞋的来历说了一遍:尼姑一听,忙走进卧室拿出一只旧鞋来。

  家仆一看,正是主人对他描述的那只鞋,于是认定这就是玉娘。

  遂跪在地上,向玉娘转达主人的意思,准备接玉娘到陕西任所。

  谁知玉娘听后却摇了摇头说:“这两只鞋既然已经复合,我的愿望也就实现了。我出家已经二十多年了,对尘世间的一切早已不感兴趣,请你回去转告你家主人,好好做官,不要再惦念着我。”家仆说:“我家主人心里一直想着您的情义,发誓除您之外,绝不再另娶,请夫人不要推辞。”玉娘没等他把话说完,便回屋去了。家仆又请一位老尼姑再三帮助劝说,但玉娘始终不肯出来。家仆无奈,只好拿着那两只鞋回去向万里交差。

  万里见玉娘不肯回到他身边,便以陕西行省的名义发出公函,命令兴元府的官吏以礼迎玉娘出庵,然后送到他的任所。

  于是,这对分别二十多年的夫妻又破镜重圆了。此时,两人都四十多岁了。玉娘因为自己年纪已大,不能生育,便为丈夫买了几个妾姬,使万里有了两个儿子。

  芙蓉屏

  李祯《芙蓉屏记》:元朝至正辛卯年间,真州有个名叫崔英的书生,家里很有钱,他从小就擅长书画,在当地小有名气。

  成年后,受父亲的恩荫,被朝廷委任为浙江温州永嘉县县尉,于是他便带着妻子王氏赴永嘉上任。

  途中,经过苏州的图山时,船靠岸休息。崔英买来牲、酒等祭祀用品,先到山上的神庙中祭了神,才回到船上吃饭。船主见他们饮食用的器皿都是金银制成的,遂起了恶心。当天夜里,乘崔英夫妇睡熟之机,把崔英捆好沉入水中,而将婢女仆人全都杀掉。随后,对王氏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因为我的二儿子还没有老婆,我想让你作他的媳妇。他现在有事到杭州去给你们成亲。你现在既然是我们家的人了,就不用害怕了。“说完,就将崔英的物品收拢到一块,据为已有。此后,船主就以儿媳称呼王氏,王氏也假装答应,并殷勤地照顾船主一家,显得很顺从、体贴。船主很为得到这样一位儿媳而感到高兴。王氏慢慢地和船主一家混熟了,船家也就不再防备她。

  这样过了一个多月,赶上中秋佳节,船家摆上酒饭,一家人豪饮痛醉。王氏便乘他们熟睡未醒,悄悄上了岸。走了大约二三里路的光景,王氏突然迷了路,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见芦苇丛生,一望无际,不知道路在哪里。此时,王氏又急又怕,急的是找不到路,怕的是船家追来,遂不管三七二十一,尽力狂奔。跑了好久,天渐渐亮了,她远远望见前面林子里有处房屋,就急急忙忙跑去敲门,等到打开门一看,竟是一座尼姑庵。

  院主问王氏为什么来到这里,王氏骗她说:“我是真州人,公公在江浙一带做官,全家便随他一起来到了任所,到了任所不久,我的丈夫就死了。我寡居几年之后,公公见我年轻,便把我嫁给了永嘉的崔县尉作妾,县尉的妻子凶悍暴戾,动不动就把我打一顿,我在他们家吃尽了苦头。最近,崔县尉离任回乡,船停在这里休息。因逢中秋,全家设宴欢聚赏月,大娘子让我去取金杯来斟酒,我不小心,将金杯掉进了江里。大娘子见我弄掉了金杯,大为恼火,一定要置我于死地、没办法,我就偷偷地逃到了这里。”院主问:“娘子既然不敢回船上,而家乡又远,孤苦一身,将投奔何处安身?”王氏没答言,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于是院主又说:“这里为偏僻荒凉的江边,人迹罕到,你若能割舍尘世的情爱,修身养性,那就披上黑衣,剪去头发,出家为尼吧!在这里,你每日伴着禅床佛灯,吃些淡饭蔬食,随缘以度岁月,岂不比作人家的宠妾要好吗?世上的俗人们活着有受不尽的苦恼,死了还要结下报不完的冤仇,何苦呢!”王氏拜谢道:“出家为尼正合我意,请您收下我。”于是,就在佛像前剃了发,院主为她取法名“慧圆”。

  王氏自幼就颇通文墨,所以来到尼庵不到一个月,就很好地理解了佛经内典,为此,很受院主赏识。以后,不论大事小情,都征求王氏的意见才去做。王氏宽厚仁和,待人善良,大家都很喜欢她。她自从来庵之后。每天都要在白衣观音面前拜上几百次,秘密诉说自己的心里话,祈求观音保祐. 即使是隆冬酷暑也不间断。祈祷完毕,她就回到内室去静坐养心,人们在室外很难见她一面。

  就这样,王氏在庵里过了一年多。一天,突然有人来庵里还愿,院主留他吃饭,吃完饭他就走了。第二天,他又送来一幅水墨芙蓉布施给院主,院主把它挂在门屏上。王氏一见,就认出是丈夫崔英的手笔。她忙向院主打听这幅画的来历。院主说:“是一位施主布施的。”王氏问:“施主叫什么名字,住在什么地方,以什么为生?”院主说:“就住在本县,为顾阿秀兄弟,以撑船为业,听说他们常在江上抢劫,不知是真是假。

  “王氏又问:”他们常到这里来吗?“院主说:”很少来。“

  王氏默默地记住了这些话,便提笔在芙蓉屏上写了一首《,临江仙)词,抒发自己的情感,词中写道:少日风流张敞笔,写生不数黄筌。芙蓉画出最鲜妍。岂知娇艳色,翻抱死生冤。粉绘凄凉余幻质,只今流落谁怜!素屏寂寞伴枯禅。今生缘已断,愿结再生缘。

  庵中的尼姑们不知道她的境遇,所以都不晓得她这首词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有一天,苏州城中有个叫郭在春的文人,有事来庵中,他见到这幅画和题词,觉得文笔精致,意境深邃,便把它买下来带回去赏玩。此时恰逢曾在朝廷作过御史大夫的高纳麟,退职寓居苏州,因高纳麟平生最好收藏书画,郭庆春便把那幅画屏献给了高纳麟。高公一见爱不释手,便把它挂在内馆里,好随意观赏,但却没打听这画是怎么来的。住了几天,忽然有人高叫卖四幅草书,高公出门一看,这四幅草书写得清劲不俗,其字的风格颇似以狂草著名的怀素。于是,高公便问卖字幅的人:“这是谁的手笔?”回答说:“是我自己写的。”高公一听这话,不禁仔细打量他,只见这人气度相貌不凡,遂断定他不是平庸之辈,便又问起他的姓名住处。不料,卖字幅的一听问起这话,脸上就现出凄凉痛苦的神色,愁眉不展地告诉高公:“我叫崔英,字俊臣,家里世代居住在真州,因为享受父亲的恩荫,作了永嘉县尉,在我带妻子赴任途中,经过此地,由于我不小心,遭到船主暗算,我被沉入水底,妻子小妾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幸亏我自幼熟悉水性,潜入水中,估计船主已经走远了,我才上了岸。上岸后,我全身衣服都湿透了,一文钱也没有,真是叫天天不应,呼地地不灵,走投无路。后来我发现岸边不远处有一间房子,我便投奔了那儿,向主人求救。主人看我可怜,拿出衣服让我换上,给我端来食物让我吃,临走时还送给我一些盘缠。我问路进了城,就到当地官府报了案,请官府缉拿强盗。主事的官吏让我等着听消息,可是我整整等了一年,还没有结果。我没有办法生活,便靠卖字来度日。不敢说这字写得怎么好,得到高公赏识,真感惭愧。”高公听了他的话,很同情他,说:“你既然到了这种地步,也的确没什么好办法,我看你不妨留在我家做塾师,教我的孙子们写字,可以吗?”崔英高兴地留了下来。高公便把他请人内厅饮酒。崔英进厅一看,厅内挂着一幅他画的芙蓉屏,睹物思人,不禁流下泪来。高公很奇怪地问他为什么对着芙蓉屏流泪。崔英说:“这是我的手笔,我被害时这幅屏装在船上的箱子里,怎么现在在这里?”高公说:“这是不久前一位朋友送给我的。”崔英又吟诵屏上的题词,说:“这画上原来并没有题词,不知是什么时候题上的,可是奇怪,这竟是我妻子的手笔。”高公问他:“你怎么知道是你妻子题的词呢?”崔英说:“我认得她的笔迹,而且这词的意思分明是指我们的遭遇,这肯定是我妻子所作。”高公听后沉思片刻,说:“若真是这样的话,我为你捕捉凶手。你先别张扬。”于是,就让崔英住在他家里。

  第二天,高公叫来郭庆春,悄悄地询问那幅芙蓉画的来历。

  郭庆春说:“我是从尼姑院买来的。”高公便让他去尼姑院婉转地打听一下这幅画是怎么来到庵里的,又是谁题的词。过了几天,郭庆春来告诉高公:“这幅画是本县船主顾阿春布施给尼姑院的,尼姑慧圆题的词。”高公得知这一情况后,便派人对院主说:“高夫人喜诵佛经,但无人伴读,听说你院的慧圆师傅深通佛理,悟性尤高,所以夫人想请她到家中帮忙。”慧圆现在已是院主的智囊,院主舍不得放她走,就委婉地加以拒绝。慧圆听说这事后,却很想出去,打算利用机会来报仇雪恨。

  她便反复地向院主请求,院主见她执意要去,也就只好同意了。

  几天后,一乘轿子把慧圆抬到了高家,高公让她与夫人同住一室。住了两天,高夫人便问起她的身世,她哭着诉说了自己的冤仇,还特别提起顾阿秀施舍的芙蓉画和她在画上题词的事。她告诉夫人:“强盗离这儿不远,请夫人禀告高公。假如能抓获强盗为丈夫报仇,就是我自己去死也毫不遗憾。”慧圆来到高家,高公还没让她与丈夫见面,所以她到现在还不知道丈夫还活在世上。夫人把慧圆的话转告给高公,高公让夫人好好照顾慧圆,悄悄劝她留起头发,并叮嘱夫人这事暂时不要让崔英知道。

  高公安顿好慧圆,便派人调查顾家的住址,还摸清了顾阿秀兄弟俩的行踪,但由于时机不成熟,没敢惊动他们。半年后,进士薛溥化以监察御史的身分来苏州巡查,溥化本是高公旧日部下,高公知道他办事干练,就把这事交给他办。溥化出其不意地闯入顾阿秀家,将他们一网打尽,崔家的财物尚在,就连任命崔英为永嘉县尉的公函也找到了,只是不见王氏的下落。

  人赃俱在,顾氏无可抵赖,当审问他交代王氏的下落时,顾阿秀说:“本来想留她做我的二儿媳妇,不料她找机会逃跑了,现在我确实不知道她在哪儿。”溥化遂将顾氏兄弟处以极刑,又把崔英的财物归还给他。

  惩办了凶手,找到了任命文书,崔英便要告别高公赴永嘉上任。临行前,高公把他叫到面前,对他说:“你稍住两天再走吧,我看你孤身一人离去,心中总觉得很难受,等我给你做个媒,你娶了妻子再去也不晚。”崔英辞谢说:“我和我的糟糠之妻同甘共苦了好多年,现在不幸流落他方,生死未卜,万一苍天垂怜我,我们也许还有重逢的那一天。所以,重新继娶一事,实在难以从命,请大人谅解。”高公听了他的话,很是感动,说:“你的行为这样高尚,上苍一定会保祐你。既然你打算这样做,我也就不勉强你。只是你答应我让我为你略备一席饯行的酒宴,喝了饯行酒再起程吧!”

  第二天,高公设酒宴为崔英送行,那些郡中官员和地方上的知名人士都聚集而来。宴会开始后,高公举起酒杯,对在座的各位郑重宣布:“老夫我今日为崔县尉了结今生的良缘。”

  宾客们都莫名其妙,不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时,高公让人把慧圆请了出来,然后对大家说:“这就是崔县尉的妻子。”

  崔氏夫妇做梦也没料到会在这里重逢,不禁抱头痛哭。高公这才把崔氏夫妇离而又合的故事从头到尾对大家讲了一遍,并拿出芙蓉屏来给大家看。客人由此才知高公前面所说的“了今生缘”是出自王氏的题词,而慧圆则是王氏后改的法名。在座的宾客无不赞颂高公的美德。高公又送给崔英夫妇一婢一奴,崔英上前拜谢了高公,便赴任去了。

  崔英永嘉县尉的任期满了之后,他便带着王氏返回家乡,经过苏州时,他们顺路来看望高公,岂料高公已经离世了。夫妇二人闻此噩耗,放声大哭,就像死去父母一样。于是,他们便在高公墓前设水陆斋祭奠,祭祀了三天三夜才离开。

  卷八 情中灵

  绿衣人

  吾衍《绿衣人传》:甘肃天水的赵源,自幼父母双亡,也没有妻室儿女。元朝延裕年间,他到浙江钱塘求学,住在西湖北面葛岭之上。他的住地附近,是南宋丞相贾似道的旧居。赵源独居无聊,所以每到晚上便倚着门框看夜景,或到门口散步。

  一天晚上,赵源又到门外闲逛,忽然看见一位身穿绿衣,头结双鬟的女子从东款款而来,年纪不大,。约有十五六岁。虽然没有盛装浓饰,但姿色过人。赵源盯着她看了好久。第二天晚上,又见到这位女子。一连几天,每到傍晚,女子就姗姗而来。

  这天傍晚,那女子又来了。赵源问她:“小娘子家居何处,为什么每晚都来这里?”女子含笑作拜答道:“我家与你是邻居,只不过你不认识我而已。”赵源试着挑逗她,没想到女子竟慨然应允。当天晚上就留下来与赵源一起过夜。两人鱼水相得,亲昵无间。第二天一早,女子就辞别而去,到了晚上,又翩翩而来。就这样来来去去,去去来来,过了一个多月,彼此感情更为深厚。赵源很想知道这位自己喜爱的小娘子姓甚名谁,家居何处。但女子不告诉他,说:“你只管有一位漂亮的妇人就行了,何必要问长追短!”赵源不死心,还是一个劲儿地追问。女子无奈,便说:“我常穿绿衣服,你就叫我‘绿衣人’吧!”却始终不肯透露姓名及居止所在。赵源以为她可能是富门豪族的婢妾,夜晚出来与人幽会,或许恐怕事情败露,所以才执意相瞒的。因而,对她也就信之不疑,更加宠爱。

  一天晚上,赵源饮酒过量,开玩笑地指着她的绿衣说:“这真如《诗经)所言,‘绿呀衣呀,绿上衣黄下裙’。”绿衣人听了这话,面露惭愧之色,好几天晚上都没来。等她再来时,赵源问她为什么这么多天不来。绿衣人说:“本想与你白头偕老,不料你却把我当婢妾看待,让人心里觉得不大舒坦。所以多日不敢到你的身边。然而现在你已知道了我的心思,我就不再隐瞒,请允许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告诉你。其实,我与你是老相识了,今天,若不是至情相感,怎么能到现在这一步。

  “赵源忙问因由。绿衣人神色惨然地说:”你能不难为我吗?

  我其实不是世间的人,也不是要施祸于你的,是命中注定应当如此,因我与你过去的姻缘未尽。“赵源很吃惊地说:”请你详详细细地告诉我,我非常想知道事情的全部经过。“绿衣人说:”我本是宋朝丞相贾似道的侍女,家居临安,出身良家。

  因自幼善下围棋,十五岁时便以棋童的身分进贾府侍候贾似道下棋。每当贾似道退朝归来,安闲自在地坐在半闲堂,必定叫我去陪他下棋,我很受他的宠爱。那时,你是贾家的男仆,专管煎茶。我因为主人献茶,有机会到了后堂。你那时年轻貌美,我一看见你,便心生爱意,曾把丝绣钱包乘人不备时扔给你,你也用玳瑁做的胭脂盒回赠我。我们彼此虽然都有情有意,但内外防范甚严,不能满足心愿。后来,我们的行为被其他仆人察觉,他们便向贾似道进谗言,于是,我和你都被赐死于西湖断桥之下。如今,你已再世为人,而我仍在阴间作鬼,这难道不是命吗?“说完,呜呜咽咽哭个不止。赵源也为之感动,沉默了好久,才说:”果真如此,那我与你便是再生姻缘了。我们应当更加亲爱,以补偿前生之不足。“自此以后,绿衣人就留在赵源的馆舍,不再离去。

  赵源平素不善下棋,绿衣人就认真教授他,所传全是妙法,没多久,那些平日以能下棋著称的人,都不是他的对手了。绿衣女闲来无事,便对他讲些贾似道的轶闻趣事。因这些事都是她亲眼目睹,所以讲得栩栩如生,真实翔荆她曾讲过这样几件事:一天,贾丞相倚楼闲望,婢妾们都在旁边侍候。这时,恰好有两位头裹乌巾,身穿白衫的年轻人,乘小船由湖登岸。一婢妾看见那两位少年,情不自禁地夸赞道:“这两个年轻人可真漂亮啊!”贾丞相回过头来,看了看她问道:“你想嫁给他们吗?要是愿意,让他们交彩礼把你娶去。”婢妾笑了笑,没说话。过了不久,贾丞相让人捧来一个盒子,又把婢妾们叫到跟前,对她们说:“这是纳聘的彩礼,你们打开看看。”婢妾们认为是什么宝物,可打开一看,竟是那位婢妾血淋淋的脑袋。

  婢妾们知道这是杀鸡给猴看,吓得战战兢兢。

  贾丞相曾贩卖食盐,而且数额巨大,约装几百艘船的数量。

  一位太学生作诗说:

  昨夜江头涌碧波,满船都载相公鹾。

  虽然要做调羹用,未必调羹用须多。

  贾丞相听说这首诗后,就派人把那位太学生抓了起来,交给官衙审讯,判他为诽谤罪。

  贾似道还在浙江西部推行公田法,按官阶大小限定置田数量,肥沃的土地都被官府压价收购,百姓深受其苦。于是有人在路旁题诗道:襄阳累岁困孤城,豢养湖山不出征。

  不识咽喉形势地,公田枉自害苍生。

  贾似道见了这首诗,恼羞成怒,限令下属刻日捕捉题诗人。

  捉到后,将他斩首示众了。

  贾似道曾让家人供一百个和尚、道士吃斋饭。所施数目刚足,又来了一位身穿破衣的道土。主管施斋的人因其所施数目已够,不肯让他进门,但这道士执意不肯离去,不得已,施斋的人就在大门口给了他点东西吃。道士吃完,就把斋钵扣在桌子上,然后扬长而去。当施斋者去拿那只斋钵时,却怎么也掀不动。他又叫来几个人,也照样无济于事。没办法,他只好去禀报了贾丞相。贾丞相觉得奇怪,便亲自来看个究竟,要说也怪,他一伸手,那斋钵就掀开了,只见钵内有两句诗说:得好休时便好休,收花结子在绵州。

  由此始知那道士是真仙降临,而凡人不识。然而谁也不明白那绵州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唉,谁知有漳州木绵庵的厄运呢!

  曾有船公在苏堤泊船,时值盛暑,船公躺在船尾,彻夜不眠,看见三位身长不过一尺的小人聚集在沙滩上。一位说:“张公到了,怎么办?”另一位说:“贾似道不是个仁义的人,决不会饶恕我们。”最后一位小人说:“我已经这样了,你们会看到贾似道完蛋的。”说着,三位小人哭着跳进了水里。第二天,渔夫张公捕到一条直径三尺多宽的大鳖,将它献给了贾似道。此事发生后不到三年,灾祸便降到贾似道的身上。看来天地万物也知气数天定不可逃避呀。

  赵源说:“我今天与你相遇,大概也是命该如此吧!”绿衣人说:“的确是这样!”赵源又问:“你的精魂能长久留存于世吗?”绿衣女说:“不能,气数尽则精魂就散了。”赵源接着问:“那么,什么时候散去呢?”绿衣人告诉他:“三年就散了。”赵源不相信,可是到了三年时,绿衣人忽然卧病不起,赵源为她请医求药,她拒绝说:“从前我已和你说过,婚姻之契,夫妇之情,到此全终结了,别再费心了。怎么样都没用。”说着,又用手握着赵源的胳膊,诀别道:“我以幽阴之体,得以奉事于你,承蒙你不嫌弃,与我相伴如许时间。先前,我们因一念之私情,俱陷不测之祸。然而海枯石烂,此恨难消;地老天荒,此情不灭。今日有幸能续前生之好,践往世之盟,这三年对于我来说,已经够满足的了。请你允许我从此辞别而去,别再以我为念!”说完,面壁而卧,任赵源怎样呼唤,也没有声息。赵源十分悲伤,为她买棺装殓。要安葬时,抬棺者都觉得奇怪,这棺柩怎么这么轻。打开一看,棺材里仅存衣被首饰,绿衣人的尸体已不知去了何方。于是,便把她的衣冠葬在北山脚下。赵源感念绿衣女的真情,终身不再续娶,到灵隐寺出家为僧,坐化而终。

  韦皋

  范据《云溪友议》:唐朝四川节度使韦皋,年轻时曾到江夏云游,住在姜刺史的府上。姜刺史有个儿子叫荆宝。年纪不大,但熟读经书。虽与韦皋以兄相称,却行恭敬之礼一如事父。

  荆宝的贴身丫环名叫玉箫,刚过十岁。荆宝常令玉箫去恭敬地服侍韦兄,玉箫也很乖,殷勤侍候,把什么事都做得很妥贴。

  两年后,姜刺史人关求官,家属仍留在江夏。韦皋觉得刺史不在家,住在这里不大方便,就搬到头陀寺中去祝荆宝也时常派玉箫到寺里给韦皋送些吃的用的,做些杂务。随着年龄的增长,玉箫慢慢地对韦皋产生了感情。此时,陈廉使收到韦皋叔父的信,信中说:“我的侄儿韦皋久居贵州,希望你见信后,勿必送他归乡。”陈廉使读罢信,便为韦皋雇了一只船,准备了途中用品,送他启程。陈廉使知道韦皋已与玉箫关系密切,为此而恋恋不舍。廉使怕韦皋再拖延不走,就不让他和玉箫当面辞行。将船停泊在江边,叫撑船者催促韦皋快走。韦皋泪眼迷茫,和泪写信向荆宝道别。荆宝见到信,即刻与玉箫一起来到江边,彼此相见,又悲又喜。荆宝让丫环玉箫随船侍候,韦皋认为离家日久,不敢同行,一再推辞,但与他们约好,少则五年,多则七载,来娶玉箫姑娘。临登船时,留下一枚玉石戒指赠给玉箫,还赋诗一首留作纪念。一晃五年已过,韦皋还没来,玉箫每天到鹦鹉州祈求祷告,期望韦皋早日来江夏。又过了二年,到了第八个年头的春季,玉箫百思无望,叹息着说:“韦公子一别七年,只怕不会再来了!”遂绝食而死。姜家怜惜她的节操,把玉石戒指戴在她的中指上,然后将她安葬了。

  后来,韦皋到四川做主帅,上任仅三天,就查出没什么大罪而被判重刑的三百多人。这些人中,有一个身戴五种刑具的犯人,偷偷抬头看了看堂上,自言自语地说:“这老爷是当年的韦兄。”于是,就大声喊道:“相爷、相爷,还记得姜家的荆宝吗?”韦皋答道:“我怎么能忘了他呢?”犯人说:“我就是荆宝。”韦皋一听很吃惊,忙问:“你犯了什么罪而被判了这么重的刑?”荆宝说:“您离开江夏后不久,我就以明经科及第,并担任了四川青城县县令,因家人不小心将官府弄失了火,烧掉了衙门,毁坏了牌印,便把我判了重刑。”韦皋说:“家人犯的罪,并不是你的过错。我现在就为你平冤雪耻,让你官复原职。”荆宝非常高兴,赶忙谢恩。随后,韦皋便上奏朝廷,请求授予荆宝眉州牧之职,朝廷没有批准韦皋的请求,韦皋只好让荆宝留在自己手下做事。

  此时,战争刚刚结束,好多事情需要忙着处理,韦皋无暇问及玉箫的事。几个月后,韦皋才问起她来。姜荆宝告诉韦皋:“您启程时与她约好,五年或七年来接她,她苦苦等了七年,见您逾时不来,便绝食而死。死前还以您所赠玉石戒指为题吟了一首诗。诗云:黄雀衔来已数春,别时留解赠佳人。

  长江不见鱼书至,为遗相思梦入秦。

  韦皋听了这首诗,更增凄楚,连连叹息。便广修经像,以报夙愿。然而日夜思念,无由再会。当时,有位祖山道士会招魂之术,他能让逝者返回阳间,与亲人相会。韦皋便把他请了来,恳请他帮忙。道士让韦皋斋戒七天,夜晚,玉箫竟飘然而至。她对韦皋说:“承蒙相公绘像诵经之力,十天后我便会托生。再过十三年,又能作您的侍妾,来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临走时,玉箫微笑着说:“只因您薄情,才让我们死生相隔。

  “后来,韦皋因陇右之功,终事德宗皇帝之朝,治蜀二十一年,僚属不愿其归朝。因此,年纪很大时,才升为中书令。

  其后,天下太平,外族归服。韦皋做寿时,各地都献奇珍异宝,唯有东川卢八座送给他一位漂亮的歌妓。这歌妓刚刚十三岁,也以玉箫为名。一看,与姜家的玉箫一模一样。而她的中指隐隐有戒指形,很像韦皋当年所赠的玉戒。韦皋为此感叹道:“我由此始知生死之分,一来一往。玉箫的话,还真应验了。”

  潇溪女史

  《山斋客谭》:人们都知道,小蛮和樊素是白居易的小妾。

  其实,除她们之外,还有潇溪女史。女史姓颜,字待月,名初元。母亲梦见天下大雪而生她,十九岁嫁给白居易。女史聪慧颖悟,姿容秀美,能诗善文,深受白居易喜欢。后来,小蛮和樊素妒心大发,便不断地对白居易说她的坏话,久而久之,白居易开始疏远她。女史失宠后,终日忧郁,最后竟病倒了。她在病中有诗说:月瘦花残不似前,泪殊零落枕函边。

  可怜为有金条脱,臂上依然伴妾眠。

  后来,白居易召她还京城,她因病没去,独自在灵隐山生活。唐会昌六年(公元年)闰七月初九日,女史卒于西湖灵隐山女真庵中。弥留之际,她对守护在她身边的人说:“白尚书(即白居易)已为海山院主,先我五月逝世了,现在他来叫我,我要跟他走了。”说完,端坐而死。

  鬼妻

  《夷坚志》:陈王猷是潮州人,在梅州作太守。他的儿媳患病身亡,家人把她安葬在郡北的一座山上。但她的幽魂不散,每天晚上都回家与丈夫同寝。她的丈夫很害怕,搬到母亲房里住,可他的亡妇还是照来不误,怎么赶她,她也不离开。即使是家人看她,她也不回避。他们有一个儿子,已经好几岁了,长得清秀伶俐,挺招人喜欢。亡母常想把他带走,陈家全家和她争夺,才把孩子留了下来。陈氏全家都很害怕,便请道士设坛祭祀,并向神祷告,但仍打发不走她,此时是绍兴庚午年三月。又过了三年,陈王猷死于梅州郡。

  瘗尸

  《夷坚志》:宋高宗绍兴二十七年(公元年)的春天,兴州后军统领赵丰到各郡视察兵力部署情况,走到果州时,他驻扎在南充驿。赵丰让军吏在中堂安放一张床,打算晚上在那安歇。驿站管事的人见中堂放了一张床,忙去禀报赵丰:“这间中堂常闹鬼,每到夜里,必闻哭声。宾客们来驿站,都不敢住,只住在厅堂的西阁。”赵丰听后,笑着说:“我难道还怕鬼吗!”于是,便住在堂上。到了夜晚,从外面果然传来哭声,好像有个什么东西直赴堂上。赵丰问:“你难道有什么冤想说吗?要有,你直管说,我为你申冤。否则的话,就赶快离开。

  “赵丰刚说完,哭声停止了,没一会儿,又传来了哭声。那些跟随赵丰的人,也都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第二天,赵丰把夜里发生的事告诉了郡太守王中孚。中孚以为不是真的。当天晚上,中孚设宴招待赵丰。宴散归来,赵丰酒意正浓,没有睡意,便倚在床边休息,忽然有个女子披散着头发走到他面前说:“我是解通判的女儿三娘,名莲奴。我本是中原人,因遭战乱,流落到蜀地,投身到李户部家,当时就住在这里。李户部有个女儿,嫁给郡守马大夫之子绍京,将我作陪嫁婢女。我不幸因容貌漂亮受到绍京的喜欢,惹恼了李氏,她回家告诉了父亲,李户部大怒,把我叫回来,用棍杖将我打得皮开肉绽。我还没断气,他就让人挖个大坑,把我埋了。

  这事已过去三十年了,希望将军能同情同情我,使我有条活路。

  “赵丰说:”你死了多年,士大夫们每天都路过此地,为什么不早点申诉?“女子说:”遗骸思葬,未尝须臾忘。只是这里有神司守,不许数出。十年前我夜晚啼哭,出来申诉,地神对我说:“以后有赵将军来这里,他来之时,就是你申冤之日。

  ‘自那以后,我天天盼望将军来,所以您来后,我敢来找您帮助。“赵丰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当想着为你帮忙。“

  女子道完谢走了。赵丰马上派人跟着她,看她去哪儿。当她走到堂外墙时,便不见了。

  第二天,赵丰召来僧人为她诵佛经,作法事。随后,便来到了潼川的东关县。晚上,赵丰在县驿休息,那女子又来了。

  这回头发没披散,而是束发为高髻,精神也显然比以前好了些。

  赵丰问:“我已经为你作了佛事,为什么还追我到这儿?”女子说:“将军对我的恩赐,已够多了,只是我的白骨还在堂外墙下,除了将军您,谁能替我管呢?”赵丰说:“我虽然身为将帅,但毕竟是过往之客,况且现在又离开了那儿,我岂能为你出力呢!你为什么不向王郡守投诉?”女子说:“我不是不知道王郡守,只是他的营门有神明把守,怎么能让我进去!然而,我的冤仇没有王郡守不能报,而没有将军您,也不能使王郡守知道。我的白骨不出,我就不能再世。让我的白骨见天日而使我复生,就在将军您的一句话了。”赵丰见她说得恳切,就又答应了她。随之,把她谈的事情详细写在信上,派人送给王中孚。中孚见信后,便寻找从前在李户部手下办事的人,费尽周折,才找到了唯一的存留者谭咏。中孚委托谭咏去寻找白骨。谭咏率领十几个大兵来到墙下,挖土寻求,挖了两天,墙都差不多挖塌了,也没找到。谭咏无奈,便去请教巫婆。巫婆自称是圣婆,口中说着鬼话。她叫着谭咏的名字,责备他说:“当时是你亲手埋的我,难道你真的忘了在哪里吗?我告诉你吧!你现在挖的地方就是,不过挖得太浅。你们把我放倒时,上面盖着木床,木床现在还没烂,你们若是挖到木床,就找到骨头了。我的头顶骨在最下面,你们取骨时,一定要把顶骨取出,没有顶骨,我不能复生。”谭咏听了巫婆的一番鬼话,惊恐万状,忙伏在地上乞求饶命。第二天,果然找到了尸骨,郡守让人把它迁葬到高原。此时,马绍京在渠州做邻水尉,不久,调任普周推官。绍京见解氏来说当日事,随后便死了。

  关寿卿赴教官任时,曾在此地住过,他为之作记。虞并甫作渠州太守时,绍京正作邻水尉。

  前生妻

  《异闻总录》:李某,在武昌作主簿,主管一些文书帐簿事宜。一天晚上,他梦见自己被逮到阴曹地府。阴官问他:“你的前身是张家公子,你为什么把妻子推下水?”李某梦里忽然记起了那件事,回答说:“她自己失足坠水死了,不是我推的。”阴官马上叫来本处山川之神来作证。结果,与李某说的一样,于是,便把他放了。

  此后的一天,李某在旅馆里,遇到一位妇人,自称是他前世的妻子。两人一见如故,难舍难分,绸缪缠绵。亲属们都知道这件事。几年后,那妇人才离开。妇人走后,李某也不再娶妻,一辈子也没什么灾难,只是腰痛得厉害,要借助拐杖行走。

  每天要叩击几十下,疼痛才能略好一点。这大概是鬼气染积所致。

  江上舟中相见

  《夷坚志》:郑峻,字敏叔,福州人。先娶王氏,生了个女儿,名叫泰娘。王氏生了泰娘后不久,便患了重玻临终前,她拉着丈夫的手嘱咐说:“千万别再娶,为我好好照看泰娘。

  “说完,就咽了气。王氏死后,郑畯买了个小妾为他做饭洗衣。

  就这样一直过了好久。

  再说京城有户姓滕的人家,有个女儿十分漂亮,郑畯听说这个女子想嫁人,便背弃与妻子的约定,和滕女订了婚。一天,郑畯将要上朝,还没起床,就见亡妻王氏进了屋,自己拿了个凳子坐在床边,一只手拢着床帐,一只手抚摸着郑畯,与他说着分别相思之苦,并问郑畯为什么背弃前约,又要再娶。郑畯说:“家事都交给一个小妾,她忙不过来,因而,想再娶一人帮助料理家事。”王氏说:“你们既然已经订了婚,我还能说什么呢!不过,若是她能像我活着时那样来抚养泰娘,也没什么关系,我也就不再做别的打算了。”接着王氏又谈了些往事,说得很详细清楚。两人正说得高兴,王氏忽然说:“宫中宦官已来叫你,该上马了!”说完,就急忙离去。郑畯见亡妻要走,追问道:“我们何时能再见面?”王氏说:“过了十年,我们在江上船里相见。”

  第二天,郑畯把昨天早上见到的事告诉了弟弟,说着说着,悲伤得流下了泪。但最终还是和滕女结了婚。

  宋建炎初年,郑畯到湖南为官,专管茶盐买卖。任职期满后,他买了几千根水杉木,准备运回京城倒卖。当木材运到淮扬时,正赶上朝廷大兴土木建筑皇宫,官府的木材价格大幅度上涨,郑畯获得了十倍的利润,成了富翁。不久,金兵进犯扬州,人们多逃走避难。郑畯舍不得自己赚下的钱财,不肯离去。

  随后,又计划买艘船泛江而下。可是上了船一看,江中大船小船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一步也走不动。又听说金兵就要到了,便急急忙忙返回城中,并买了一百余两黄金。刚逃离城门,金兵已追到他的身后。郑畯骑马奔驰而逃,一个金兵也骑着马在后面追射他。郑畯回过头来说:“我是郑提举,不可害我!

  “金兵知道他是南宋朝廷官员,紧紧追赶不放,追上郑畯后,便给了他一刀,郑畯被砍下马来。金兵拿了那一百多两黄金走了。郑畯伤得很重,困卧在草丛间,他的仆人随后跟来一看,已经没救了。两天后,郑畯就死了。郑畯没有儿子,他死的时间与王氏预言的时间相吻合。

  死婢再生

  《枣林杂俎》:明嘉靖初年,南充人刘氏有个婢女,深得刘氏喜爱,刘妻为此十分恼火;但家中刘氏说了算,她也就无可奈何。后来,刘氏病故,临下葬时,刘妻把这位婢女推进墓穴殉葬。三年后,刘妻也死去,可打开墓穴一看,婢女伏在棺木上还没死。她说:“我与主人相处如常,只是像在梦中一样,没吃什么苦。”

  同年月日时生死

  《续夷坚志》:樊帅曾居住在定襄村。他说,定襄村的任实和他的妻子张氏,都是七十三岁。两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又同年同月同日同时死。此种巧合,古今罕见。

  若以笔污我我先杀汝

  《明外史。烈女传》:刘氏女,是钱塘人,少年时与吴嘉谏订了婚。刘家有户邻居姓张,家中很有钱,张家有个纨挎子弟叫张阿官,贪馋刘女美貌,总想找机会占便宜。一天晚上,他借助梯子爬过了刘家的墙头,窜入刘女的闺房,刘女吓得大声呼救,她的父母急忙冲进屋来,和女儿一起把这个流氓抓住了。准备等天亮时把她送到官府。

  再说张家见儿子被抓,便怂恿他的侄子造谣说刘女是个破烂货,刘家抓人是为了诈取张家钱财。张家一宣扬,人们便相信这是真的。刘女流着眼泪对父亲说:“那个坏蛋败坏我的名声,我不能活了。我当到天帝那里投诉,请他作主为我申冤。

  “随后,就上吊自尽了。刘女死后,她的父亲便上报了官府,等官府派人来验尸。烈日下,尸体放置了两天,却没有尸腥气。

  吴嘉谏最初听信张家的谣言,不哭,后来慢慢调查知道是诬陷刘女,便伏在未婚妻的身上大放悲声。刘女的眼睛忽然睁开了,流了数行血泪,好像与嘉谏相对哭泣。

  阿官请了讼师丁二帮他打官司,丁二依照张阿官侄子的话写了讼词。刘女的魂魄附到丁二的身上说:“你用笔来玷污我,我先杀了你!”丁二即刻死去。此时,江涛震吼,岸土裂崩数十丈,人们都说这是因刘女含冤所致。其后,官府将张阿官和他的侄子乱棍子打死。

  前世娘

  祝允明《语怪前世娘》:宣府都指挥胡缙有的小妾死后,距胡家八十里外的一个百姓家生了个女儿,此女一出生便能说话。她对父母说:“我是胡指挥的二房,赶快叫我的家人来。

  “女家把这话告诉了胡指挥,胡不信,就派两个仆人去探看虚实。女婴见了仆人就叫他们的名字,并说:”你们来有什么用,快回去请你们主人来。“仆人回去后,把所见所闻禀报了胡指挥,胡还是不相信,又派亡妾的随身婢女去看真假。两位婢女来到女婴家,女又叫她们的名字,说一些生前的事,催促她们一定请主人来。婢女回到胡家,又向胡指挥汇报了她们听到的话,胡指挥这才有点相信,决定亲自去看个究竟。女婴一见到胡指挥,就高兴地说:”您来了太好啦!“随后便说些她前世的事。胡指挥把女婴抱在怀里,女婴附在他耳旁说些悄悄话,胡指挥不觉泪如雨下,顿足悲伤,与她叙说。女婴又说家里曾有某某东西,埋在某地。于是,胡指挥便把女婴抱回了家。女婴来到胡家,见了胡指挥的儿子、儿媳,都能叫出名字,家人都来用好话慰解她。接着,胡指挥让人按照女婴说的地方挖地,还真得到了那些东西。因此,大家都称她为前世娘。女婴所说阴间之事,与世上所传的没有差别。她还说:”死的人要喝迷魂汤,我刚要喝,让一条狗给我绊了一下,迷魂汤洒到了地上,我也就没喝成,因此能记得前生后事。“女婴长大后,胡指挥想让她嫁人,她坚决不肯,表示要一生吃斋念佛,不嫁人。胡指挥见她决心已定,也就不再勉强。当她十六七岁时,胡指挥因事死去。不久,胡指挥的儿子们也相继离开了人世,家人都不在了,只剩一二个妇人,她们还难养活自己,哪能再管她呢,于是就硬把她嫁了出去。现在她已二十多岁了,仍安然无恙。

  行吾所安

  《如皋县志》:周氏女,是掘港人周念劬的女儿。十七岁时,与海门的张人经订了婚。还没等结婚,人经便死了。周女闻听噩耗,悲痛万分,誓不再嫁。父母对她说:“守节是会很苦的,我们担心你守不了一辈子,不要给人留下话柄。”周女说:“我的志向已定,怎么也改变不了!”父亲说:“你要果真能这样,当受我一拜。”女儿说:“岂有女儿受父拜的!”

  于是,周女便来到张家,在人经的灵柩前剪断头发,痛哭着换上孝服。

  周女到张家后,就像主妇一样,操持内外家事。安葬了人经后,周女刻了人经的牌位放在寝室,就像对着活人一样,朝夕与它相对。张家有个邻居叫张元良,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他见周女贫穷无靠,便送给她三十亩土地,并说:“你活着时就靠它来维持生计,你离世时就用它来作祭祀地。”秋收时,周女来到田园,梦见人经对她说:“我是你的丈夫,上帝见你苦守贞节很同情你,他说‘此地当有不测祸’,命令我前来告诉你赶快离开。”周女醒后叹息道:“如果没有灵的话,不该说这话;要是有灵,我就该听他的”。于是,周女就急忙搬回家了。当天晚上,强盗闯进了那个田园,焚劫殆尽,周女因梦幸免于难。

  人经有个妹妹要出嫁,但没婢女。周女便把自己的婢女送给了她。公婆过意不去,对她说:“你苦守贞节如此,怎么能忍心再夺你的婢女呢?”周女说:“我做我所该做的事,怎么能吝惜一位婢女呢!”周女的所做所为大抵如此。

  香烟绕颊

  《槐西杂志》:某公纳一妾,小妾姿采秀艳,言谈举止也婉媚动人,善得人意。可是,当她独自坐在某处时,却目光凝视,若有所思。因她过门后就这样,大家也就习以为常,不觉得奇怪。

  一天,小妾对某公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想单独呆一会。”随后,便关上门窗,留在卧室里。某公对小妾的神态虽然已经习惯了,但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便把窗户纸捅了个小洞往里偷看。只见小妾化好了妆,穿戴齐整,在那摆设酒果,好像在祭祀什么。某公破门而人,询问她这是干什么。小妾很伤心地提着衣襟跪在地上说:“我本是某翰林的宠婢,翰林临死时,考虑夫人一定不能容纳我,怕她把我卖到妓院,就先把我打发走了。临别时,他切切私嘱道:”你改嫁,我不恨你,如果你嫁的是个好人家,我更感欣慰。只是到我的忌日时,你一定要在密室靓妆私祭我。如果有香烟围绕你,就是我的魂灵来了。“听了小妾的一番话,某公感叹道:”徐铉不负李后主,宋朝君主不定他的罪。我何必要阻止你呢!“小妾连忙道谢,某公也急着退出门去。某公走后,小妾拿着炷香,拜了两拜,泪水不知不觉滴落到祭祀器皿上。顷刻之间,香烟果然袅袅升起,围绕着小妾的脸颊转了三圈,然后渐渐蜿蜒绕到她的足下。

  唐末诗人温庭筠在他的《达摩支曲》中有“捣麝成尘香不灭,拗莲作寸丝难绝”之句,说的就是这种心境。虽然琵琶别抱,已负旧恩,然而身在曹营心在汉,这不比那些同床异梦者要好吗?

  再世续婚

  《钮诱觚胜》:京城东部有一户人家生了个女儿,这女婴刚出世,便能说她多大了。忽然又说:“我是工部郎中郑濂的妇人,怎么在这里呢?我想回家了。”家人听了她的话,便让人寻找郑濂的住所,原来郑家离女婴家相距二里多路。女婴父亲虽然知道郑家在哪,但却严守秘密,没有告诉她。女婴刚能行走,就出门去找郑家,有时竟跑出巷外。她的父母常抱着她,防她走掉,而女婴坚决要去郑家,不得已,女婴父便来到郑家,向郑家说明情况,郑家遂派车轿来迎她。此时,女婴已经八岁了。

  女孩来到郑家,毫不生疏,虽然郑家重堂邃室,但她熟路轻辙,直入内室,坐到床上,面朝南对众人说:“我的儿子和媳妇在哪里,还不快出来见我。”众人见她那样子,都偷偷地掩着口笑,不敢正眼看她。正好郑濂从外面进来,女孩站起身来说:“我与你分别已经很久了,难道你不认识我了?”于是,又指点自己的衣服放在哪,鞋放在哪。郑濂觉得这事太怪异,当天便把她打发回去了。然而听到这事的人都很惊讶,并互相传说。不久,皇宫内也都知道了。皇上召来郑濂询问,郑濂不敢隐瞒,一一禀报了实情。皇帝听后,竟命令他续再世之婚。

  郑濂辞谢说:“感谢皇上盛恩,但我们年龄相差悬殊,况且我的儿子都生孙子了,居室称呼,恐有未顺。”皇上说:“天命难违,等她十三岁时,你们再完婚,谁说不合适!”

  女孩到了十三岁,郑濂奉皇帝之命与她结了婚,两人伉俪如初。

  其二

  《宋史。烈女传》:王氏的妻子梁氏,是临川人。婚后不久,元兵就侵占了他们的家乡。一天晚上,梁氏与丈夫约定说:“我遇到元兵一定义不受辱,那样一来,就必死无疑。如果我死之后,你要再娶的话一定告祭我。”其后不久,夫妇同被元兵掠劫。千户官见梁氏姿容清秀,便强迫她顺从。梁氏骗他说:“我的丈夫就在身边,夫妻之情,有所不忍。请你让他离开这儿才行。”千户官信以为真,给了王氏一些抢来的金帛让他走了。临走时,还送给他一支箭,让他防备后面的军队。王氏大约走了十几里,千户官便来纠缠梁氏,梁氏见丈夫已经走远,就严加拒绝并骂道:“你这该杀的奴才,我与丈夫已山盟海誓,义不受辱。天地鬼神都要来惩罚你。此身宁肯死去,也不能让你得到。”说着,就与千户拼力搏斗,最后被元兵杀死。有与梁氏同时被抓,但后来逃脱的人,回去把这结局告诉了她丈夫。

  又过了几年,王氏因没有孩子打算再娶,可是,找了几个都没成。王氏想起妻子从前说的话,便祭告妻子。夜里,王氏梦见妻子对他说:“我死以后,又托生在某家,现在已经十岁了,再过七年当又作你的妻子。”第二天,王氏便托人到那家去求聘,果然一说即成。而此女的生辰年月与他的亡妻死的年月相同。

  再生百日

  《牛肃纪闻》:李强名是陇西人,他的妻子是清河的崔氏。

  崔氏蛾眉螓首,长得非常漂亮。生下一个男孩,已经七岁。开元二十二年(公元年),强名调到海南作县丞,时值夏暑之月,崔氏突然暴病而亡。广州酷热,崔氏死后,强名用棺木把她装殓好,埋在地下,然后又用砖坯垒砌封闭。强名远在异乡为官,年轻的妻子又客死他乡,不免痛不欲生,日夜哀哭饮泣。

  几天后,崔氏托梦给他说:“我命不当绝,现在天帝又允许我复活。可是我的形体已经腐烂,天帝派天鼠来为我生肌长肤。

  十天之后,当有大鼠在我的墓穴中出入时,就是我要活的日子。

  你要把我封闭在殡所内四十九天,再开我的门,抬出我的身体来,我就会活了。“等到天亮,强名谈及梦中所见之事,家中的仆人、婢妾也都说做了同样的梦。十几天之后,忽然有无数只白鼠出入崔氏的殡葬地。大的像小猪。强名觉得奇怪,试着打开棺柩,见妻子白骨上已滋生了嫩肉,遍体皆是。强名又把棺柩重新封闭好。等到第四十八天的夜晚,妻子又给他托梦说:”明天早晨我就要复活了,为什么还不把我扶出来?“第二天一早,强名就打开棺柩,妻子果然死而复生。强名扶出妻子,让她沐浴更衣。崔氏本来就是一位漂亮女子,此次再生,更比原来略胜一筹。冰肌玉骨,倩盼多姿,衣香鬓影,为人间不可多得之美人。强名喜形于色。

  广州都督唐昭听说此事后,忙让夫人前去看个究竟。于是乎,别驾以下夫人都尾随而去。崔氏盛装出来迎接,会见都督夫人,与都督夫人行对等之礼,其他夫人则对她行恭敬之礼。

  大家走近她一看,真觉得她跟仙女没啥区别。

  崔氏复活后,言语饮食和一般人一样,只是话很少。人们要是拜访她,难得听她说几句话,若是问阴间的事,更是杜口不语,即使是她丈夫相问,也不作答。

  第二天,都督夫人备置佳肴,把她请到家中,各位官吏的夫人们没见过的,都来观望,大家异常欣赏她那仙姿神貌,都说:“从没见过这样的漂亮美人。”随后,别驾、长史等夫人也依次设宴请她,而每次设宴,都督夫人都去。如此你宴我请过了二十多天,崔氏像常人一样出入自如,只是比往日沉静得多。崔氏复活后,强名出使桂府,七十多天才返回家中。在这七十多天里,崔氏多为别人宴请,往来无恙。强名从桂府回来十几天后,崔氏又说不舒服,没一天的工夫,就又死了。屈指算来,她从复生到再死,总共只活了一百天。有人推测,是因有外物附体,她才如此。

  死则同穴

  《宁波府志。闺奇列传》:梁山伯与祝英台,都是东晋时人。梁山伯家住会稽,祝英台家住上虞,两人曾同窗共读。祝英台先从学校归家,梁山伯后来到上虞寻访他,到祝英台的家一看,才知道“他”本是女性。梁山伯回到家中,就跟父母商量,说要娶祝英台为妻。而此时,祝英台已由父母作主和马家公子订了婚。梁山伯得知这一消息,怅然若失。三年后,梁山伯作了鄞县县令,终因忧思过度而足踏阴府。临终前,他留下遗言,要葬在清道山下。梁山伯死后的第二年,祝英台出嫁马家公子。当送亲的队伍行到清道山下时,突然狂风大作,雷电交加,波涛汹涌,船不能进。祝英台走下船来,到梁山伯的坟前祭拜。祝英台痛哭失声,任谁也拉不起,忽然天空炸响了一个霹雷,梁山伯地坟冢裂开了一道缝,祝英台纵身跳了进去。

  祝英台死后,马家把此事上报了朝廷,丞相谢安奏请皇上封祝英台为义妇。和帝时,梁山伯又显灵效劳于世,被封为义忠。有关方面在鄞县为他建庙祭祀。

  死死生生

  《幽明录》:某富户仅有一个儿子,长得挺英俊,称得上容貌超群。一天,他到街上闲逛,看见一位卖胡粉的姑娘很漂亮,就深深地爱上了她,但又没有办法向她表白心迹,便借口买胡粉,每天都到她的店里去,买了胡粉就走。最初,谁也不讲什么话,日子长了,姑娘不免疑惑。一天,富家子又来买胡粉,姑娘便问他:“你买这么多胡粉,准备派什么用场?”富家子说:“我一见到你,就被你吸引住了,但又不敢向你明说,可是又总想看看你,所以就找了这个买胡粉的借口。其实,我买的胡粉一点用处都没有。”姑娘听了他的话,心里好不是滋味,深深地被他的真情所打动,就低声对他说:“你这样爱我,我怎敢推辞不与你见面呢!”于是,两人约好,在当日晚到富家子卧室幽会。

  夜晚,卖胡粉女如约来到富家子卧室。富家子大喜过望,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拉着姑娘的胳膊说:“我的愿望今天终于实现了。”说罢,狂欢跳跃,竟兴奋得突然死去。姑娘吓得不知所措,只得赶快逃走了。

  第二天早饭时,富家父母见儿子迟迟没起,觉得奇怪,进屋一看,原来儿子已命归黄泉了。父母万分悲痛,但人已死,也无可奈何,只好张罗着为他治办丧事。殡殓时,父母打开儿子装东西的小箱子,发现箱子里竟有一百多包胡粉,大大小小,包得一个样。母亲哭着说:“害死我儿子的,一定是这胡粉。

  “随后,就到大街小巷买胡粉。到了姑娘的胡粉店,发现姑娘店中的胡粉包大小容积、包裹方法与儿子箱子里的胡粉包完全相同。便抓住姑娘,责问她:”你为什么杀了我的儿子?“姑娘听了他们的问话,泪如泉涌,哭着把事情的原委全实说了。

  富家父母根本不信,就到县衙告她杀人之罪。姑娘对县官说:“我难道还吝惜这条命吗?只是想恳求县官老爷允许我到尸体旁哭祭一番,表达我的悲哀之情。”县官见她说得恳切,就同意了她的请求。姑娘径直走进富家子的灵堂,抚摸着尸体失声痛哭,边哭边诉说:“不幸闹出这样的事,若你死后魂魄有灵,即使我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恨的!”说着说着,富家子突然复活了,对大家详细叙说了事情的经过,一家人都很高兴。

  于是,两人结为夫妇。后来两人子孙繁多,家业兴旺。

  紫玉成烟

  赵晔《吴女紫玉传》:吴王夫差的小女儿名叫紫玉。紫玉十八岁,如花似月,也颇有文才。童子韩重十九岁,紫玉特别喜欢他,暗中让人传信,表示愿作他的妻子。当时,韩重正要到齐、鲁之地求学。临走时,便嘱托父母请人到吴王宫殿去求亲。吴王大怒,说什么也不答应。紫玉见父王拒绝了这门婚事,椎心泣血,愁思郁结而亡。吴王把她安葬在姑苏西门之外。

  紫玉死后三年,韩重求学归来,询问父母他所托的事如何?父母告诉他,因为吴王不同意,紫玉忧郁而死。韩重听此凶讯,大放悲声,置办了一些祭品到紫玉的坟前吊唁。到墓地不久,就见紫玉从墓侧现出身形说:“你走之后,你的父母就请人向我父王求亲,我原以为父王会慷慨应允,我们的愿望一定能实现,不料,我的父王断然拒绝。使我们遭逢这悲惨的命运,真是让人毫无办法。”说罢,悲声唱道:南山有鸟,北山张罗;鸟既高飞,罗将奈何!

  志欲从君,谗言孔多。

  悲结生疾,没命黄垆。

  命之不造,冤如之何!

  羽族之长,名为凤凰。

  一日失雄,三年感伤。

  虽有众鸟,不为匹双。

  故见鄙姿,逢君辉光。

  身远心近,何尝暂忘。

  唱完,欷歔流涕,悲戚之情难以自制,便邀请韩重进入墓室。韩重说:“生者死者阴阳有别,我如果进去的话,恐怕有罪过。”紫玉说:“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只是自今一别,恐怕难有相见之日了。你是怕我为鬼而加害于你吧?”韩重为她的话所感动,就把她送回墓室。紫玉摆上酒席,请韩重与她对饮。

  韩重在墓室住了三天三夜,两人极尽夫妻之礼。

  韩重临出墓室时,紫玉取出一颗直径一寸多的大明珠赠给他,并嘱咐说:“既然名已毁,愿已绝,还能说什么呢!请您多加保重。若是有机会去我家,请代我向父王致意。”

  韩重出了墓室,便前去拜见吴王,向他禀报所遇奇事。吴王听了韩重的话,怒不可遏,厉声呵斥道:“我的女儿早就死了,这不过是你挖坟掘墓,盗取明珠,假托鬼神相赠罢了!”

  遂下令逮捕韩重。韩重赶忙使出浑身解数逃到紫玉墓前哭诉其经过。紫玉的魂魄安慰他说:“请你不必担心,我这就回去向父王说清楚。”吴王正在整装梳理,忽然看见女儿的身影,又惊又喜,忙问:“你为何死而复生?”紫玉跪在父王前禀告说:“从前韩重托人来聘求我,您不答应,我名毁义绝,以致身亡。

  现在韩重远道还家,到我坟上吊唁,我为他忠贞不渝的真情所感动,就出来与他相见,并赠给他一颗明珠,留作纪念。确实不是他盗墓所得,希望父王不要追究治罪。“

  吴王夫人听说女儿回家来了,急忙出来见女儿,刚想把她拥抱在怀里,紫玉化作轻烟一缕,飘然而去。

  还魂

  《郧阳县志》:解三师是房州人,他的住所与宁秀才的书馆相邻。解三师有个女儿,名叫七五姐。七五姐自幼好学,每日偷听书馆学生所读之书,皆能背诵。解三师素嗜道教,起行坐卧手不释法书。七五姐碰到父亲不在家时,也总是暗中翻阅法书。宋淳熙十三年(公元年)九月,二十三岁的七五姐招归州人施华为上门女婿。施华来解家不久,便外出经商,到淳熙十五年(公元年)四月,才给解三师捎来一封信,同时也给解七五姐写了信来。信中说:“我在家时,受尽你父亲的百般凌辱,何况我现在经商不利,浪迹在汝宁府。你独处耐静,不要萌生改嫁之心,等我称意时,便会回去。”七五姐看完信,捂着脸大哭起来,自此,茶不思饭不想,如患痨病,奄奄一息,到八月时,便离开了人间。这事,施华一点也不知道。

  两个月后,施华正在汝宁旅馆,忽然看见七五姐来了,便吃惊地问:“从家到这儿大约一千多里,你一个身单力弱的女子,怎么只身到了这里?”七五姐说:“接到你的信后,我便愁思成疾,父母不但不怜悯同情,还天天责骂我。我已留下一张纸条,谎称投水自尽,让他们不要寻找我,因此,得以脱身离家。一路上,我行乞度日,受尽艰辛,踏霜卧雪,脚破鞋穿,才见到你。”施华见妻子衣不遮体,鞋不裹足,内心十分酸楚,抚摩着妻子痛哭失声。遂把她带入屋里,为她端来肉食饭菜,买来衣衫鞋袜,恩爱之情自不必言。

  不久,施华便财运亨通,囊中颇富。到了绍熙元年(公元年)的冬天,他们就回到了归州。返回归州的第二年,解三师的邻居田祁到归州走亲戚,突然遇到了施华,施华把他请到家中,并让七五姐出来相见。田祁一见解七五姐,吃惊地问:“七五姐都死了三年了,怎么又在这里严七五姐说:”我诈死来寻访施华。“田祁又疑惑又惊讶,不知说什么好。回家后便把在归州的所见所闻告诉了解三师。解三师不相信,不过把七五姐的灵柩抬去火化了,其尸体己腐烂。四年后,施华搬到荆南,到荆南的第二年,解三师又听人说见到了七五姐。这回解三师有些相信,便派儿子带着一封信前去看个究竟。解公子到归州后,见妹妹和施华感情甚为融洽,也就没说什么。在那儿住了几个月,然后,三人一起回到了房州。

  解三师见儿子、女儿、女婿都回来了,很高兴,便置酒设宴邀请亲朋好友,亲友们劝解三师:“七五姐不幸夭折,到现在已经七年了,而且已经焚化殆尽,现在的七五姐恐怕是鬼魅假托,如果任其所为,将会祸及施公子,应该想办法制服她!

  “三师被大家说得动了心,第二天,就请来法师考查惩治。七五姐怡然自若,法师的符还没写完,她已另画一符破之。法师画灵官捉灵符,七五姐则作九天玄女符破之。法师无技可施,握着剑看着七五姐说:”你是什么精灵,胆敢来此作祟?“七五姐说:”我活着的时候,熟读父亲的法书,又得九天玄女传授返生还魂之法,所以能够死而复生,永驻人世。我常有助人之心,也不曾触犯天地禁忌,而你罪过甚多,能有什么威神来惩治我?“法师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悻悻而退。法师走后,七五姐便走到父母亲朋面前,像生前那样给他们行拜见之礼。

  庆元元年(公元年),解三师一家到郊野游玩,走到七五姐埋葬处,父母信手指点给她看,岂料,她仰天大笑走入山中,再也没回来。

  淫人人淫

  《滦阳消夏录》:沧州城南的上河涯,有个无赖地痞名叫吕四。他凶横残暴,为所欲为,人们像畏惧狼虎一样害怕他。

  一天傍晚,吕四与村里的一帮坏小子们在村外纳凉,忽然天空传来雷声,接着风雨交加。他们远远看见好像一个少妇到河干古庙中躲避。吕四对那些坏小子们说:“可去找她玩玩!”坏小子一听都雀跃欢叫,跟着吕四闯入了古庙。此时,天空阴云密布,庙内黯黑,伸手不见五指。吕四进庙便捂住了少妇的嘴巴,其他人一起动手脱衣扒裤,轮奸了那少妇。突然,天空中划过一道闪电,亮光闪处,吕四见那妇人的样子极像他的妻子,便松开手询问,果然不假。吕四大为愤怒,想把妻子扔到河里。

  妻子大哭着说:“你想强奸别人,反倒让人强奸了我,天理昭然,你还想杀我吗?”吕四张口结舌,无话可说。急忙寻找妻子的衣裤,已被风吹人河中了。彷徨无计,只好背着裸体妻子往家走。这时,云散月明,满村的人都嘲笑他。争着上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吕四无言以对,竟投河自荆原来,吕四的妻子回娘家探亲,说好一个月再回来,不料娘家遭受火灾,没地方住,她便提前返回了。吕四没想到妻子会回来得那么早,加上天色阴暗,所以构成此难。

  吕四死后,吕妻梦见吕四对她说:“我罪孽深重,当永坠地狱,只因活着的时候对母亲还孝顺,阴官让我托生为蛇,现在就去再生了。你的后夫不久就到了,你要好好侍奉你的新公婆。如果生前不孝顺,按阴间的法律,要判最重的刑,你千万别自己往阴间的汤锅里跳。”

  吕妻再婚之日,屋角有条赤练蛇,低着头往下看,好像有些恋恋不舍。吕妻想起以前的梦境,刚想抬头问它,忽听门外锣鼓喧天,迎亲的队伍来了。赤练蛇在屋角上跳跃了四下,然后离开了。

  矛刺不死

  《怀宁县志》:阮氏,是秀才昝弘祖的妻子。她生在名门世家,娴习书史,孝敬公公和继婆母,克修妇道,躬亲操持家务,备历艰辛。

  乙酉年,叛军进犯安徽,此时弘祖正在吴下游学,阮氏仓皇无措,跳入枯井中。叛军随之跳下把她捆绑拽上来,挟持她跟他们走。阮氏高声大骂道:“我宁愿死去,也不受你们的污辱,你们就死了贼心吧!”叛军大怒,阮氏乘其不留神,投进门外的水塘。叛军用长矛刺她,刺得奄奄一息。半夜时分,阮氏见一神仙飘然而至,将她从水塘中捞出,带入屋里。不久,她就彻底醒过来了。此时,家人四散逃亡,没人照顾她,她又动弹不得,连续七天粒米未进。

  再说阮氏的父亲阮氏镦听说城中遭叛军掠抢,放心不下,便进城打探女儿的消息。邻居老太太告诉他:“你的女儿太不幸了,她已经死在水塘里了。”父亲很悲伤,但既然已来到家门口,就进去看了看。一瞅,女儿正躺在床上呻吟。再仔细瞧瞧,身上体无完肤。弘祖听说城中遭难,急忙返回家中,夫妻重新聚首。自此以后,阮氏布衣素餐,奉佛读经,有再生之感。

  她尊敬丈夫,帮助他成名立业。并严格教子,使他的两个儿子,都学有所成,老大霨林作了会稽令,老二茹颖在康熙壬辰年中了进士。

  碎璧归赵

  《滦阳续录》:做饭的杨老太曾说,在他们乡里,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某甲患病将死,弥留之际,嘱咐他妻子说:“我活着的时候家里就没什么余财,我死以后,你们母子一定得受冻挨饿。我家四世单传,仅留下这一幼子,现在我就跟你约好,不管是什么人,只要他能为我抚养遗孤,你就可以嫁给他,也别管他什么服丧的时间,家里的粮食吃完了,你就可以改嫁。

  “说完这番话,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只呻吟着等待咽气,过了半天才气绝身亡。有某乙听说甲妻有姿色,便派媒人来求亲,甲妻虽然答应了他,但觉得眼下还能活命,就没能忍心离去。

  又过了几个月,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才与某乙成婚。新婚之夜,已吹灯就枕,忽然听到窗外有叹息声,甲妻从那语调中听出是亡夫的声音,便隔着窗户抽泣着说:“你有遗言,不是我私自决定要嫁人,今晚之事,不得不这样,你为什么要作祟?

  “某甲魂灵也呜咽道:”我只是来看看你,并不是来加害你。

  刚才听你哭着卸妆,我想,只是因为贫穷才使你走了这一步,想着想着,不禁心脾姜动,竟不知不觉地吧息起来。“某乙听见新娘在和亡夫对话,吓得不行,竟不知不觉地叹息起来。”

  某乙听见新娘在和亡夫对话,吓得不行,赶快披上衣服起来说:“自今天起,我一定把你的儿子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抚养,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像今日一样,你来谴责我。”某乙的话刚落音,某甲的魂灵就寂然无声了。

  其后,某乙耽玩艳妻,足不出户。而艳妻总是惘惘若有所失。某乙加倍疼爱她的儿子来讨好她,艳妻才略微有些笑模样。

  七八年后,某乙病死,死后没有儿子,也没有别的亲属,艳妻便继承了他的遗产,请来老师教授儿子,后来又让他上了乡里小学,继尔为儿子娶了媳妇,又生了两个孙子。甲妻四十多岁时,忽然梦见亡夫某甲对她说:“我自从跟你来到这里,从来也没离开过,因你给我的儿子事事都安排得很好,而你虽然每天与某乙调笑狎昵,但却念念不忘我,灯前月下,背人弹泪,这些我都历历在目,所以不想显形露声,惊动你们母子。现在某乙已转轮,你的寿命也尽,咱们余情未断,当随我同归。”

  几天后,甲妻果然患病,遂把梦中所见告诉了儿子,也就不肯吃药,没几天的工夫就死了。儿子将她的棺材运到某甲的墓地,与某甲合葬,满足了他们的要求。宋代理学家程子曾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的确是千古之正理。然而,就某个人而言,此妇甘愿一人受辱,而为丈夫家族延续后代,所保全的,又是大事,这好像又当别论。那位杨老太还能说出她的姓氏里居。因为碎璧归赵,究竟不是一件完美的事,所以隐而不书,为贤者讳也。但是我为她的遭遇而悲伤,为她的志节而感叹,因而,便记下了此事。

  夫妇两不负

  《槐西杂志》:为我做饭的曹老太的儿子是个和尚,他说,他曾见广东一个官人到寺庙里设祭。据那官人讲,他的妻子已经死了十九年了。一天晚上,亡妻在灯下现形说:“自到黄泉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你,希望你百年之后,我们能够见一面,不料今天阴司让我投生别处,从此茫茫万古,没有机会再相见了。所以今天我冒着阴司的禁戒,贿赂监送我的人来跟你见一面。”官人听后,骇痛万分,刚想答话,忽然刮来一股旋风,把她卷走了。官人还隐隐听到她哭泣的声音。所以他来庙里施舍设斋,为亡妻祈求来世福。此夫此妇,可以说是互不相负了。唐朝著名诗人白居易在《长恨歌》中有言:但令心如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

  怎么知道不因这一念头,又种来世姻缘呢?

  坠坑而死

  《灵异记》:开元末年,洛阳的贾氏调任广汉什邡令。携家眷赴任途中,行至白土店东七里处,妻子段氏的坐骑突然受惊,段氏摔到坑里当场就摔死了,贾氏把她殡葬在山中。

  两年后,弘农郡的杨昭成到益州作仓曹,途经广汉时,在那儿住了一夜,第二天早晨起来出发,他的妻子忽然在马上睡着了,身子向后倾倒。昭成见妻子昏昏沉睡,觉得很奇怪,便亲自下马为妻子牵马,并不停地呼唤她,她仍毫无知觉,等到了白天才醒。醒来后对丈夫说:“刚才我梦见一位妇人,身穿绿单裙白衣衫,年纪刚三十岁,长得很漂亮,她来牵我的马,对我悲啼了好久。她告诉我,她姓段,是什邡贾明府的妻子,她丈夫赴任途中,她在这儿掉下马摔死,就被留在山中,现在孤魂漂泊,不胜孤独。她还说:”我有个兄长现在任京兆功曹,名叫段某,夫人日后若能还京城,请为我去找他,让他来此地收我的孤魂回故乡。‘她很诚恳地请求我,见我答应了才离去。

  “昭成当晚住在白土,便将妻子梦中遇到的事情询问店主。店主说:”贾明府妻子的坟离这里六七里,她坠坑而死,葬在山中,现在已经两年了。“昭成见店主所说与妻子所梦相同,很觉惊异,于是便记住了这事。后来昭成奉命入京,便去寻找段氏家族的人,向他们叙说缘由,段家深感悲哀,遂让人去把段氏的神柩取回安葬。

  我即自励也

  《虎荟》:勤自励是漳浦人,唐玄宗天宝末年,他以健儿的身分随军到了安南,以抗击吐蕃。自励在安南渡过了十年的岁月,他的妻子林氏在父母的强迫下,将要改嫁同县的陈氏。

  就在结婚的当晚,自励返回了故乡。父母将其妻改嫁的始末告诉了他。自励一听,不胜愤怒,即刻就想去拼命抢夺回来。自励在安南时,曾和吐蕃军队交锋,打败了吐蕃的军队,缴获了一把利剑。于是,当天将黑时,他便带着这把剑上路了,准备去夺妻子。林家离他家有八九里路,那日晚上正赶上天下大雨,天色阴晦不明,自励进退不得。忽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自励见道旁大树有个洞孔,便进去躲雨。洞中有三只小虎,自励手起剑落将小虎全杀死了。过了好久,大虎叼回一个东西,扔到洞里,就又走了。自励听有人呻吟,走上前一摸,竟是一位妇人。自励问她是谁,那妇人说:“我是林家女子,先头嫁给勤自励为妻,自励从军未还,父母无礼,硬逼我改嫁,说好今晚成亲。我心中怀念自励,遗憾不能见到他,便拿了条手巾来到房后的桑林中准备自尽,还没等上吊,就让虎给叼了来,幸亏遇到你,我没受到什么损伤,假如您能救我出虎口,当有后报。

  “自励一听,心中激动得不行,忙对妇人说:”我就是自励!

  “妇人一听,更是惊喜,拉着丈夫的手,问他怎么到了这儿。

  自励告诉她:“今天早晨我从安南回了家,父母说你将嫁人,我一听很气愤,便带着剑来寻找你,谁料在此相遇。”两人悲喜交集,相抱而泣。不久,老虎又来了,开始它大声吼叫,然后倒着进树洞,自励挥剑将它拦腰砍断。自励估计还能有一只虎,所以不敢出来。过了一会儿,云散月明,又来了一只虎,它见自己的同伴死了,使劲吼叫起来,也倒退着进洞,自励把它也杀了。随后,背着妻子回家了,至今无恙。

  欢好如生

  《如是我闻》:彭杞因犯罪被遣送到新疆昌吉县服役,他有个十七岁的女儿,但与他的妻子相继病逝。当初,彭妻先逝,女儿也奄奄一息,彭有官田要耕作,不能照顾女儿,便把她扔在树林里,听其生死。女儿痛苦呻吟,其声凄楚,见的人无不伤心。与彭杞一同遣来昌吉的杨熹对彭杞说:“你也太残忍了,世上怎能有这种事。我愿把她抬回家为她医治,她要是死了,我为她安葬;如果活了,就让她作我的妻子。”彭杞说:“这太好了!就按你说的办!”于是,两人便交换了书契。杨熹把彭女抬回家中医治了半年,病仍无起色,最后竟动弹不得,彭女知道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就在临终前对杨熹说:“蒙君高义,为我医治,我衷心感激你。因我的父亲应诺让你和我结为伉俪之盟,所以我饮食寝处都不畏嫌疑,搔抑抚摩都无所避忌。然而我病体憔悴,迄今未能与你成婚,实感愧对你。我死之后,若是没魂的话,也就不说什么了;若是魂魄有知,一定来奉报你。”说完呜咽着而去,杨嘉也哭着把她掩埋了。

  杨熹将彭女安葬后,每天晚上都梦见她回来,两人狎昵欢好,就像活着时一样。可是,醒来却什么也不见。于是,杨熹到天一落黑就叫她,但怎么呼唤也不出来。而刚一闭上眼睛她就脱了衣服躺在床上了。时间一久,杨熹梦中也知是梦,就盘问她不肯现形的缘由。彭女说:“我听其他鬼说,人阳而鬼阴,以阴侵阳,必为人害,只是睡时才敛阳而入阴,可以与鬼相见,神虽相遇而形不相接,这才没什么灾害。”这事发生在丁亥年的春天,到辛卯年的春天,整整四年了。我回来之后,便不再知道究竟如何了。

  房间里满是金碗,古书中常有记载;宋玉与瑶姬偶然相见,至于日日相见,而且都在梦中,则是书中很少见到的。

  杜女幽婚

  《闻见略》:明神宗万历年间,善长书法的杜子纡在文坛上颇有名气。他家住在集福里,府中有一座水亭,水亭内花石交错,幽雅多致。他的二女儿十四岁,每天和她母亲在那里刺绣。

  万历十九年(公元年)四月,子纡到荆溪考试,他的妻子忽然梦见一个头戴金冠,身穿红袍的少年,带着许多仆从来到家中,让她过来叙礼。妇人惶恐不安,不敢出来。少年自报说:“我是震泽龙王的幼子,因与你的二女儿有夙缘,特来求婚。”妇人说:“我的女儿已经和金闾的吴氏订了婚,现在已四年了,怎么还能再嫁呢!况且我的丈夫也不在,又没有媒妁之言相通,万万行不得,公子请回吧!”少年一听大怒说:“你想赖我的婚事吗?你的女儿永远也做不了吴家的媳妇。”

  说完,扬长而去。妇人惊醒了。第二天晚上,子纡从荆溪归来,妇人将梦中所见所闻告诉了他。子纡不相信,说:“梦中的事怎么能当真!”遂置之不理。

  五月初一那天,杜女刚刚梳完头,带着侍儿到亭前摘海榴饰鬓发。突然看见一个少年从池中跃出,挟着杜女就冲入水中。

  侍儿急呼主母及仆人来捞救,可是,已经沉入水底,活不了啦。

  杜氏夫妇痛失爱女,悲号失声。然而人已不在,哭也无济于事,只好准备棺材把女儿安葬了。夜里,妇人梦见少年来拜谢道:“你的女儿已得佳婿了,你们不用那么悲伤。神人道远,不能常来看望,请你们千万珍重。”说完,拜了两拜就走了。马弢庵听说杜子纡爱女身亡,便前去吊唁,并询问死因,子纡流着泪水对他讲了详细经过。

  卷九 情中幻

  吹箫奇遇

  《梦兰琐笔》:吴地有位男子,相貌英俊,精于管弦乐器,栖身在维扬的一户商人家中。他出来进去总是随身携带着一个紫箫。一天晚上,他正在月下吹箫,忽有一位银须白发的老者飘然而至,询问了吹箫人的年龄之后,便将女儿许配给他,遂邀吹箫人前去作客。吹箫人来到老者家中,老者设宴款待,并带他到花园庭院游玩。在庭院里,吹箫人见到老者女儿,原来是位妖艳动人的姑娘。吹箫人恍如梦中相遇。第二天,老者给了吹箫人一些钱,催促他赶快回家托人前来聘亲。吹箫人的父母怀疑儿子患了精神病,可拿出怀里的银子一看,并不假。于是,父母便同儿子一起来到了维扬。老者置酒摆宴款待宾客,也没有一点欺骗人的迹像,遂约定了送亲日期。待到娶亲之日,老者女儿果然如期而至。小船停泊在胥门外,所带嫁妆华贵艳丽。吹箫人听说新娘已到,便吩咐轿夫抬着花轿前去迎亲。归来途中,观者夹道,将要到门口时,掀开轿帘一看,新郎、新娘皆不知所在。转眼间,那些嫁妆也化为乌有。大家急忙跑到胥门察看,船也不知去向。父亲为失去儿子而悲伤,又到维扬寻找旧址,到那儿一看,仅见古庙的三根房柱。

  黄十一娘

  宋人洪迈《夷坚志》:福建侯官县黄秀才有个女儿,名叫十一娘,一天,她站在自家门帘下,观看来往行人。有位急行送信的人进来说:“官追你。”十一娘回到屋里,不一会儿,便心口疼痛而死。过了几天,十一娘又死而复生,自述道:“追我的人和我走了几十里,突然他显出很害怕的样子对我说:”我追的人,当是王十一娘,误叫了你。现在见了大王,你要只称是王氏,你若是说了实话,我当打死你。‘我勉强答应了他。到了官府,见三个人鼎足而坐,坐在正中的是我父亲。他见我来到,就倚着门问道:“你为什么来到这里?’我说:”我正在门帘里向外观望,后来被人追到这里,等跑到中途时,追的人才说追的当是王十一娘,而误追了我,他还警告我不许说实话。‘父亲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坐下,对面朝东坐的一个人说:“追的当为王氏,现在追错了。’朝东坐者问:”你怎么知道追错了?‘父亲说:“这是我的女儿。’朝东坐者遂命令判官查阅生死簿。随后回过头来说:”果然错了。‘又笑着说:“王法无亲,今天却有亲。’说完,在座的人都哈哈大笑,便放我回来了。”

  金三妻

  《耳谭》:在昆山,有一位姓杨的船夫,与一位姓金的人家关系甚为密切。姓金的人死后,留下一个儿子,名叫金三,年龄约十七八岁,家中贫困无食,遂打算行乞度日。杨船夫见此情景很可怜他,便让他到船上来,收养了他。杨氏夫妇看他很勤快,就打心眼里喜欢他。杨船夫没有儿子,仅有一个女儿,年龄与金三相仿,遂将女儿许配给了金三。一年之后,生了个女孩,孩子刚过百天就病死了。金三非常悲哀,痛哭失声,并因之而忧郁成疾,日渐瘦弱,生命垂危。杨氏夫妇开始悔恨将女儿嫁给了他,于是,终日骂不绝口。

  一天,船行至江中孤岛,杨船夫对金三说:“船中缺柴,不能做饭,你登岸去拾点柴禾来。”金三勉强支撑着爬上了岸,而杨船夫则扔下金三扬起风帆走了。等到金山拾得柴禾回到停船处,船已不知去向。金三方知杨船夫将他抛弃了。遂放声大哭,并想投江自荆转念一想,岛上或许能遇到人,这样,就有希望得救。于是,金三转身返回山林。走到一地,只见刀剑林立,好像有许多守卫。金三见此,大吃一惊。慢慢侦察,一点声音也没有,向前询问,寂静无人,仅有八个大箱子封存完好,竟不知是何原因。他想大概是海盗劫掠的财物,暂时放在此地。金三便将刀戈藏在沟中,再来江边。恰有其他船只经由此处,金三招手喊来船只,对船主说:“我有一些行李物品,等同伴不来,你可带上我吗?”船主答应了他的请求,随即携带着八个大箱子上了船。船行至仪真,金三住进客舍,偷偷打开箱子一看,箱子里装的都是金银珠宝,遂在其地出售,得了若干现钱,饮食起居又如从前一样了。于是,他便雇了几个童仆,还打算买个小老婆。

  一天,他来到河边,恰好杨氏的船在此停泊,金三认得杨氏,而杨氏不知是金三。金三派人去雇了杨氏的船,前往湖襄做买卖。货物多不胜数,舱里舱外都堆满了货物。先前,杨船夫抛弃金三时,他的女儿昼夜啼哭,痛不欲生。父母强迫她再招个女婿,女儿不同意。此时,金三登上船板,杨船夫不敢仰视。女儿偷偷一看,惊讶地对母亲说:“他长得那样子非常像我的丈夫。”母亲骂道:“见到金老爷还不快鞠躬,那金三还不知死哪儿去了呢!”女儿遂不敢再说话。金三回头看杨船夫的女儿,假装对划船的人说:“为什么不到船尾取斗笠戴上?

  “前头金三贫穷初登杨家船时,曾有过这话。于是,杨船夫女儿认出了他,两人相抱痛哭,就像先前一样高兴快活。杨氏夫妇并排作揖请罪,一个劲儿地悔过。金三也不同他们计较,一起来到金三家。不久,刘六、刘七带兵进攻吴地,金三拿出金钱招募敢死队,跟随郡别驾胡公,直捣狼山之穴,杀其敌首。

  因平叛之功,被授予武骑尉,妻子也一同受封。

  南楼夫人

  杨维桢《南楼美人传》:葑溪的刘天麒曾于中秋之夜独卧小楼。夜半时分,窗户突然自己打开,一位靓妆素服、肌肤娇艳的绝代美人飘然而至。天麒迷瞪着两眼,恍恍惚惚不敢说话,不久,受不住其诱惑,便欣然与她同寝。天麒说:“请问小姐姓氏,将请媒人前去求聘。”美人说:“我上失父母,下无兄弟,你去哪里聘求呢?你只要记住今天晚上的南楼故事,当想我时,呼‘南楼美人’就可以了。”天将亮时,又嘱咐道:“您千万别轻易泄露,我晚上还会来。”说完,越过邻家的台榭而去。从此之后,美人每夜都翩翩而至,两人相爱至切。

  一日,天麒酒后透露了此事。在场的人说:“这是妖女,您受害已经很深了。”到了晚上,美人责备天麒说:“我见您年轻无伴,所以失身陪您,为什么要泄露我的机密,让人说我害您?”于是,很不高兴地离开了。将近一年的时间,美人杳无声息。天麒深为以前失言之事悔恨,但也毫无办法,只能临睡擦泪而已。待到第二年中秋之夜,天麒又忆起旧事,遂于楼中吟诵苏东坡的《前赤壁赋》:“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诉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尚未吟诵完毕,美人便越过台榭飘然而至,说:“我见您朝夕忧忆,所以又重操旧业。

  “两人相欢至夜半,美人潸然泣下,对天麒说:”风情有限,世事难遗。听说您新婚在即,今将永别。否则的话,将与您的贤妻分享爱情,这对您也没好处。“天麒略有所悟。正犹豫间,美人倏忽不见。天麒结婚后,一切如常。

  梦诗

  《乐善录》:钟辐年轻时,恃才傲物,樊若水爱其才华,将女儿嫁给他为妻。樊的女儿也才貌双盛,钟辐及第后,更春风得意,买了一个小妾在身边侍候,自称世传家学,狂放无束,迟迟不肯归乡。一天,钟辐前去拜访城邑令,邑令留他在楼上饮酒。钟辐不胜酒量,醉酒而卧。忽然梦见妻子写了一首诗责怪他,诗中写道:“楚水平如练,双双白鸟飞。金陵几多地,一去不言归。”第二天,钟辐归至采石,小妾突然暴病身亡,等到抵达家中,其妻樊氏已死数月。樊氏死的那天晚上,就是钟辐在邑令楼上醉卧梦诗的那一夜。

  冥间甚乐

  宋人洪迈《夷坚志》:晏元献家的老奶奶燕氏,在晏家做了几十年的活,晏家对她很不错,当她死时,晏家还以时俗礼节祭祀她。她曾托梦给晏家说:“阴间甚乐,只是身体衰弱,需要有人扶持,但苦于没人使唤。”晏家便为她画了两个女人,用火烧掉。燕氏又托梦说:“赐给我的人是不少,可软弱不中用。”晏家感到惊异,便嘱咐纸匠要用硬纸做架子,然后糊上纸,在纸上画两个美丽的婢女。住了几天,燕氏托梦来谢道:“新赐的婢女很令人满意,现在不寂寞了。”第二年清明节,家人上坟归来,又梦见燕氏说:“去年赐予的婢女,现在又舍我而去。”家人问:“为什么离去?”燕氏说:“我本不想说,但既然你要询问,我就告诉你。因为她们年少淫荡,所以,都被燕三引诱去了。”家人说:“燕三是人,怎么能娶你的婢女?

  “燕氏说:”燕三也来了。“家人问:”那么怎么办呢?“燕氏说:”不难办,明天再告诉你。“说完,两人都笑了。燕三,是燕氏的侄子,素不检点,自从燕氏死后,晏家便不知他的情况,派人一打听,果然已死。于是,又画了两个老婢女烧送给燕氏。燕氏又托梦前来致谢。总计前后五梦,得了两个老婢女才作罢。

  七十万钱得假女

  《清尊录》:兴元府有位百姓,在路上拾到一个弃婴,遂作为自家孩子抚育。几年后,弃婴成了一个美貌小儿。百姓夫妇谋划说:“让他变为女孩。教他唱歌跳舞,还不卖他个几十万块钱。”百姓妇又补充道:“本来就可以欺诈行事。”于是就将少年深藏屋中,节其饮食,涂脂抹粉,拢发梳头,束胸系腰,教以莲步。等到十二三岁时,俨然一位漂亮女子,夫妇携至成都,又教以新作的乐曲,更显得聪慧伶俐。遂将他深藏宫闱,秘不示人。因而,人们以为是位难得的女子,大街小巷的人都争相前来求亲。夫妇俩人不同意,说:“这个女孩当嫁给贵人。”于是,女僧及无官职的王公贵族还有一些好事者纷纷登门求见。百姓夫妇仅允许见一面,就让女儿躲避,而这一面还要收钱数千。称作“看钱”,过了好久,有位通判来成都,广见心醉,强迫其父一定把“女儿”嫁给他,并给七十万钱的聘金。百姓夫妇便把“女儿”卖给了他。契约写好后,通判很高兴,置酒设宴大请宾客,并让其“女子”唱歌陪酒。夜半时分,宾客散去,通判将她拥抱进卧室,一看,竟是位男子。通判大吃一惊,派人去叫他的父母,则早就逃之夭夭,不知踪迹所在。通判告谕官府派人捕捉,也始终不知去向。

  固宠借种

  《养痾漫笔》:宋宁宗嘉泰年间,宦官李大谦在临安九里松玉泉寺旁修建功德寺。服徭役的工匠中有位姓张的漆匠,是天台人。一天夜晚,他出去沐浴归来,在途中遇到一个老太婆,遂被老太婆挽入一个小门里,暗中用手摸着墙壁,随老太婆向前走。张漆匠觉得所触摸的是布幕。转了几个弯,来到一间屋子里,老太婆让他找个地方坐好,便离去了。随后,一个尼姑拿着灯来了,张漆匠仔细一看,墙的四周都用青红帷幕遮护,看来看去,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拿灯的尼姑又引他拐了几道弯,来到一室,只见灯烛酒肴器皿,一一俱备,全非中下等人家所有。张漆匠见后甚为惊异,但也不敢多问,心中又疑又喜。尼姑走出屋去,但不久又回采了,身后还跟来一位妇人。

  妇人美貌异常,只是没有戴头饰。张漆匠很害怕,尼姑逼他就坐,又叫先前带他来的老太婆摆好酒菜。此妇人一言不发。尼姑对张漆匠说:“天已晚了,你就在此寝息。”张漆匠恳求尼姑说:“我是个漆匠,没有钱。”尼姑根本不理会,只是命令他赶快就寝。尼姑拿着灯关上门出去了。尼姑走后,张漆匠一个劲儿地询问妇人从哪儿来,姓什么,而妇人竟无一语。张漆匠怀疑她是哑巴。等到更声敲响,尼姑又来了。开了房门叫张漆匠起来,让那老太婆把他带走,也是摸着布壁而行。张漆匠感觉到了一个门口,但不是来时的路径。老太婆告诉他,出了这个街就可到徭役所住之处。张漆匠如在梦中,走到一条街,天已放亮,而离徭役住所也就二里多路。沿着路回去后,主管徭役的官吏指责他夜不归宿,等到听说这段奇遇后,便派人询访,但一直未找到所入门径。众人都说遇到的是鬼魂。而其中一位木匠说:“是有人为了保持宠幸而借种。”

  真真假假

  《右台仙馆华记》:金陵郊外,有位老翁,生有一子,与邻村某氏联姻。后遇战乱,儿子丢失,老翁便周游四方做买卖。

  在此其间,收留了一个小男孩,因男孩与其子年龄相仿,便把他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并以其子名字为小男孩命名,等到金陵收复,老翁仍然在外跑买卖,而邻村某氏则回到家中。因为女儿年纪渐大,遂打算让她出嫁。访得老翁所在,便给老翁写了一封信,告诉老翁自己的打算。老翁虽然痛心儿子丢失,但幸亏有一养子,可以用假代真。便写了一封回信,订于当年夏秋之间携子返回。等到约定日期,老翁果然归家。但故居已不存在,便租房做娶儿媳的打算。两家均有定约,准备择日完婚。

  娶亲的日期将到,老翁的儿子忽然回来了,回来后有家归不得,便到邻村拜访岳父,岳父大惊,亲自送他到老翁家。儿子见了父母,扯着父母衣襟放声痛哭。老翁欲不相认,但又确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想认他,又碍于儿媳的父亲在。便说:“这是我兄长的儿子,不是我的儿子。自幼失散,他记忆不清了。”

  儿媳的父亲回家后仍感疑惑,便出门侦察询访,终于得到了真实情况。于是,让媒婆去告诉老翁说:“原来聘娶的,是我的女婿,他人的孩子怎么能娶我女儿。”老翁为此踌躇无计,而其养子知道事情进展不顺,便于夜深安息之时怀揣一把刀出了门,闯入“岳父”家。“岳父”刚一出门,他便左手拽着“岳父”的衣袖,右手持刀逼着“岳父”说:“你的女儿要是不嫁给我,我就先杀了你和你的女儿,再回去杀了你的女婿,然后我也自杀,四人一天死算了。”“岳父”见事情危急,请求那位养子到了结婚日期再说。养子说:“不能等,就在今晚完婚。

  “”岳父“说:”那你也得放我回屋,为女儿整治装束。你先稍坐一会。“”岳父“进屋后,谋划用几个健壮的仆人把他绑起来送回去。妻子不同意,说:”这不是好办法,这样一来,他会更恨我们的。我们的女婿女儿必定死在他的手里。“那么怎么办呢?妻子说:”他有假儿子,我们不妨弄个假女儿。“

  遂暗地里从后门把女儿送到叔父家,将一个婢女打扮好,让她坐在青庐(古代婚俗,以青布幔为屋,于此交拜迎妇,称青庐。

  ——译者注)中,招“女婿”进来行礼。婚礼既成,“岳父”对“女婿”说:“你不告诉家里就结了婚,你父亲一定很生气,不要马上回去,留在这里住一个月,怎么样?”“女婿”高兴地说:“好。”这位“岳父”又让媒人去告诉老翁:“你的儿子已经和我女儿结婚了,你还有个兄长的儿子,而我也有个弟弟的女儿,将他们匹配如何?”老翁也明白他的用意,遂让其子到女方的叔父家作上门女婿。一个月之后,“岳父”选择了良辰吉日送两个女婿两个女儿同时归家。其伉俪各相得,于是,相安无事。

  红绣鞋

  《广州府志》:何氏,是张元运的妻子,新会人。元运家中贫穷,何氏倾其所有养活一家人。几年以后,生了个女孩。

  元运死后,何氏发誓要以身相从,姊妹多方保护,没能死成。

  一天晚上,何氏乘夜深人静,抱着幼女沉人深渊中。人们发觉之后,已经来不及抢救了。于是,便把她安葬在水边。可是,她的芳魂不灭,每到夜深就托梦给家人,致其悲哀之情。有人路过元运的坟旁,拾到一双红绣花鞋。众人很诧异,仔细一看,竟是装殓何氏的物品。听说这事的人多赋诗来纪念她。

  天下孰肯以真形示人者

  《滦阳续录》:田白岩说,济南的朱子青与一个狐狸是老朋友,但是多年来只听到它的声音,却不见其身形。这狐狸还时常参加诗文酒会,词辩纵横,没人能让。一天,有人请求它现其身形。狐狸说:“想见我的真形吗?真形怎么能让人看呢?想见我的幻形吗?其形既幻,见与不见一样,又何必要见呢?”众人一再请求,狐狸说:“你们心里想我的身形应该什么样。”一人说:“当眉发花白。”随声即现出一个老人的样子。又一人说:“当仙风道骨。”随声即现出一个道士的身形。

  另一人道:“当星冠羽衣。”随声即现出一个仙官的形象。还有一个人道:“当貌如童颜。”随声即现出一个婴儿的身影。

  有一人戏弄道:“庄子说:”姑射山上住着的一位神人,容貌如处女一般柔美。‘您也应该像这样。“随声即现出一位美貌的女子。最后一人说:”随声而变都是幻形,我们想一睹真形。

  “狐狸说:”天下之大,谁肯拿真形给人看,而偏偏让我示真形呢?“遂大笑而去。朱子青说:”这个狐狸曾自称七百岁,大概阅历很深了。“

  假女

  《子不语》:贵阳县的美男子洪某,假装成针线娘,教女子刺绣。并在湖南、湖北及贵州等地传播技艺。长沙的李秀才聘请他到家里刺绣,还想据为已有。洪某遂以实情相告。李秀才笑着说:“你真是男子吗?是男子就更好了。我常遗憾北魏时魏主入宫朝见太后,见到两个漂亮尼姑,朝拜后就把她们隐藏起来,因为发现她们是男人扮装的,就以法处决了他们。魏主真蠢啁!为什么不把他们封为男色宠臣,作为侍从。这样,不但自己有了宠幸的臣子,而且还不伤母后的心。”洪某听李秀才一说,欣然同意跟从他,并深受李秀才宠爱。几年之后,洪某又至江夏,江夏的杜某也想将他据为已有,洪某便以取媚李秀才之法向杜某献媚,岂料杜某不识相,知他是个男子,便控告到官府,主管刑狱的臬吏亲自检验,其声娇细,颈无结喉,发垂委地,肌肤细白如玉,腰围仅一尺三寸,而私处威势强而肉肥厚,如大鲜菌,自述幼时无父母,由邻居一位寡母抚养长大,成年后便与她有私情,遂不剃发,且缠起双足,诡言是女流之辈。养母死后,便假称是针线娘教人刺绣。十七岁离开家门,现在已经二十七岁了,十年中所遇女子无数。臬吏问其姓氏,他回答说:“以我抵罪足矣,何必要伤害那些妇人小姐。

  “臬吏命令在他的脖子、手、脚上施以刑具加以审讯。某抚军打算判以无期,臬司认为他是妖人,力争杀头处死。遂处以极刑。洪某死的前一天对狱吏说:”我享受了人间别人未曾享受到的欢乐,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然而某臬吏也将免不了祸患。

  我的罪过仅仅是和人发生不正当的性关系,留发勾引他人,也不过是以欺诈行为诱引妇女,在法律上也没有判死刑这一条。

  况且各位女子与我通奸都是些隐秘不明的事,尽可遮盖,何必逼我招供,宣诸下属,奏明上方,施以重杖之刑。使数十郡县富贵人家如玉雪一样肌肤的女子,遭受红色刑杖的毒打呢?“

  第二天,洪某被押解刑场受斩,他指着自己跪地处说:“后三年审讯我的,也在此被杀。”不久,臬吏果然因事被诛。大家皆很惊异,我认为此事与《明史)所载嘉靖年间妖人桑翀一案相同,桑翀不报仇,而洪某乃报仇,这是为什么呢?

  唐咺

  《通幽记》:唐咺,是晋昌人。他的妻子张氏,是滑州隐士张恭的小女儿,而张氏的母亲则为他的姑母。张氏善良有德性。开元十八年,咺因事到洛阳,几个月没能归家。一天晚上,他住在旅店里,突然梦见他的妻子隔着花哭泣,不久又望着井口大笑。他睡醒之后,心里很讨厌这个梦,便去询问占侯卜筮的人。占卜的人说:“隔花泣者,容颜随风而谢;望井笑者,喜登黄泉路。”住了几天,果然送来了凶信。咺悲痛欲绝。又过了几年,才有机会回归渭南。到家后,他想起生前的情分,甚为感伤,不禁赋诗道:“幽室悲长箪,妆楼泣镜台。独悲桃李节,不共一时开。魂兮若有感,彷佛梦中来。”当晚,风露清虚,咺耿耿思念不能成眠,更深人静,重吟所赋悼亡诗。忽然听到暗中有泣哭之声。开始远而逐渐近。咺很惊讶,觉得有异样,便祝祷道:“倘若是十娘子之灵,为什么不快来相见叙旧呢?不要因为幽冥而隔碍往日的情爱。”不一会儿,就听有声音说:“我就是张氏,听您悲吟诗赋,虽然我身处阴冥,也实为之悲痛,因此今晚与您相闻。”咺深为震惊,哭着说:“在心之事,终难申叙,然而能够与你见上一面,就是死也没什么可遗憾的了。”张氏回答道:“隐显道别,其实特难,也担心您有疑心,我并非不想出来见您。”咺言辞恳切,发誓没有半点疑心。不久,就听到叫罗敷取镜子,又听到暗中人行的飒飒声。罗敷先出来拜见,说:“娘子想叙昔情,正期望着与七郎相见。”咺问罗敷道:“我于开元八年,把你抵押在仙州康家,听说你已经死了,现在为什么在这里?”罗敷回答说:“我被娘子赎来,照看阿美。”阿美,就是咺的亡女。咺闻听此言,更为悲伤。随之命令家人点起蜡烛,咺站在东阶(古殿前两阶),没有中间道。宾主相见,主人立东阶,宾客自西阶升降。之北,向前走了走,哭泣着拜见亡妻,妻子也答拜。咺便拉着她的手,叙说平生,妻子流着泪对咺说:“阴阳道隔,与君久别,虽然在阴间没有什么希冀,但相思之情一直郁结在心。

  今天为良辰吉日,冥官为您的诚心所感动,放我暂回。千年一遇,悲喜交集,况美娘幼小,嘱托无人,今天是什么日子,能使我满足心愿。“咺便让家人准备起居用品,拿着灯进了屋,布置幕布帷帐。咺不肯先坐,亡妻说:”阴阳尊卑,以活人为贵,君可先坐。“咺即照她的话坐了下来。亡妻笑着对咺说:”您对我既然忠贞不渝,但我却听说您又结婚了,新娘就在淮南。我也知道她甚为和善。“咺乘机问道:”你想吃什么?“

  亡妻答道:“阴间珍馐美味也很齐备,只是没有稀粥。”咺便让家人准备稀粥。稀粥端来后,亡妻就要了一个器皿将粥摊开而食,刚一近口,粥就没了,等她彻底吃完,粥好像还在。咺遂让其从者就餐,有个老太婆不肯同坐。亡妻说:“她是老人,和这些小字辈不一样。”又对咺说:“这是菊花姥,难道不认识吗?”咺听亡妻一说,才想了起来。便为她另设一席吃饭。

  其余的侍从,咺多不认识。听亡妻呼其姓名,才知这些都是自己从洛阳回来时,剪的纸人奴婢上题的名字。咺问妻子,妻子说:“这些都是您赐予的。”于是才知所烧化的钱财奴婢全都得到了。妻子说:“往日我曾弄了一个金银雕刻的盒子,藏在堂屋西北斗拱中,没人知道。”咺去取时,果然获得。妻子又问:“难道你不想见美娘吗?现在她已长大。”咺说:“美娘死时,还在襁褓中,地下难道还能长岁吗?”亡妻答道:“和阳间没什么两样。”不一会儿,美娘来了,大概有五六岁的样子。咺抚摸着美娘泪如雨下。亡妻说:“不要惊抱她。”罗敷突然抱起美娘,转瞬间即不见踪影。咺让人放下床帏,互叙缠绵之情,就像生前一样,只是感觉手脚呼吸冷。咺又问亡妻在阴间居于何处?亡妻答道:“就住在公婆左右。”咺说:“娘子神灵如此,为什么不返回人间?”亡妻回答说:“人死之后,魂魄异处,都有所在,只是形骸无处收管,你想想做梦的情形就知道,怎么能记起身形?我记不得什么时候死的,也不知葬在何处。钱财奴婢,你给了我就得到,至于形骸,不能复原。

  “俩人情胶似漆以至深夜,咺问道:”妇人在阴间,也有再嫁的吗?“亡妻说:”死生相同,贞邪各异,我死之后,父母想改变我的操守,让我嫁给北庭都护郑乾观的侄子郑明远,我誓不再嫁,矢志不移,幸有上下之人怜悯,才得以免嫁。“咺听完亡妻的话,心中悲伤,感怀而赠诗说:”峄阳洞半死,延津剑一沉。如何宿昔内,空负百年心。“亡妻说:”由此方见您的情意。请把它留给我以诗作答行吗?“咺说:”往日不识字,为什么能够作词诵诗?“亡妻说:”素慕文词,但害怕夫君嫌猜,所以不作。“遂扯下衣带题诗道:”不分殊幽显,那堪异古今。阴阳途自隔,聚散两难心。“咺含泪叙说相思之情,悲喜之间,不觉天已放亮。不久,就听有叩门声,说:”公婆传下话来,让催妇人快走,恐怕天亮时主管阴府的官吏责备。“

  亡妻哭着起身,与咺诀别。咺拉着她的手说:“何时再见?”

  亡妻答道:“四十年。”遂留下一块罗帛手帕给咺作纪念,咺则送给她一个金钿盒子。亡妻说:“时间所限,不能久留,四十年之内没有相见日,若是在墓地祭祀都没有用,肯定有人争抢。只是在傍晚时分,于田野中或河边呼我的名字祭祀,我才能都得到。行色匆匆,不能多说,望君自爱。”说完,登车而去。咺全家人都将此情此景看得真真切切。

  空中妇人

  清人王士禎《池北偶谈》:山东文登诸生(明清时经省各级考试录取人府、州、县的学生,称生员。生员有增生、附生、廪生、例生等名目,统称诸生。——译者注。)毕梦求,九岁求,在院子里玩。此时,天正午,空中万里无云,只见天上有一位妇人骑着白马,身着花衣素裙,一个小奴牵着马缰绳,自北而南,慢慢而行,渐渐走远才看不见。

  我的堂姐住在永清县时,也在白天望见天空有位年轻女子,美貌艳妆,红衣素裙,手摇团扇,自南而北,许久才不见。

  齐饶州女

  《异闻总录》:饶州刺史齐推的女儿嫁给了湖州参军韦会。

  唐穆宗长庆三年,韦会因赴调上京,遂把怀孕的妻子送回鄱阳娘家,自己独身赴京都。

  十一月,妻子临产的前夜,忽然看见一位身长丈余的大汉,这大汉穿着金甲,拿着斧钺,怒目喝道:“我乃梁朝陈将军,久居此室,你是什么人,敢来玷污我的住所。”说着,举起斧钺便向齐氏砍来。齐氏赶忙乞求道:“我俗眼有限,不知将军住在这里,承蒙您的教诲,请您宽限我点时间,让我搬走。”

  陈将军说:“如果不搬走,我就杀了你。”齐氏身边的人都听到了她哀求的声音,急忙起来察看,只见齐氏汗流浃背,神情恍惚。左问右问,齐氏才慢慢说出事情的经过。天亮之后,侍女将夜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齐刺史。刺史素来刚直,不信鬼神之说,遂置之不理。

  第二天夜里三更时分,陈将军又出现在齐氏房中,大怒道:“先头不知,理当宽恕,现在知道了还不离开,岂能再容你!

  “说着又举起了斧钺。齐氏苦苦哀求道:”父亲倔犟,不听我的请求,我一个弱女子,怎么敢抗拒神明?请容我到天亮,不用您再说,我就立刻搬走。这次我要再不搬的话,万死不辞。

  “将军强忍怒火而去。天还未亮,齐氏便让侍婢另外打扫房间,将床铺搬移过去,刚要搬床,刺史公事完毕回到家中,问其原因,侍婢实话相告。刺史大怒,让人把侍婢打了几十大棍。说:”将要临产之人身体虚弱,正气不足,妖言由此而生,怎么能信以为真呢!“女儿哭着请求,刺史仍不答应。夜晚又来临了,刺史亲自睡在女儿卧室前厅,来保护女儿,堂中也添人加烛来确保安全。

  半夜时分,忽然听到齐氏的惊叫声,刺史推门进去一看,女儿头破血流而死。刺史悲痛至极,悔恨不已。深感即使拔刀自杀,也对不起女儿。只好把女儿的遗体停放到其他房中,派人火速向韦会报信。

  这时,作为一名文籍小吏的韦会,已被朝中命官罢黜。回乡路上,因与报信者走的不是一条道,所以没有收到妻子的凶讣。在离饶州一百多里的地方,韦会突然看见一所房屋门口站着一个妇人,仪容神态,酷似妻子齐氏。于是,韦会便拉着仆人指着那妇人说:“你见到那个人了吗?怎么那么像我的妻子?”仆人说:“夫人是刺史的爱女,怎么能走到这里。世上长得很像的人是很多的。”然而韦会越看越觉得是齐氏,便跃马向前,这时,那妇人却走进门去,将门斜掩。韦会认为认错了人。等他走过后又回头看时,妇人正从门中出来,喊他说:“韦君,怎么突然不理我了。”韦会急忙下马审视,果真是他的妻子。韦会惊异地询问妻子为何流落此地,妻子便将陈将军之事一一告知。并哭着说:“我本是愚笨丑陋之人,有幸作您的妻子,言辞情理,没有对不起您的地方,刚想尽其妇道,与您白首相伴,不料枉为狂鬼所杀。我自己查对了一下生死簿,应该再活二十八年。现在有个办法可以自救,不知您能否出于同情之心助我一臂之力。”韦会说:“以夫妇之情,相互帮助是理所应当的,这就像鹣鹣鸟、比目鱼,少了一个另一个就不能生存。倘若剩我一人,我将去哪里安身立命?如果能有办法,就是赴汤蹈火,我也会在所不辞。如今生死异路,幽晦难知,如何竭诚尽力,愿听你的计谋。”齐氏说:“此村往东几里,住着一个教私塾的田先生,此人很怪,难以描述,如果你能下马步行,到他门口像拜大官一样谒拜他,然后垂泪诉冤,他一定大怒。怒而至于辱骂,辱骂而至捶打、拖拽、唾弃,对这些你都要耐着性子忍受,只有尽数忍受了诸般羞辱,他才会同情你,这样,我才生还有望。田先生的容貌的确不怎么样,但阴间之事,样样通晓。”说完,韦会和齐氏便一同前行。韦会牵马给齐氏,齐氏哭着说:“我现在的身子已非旧日之身,您就是骑马也难追得上。事情急迫,您不要推辞。”韦会于是策马跟着齐氏,有时竟被齐氏丢下好远。

  走了几里后,远远望见道北座落着一处草堂。齐氏指着说:“这就是先生的住地。你救我之心要坚定,即使有万般苦难也不要后退。今天您受的凌辱,我来日一定偿还。千万别动怒,您若一有怒容,我们今日将从此永诀了,您努力去做吧,我现在就告辞了。”说完,挥泪而去,才走了几步就不见了踪影。

  韦会擦干眼泪往草堂走去。离草堂还有几百步远,韦会翻身下马,脱去公服,让仆人拿着名片前头引路,来到草堂前。有学徒出来说:“先生吃饭未归。”韦会便手持笏板耐心等候。过了好久,只见一人头戴破帽,脚拖木履,缓缓而来。此人容貌丑陋污秽之极,韦会问门人:“来人是谁?”门人说:“是先生。”韦会便让仆人呈上名片,自己快步向前迎拜。田先生回拜道:“我不过是一个乡间老翁,靠教书谋生,大官人何必如此,让人吃惊。”韦会拱手诉说道:“我的妻子齐氏,享年尚不足生死簿记载的一半,便枉为梁朝陈将军所杀,乞求您想办法放她回来,终其残生。”说罢即叩头哭拜。先生说:“我仍一介村夫,愚笨不堪,门徒争斗,尚不能辨明曲直,而何况是阴间的事呢!官人莫不是疯狂了?火急攻心就需冷静,千万不要听信妖言。”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屋。韦会随之进屋,跪拜在先生的床前,说:“我的确是在倾诉深冤,希望先生予以同情、关照。”先生对其门徒说:“此人患有疯病,来这里喧闹,你们把他拽出去,如果再进来,你们就一起唾弃他。”

  话音刚落,数十个村童便蜂拥而上,争着朝韦会吐口水,那份肮脏,可想而知。韦会也不敢擦抹唾液,一等唾口水停下来,便又言辞恳切地拜来,先生说:“我听说疯狂之人,打也不痛,你们大家替我揍他,只要不打断胳膊腿,不毁坏脸就行。”顷刻间,一群村童便围上来痛打。韦会痛不欲生,但仍然持笏而立,任其捶打。一打完,又上前哀求。先生又命令门徒将他推倒,拉着双脚拖到门外,就这样出而复入,入而复出,反复了许多次,先生才对门徒说:“这人的确知道我有法术,所以才来拜访。你们都回去吧,我当救他。”村童们散去后,先生对韦会说:“官人真是具有一片真情的丈夫呀,为了妻子的冤屈,甘心忍受屈辱,我的确为你的诚心所感动。然而这事我早已知道,但你为什么不早来申诉,现在她的躯体已坏,再治理已来不及。刚才我拒绝你,实在是因为没有什么好办法。这样吧,我再用个法子试试看。”遂让韦会进屋。屋里铺着席子,席上有个案几,案几上放着一个香炉,香炉前又铺了一块席子。两人坐定后,先生命令韦会跪在案几前,转眼间,就见一个身穿黄衫的人引他往北走,走了几十里,进入一座城池。城里热闹非凡,像是都城。城的北面又有一座小城,城中楼阁高耸,殿堂巍峨,像是皇宫。殿前卫士手持兵器,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各约数百人。到了殿门前,守门官吏通报道:“前湖州参军韦某。”韦会立即应答,并随之入内。放眼看去,宫内正北一排正殿九间,堂中一间门帘卷起,室内设有床案。有位身穿紫衣的人面南而坐。韦会走进室内向座上的人下拜,待拜过起身一看,坐着的人竟是田先生。韦会又重新申诉冤屈。左右的小吏说:“到西廊递状子。”韦会便急趋西廊。西廊有人递上纸墨笔砚,韦会便在此写下申诉状。韦会问:“当堂的是哪位官人?

  “答道:”是大王。“小吏收过状纸,递到上殿,大王判道:”追拿陈将军。“状词验过,判词传出,不一刻,就有人通报道:”陈将军提到。“再审陈将军,所述事实与齐氏所说毫无二致。大王怒责道:”为什么无故枉杀平民?“陈将军说:”我居此室已数百年,而齐氏擅自玷污它,我多次让她搬走,皆不搬,我一怒之下,将她杀死,我罪该万死。“大王判道:”阴间与人世所循道理各不相同,你早为阴间之鬼,还强占他人居室,不知自省,还乱杀无辜,罚你一百大杖,流配到东海之南。“小吏验过生死簿说:”齐氏的寿命,实有二十八年。“

  大王让人唤来齐氏说:“你的阳寿未尽,理应反回,今日放你回去,愿意吗?”齐氏说:“真心实意愿意回去。”大王判道:“放回,结案。”小吏问道:“齐氏的躯体己坏,回去无处附身。”大王说:“派人修补。”小吏说:“所有的部件都坏了,修补已来不及。”大王说:“齐氏寿命颇长,若不让她复生,天理不容,你们的意见如何?”有一位老官吏上前启奏道:“东晋邺下,有一人暴亡,情况和这事差不多,当时断案的是葛真君,结果断以具魂作本身。那人回到人间后,饮食言语、嗜欲追求,都跟从前一样。只是直到寿终,也不见其形体。”大王问:“什么叫具魂?”老吏答道:“活人有三魂七魄,死了则散亡于草木之中,无所依靠,现在可以把它们收合为一体,用续弦胶涂上,大王当堂将它们放回,就与本身一样了。”大王说:“太好了。”遂召来韦会说:“活人与魂魄只有这点不同,作这样的处置,可以吗?”韦会说:“真是很幸运。”不久,即见一个官吏另外领来七八个与齐氏很相象的女子,将她们推合在一起,又有一人拿来一罐稀汤似的药,涂抹在齐氏身上,涂完之后,让韦会与齐氏一同回去。俩人向众人拜谢而出。

  穿黄衫的人又领着他们出宫往南行。待出城后,他们好像走在悬崖峭壁上,突然跌落下来。韦会睁开眼睛一看,原来又跪在案几前,田先生也依案而坐。先生说:“这件事极隐密,若不是你心诚,恐怕办不成。但眼下贵夫人的躯体尚未安葬,还停放在原来的屋子里,你要赶快去信让人把她葬掉,这样到家才不会有麻烦。此事须慎之又慎,千万别对外人透露,如果稍有败露,将对刺史不利。贤妇人就在门前,你们可以一道回去。

  “韦会拜谢而出,其妻已在马前了。但此时,已是活生生的人了,走路也不那么轻飘了。韦会抛掉行李衣物,让妻子乘马,自己跟随在旁边。他又写下一封家书,让人火速投送,叫家人把灵柩安葬。起先,刺史听说韦会将到,便设好灵堂,准备了篷帐,等待他一到就举行葬礼。接到韦会的信之后,刺史大为惊骇,不敢相信,但还是按信上的要求,勉强将灵柩安葬了,又让儿子带轿前去迎接。待见到韦会、齐氏双双进门,更疑惑不解。多方盘问,也不道实情。当天夜晚,刺史备酒为韦会和女儿接风洗尘,席间有意将韦会灌醉,然后逼问他,醉意中韦会说出了全部真相。刺史听后,心中甚为厌恶,不久就身患重病,没几个月,就死了。韦会暗中派人去看田先生,先生已不知去向。齐氏饮食生育都跟先前一样,但为她抬轿子的人总觉得轿子很轻,就像没抬人一样。

  我早就听说这事,但没及相信。唐文宗太和二年的秋天,富平县尉宋坚尘在座中说到这件奇事。客人中有鄜王府参军张奇,他就是韦会的表弟,也提及此事,他们所说的和以前的传闻没什么两样。张奇还说:“齐嫂还在。她回来后,我曾去拜访过,她的精神容貌远胜于往日。”

  屏风女

  《太真外传》:唐玄宗和贵妃在百花院便殿休息游玩。唐玄宗说:“我有一个屏风赐给你。这个屏风名为虹霓,上面雕刻的都是历代美人的图形,长约三寸,其间所饰服装玩物全是各种宝物,水晶为质地,玳瑁、水犀为轴,珍珠为络,一动瑟瑟作响,点缀得异常精妙。远非人工所能制造。此物原为隋文帝所有,现在我把它送给你保存。”贵妃归家后,杨国忠家遂把屏风拿去,放在楼上,没有还给杨贵妃。一天中午,杨国忠在楼上休息,来到床边,看屏风还在,才就枕休息。而屏风上的美女都走了下来,来到杨国忠的床前,各报名号:“我是裂缯人”、“我是定陶人”、“我是穹庐人”、“我是当垆人”、“我是亡吴人”、“我是步莲人”、“我是桃源人”、“我是班竹人”、“我是奉五官人”、“我是温肌人”、“我是曹氏投波人”、“我是吴宫无双返香人”、“我是拾翠人‘、”我是窃香人“、”我是金屋人“、”我是解佩人“、”我是云人“、”我是董双成“、”我是烟人“、”我是画眉人“、”我是吹箫人“、”我是笑蹙彧人“、”我是垓中人“、”我是许飞琼“、”我是赵飞燕“、”我是金谷人“、”我是小鬓人“、”我是光发人“、”我是薛夜来“、”我是结绮人“、”我是临春阁人“。屏风上的美女,杨国忠一一见到。但口不能说话。

  美女们围坐在杨国忠身边。顷刻间,有十几位细腰歌妓说道:“我们都是楚章华踏谣娘。”遂挽着臂膀唱道:“三朵芙蓉是我流,大杨造得小杨收。”又有二三位歌妓说:“我们都是楚宫弓腰人。你没见《楚词。别序》云:”绰约花态,弓身玉迹‘“随之,美女们各献绝技,然后回归屏风之上。杨国忠如大梦初醒,非常恐惧,慌忙下楼,让人将楼门封锁。杨贵妃听说这事,也不想再见到屏风。这个屏风安史之乱后还在。

  娟娟

  杨仪《田娟娟传》:娟娟,是木生的小妾。木生,字元经,从小就才华横溢。明朝成华年间,由乡里推荐入太学。入学后,木生时常登上泰山观看日出,夜晚就住在秦观峰。一天晚上,他梦见一个老太婆带着一位年轻女子,俩人相见后都很高兴,好像生来就有缘分。女子还赠送给他一把扇子,扇子上题有诗歌。木生打开扇子读诗,还没等读完,庙里的钟声便把他惊醒。

  但其梦中所走的道路、所见的房屋,历历在目,皆能记忆。

  第二年,木生取道武清进京。当他在柳荫中散步,路过一座小桥时,在桥边的路旁拾到一把扇子,打开一看,上面题有一首诗:烟中芍药朦胧睡,雨底梨花浅淡妆。

  小院黄昏人定后,隔墙遥辨麝兰香。

  木生一细看,仿佛是梦中所见的那把扇子。于是就把它珍藏起来。又朝前走了几步,远远地看见有一位女郎在两个侍女的陪同下在树下游玩。当女郎缓步向这边走来时,木生急忙躲避。那天是三月十五日,新雨初霁,微风送暖。女郎带着两个侍女慢慢地穿过另一条小路向别处走去。木生伫立良久,望着女郎的背影凝视着。只见衣带飘舞,环珉珰啷,百步之外,犹有异香袭鼻,影影绰绰如仙境中人。木生解下佩刀,用刀削下树皮,在树白处题了一首绝句:隔江遥望绿阳斜,联袂女郎歌落花。

  风定细声听不见,茜红裙入那人家。

  题诗后,木生又倚树视望了好久,才向前走去。木生来到一处乡间野店,问店中村民那位女郎是何许人?有位村民告诉他:“离此店一里多路有一座田将军园林,也许那女郎就是田将军的家眷?”

  第二天,木生又来到树下,但等了一整天也没遇到女郎。

  只见溪水中流有落花,木生便又在树上题了一首绝句:异鸟娇花不奈愁,湘帘初卷月沉钩。

  人间三月无红叶,却放桃花逐水流。

  自此以后,他再也没见到那女郎。然而每逢良宵佳节,他总要把先前拾到的那把题有诗句的扇子拿出来,观赏吟诵,爱如宝物。

  壬午年,木生科举及第,当上了主管朝廷建筑的朝官。这年春天,牡丹花盛开,木生游兴盎然,遂乘马上路前去游春。

  途中,坐骑口渴,直奔水边。身边的人都跑去追马,木生则独自来到竖井边的民宅。其家见有贵客上门,便请来一位老邻居出来迎接。邻居老翁领他先经过门楼,这门楼看似平常,仅能遮风蔽日。等经过曲径,穿越小院,则其中亭台楼阁,金碧辉煌,恍如仙境,木生稍事休息,便想告辞。老翁说:“女主人便是老夫的寡妹,年龄已经五十多了,你暂时在这呆一会儿,等马追回来,再走也不迟。”木生从座位上站起,摇着扇子漫步在画壁前浏览画壁。老翁从旁看到那把扇子,走上前来问道:“此扇从何而来?”木生说:“几年前我路过武清,在道旁拾到的。”老翁借来细看,又急忙拿人室内。顷刻间又走出来告诉木生说:“天下事虽说多是萍梗相逢,各不相干,但也真有偶然的巧合。刚才我见那扇头诗,怀疑是我外甥女的手笔,等拿进去给我妹妹一看,果然不错。”木生刚进院子时,见院中景物道路皆与几年前梦中所见相同,心中就很诧异,等听到老翁这一番话,则更加惊异。老翁又把木生带到一间内室,只见屋内帏帐艳丽,金玉放着异彩,案几床铺都整洁如新,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安乐气氛。不一会儿,一位老妇人出来拜见道:“本人姓钱,先夫田中义,曾官至上轻车都尉,那年跟从大将西征,被流箭射中,身负重伤回到武清。小女娟娟,当年十四岁,陪在父亲身边侍奉,偶然丢失此扇,不料却落入公子之手。

  现在,我丈夫已去世三年了,睹物思人,不禁伤感。然而当时在溪旁树上的两首绝句,不知是谁所题。小女因寻找扇子又至其地,曾认真阅览,至今仍吟诵不绝于口。“木生请老妇人吟诵一遍,果然是他旧日所题。妇人遂让人叫娟娟出来相见。但传呼好久,娟娟也不来。妇人亲自来到女儿房中,对女儿说:”来客就是树上题诗人。“娟娟听后强撑着起床,梳洗打扮一新,与母亲相互搀扶着出来相见。木生一看,只见娟娟玉姿芳润,内在气质更是难以言表,恍如秦观峰梦中所见之人。木生又将那梦告诉了老妇人,大家都觉得很奇异。又过了许久,马被追了回来,木生便与老妇人等珍重道谢而去。

  第二天,邻居老翁奉娟娟母亲之命来到木生住地,要木生收娟娟为小妾。木生喜出望外,遂于当年四月成亲。娟娟深通音律,熟知经史,凡是歌舞杂艺莫不通晓。婚后俩人感情甚好。

  结婚未到一个月,木生因督运建筑材料而南行,便关上院门离开了家。

  在此之前,娟娟的母亲暂至武清居住,她从武清派人来问候娟娟和木生,娟娟从门缝中将所赋之诗递出,附在母亲信后,请前来问候的人一并带给木生。诗中写道:闻郎夜上木兰舟,不数归期只数愁。

  半幅御罗题锦字,隔墙裹赠玉搔头。

  当天夜晚,木生正好从潞州回家,娟娟出来迎接他。木生说:“刚在路上收到你写的诗,没来得及回复。”说着,即口吟一首诗赠给娟娟:“碧窗无主月纤纤,桂影扶疏玉漏严。

  秋浦芙蓉偏献笑,半窗斜映水晶帘。“

  这年冬季十月,木生因母亲病故而离职回老家。此时河水封冻,又赶上娟娟生病,俩人不能同行。木生既为母亲亡故而悲伤急归,又担心娟娟患病无人照顾而不忍离去,思来想去,没有办法,只好把娟娟的母亲请来与娟娟同住,并约好待冰解冻时来接娟娟。临别时,两人悲咽不已。

  第二年春天,娟娟病情加重,遂派邻居老翁的儿子钱郎寄诗给木生。诗中说道:楚天风雨绕阳台,百种名花次第开。

  谁遣一番寒食信,合欢廊下长莓苔。

  等到木生派人来接娟娟时,她已谢世一月有余。

  辛卯年的冬天,木生再次进京,路过娟娟母亲家,见到娟娟的画像,便在上面题诗说:人生补过羡张郎,已怅花残月减光。

  枕上游仙何迅速,洞中乌兔太匆忙。

  秦娘似比当时瘦,李卫惭多旧日狂。

  梅影横斜啼鸟散,绕天黄叶倚绳床。

  世人竞相传诵此诗。

  张倩娘

  陈元祐《离魂记》:唐武则天天授三年,清河人张镒因到衡州作官,而将家迁居衡州。张镒生性好静,不喜广交朋友。

  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大女儿早死,小女儿倩娘,长得端庄秀丽,美貌绝伦。张镒有个外甥,家住太原,名叫王宙。此人幼时就极聪慧,相貌俊美,深受张镒器重。张镒常常说:“到时候把倩娘许配给他。”此后,俩人各自长大成人,并有私约,时刻相互思念。但家里的人都不知道。

  后来,张镒的幕僚有人上门求亲,张镒便同意了。倩娘听说之后心情抑郁,王宙也深为愤怒。以为能够调和挽回,遂奔赴京城来阻止那门亲事,结果不成。张镒给了他一些礼品便让他回去了。王宙心怀隐痛,与倩娘诀别登船。日落时分,船行至山郭数里停泊下来。时值夜半,王宙尚无睡意。忽然,他听到岸上有人行走,走路的声音很快。须臾之间来到船边。一看,竟是倩娘光脚步行而来。王宙惊喜若狂,拉着倩娘的手,问她从哪里来。倩娘哭着说:“您对我的深情厚意,我时刻难忘。

  现在父亲要改变我的志向,而我又知道您对我的感情未变,遂想杀身来报效您,因此逃命来投奔。“王宙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真是大喜过望。遂将倩娘藏到船上,连夜逃走。日月兼程,几个月后来到四川。他们在四川生活了五年,生了两个孩子,但与张镒却没有什么来往。倩娘时常思念父母,哭着对王宙说:”先前我没有负约,背弃了孝道的大义来投奔您,已有五年之久未能得到父母的疼爱,父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何面目单独活在天地间?“王宙很是同情,对倩娘说:”咱们立刻起程,不要伤心。“于是大家一起前往衡州。

  到了衡州,王宙先独自一人来到张镒家,向倩娘父母表示歉意。张镒听后,惊讶地问道:“倩娘卧病于闺房中已经几年了,你为什么胡言乱语?”王宙说:“倩娘现在就在船中。”

  张镒更为吃惊,遂派人前去查验。果然见倩娘在船舱里。倩娘和颜悦色地询问来者:“父母大人身体怎样?”家人十分惊异,赶快回去报告乡镒。闺房中的病女听说后,高兴地起了床,梳妆打扮一新,但笑而不语。等船上的倩娘来到家门时,病女出来迎接。两人相逢时突然合为一体,衣裳也重合在一块。

  张家认为事不寻常,遂隐讳颇深,只有少数几个亲戚略知一二。四十年后,夫妻两人都相继去世,两个男孩都举孝廉及第,官至丞尉。

  雕牙秘戏像

  《如是我闻》:老仆人邹明说他先前曾在丹阳县署作工,半夜起来上厕所,路过一间空房子,屋子里传出男女胡闹、放荡的笑声。邹明以为是内衙在里面幽会,怕受牵连,悄声返回。

  几个月之后,他又听到了那种笑声,从窗缝往里窥视,内衙里并没有此等人。此时天气寒冷,屋内之“人”身无寸丝,邹明怀疑是狐魅作怪,便在窗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屋内之“人”果然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

  邹明偶然与同伴谈及此事,一位伙夫说:“从前,这房子是一位幕友(原指将帅幕府中的参谋、书记等,后用为地方军政长官聘请办理文书、刑狱、钱谷等佐理人员的通称。——译者注。)所居,幕友有一盒雕牙秘戏像,它的腹部有个机轮,能自动运转。幕友总是把它放在枕头底下,有时拿出来玩一玩。

  一天,这个雕牙秘戏像突然丢失了,幕友以为同事把它藏了起来,但以后一直没有消息。难道是这个东西作祟。“大家遍搜室中,也没有找到什么,因为也不给人们带来什么灾害,也就不再追求。大概那雕牙秘戏像常在枕席之间,得人精气,久而久之而幻化的。

  谈生

  张华《列异传》:谈生,年已四十,尚未娶妻,常感奋读书。每当半夜时分,便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来和谈生做夫妇。

  此女子容貌服饰天下无双,自称与人不同,不要用火照她,三年之后才可以照。女子和谈生成为夫妻后,生了个儿子,已经两岁,谈生忍耐不住,一天夜里,等她睡下,便偷偷地用火照她。一看,腰以上部位像人一样长着肌肉,而腰以下的部位则是枯骨。妇人发觉后,对谈生说:“你背叛了我,我本来就要复活,你为什么不能忍一年,而竟然用火照我?”谈生连忙道歉,痛哭不止。妇人说:“我虽然与你断了情谊,但是我还挂念着孩子。你若贫困不能生活,可随我来,我送给你一样东西。

  “谈生随妇人来到一座漂亮的殿堂,室内器物不同于一般。妇人给了谈生一件饰有珠宝的袍子,并说:”你可以维持生活了。

  “遂扯下谈生的衣边留下,然后让谈生回去了。

  后来,谈生因生活无着落,便把袍子拿到街上去卖。睢阳王家花了一千万钱将那件袍子买了去。王家认出了那件袍子,说:“这是我女儿的袍子,一定是他掘墓得到的。”便将谈生抓来拷问。谈生讲出了实情,而王家仍不相信,就派人去看女儿的坟冢,坟家完好如故。挖开坟冢一看,棺材盖下果然有一块衣服边。遂唤来谈生的儿子,长得正像王的女儿,王这才相信。忙以礼相待谈生,认他为王的女婿,上表奏请谈生的儿子为侍中。

  沈亚定

  任蕃《梦游录):唐文宗太和初年,沈亚之要前往邠州。

  出长安城后,客居于橐泉旅馆。春天时,沈亚之曾白日做梦,梦见自己来到秦国内史廖公家,廖公向秦穆公推荐亚之。秦穆公把他召到殿前,趋身向前问他:“我想使国家强盛,愿意知道强国的方法,先生能指教我吗?”亚之遂将齐桓公善用能人之事告诉了秦穆公。秦穆公很高兴,便让他作侍从官,侍奉在左右。后来又派他辅佐西乞术讨伐河西。亚之率领将士们拼死战斗,一连攻下了五座城池,然后凯旋向朝廷报告战绩。秦穆公很高兴,起身慰劳说:“大夫实在是太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又过了很久,秦穆公的幼女弄玉的丈夫萧史死去,秦穆公对亚之说:“要不是你的话,晋国的五座城池都不会归我所有,我很感激你。我有个爱女,想许配给你,不知是否可以?”亚之从小自立,很不愿意在他人的恩宠下生活,遂再三推辞,但没能推辞掉。秦穆公提升他为左庶长,并让他与公主结婚,还赏赐给他二百斤黄金。但民间仍称公主为萧家公主。

  一天,有位身穿黄衣的宦官骑着快马来到亚之府上,请亚之进宫,皇宫守备甚严。亚之人宫后,秦穆公叫出公主,只见她黑发稠美,身着半袖衣,衣妆也没多少饰物。但其秀美的容貌,不可形容。服侍她的侍女有数百人,分左右站立。公主在便馆召见亚之,并让他住在宫中,还将其所在宫殿题名为“翠微宫”。宫中的人则呼为洗郎院。亚之虽然位在大夫之下,但由于公主的缘故,得以自由出入皇宫。公主喜欢凤箫,每当吹箫都要登上翠微宫的高楼,箫声悲凉,传之甚远,闻者莫不哀痛欲绝。七月七日是公主的生日,亚之经常拿不出什么礼物来给她祝寿。先前,内史廖公曾将秦国的歌女赠送给西戎国,西戎王回赠他一个水犀小盒。亚之从廖公那里得到了水犀小盒,并把它转献给公主。公主很高兴,格外珍重,将它系在裙带上。

  秦穆公给亚之的礼遇远远胜于其他同列官僚,对其恩赐也颇多。

  第二年春天,公主突然无病而死。秦穆公悲伤不已,将她安葬在咸阳原野。穆公令亚之作挽歌,亚之应命而作:泣葬一枝红,生同死不同。

  金钿坠芳草,香绣满春风。

  旧日闻箫处,高楼当月中。

  梨花寒食夜,深闭翠微宫。

  挽歌作成以后,亚之将它呈送给穆公,穆公读后十分欣赏。

  这时,宫中有人悲痛得哭出声来,穆公随之泣下如雨。又让亚之作墓志铭,其铭道:白杨风哭兮,石凳髯莎。

  杂英满地兮,春色烟和。

  朱愁粉瘦兮,不生绮罗。

  深深埋玉兮,其恨如何!

  亚之也到咸阳为公主送葬,宫中有十四个宫女为公主殉葬。葬礼后,亚之因悲伤过度而患病,他仍住在翠微宫,只是不住内殿,住外殿别室。

  一个月之后,亚之病愈。穆公对亚之说:“我本想将小女托付给你,与你终身相伴,不料她先行故去,不能在你的周围侍奉你。敝秦乃是区区小国,不值得你在此辱没前程,而且我一见到你,就不能不悲伤,不知大夫你是否愿到其他大国去?

  “亚之回答说:”臣本无功,只因陛下厚爱,官为左庶长。现在不能同公主一起死去,已是罪过,假如陛下能够宽恕我,让我回到父母之国,我将永远不会忘记陛下的大恩大德。“穆公同意了他的请求。

  离别的那日,穆公设宴为他饯行。席间弹奏着秦国的音乐,跳着秦国的舞蹈,跳舞者捶肩拍腿发出呜鸣之声,声音幽怨凄凉。穆公执酒上前对亚之说:“我听这声音不善,希望你能作飞扬轻举之歌告别,来冲淡这种不善的气氛。”说着,让人急速拿来笔砚。亚之遵命,立刻作歌词道:击髆舞,恨满烟光无处所。

  泪如雨,欲拟著辞不成语。

  金风衔红旧绣衣,几度宫中同看舞。

  人间春日正欢乐,日暮东风何处去。

  歌词写成后,交给跳舞者,跳舞者和着乐曲跳起来,在座的人都泪流满面。宴会结束后,亚之又向穆公拜谢,然后才离去。穆公让他到翠微宫与昔日侍奉公主的侍女告别。亚之重入殿内,只见翠珠遗碎于青阶之下,窗纱檀点依旧。宫人们与亚之相对泣涕,亚之感伤呜咽多时,遂题宫门诗道:君主多感放东归,从此秦公不复期。

  春景自伤秦丧主,落花如雨泪胭脂。

  离别时,秦穆公派车把他送出函谷关。出关后,前来送行的官吏说:“穆公让我把你送到这里,现在我要回去了。”亚之便与他话别,话还没说完,忽然惊醒,原来自己仍然睡在客店里。第二天,亚之将夜晚之梦详细地告诉了朋友崔九万。九万是博陵人,深谙古事,对他说:“《皇览》上说:”秦穆公安葬公主于橐泉祈年宫下‘,难道是她的神灵又显圣了?“亚之又找来秦时地志,上面的记载正如九万所言。唉呀!穆公之女弄玉已升天仙去,怎么又死了呢?

  京师鬻女术

  《阅微草堂笔记》:朱青雷说,李华麓在京都时,曾花五百金娶了一个小妾。后来,他有事去天津,回京之日,途中遇到一个朋友,遂下车施礼,却远远望见小妾与两个媒婆坐在一辆车上跑了过去。李华麓很惊讶,而他的小妾却像没看见他。

  李华麓恐怕认错了人,没敢打招呼。但又觉得不对,车上女子穿得绣花衫,分明是自己为小妾添置的,思来想去,更加怀疑,便与朋友草草话别,急奔家中。

  李华麓回到家中一看,小妾还在家里。李华麓见了她的面就问:“你刚才去哪儿啦,那媒婆又把你嫁到何处?”小妾仓皇不知怎样回答。李华麓大怒,派家僮去叫小妾父母来领女儿。

  其父母狼狈而至,其妹听说姐姐婚姻有变故,也与父母同来李家。原来车中女子是小妾的妹妹,她穿的绣花衫是向她姐姐借的,到李家时,绣花衫还未脱掉。她小姐姐一岁,容貌极相似。

  小妾的父母、妹妹没来时,李华麓正暴跳如雷,一见小妾的妹妹,则幡然醒悟,不作一声。父母一再追问为何相召,李华麓便讲述了认错了人的原因,并表示很惭愧。父母也详细叙说了刚才卖次女的经过:借了姐姐的绣花衫,随媒婆同去议婚。

  李华麓问:“身价给多少?”父母答道:“三百金,因而没同意。”李华麓遂从箱子里取出五百金,放在案几上,说:“和她姐姐同样价钱可以吗?”片刻即商量妥当,妹妹便留了下来,当天晚上即同床共枕。真可谓风水相逢,无心凑合。这也可算作一段佳话。

  软障图

  《闻奇录》:唐朝进士赵颜,在一位画家那里得到一幅软障图,图上画着一位妇人非常漂亮。赵颜对画家说:“世上没有这样漂亮的人,如果能让她活了,我愿娶她为妻。”画家说:“我这是神画,这美人也有名,叫真真。如果你昼夜不停呼她一百天,她一定会答应。她一答应,你就用百家彩灰酒灌她,这样她便活了。”赵颜按照画家的说法昼夜不停地呼了一百天,画上的美人果然答应了。赵颜急忙用百家彩灰酒灌她,她竟活了。走路、言笑、饮食都与常人一样。她对赵颜说:“谢谢您呼唤我,我愿作您的妻子。”一年之后,生了个男孩。孩子两岁时,有朋友对赵颜说:“这是一个妖女,必定会给你带来祸患。我有一把神剑,可杀了她。”当天晚上,朋友便给赵颜送来了那把神剑,剑刚拿到赵颜的屋子里,真真就哭着说:“我是南岳地仙,不知何时让人画了我的容貌,而您又呼唤我的名字,为了满足您的心愿,我便从软障图中走了下来。现在你怀疑我,我不能再住下去了。”说完,吐出百家彩灰酒,带着儿子上了软障。再看那软障图,已与先前没什么两样,只是又添了一个小孩。

  女伶

  《鬼董》:女伶陈嘉庆,住在后市街的东面。一天夜里,她独自睡下后,梦见一位身穿黑色衣褂的瘦高个黑面人俯瞰她的床,并说:“元司法有约,你一定要去。”嘉庆想喊母亲与婢女,但叫不出声音,便答应说:“今天已经半夜了,没人抬轿,不能去。再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元司法。即使我能去,也不会跟从你,你来我家不走门,难道是鬼吗?”那人说:“轿子就在门外,晚上去不用化妆,睡妆更好。”说着,就挥了挥扇子,嘉庆身不由己地从窗户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果然有两个人抬着轿子等在那里。抬轿子的人脚不沾地,把她抬到清冷桥下。只见一个人走出来迎她上楼,嘉庆仔细看了看,此人脸面白皙,但胡子不少,算得上是个英俊的男子。遂留嘉庆在此饮酒作乐,天亮时,才让人用轿子把她送回来。嘉庆睡醒起床,把梦中所遇告诉了母亲。俩人都以为这事纯属偶然。第二天,有客人来嘉庆陪客人饮酒,刚刚端起酒杯,嘉庆就坐着睡着了,鼾声如雷,别人又喊又拽也不醒,客人气愤地离开了。待到拂晓才醒来,原来,她已梦游而去。自那以后,每天晚上都这样。

  梦中曾向元司法要一些钗珥香扇等物品,醒来一看,都放在枕头旁。嘉庆对元司法很满意,也乐意与他交往。便对母亲说:“可能真有这么个人,如果有的话,就不想光在梦中相会。他也不是没有产业的人,倘能伴其终生,要比梦魂相会好多了。

  “母亲因之而去清冷桥下寻找,果然有位赴异地作官的元司法。他长的样子与女儿所说的一样。母亲悄悄地问他此事为何,他道歉说,根本没有这事。

  又过了几个月,嘉庆不再梦游,再看元司法,已经走了。

  后来,嘉庆与他在路上相遇,则相视而笑。不知是元司法用妖术把嘉庆招去的呢?还是偶然巧合?

  北海道人

  干宝《搜神记》:北海营陵有个道人,能让活人和死人相见。有个和他同郡的人,妻子已经死了多年,听说了他的法术之后,便来求见说:“希望您让我见一见我的亡妻,这样,就是死了也没什么遗憾的了。”道人说:“你可以前去见她。但若是听到鼓声,你必须立即出来,千万不要滞留。”说完,便告诉他相见的法术。

  此人与妻相见后,悲喜交集,分别叙说离别之苦,相见之乐,恩恩爱爱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久闻鼓声咚咚作响,但恩爱缠绵不能离去。当不得已出门时,亡妻则拽住他的衣襟,此人只好扯断衣襟破门而去。一年之后,此人身亡,合葬时,家人看见他的那块衣襟在亡妻的棺材盖下。

  广陵妾

  《槐西杂志》:某游士,在广陵纳娶一妾,该妾颇通文墨,意甚相得,俩人常于闺中吟诗唱和。

  一天晚上,游士外出归来,僮仆婢女都已睡下,室内暗无灯火,寂静无声,只有几案上放着一封信道:“妾本是狐女,身处山林之中,因前生欠了你的债,所以跟随你半年,如今孽缘已尽,不敢久留。本想暂住等你归来,叙说永别之情,但又怕彼此凄恋,难舍难分,因此,忍痛离去,不敢再和你见面。

  临风回首,百结柔肠,或许因这一段情由,三生石上再种后缘,也未可知。请君多加保重,千万不要因为一个女子而劳心伤神。

  这样,即使我离开了,心中也稍有慰藉。“游士阅信后,悲伤感慨至极,将信拿给亲朋好友看,大家都十分感叹。因为典籍尝记载过这一类事,所以大家都不加怀疑。

  一个月之后,该妾与她心爱的人一起北上,坐船时被盗,因等待官府缉拿盗贼,便在淮上停留了几个月,于是,才泄露了秘密。原来,该妾的母亲又把她高价卖给了他人,遂假装成狐身来脱身。周书昌说:“这是真狐女,怎么说是伪装的?恐怕各种志异所载的那些开始遇仙姬,后来离而去的故事,其中也有像这件事一样的。”

  铁胎

  杨琚《山斋新语》:松江府下砂场第灶盐丁顾寿五的妻子王氏,刚刚成年,就嫁给了顾寿五,婚后,生了五个孩子。其后,又怀了孕,到了预产期,折腾了七天也没生下孩子,腹部也不见大。为此她常常嘱咐家人说:“我死以后,火化时,不等烧尽就取出我肚子里的东西看看,到底是患得什么病。”后来,王氏故去,火化时,家人果然取出她腹中的东西来看。只见胞带紧紧缠束着一个物体,剖开一看,竟是一个男胎,其肋骨像铁一样坚硬。算起来怀胎四十年。王氏甲戍年生,死时七十七岁。

  唾花索发

  施闺章《蠖斋诗话》:陆佥事是吴地人,曾在某公的宴席上赞赏歌姬唾花,唾花也流目四盼。主人年老多病,将唾花托付给陆佥事。陆谦逊辞谢,因而没有结合。不久,唾花嫁与他人,失意忧郁而死。陆佥事心怀遗憾,追悼不已。忽然有一天署中的老奶奶发狂作歌,歌声凄楚,频频呼叫仙珂。仙珂,是陆佥事的字。陆佥事吃惊地问:“你难道是唾花吗?”奶妈痛哭点头称是。随之向陆佥事索求头发缠在自己头上。陆佥事的妻妾及婢女们都讥笑她,奶妈厉声说道:“你们是什么人,敢嘲笑辱骂我,我自是佥事的情人,难道是妖祟吗?我活着的时候不能与郎君定情,遂断发绝食,死了也愿乞求到郎君的头发旋绕打结来殉情。陆夫人为她的真情所打动,让她拔取陆佥事的头发。过了一阵子,她突然昏死在地,住了一天才苏醒过来。

  此时为戊戌年正月初一日。陆佥事曾对施闺章说过这事,施闺章戏以为诗道:杜牧钟情可奈何,目成身死恨偏多。

  洛滨虚忆珊瑚枕,神女重闻宛转歌。

  黄土玉环深涕泪,明珠金屋悔蹉跎。

  他生倘遂同心结,犹恐含娇怨绮罗。

  妻幻形

  《滦阳消夏录》:天津某孝廉和几个朋友到郊外踏青,他们都是些轻薄放荡的年轻人。在郊外,他们见一位少妇单身骑着毛驴从柳荫中走来,便一起追逐在她的身后,谩语调谑。少妇一声不吭,鞭打毛驴快步朝前走去。有两三个少年先追上了她,少妇突然翻身下驴说起了好话,看起来好像很喜欢他们。

  不久,某孝廉和其他三四个人也一起追了来,仔细一看,竟是孝廉的妻子。但妻子不能骑驴,而且今天她也没有原由到郊外。

  孝廉又疑又怒,走到她的面前喝叱她。妻子置之不理,照常又说又笑。孝廉怒不可遏,抡起巴掌想打他的妻子,妻子突然腾跃上马,另换了一付样子,并用鞭子指着他们几个人说:“见了别人的妻子,就百般调戏;一看是自己的妻子,就气势汹汹、愤恨不已。你们读圣贤之书,一个‘睡字尚不能理解,怎么能金榜题名呢?”说完,就走了。某孝廉面如死灰,僵立在道旁,几乎不能走。竟不知是什么东西作怪。

  我妻本是宫人

  李隐《潇湘录》:晋成帝咸和年间,呼延冀被朝廷授予忠州司户,遂携妻走马上任。走到泗水河边,遇上了强盗,将其财物全部夺走,乃至裸身。延冀便和妻子沿着路边行走,寻访有人烟之处。不久,遇到一位老头,老头询问他们为何落此地步,延冀就把遇着强盗的事告诉了他。老头说:“往南再走几里路,就是我的家,你可与家属到那暂住。”延冀便带着家眷随同老头来到了他的家。老头家在一片树林中,宅院很大,老头把他们安置在一间大房子里,并摆好饭菜送来衣服。到了夜晚,老头还亲自来到延冀的住处,和他谈话,又重新置备酒菜和他畅饮。老头说:“我家只有老母一人,你若不能携带妻子同去赴任,可以让她先住在我家,等您上任后安排好了再来接她。我看您很困难,肯定没能力带她走。”延冀思考多时,才谢道:“承蒙您怜悯我,我就把内心的情愫托付给您。我的妻子本是宫女,能歌善舞,略有文才,然而喜欢饮酒,且放荡不羁,留下之后,请您多加管教。”老头说:“不用担忧,只管上任去。”第二天,延冀便留下妻子前往忠州。临别时,妻子拉着延冀的手说:“我本与你远涉千山万水,赴一小官,不料现在又把我留在这里,如果你不来接我,我一定自己出走,自然会有人收留我。”说完,洒泪而别。

  延冀上任后,便想派人远迎妻子。忽然有一天,有人送来一封信,拿到手中一看,是妻子写来的。信上说:今天我给您写这封信,是想和您说说心里话,希望您能看一看。我本是歌妓之女,幼年时选入皇宫,以能歌善舞著名,本来没有什么妇德妇容,后来皇帝下诏,后宫选人,我才得以归家。此时,您正年少,酒狂诗逸,与我为邻。我不守妇德,您也放荡,您不认为我作妻子不合适,以礼娶我为妻。我与您结合后,邻居们都说这是才子配佳人。现在我常回忆起当初咱们花间同步,月下相对,红楼嬉闹,锦闺言誓的情景。不料竟会有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真是可悲呀!您为什么那么绝情绝义,就像扔一双破鞋子一样把我抛弃。将我留在荒郊野岭,您也不想一想,我是多么的孤独无靠。自您离我赴任,我的泪水就一直不断。想想你是那么无情无义,我又何必为您恪守贞洁呢!老父家有个儿子,深深爱慕我,我已经嫁给他了。您大概已经知道了延冀阅完信,非常愤怒,将信摔在地上。遂辞官赶到泗水。本想见到老头和妻子都把他们杀死,可是怎么也找不到,只见到一座大坟,坟旁树木茂密。延冀捣毁了那座大坟,见妻子已死在坟中,便取出妻子的尸体来祭祀,并葬到别处,然后离开了。

  毛女书

  《钱氏私志》:蔡鲁公在成都为主帅时,曾在药市中遇到位多发妇女,就像避秦毛女。她对蔡鲁公说:“三十年后相见。

  “说完,就不知去向。后来,蔡以太师鲁国公的身分居住在京都。一天,他在相国寺资圣阁下乘凉,一个村里人从外面进来,径直走到蔡鲁公面前说:”毛女有信。“蔡鲁公接过信,可送信人却忽然无影无踪。信中写有”东明“两个大字。蔡鲁公不晓其意,其后,蔡鲁公被贬到长沙,死于东明寺,也葬于此地。

  能致妇人

  《诚斋日记》:杨素有个漂亮的小妾,美貌绝伦。当时,有个叫千牛桑和的会妖蛊异术。只要一见到妇人,便有办法得到。炀帝秘密下诏,让他把杨素的小妾偷来。杨素住处院宅深邃,而千牛桑和早晨领了密旨,晚上就把小妾送了去。炀帝认为他的妖术很奇异,下诏赏赐了他。呀!千牛桑和的妖术与昆仑奴的法术有什么不同呢?怎么知道他不是剑仙呢?

  为翁翁婆婆唤去

  为翁翁婆婆唤去

  《异闻总录》:宋徽宗宣和年间,内省督都黄康国的家中蓄养着许多歌妓。其中一位善弹琵琶的歌妓突然不知去向。黄康国派人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黄家门户森严,有如皇宫,歌妓却杳然无踪。过了十天,歌妓竟慢慢地从家庙中走了出来。

  黄康国问她去了何处,歌妓答道:“被公公婆婆叫了去,为他们弹琵琶。”自此以后,歌妓便患了病,一个月才好。

  亡妻坐谈

  《清尊录》:宋仁宗政和初年,在冀州的客店里,有人说某官之家发生了奇异的事。话还没说完,某官就到了。他说,他的妻子生了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便死了,后来,他又娶了个妻子。一天,亡妻忽然出现在空中,像小孩子吹哨子那样叫。

  过个二三天就来一次。那人问他:“您看到她的身形了吗?”

  某官回答说:“见到了,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并和我交谈叙旧,流涕感伤,然而我一靠近,她就后退,总是离我十步远。

  我便对她说:“从前我们为夫妻,今天你怎能忍心不亲近我。

  ‘于是与我相对坐在堂中,我起来拉住她的手,则是硬如铁,冷如冰。妻子生气地抽手而去。过了五天,亡妻又来了,恼怒地对我说:“前几天为什么惊吓我?’我再三道歉,但她却一直不让我近身。过了一段时间,我的后妻忽然梦见我的先祖对她说:”你丈夫的前妻作怪,是阴曹地府没有收留她。现在已下令召捕她,并且已经抓获。‘没过几天,果然再没发生这类事。“

  蓝道婆

  《碣石剩谈》:明世宗嘉靖年间,瑞州府有个蓝道婆,身具阴阳二体。没有胡须,便缠足作女子,专心研习女红,手艺精巧。有些富户大家多请她来家中教授刺绣纺织。每到一家,晚上都同女孩子们住在一起,刚睡下时没什么事,等到半夜,男性躯体便显现出来,遂与同住女子淫乱。后来又到一家授艺,晚上与女徒弟同居一处,蓝道婆向女徒求奸,女徒不同意,并将此事告诉了父母,父母便让一个老太婆去试验,果然如此。

  遂向官府告发,官府派人将他拘捕,经审讯,案情属实,便用巨枷将他枷起游街示众。因他失身的女子勒死的很多,蓝道婆也被用棍棒打死。因此,有些人家不许那些三姑六婆(三姑指道姑、尼姑、卦姑。六婆指牙婆、媒婆、师婆、虔婆、药婆、稳婆)进家门。

  不识字妓作诗

  《滦阳消夏录》:益都的朱天门说,甲子年的夏天,我和几个朋友于夜晚到明湖湖畔聚会饮酒。席间,叫来一位歌妓陪酒。歌妓不识字,可饮到高兴处,歌妓忽然提起笔来写了一首绝句诗,诗中说:一夜潇潇雨,高楼怯晓寒。

  桃花零落否,呼婢卷帘看。

  写完,便扔在我的一位朋友面前,这位朋友看完诗,脸色突变,倒地而死;歌妓也倒在地上。不久,歌妓苏醒过来,而这位朋友却没再苏醒。后来,问遍了他所有的亲朋好友,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足小可藏袴中

  《夷坚志》:洪州分宁王氏的女婿扈司户,在京城买了个非常漂亮的小妾,并把她带回家乡,放在他妻子的家中。妻子的母亲对人说:“扈郎的小妾长得真美,可是说话的声音太小,十句也就能听懂个一二句。面目极冷峭,与人也不合群,脚也小得不能再小,都能藏在裤子里。这大概不是人间女子,如果久留不去,对扈家没有好处。”扈司户听到这话,怀疑是妻子不能容纳小妾,而让母亲这样说。所以,舍不得遗弃掉。

  小妾来时,带着个小白狗,吃饭睡觉都不离她左右。夜晚小狗就睡在她的床下。过了一年,小妾到佛堂礼拜,突然大叫救命,人们跑去一看,小妾被狗咬断了一只胳膊,卧死在血泊中,不久,小狗也死了。

  卷十 情中私

  穿其裙见其私足矣

  《赵后外传》:赵太后与宫奴燕赤凤私通。这燕赤凤身材魁梧,武艺高强,翻楼越阁是拿手把戏,一般人奈何他不得。

  他除和太后有一腿外,与昭仪也关系暖昧,太后与昭仪都心照不宣,但内心的醋劲却很大。十月五日,依宫中惯例,后宫的嫔妃们要和皇帝、皇后举行庆典,大家吹埙击鼓,挽着臂膀唱歌跳舞,其中有一句歌词唱道:“赤凤凰为谁来?”昭仪接着道:“赤凤为姐来,怎么能为他人呢!”太后一听大怒,拿起杯子向昭仪的裙子上砸去,边砸边骂道:“耗崽子也能咬人吗?”昭仪也不示弱,回敬道:“穿上她的裙子,看她的隐密处,就够了,咬不咬人有什么关系。”皇帝对燕赤凤与太后的事早有耳闻,现在听昭仪指桑骂槐,便问昭仪是怎么回事,昭仪怕事情败露,牵扯到自己,便哄骗皇帝说:“汉家以火为德,故以皇帝为赤凤。”皇帝信以为真,还很高兴。

  纳定哥为娘子

  《金史。贵妃定哥传》:定哥,姓唐括氏,是崇义节度使乌带的妻子。定哥容颜俊美,身段婀娜多姿,曾与海陵关系暖昧,她的侍婢贵哥知道他们的关系,并为他们望过风,报过信。

  定哥嫁给乌带后,海陵仍不忘旧情,常想找机会叙旧。

  按当时礼仪,皇帝每到元旦都要朝见群臣,而皇帝皇后过生日时,群臣们也要献贺礼祝寿。遇有这样的场合,乌带便派家奴葛鲁葛温前往皇宫祝寿献礼,定哥也让贵哥去问候海陵和两宫太后。一次,海陵叫贵哥给定哥传话:“自古天子也有两个皇后,你能不能把你的丈夫杀了,嫁给我?”贵哥回来后,便把海陵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定哥。定哥虽然也眷恋旧情,但毕竟跟乌带生活了多年,又有了儿女,所以便拒绝道:“年轻时做的那些丑事,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很难堪,现在我的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怎么还能那样做呢?‘’海陵听了她的回话,大为恼火,又让贵哥对定哥说:”你不忍心杀你的丈夫,我就将你们家族的人都杀净!“定哥一听这话,极为惊恐,她知道海陵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便找个借口说:”我是想把乌带杀了,只是他的儿子乌答补常在他身边侍候,我没机会下手。“海陵遂将乌答补调到符宝做祗侯,让他离开了父亲的身边。定哥见乌答补已调走,便长叹一声道:”这事不干不行了。“于是,便用酒将乌带灌醉,命令家奴葛温葛鲁把乌带勒死了。这事发生在海陵王天德四年的七月。

  海陵王听说乌带死了,就假装着非常悲伤,亲往吊唁,还赐礼厚葬。乌带葬后不久,海陵王就把定哥迎入宫中封为娘子。

  毋逝我梁

  《齐东野语》:在会稽,有一家富户,它的主人是马生。

  他靠交纳粮食买了个官,号为马殿干。马殿干有个小妾长得十分漂亮,而且能歌善舞,每逢宴请宾客,她都出来作陪。当然,她一在场则满座生辉,宾主尽欢。有位梁县丞是她家的常客,县丞喜欢她的美貌,小妾倾慕他的风流,两人常在宴席上眉来眼去,暗送秋波。等到马殿干一命呜呼,小妾便成了梁县丞的宠妾。小妾到了梁县丞家不久,一次县丞请客,陈无损在座。

  酒喝到高兴处,无损举杯对梁县丞说:“我有两句对偶语,献给您。”随之唱道:昔居殿干之家,爰丧其马。

  今入县丞之室,毋逝我梁。

  在座的宾客听后,哄堂大笑。而梁丞相则显出失意的样子。

  不久,梁县丞也死了,人们把他的死归咎为无损的戏言。当然这种归咎是无道理的,但听到的人可以作为警戒。

  新台

  《金壶戏墨》:某水利督察官到各处巡视治河工程情况,船行至王营,其地方官员都来到岸边迎接侍候。突然,就听有个女人高呼:“老爷,请给我作主。我的丈夫是千总(官名,明朝初年,三大营置把总,嘉靖中增置千总,都由功臣担任。

  以后职权日轻,到了清代,则是武职中的下级,位次于守备。

  ——译者注),可是他专干爬灰的事,虐待我!“边喊边冲到了船边。巡捕官一把揪住了她,将她呵斥走了。差官不知道这位女人说的”爬灰“是怎么回事,便向各位地方官询问。这些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是好,说实话,觉得太亵秽,委婉点说,一时又难于措词。督察官见一班官员这般模样正想发火,就见一位捐班(清代选拔官吏,由科举出身者称”正途“,由捐纳出身者称”捐班“。——译者注。)上前说:”是说公公与媳妇……“随后便想解释原因。里河同知于君怕他说得难听,遂接着他的话说:”其实,也没别的,就是新台故事罢了。“督察官恍然大悟:噢,原来是这么回事。这新台故事是说古时候卫宣公为他的儿子仅聘娶了齐国的一位女子,后来,卫宣公听说这位女子很漂亮,就在河上修建了一座新台强行把她娶了过来。后来人们便用新台故事来指公公与儿媳私通。

  督察官巡视完毕回朝之后,对同僚们说:“用官当用读书人,像‘爬灰’这件事,若是直言解释,肯定很不雅观。”事后,督察官以别事为由把千总撤了职。

  新儿故儿

  《明史。张宁呆传》:张龙,是京城人,明孝宗弘治年间进士。此人邪媚无赖,专和宦官勾勾搭搭。他曾和邻家一位有夫之妇私通,并强纳为妾。那妇人的丈夫十分气愤,便投到宦官门下,想找机会报仇。张龙听说后,便在宦官家设置酒宴,并送去金银布帛。参宴时,还将他强娶的小妾带去拜见宦官。

  酒喝到一半时,张龙跪到宦官的面前说:“我今天做您的新儿子,肯定胜过您的老儿子,您何必吝惜这位妇人,不把她赏给儿子呢?”宦官笑着答应了他。那位想报仇的丈夫,见此情形只好作罢。

  造物弄人

  《阅微草堂笔记》:某人曾和邻家妇人私通。一天,他和那位妇人约好在他家幽会,但觉得自己妻子在家碍事,就想找个由子把妻子打发走。正好先前他家曾向妻子的娘家借了几千钱,某人便把钱准备好,派妻子去还钱。妻子平时难得回娘家一趟,现在见有了这个机会便很高兴地带着钱走了。岂料走到半路,道旁跳出几个彪形大汉将她一把拽住,抢走了她身上带的钱,还把她的衣服扒光,首饰摘净,最后把她绑上扔到秫丛中,幸亏遇上过路人,才把她解救出来。事后,虽然报告了官府,但因那些强盗都是流窜犯,也就无从追究了。

  再说某人将妻子打发走之后,便在家里等他的情妇,可左等右等也没等来,正在焦急期盼时,却见妻子披头散发而来,一询问,原来遇上了强盗。某人见此情形,只能低头叹息,说不出一句话。而人们也不知道他和邻家妇人约会的事。

  事情已经过去了几年。村里有位老太婆的儿子调戏别人家的妇女,这事让她妈妈知道了,便苦口婆心地劝他,并拿那件事情作例子向他陈述利害。由此以来,人们才略知事情的真相。

  原来这个老太婆就是当初为某人和邻家妇人拉皮条的,所以知道事情的根由。只是那位妇人的姓氏老太婆一直不肯泄漏,因而人们只知其事但不知其人。上面的故事是郑苏仙说的。

  私幸营妓

  《见闻搜玉》:司马温为定武从事时,他的同僚中有人和军中官妓有染。两人曾在庙里幽会,司马温知道后,便来到了庙中,官妓见有人来到,就跳墙跑掉了。司马温遂作诗一首戏谑道:年去年来来去忙,暂偷闲卧老僧房。

  惊回一觉游仙梦,又逐流莺过粉墙。

  梁意娘

  《梁意娘本传》:五代后周时,潇湘的梁公有个女儿,名叫意娘,她与李生是姑表亲。李生常来梁家串门,和意娘十分要好。一次中秋赏月,两人情思萌动,竟发生了关系。由此以来,李生更是恋恋不去。时间一长,私情败露,梁公大为恼火,将李生轰了出去。

  光阴茌苒,三年的时间过去了,意娘和李生也没机会见面。

  时值秋日,意娘愁思眷恋之情陡增,作诗一首寄给李生,诉说离别之苦。诗中写道:花花叶叶落纷纷,终日思君不见君。

  肠欲断兮肠欲断,泪珠痕上更添痕。

  我有一寸心,无人共我说。

  愿风吹散云,诉与天边月。

  携琴上高楼,楼高月华满。

  相思泪未终,泪滴琴弦断。

  人道湘江深,未抵相思半。

  江深终有底,相思无边岸。

  君在湘江头,妾在湘江尾。

  相思不相见,同饮湘江水。

  梦魂飞不到,所欠惟一死。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思,短相思兮无尽极。

  早知如此挂人心,悔不当初莫相识。

  李生见了意娘的诗,悲痛欲绝,托人对舅父梁公说:“您家小姐才华横溢,美貌超群;您的外甥文气纵横,气度不凡,可谓天生的一对好夫妻。幸好我们两人都未婚配,您不如让我们两人结为百年之好,以免别人说些闲言碎语。”梁公见李生说得恳切且又在理,便同意了这门亲事。意娘、李生终于喜结良缘。

  鹣鹣白鷁

  《嬛瑯记》:姚家女月华,幼时丧母。一日夜晚,忽梦一轮明月坠落妆台,梦醒之后,悟性陡增,无师自通。此后,握笔成篇,张口成诵,词意俱佳。此时,她正随父亲住在扬子江。

  端午节时,扬子江上有龙舟大赛,月华出来观看。与她邻船的书生杨达,见月华用玉腕撩起舱帘,玉腕上系有五彩丝绳,而且乌发如云,头上斜插玉风首饰,有羞花闭月之容,沉鱼落雁之貌,不禁神魂飞荡,便作《泛龙舟)诗,叙说邂逅相遇之感。

  一天,月华见了杨达所作的《昭君怨》一诗,很喜欢诗中“匣中纵有菱花镜,羞向单于照旧颜”的句子,读着读着,情难自禁,便让丫环向杨达求借原稿。杨达出于非分之想,马上联缀了一首艳体诗来表达情思。此后,两人鱼雁往来不断。月华每次收到杨达的信,见有不宜人知的话,都细读多遍,然后烧成灰烬放进酒里喝掉,还为它取了个名字,叫“款中散”。

  一天,杨达来拜访姚公,被姚公留下饮酒,杨达假装喝多了酒,留在姚家休息。月华私下让丫环给他送去合欢竹钿枕,温凉草文席。杨达见了这闺房中物,不禁情思荡漾,但也无可奈何,休息了一会儿,就怅然而回了。

  第二天,杨达写了一封信,并赠送“不律”、“嬛糜”向月华致谢。两个丫环在旁边问道:“‘不律’、‘嬛糜’,是什么东西?”月华告诉她们:“楚地那儿叫它为‘聿’,吴地称它为‘不律’,燕地又呼为‘弗’,都是笔的别名。而‘嬛糜’则是汉人的墨名。”月华巧于丹青,常以此消遣寻乐。这一天,她正好画成一幅《芙蓉匹鸟图》,便让送信的人把这幅画带给了杨达。杨达见画泼墨浓淡适宜,形象栩栩如生,爱不释手。找到一块银光纸裁剪好,回了一封信表示谢意。月华又赠给杨达二尺“洒海刺”布料,让人转告他:“这块布是西域所产的宝物,送给你做鞋,穿上它,不管是踏霜还是履雪,即刻就会溶化。”又赠诗道:金刀剪紫绒,与郎作轻履。

  愿化双仙凫,飞来入闺里。

  原来,月华与杨达虽然赠诗送画,传音通信,却始终没有相会过。杨达看罢这首诗,心醉若狂,急忙贿赂丫环,让她设法找个机会使他和月华会面。这小丫环还真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帮他们把事情安排好了。自此以后,两人时常幽会。他们把长时间的幽会,称为“大会”;短时间的幽会,称为“小会”;时间更长的幽会,叫“鹣鹣会”;瞬时会面,叫“白鷁会”。正值两人如胶似膝,情深意浓时,月华的父亲突然要到江右去,并买好了船,即日启航。月华听到这消息,不亚于五雷轰顶,忙叫来杨达,但仓猝间谁也没个好主意,只好挥泪而别。自从分别以后,月华终日思恋杨达,饮食无味,睡眠不香,便摹仿徐淑体,写了一首诗寄给杨达,以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

  诗中写道:

  妾生兮不辰,盛年兮逢屯。寒暑兮心结,夙夜兮眉颦。

  循环兮不息,如彼兮车轮。车轮兮可歇,妾心兮焉伸。

  杂踏兮无绪,如彼兮丝棼。丝棼兮可理,妾心兮焉分。

  空闺兮岑寂,妆阁兮生尘。萱草兮徒树,兹忧兮岂泯。

  幸逢兮君子,许结兮殷勤。分香兮剪发,赠玉兮共珍。

  指天兮结誓,愿为兮一身;所遭兮多舛,玉体兮难亲。

  损餐兮减寝,带缓兮罗裙。菱鉴兮慵启,博炉兮焉熏。

  整袜兮欲举,塞路兮荆榛。逢人兮欲语,鞈匝兮玩嚚。

  烦冤兮凭胸,何时兮可论。愿君兮见察,妾死兮何瞋.

  杨达读其诗,呜咽不止。

  后来杨达曾重访月华故居,只见双燕交飞,落英满地。他又到江右寻觅,也毫无结果。每当与友人提及此事,总是泪痕满面。

  盈盈

  《默记。达奚盈盈传》:盈盈,是唐代天宝年间一位公卿大夫的婢妾。一天,卿大夫生病,他的同僚派当禁卫官的儿子去探望。这位禁卫官来到卿大夫家,就和盈盈勾搭上了。遂藏在盈盈屋中,多日未回。他的父亲见儿子一去不返,很着急,派人四下寻找,并禀报了皇上。唐明皇知道后,就诏令属吏,让他们在京城广为搜索。大队人马把京城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见踪影。明皇把禁卫官的父亲召来问道:“你的儿子近来都去过哪里?”回答说:“前些天卿大夫生病,我让他替我去探望来着。”明皇一听,就下诏命令搜查卿大夫住宅。盈盈对禁卫官说:“看这势头没法再隐藏了,不过出去也没啥关系。

  “禁卫官说:”那怎么行,出去非被杀头不可。“盈盈授计道:”你出去后,千万别说是在这里,若是皇上问你到了什么地方,你就说,见到的人和物怎么怎么样,看到的帘幕屏帏如何如何,吃到的东西啥滋味。这样一说,保管没什么杀身之祸。“禁卫官出去后,明皇非常生气,问他到底跑到哪儿去了,他依照盈盈的吩咐,一一作了禀告。明皇听后,笑了笑,就没再问,也没治他的罪。其后数日,虢国夫人来皇宫拜见皇上,明皇开玩笑说:”为什么把人家的少年藏了那么久还不让出来?“虢国夫人没说什么,只是大笑而已。

  才子佳人应有此

  《晁采传》:晁采,是唐代大历年间人,小名试莺,为名冠一时的才女。她父亲早亡,与母亲相依为命。晁采深习琴棋书画,丰姿卓著,光彩照人。即使不施丹青粉黛,眉眼肤色也像画中美人。夏季,她常身着单衫,右手攀着竹枝,左手握着兰花扇,将扇子轻轻放在膝盖上,双眸凝视着水中游鱼,低吟竹枝小词,其吟词之声若黄莺学鸣,真和仙女相差无别。她还喜欢望空观云,因而,称其居室为“窥云室”,书房为“期云馆”。一天,兰花刚含苞欲放,母亲让她以兰花为题赋诗,晁采随声吟道:隐于谷里,显于澧浔。

  贵比于白玉,重匹于黄金。

  既入燕姬之梦,还鸣宋玉之琴。

  其聪明由此可见一斑。

  晁采自幼曾与邻居文茂书信往来,相互山盟海誓,欲结伉俪。长大后,两人虽不常见面,却不断地让家中丫环传递书信,表达爱慕之情。一年的春天,文茂给晁采寄了一首诗,诗中写道:晓来扶病镜台前,无力梳头任髻偏。

  消瘦浑如江上柳,东风日日起还眠。

  又云:

  旭日曈曈破晓霾,遥知妆罢下芳阶。

  那能化作桐花凤,一集佳人白玉钗。

  晁采收到诗,便派丫环给文茂送去十颗青莲子,并捎话说:“我特别怜爱这青莲子。”文茂问:“小姐怎么不把莲子心去掉?”丫环说:“她就是想让您知道她的心苦啊!”文茂拿起莲子来吃,没等吃完,就有一颗掉到水盆里,正巧有只喜鹊从上面飞过,文茂嫌弄脏了莲子,就把它扔到池水中了。第二天一早,水面上盛开了一枝并蒂莲花,大小像梅花。文茂见了莲花,高兴地说:“我的愿望会实现的!”说着,将莲花采摘下来放到床头的桌子上。几天之后,莲花才凋谢,而莲蓬也渐渐长大。剖开一看,里面各有五粒莲子,正好与晁采所送的莲子数目相合。文茂赶紧把这奇异之事写信告诉了晁采。晁采阅信后,兴奋地说:“并蒂并蒂,当结伉俪,这是它的征候。”随后,用一张高丽纸,裁剪粘贴成鲤鱼形状的信封,并在它的两面画上鳞甲,把信放在它的“腹”中。信里寄给文茂一首诗:花笺制叶寄郎边,的的寻鱼为妾传。

  并蒂已看灵鹊报,倩郎早觅买花船。

  时光荏苒,转眼入秋,两人鱼雁往来不断,可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相会。偶有一天晁采的母亲去别家参加婚宴,晁采马上派人告诉文茂。文茂一听,欣喜若狂,连夜登门,两人多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早晨起来梳洗完毕,竟还难舍难分,不忍相别。临别前,晁采剪下一缕青丝赠给文茂,并说:“希望您能珍藏这束墨发,以求早日缔结白发之约。”文茂回家后,就把它收藏在枕边。每当头一落枕,便觉兰香郁烈,香馥之气袭人心脾。因而寄诗给晁采说:几上金猊静不焚,匡床愁卧对斜曛。

  犀梳金镜人何处,半枕兰香空绿云。

  自从上次鱼水相得之后,两人再也没有相会的机会。时值秋末,寒风渐寒。晁采无聊至极,便写了一首抒发离别相思之苦的诗,派丫环送给文茂。诗中说:珍簟生冷夜漏余,梦中恍惚觉来初。

  魂离不得空成病,面见无由浪寄书。

  窗外江村钟响绝,枕边梧叶雨声疏。

  此时最是思君处,肠断寒猿定不如。

  文茂接到晁采的诗,也极感伤,立刻回诗酬答道:忽见西风起洞房,卢家何处郁金香?

  文君未奔先成渴,颛顼初逢已自伤。

  怀梦欲寻愁落叶,忘忧将种恐飞霜。

  惟应分付青天月,共听床头漏渐长。

  两人虽然寄诗抒情,但还是无由相见。晁采心中抱憾不已,终日郁郁不乐,身体消瘦,神形枯凋。母亲觉得有些不大对头,便再三询问丫环。丫环见隐瞒不住,就道出了原委。晁采的母亲叹息道:“才子佳人,自应有此缠绵之情。然而自古郎才女貌者多难成眷属,我今天当成全他们。”于是,就拜托媒人,让两人喜结良缘。

  偷香

  《晋书。贾充传》:贾午,是太尉贾充的小女儿。韩寿,字德真,南阳堵阳人,是魏国司徒韩暨的曾孙。他相貌英俊,举止潇洒,被贾充征召为司空掾。

  贾充常宴请宾客,每次请客时,贾午都在窗户眼里往外偷看。她见到韩寿,面露喜悦之色,忙问身边的丫环:“认识这个人吗?”丫环说:“他叫韩寿,我曾在他家做过工。”贾午听了丫环的话,很是感慨,梦中常与韩寿相见。后来,这个丫环到韩寿家,对韩寿叙说贾家小姐的心意,并告诉韩寿,小姐天生丽质,美貌绝伦。韩寿一听,心生爱意,便写了一封信让丫环带回去,给他们牵线搭桥。丫环回到贾府,把韩寿的信交给了小姐,还转述了韩寿对她的倾慕之情。贾午见了信,听了丫环的话,心神激荡,立刻修书一封,让丫环再送给韩寿,邀他晚上来家中相会。

  韩寿不仅人长得俊美,而且劲捷过人,功夫不浅,见小姐邀他夜间相会,很是激动,好不容易熬到夜深人静,急忙来到贾府院外,腾地一下越过高墙,进入小姐闺房。贾午与韩寿私通的事,除那位传递书信的丫环外,别人一概不知,贾充更是蒙在鼓里,但他却感觉到女儿的心情比平日愉悦畅快。

  此时,西域献给皇上一些香料,这东西香气甚浓,只要沾上一点,其香气就会月余不断。皇上很喜欢这些贡品,把它当作宝物,只赏赐给贾充和大司马陈骞。贾午却偷偷地把这皇帝赏给父亲的宝物送给韩寿。一次宴会,贾充的部下和韩寿相邻而坐,闻出他身上的芬馥之气与西域的香料气味相同,便将此事告诉了贾充。贾充一听,猜出女儿与韩寿有私情,但他仍然百思不得其解,这府上门阁森严,墙高院深,韩寿怎么进来得呢?于是,就在夜里假装有盗贼,让人在墙里墙外巡视,看看有什么动静。巡视的人禀报他说:“没什么动静,只是东北角好像狐狸走了一趟。”贾充很生气,便拷问贾午身边的丫环,丫环见老爷动怒,非常害怕,遂详细说出了事情的原委。贾充了解了事情的经过,怕张扬出去有辱门风,也就没加追究,反而把女儿许配给韩寿。后来,韩寿官至散骑常侍、河南尹。

  春思满红船

  《名媛诗归》:福州的太守吴君,是江右人。他有个未成年的女儿,聪明伶俐,容貌秀美,很得他们夫妇喜爱,视为掌上明珠。只要外出,总是带在身边,生怕有个闪失。

  吴君在福州任期满后,乘船返回京城,当船行至淮安版闸时,突然刮起了大风,恶浪不断向船舱涌来。船无法行进,只好靠岸泊船,等风平浪静再走。邻船有位姓江的太原南人,带着一位十六岁的少年,这少年名字叫做情。他长得眉清目秀,雅态可绘,且又知书能文,聪明过人。他读书的地方,正与吴女卧室的窗口相对。吴女常从窗洞中偷看江情,江情也流转目光迎对,尽管两心相通,但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表达爱慕之情。一天,吴家的丫环到船边洗衣服,江情看到后,忙拿给她好吃的东西贿赂她,向她打听吴女是否订婚。丫环说:“我家小姐还没婚配。”江情一听很高兴,又问:“小姐识字吗?”

  丫环说:“识字。”于是,江情就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难认的字,对丫环说:“这几个字我一时记不起来,请你替我向小姐求教。”吴女见到字后,微微一笑,一个一个细看了一遍,说:“哪有秀才不认字的!”丫环把小姐的话告诉了江情,江情知道可以打动她的心,就做了一首诗来表白心迹。诗云:空复清吟托袅烟,樊姬春思满红船。

  相逢何必蓝桥路,休责沧波好月天。

  吴女见了江情的诗,心里很高兴,但仍假装生气地说:“彼此萍水相逢,怎么竟用这等轻薄的诗句来撩拨人!你这小贱货,竟然背着我给他传信,我要告诉老爷,让他来惩罚你!”

  丫环以为小姐真的生了气,便跪在地上再三求饶,请小姐开恩宽耍吴女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笑着说:“起来吧!

  我饶你这一次,我写一首诗骂他一顿解解恨,你再给我送去。

  “说着,用一张绿色的小纸写了一首诗:自是芳情不恋春,春光何事惨闺人。

  淮流清浸半边月,比似郎心向我亲。

  江情读了吴女的诗,心花怒放,让丫环告诉吴女:“晚上开窗敬候小姐光临。”吴女听了丫环转述的话,嗔怪道:“我乃名门闺秀,自幼胆小,怎能轻易涉足舱外,他难道没长脚吗?

  “江情理解了吴女的意思,便在更深人静之时,蹑手蹑脚登上了吴家的船板。此时,吴女正在船头倚栏远眺,好似等候月出。

  她见江情上了船,欢喜雀跃,挽着江情的胳膊进了自己的卧室,两人只恨相见太晚,至今才有这缠绵之情。随之神魂颠倒,如胶似漆,云雨巫山之后,便朦胧进了梦乡。岂料后半夜风顺月明,两家的船都解缆起航。这两艘小船所行方向相反,顷刻之间便相距百里之遥。

  第二天早上,商人江翁一看儿子不在船上,以为是夜里上厕所掉到淮河里淹死了,便急忙返航回来寻尸。可是找捞了半天,什么也没捞到,只好痛哭一场,悲切而去。

  再说江情早晨起来穿好衣服,想溜回自家的船上,可是一瞅,船已不知去向,不禁焦急万分。吴女也怕得不行,无计可施,只好让他先在床上躲藏起来。白天吃饭时就分给他些吃的,晚上就让他出来与自己同床共卧。这样躲躲闪闪过了三天,江情沉溺于美色,毫无考虑父母远离。

  吴女的嫂子见小姑子整整三天没出舱门,吃的饭又比平时多,觉得奇怪。便在夜里偷偷地到小姑子的窗外探看,竟见小姑子和一个年轻美貌少年窃窃私语。她就把看到的情景告诉了婆婆。婆婆以为是诬陷之词,把她训斥了一顿,还警告她:“如果再瞎说,小心我扯烂了你的嘴!”儿媳退出后,吴老太转念一想,儿媳从不说谎,看来事情并不那么简单,便在当日晚亲自拐着一双小脚去察看,隔窗一瞧,知道儿媳的话有根有据,就赶忙回屋把女儿的事告诉了丈夫。吴君听后大怒,马上敲开了女儿的卧室门,在床下把江情揪了出来。吴君见了江情,怒目圆睁,咬牙切齿,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说要让他的脑袋搬家。江情被人从床底下拽出后,自知凶多吉少,便抬起头来请求宽恕,其神色语调十分感人。吴君见他那可怜兮兮的样子,把刀拿下来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到这里来的?”江情详细地回答了吴君的问话,又说:“我家本是山西人,也称得上名门望族。这几天所做的事,实在是猖狂之举,希望大人饶命。

  不过,我到这船上来是和您女儿约好的。但不管怎样,我是罪该万死,不敢逃命。“吴君听了他的这番话,又仔细端详了他一会,见他也不像个刁顽人家的浪荡子,就说:”我的女儿既然已被你玷污,就没法再嫁给别人。你若是肯作我的女婿,我就成全了你们?“江情听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泪如雨下,忙不迭地磕头拜恩。吴君怕女儿与人私通的事传出去后有辱门风,便让江情跳下水去,抱着船舵呼喊救命,就好像沉船落水而幸免于难的人。江情按照吴君的吩咐,抱着船舵跳入水中,然后大呼救命。吴君忙让撑船的人把他救了上来。

  见了他以后,假装惊讶地说:“这不是我老朋友的公子吗?怎么落到这种地步?”于是,让人找来干爽的衣帽,为他换上,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他。

  船到济州时,吴君租了一幢豪华的楼房。请来傧相,为江情和女儿举办婚礼。船上的人都参加了婚宴,但都不知道个中情由。后来,吴君全家从京城返回故乡,吴君为江情请了一位学识渊博的老师训导他,江情的学业大为长进。吴君又派人到太原去寻访江情的父亲。当江翁得知儿子还活在人世时,喜不自胜,忙带着贵重聘礼随寻访者来到吴君家,并在吴家住了一个多月才回太原。

  江情二十三岁时,受县官举荐参加科举考试,第二年中了进士。及第后,便同妻子一起回太原拜见父母,会访亲朋好友,然后携家走马上任。最初担任南京礼部主事,后来升为某郡太守,有子女若干人,还受过皇封。遐迩相传以为奇遇。以此事为题材而写的小说名为《缘舟记》。

  兰蕙联芳

  《联芳楼记》:薛家,是吴郡的富户,元至正初年,居住在西门外,以卖米为业。薛家有两个女儿,大的叫兰英,小的叫蕙英。姐妹俩才貌双全,能诗善文。父亲在住宅后院为她俩建了一幢小楼,命名为“兰蕙联芳楼”。恰有承天寺的和尚,擅长水墨画,于是,就在小幢建好之日,用粉灰把墙涂抹好,请和尚在墙上绘兰花描蕙草,使人一入其屋,便宛然如进春风之室。兰英、蕙英每天生活在这幢小楼里,吟诗作词,刺绣描红。她们作诗数百首,汇聚成册,名《联芳集》,不少人传诵。

  此时,家住会稽的杨铁崖,著有《西湖竹枝画》,唱和者不下百余人,书坊屡次印刷。兰英、蕙英见了这本书,笑笑说:“西湖有竹枝曲,东吴难道就没有竹枝曲吗?”于是,她们便效法杨铁崖的诗体,作《苏台竹枝诗》十章:姑苏台上月团团,姑苏台下水潺潺。月落西边有进出,水流东去几时还?

  馆娃宫中麋鹿游。西施去泛五湖舟。香魂玉骨归何处?不及真娘葬虎丘。

  虎丘山上塔层层,静夜分明见佛灯。约伴烧香寺中去,自将钗钏施山僧。

  门泊东吴万里船,乌啼月落水如烟。寒山寺里钟声早,渔火江枫恼客眠。

  洞庭余柑三寸黄,笠泽银鱼一尺长。东南佳味人知少,玉食无由进上方。

  获芽抽笋楝花开,不见河豚石首来。早起腥风满城市,郎从海口贩鲜回。

  杨柳青青杨柳黄,青黄变色过年光。妾似杨丝易憔悴,郎如柳絮大颠狂。

  翡翠双飞不待呼,鸳鸯并宿几曾孤。生憎宝带桥头水,半入吴江半太湖。

  一緺风髻绿如云,八字牙梳白似银。斜倚朱门翘首立,往来多少断肠人。

  百尺高楼倚碧天,阑干曲曲画屏连。侬家自有苏台曲,不去西湖唱采莲。

  杨铁崖见了她们的诗稿,在其后题了两首诗。

  其一云:

  锦江只见薛涛笺,吴郡今传兰蕙篇。

  文采风流知有日,连殊合璧照华筵。

  其二云:

  难弟难兄并有名,英英端不上琼琼。

  好将笔底春风句,谱作瑶筝弦上声。

  自此以后,薛家姐妹名传遐迩,人们都说她们是班姬、蔡女复出,易安、淑真之下,都不值得提了。

  “兰蕙联芳楼”楼下是一条运河,过往船只都经由此地。

  昆山有位姓郑的书生,家族也颇有名望,他的父亲与薛家是世交。郑生经商抵达吴郡时,就把船停在“兰蕙联芳楼”楼下,每日到薛家吃饭。薛家认为郑生是世交的子弟,便任其往来。

  这郑生年轻俊逸,性情温和。夏季的一天,郑生在船头洗澡,兰英、蕙英两姐妹在窗缝中望见他的胴体,不禁春心荡漾,便从楼上扔下一对荔枝。郑生虽然明白这姐妹俩的用意,但仰视高楼峻宇,犹如缥缈霄汉,除非身长羽翼,否则是可望而不可及。不久,更深漏尽,明月倾沉,万籁俱寂,郑生倚立船舷,似有所待。忽听楼上窗户哑然有声,郑生左顾右盼,原来是姐妹俩正用一个秋千绒绳,垂吊一个竹兜。当竹兜落到郑生面前时,他便急不可待地爬了进去。那姐妹俩还真有点力气,硬是用竹兜绒绳把郑生拽上了楼。三人相见,笑逐颜开,拥抱着进了卧室,尽享云雨之乐。兰英口吟一诗赠与郑生:玉砌雕阑花两枝,相逢恰是未开时。

  娇姿未惯风和雨,分付东君好护持。

  蕙英也吟诗说:

  宝篆香销烛影低,枕屏摇动镇帷垂。

  风流好似鱼游水,才过东来又向西。

  天亮的时候,郑生又乘竹兜垂下楼去。自此以后,三人夜夜相会。兰、蕙两姐妹吟诗过多,不能一一记下。而郑生因为没有诗来酬答她们,深怀愧意。一天晚上,他见薛家姐妹的妆奁盒中有一张剡溪小叶笺,便提笔在笺上写了一首诗:误入蓬莱顶上来,关蓉芍药两边开。

  此身得似偷香蝶,游戏花丛日几回。

  姐妹俩看了这首诗,非常高兴,将它珍藏在箱子里。

  一天晚上,云雨巫山之后,郑生忽然愁怅地说:“我是羁旅江河之人,蒙你家父母厚爱,在此处驻足。现在我们所做的事,你们父母不知,一旦事情败露,我就得滚蛋。那样一来,我们的恩爱之情就将受到阻隔,乐昌之镜难再团圆,而延平之剑也不知何时能重合。”说完,便呜呜咽咽哭个不止。兰、蕙两姐妹劝他:“我们虽久居闺房,但也粗通经史,并不是不知钻穴偷情行为可耻,保持贞节品行可佳。然而,每当望秋月,观春花,常常伤感虚度年华。云情水性,难以自持。当我们窥见你那宋玉般容体之时,春心关闭不住,便自动奉献了我们的‘卞和之璧’。感谢你不嫌弃,恩赐光临。我们虽然未行六礼,但确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们正想与你永坠爱河,为什么突然惆怅生疑。我们虽是女流之辈,但也早做好了打算。他日如果情迹大白,父母谴责,你若同意我们的请求,则我们今生今世作你的糟糠之妻。父母如果不答应,那我们就死给他们看,一辈子不再登他们的门!”郑生听了这姐妹俩的话,感激得一个劲儿地亲吻她们。

  其后不久,郑生的父亲来信催促他回家,可郑生总是恋恋不去。薛翁见郑生多日盘桓不离,很是疑惑。一天,他来到女儿房间,在箱子里见到郑生所做的诗,非常震惊。然而,事已至此,无可奈何。考虑到郑生年少标致,门户也正相当,便给郑生的父亲写了一封信,谈了自己的看法。郑生父亲见信很是高兴,便托媒人去问明了生辰八字,备好贵重的聘礼,到薛家把兰英、蕙英两姐妹娶进了门。郑生当年二十二岁,兰英二十岁,蕙英十八岁。

  非今日几虚作一世人

  《清尊录》:狄氏,生于富贵之家,以羞花闭月之貌而名扬京城。所嫁丈夫也是豪门之子,显赫英俊举世无双。每当上元灯会及西池春游,京城士女欢集一处。从王府公侯之门到贵官显宦之家,锦东骏马络绎不绝。歌女舞姬,也都饰挡翠,佩珠犀,对着镜子一照,人人都以为自己是倾国倾城之色。但等那浅妆淡抹、亭亭玉立的狄氏一到,虽是平时好妒悍自夸的,也都羞赧称服。当她们相互诋毁辱骂时,常说:“你难道比狄夫人美吗?竟敢欺凌我!”其知名度由此可知。然而,狄氏品性娴淑,遇有众游群饮,总是极为淡漠。

  有位姓滕的书生,在一次出游时见到了狄氏。不见则可,一见则神魂颠倒。归家后,郁郁不乐,便到处打听与狄氏友善的人。有人告诉他:“尼姑慧澄和狄氏很熟。”滕生就带着厚礼去拜访慧澄。慧澄见滕生总带着礼物来看她,深愧无功受禄,便问滕生有何事相求。滕生说:“我知道这事不可能,但仍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如果这一线希望也破灭了的话,我只有死了。”慧澄说:“你说说看,也许我能为你帮点忙。”滕生就把思恋狄氏的心情告诉了她。慧澄一听,笑着说:“这件事可是太难办了,难以说动她。”接着又把绝不可行的原因说了一遍。滕生问:“她有什么嗜好吗?”慧澄说:“没什么嗜好,只是前几天托我给物色一串珠子。”滕生高兴地说:“有啦!

  “遂骑马飞驰而去。没一会儿的工夫,就拿了两包珠玑返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对慧澄说:”这些珠玑价值两万缗,我愿以一万缗卖给她。“慧澄说:”她丈夫刚刚外出,她哪能这么快凑齐这么多钱!“滕生忙说:”四五千缗也行,要不就一千缗、几百缗都可以。“随后又补充说:”要是她能动心,不给钱我也干。“

  慧澄把珠玑送到狄氏家,狄氏一见,果然特别高兴,爱不释手,忙问要多少钱。慧澄告诉她:“得两万缗,若是诚心想要的话,一万缗就可以。”狄氏吃惊地说:“这才是半价,可这半价我一时也难以凑齐,这该怎么办?”慧澄让身边的人全都退下,悄声地对狄氏说:“其实,你一分钱也不用拿,这是一位官人用它来通关节 。”狄氏问:“那官人想办什么事?”

  慧澄说:“他想官复原职。这事你的兄弟及丈夫家都能帮上忙。

  “狄氏思忖了一会儿说:”你先拿回去,容我慢慢想想。“慧澄说:”他的事很急,如果你不快点答应下来,他拿到别处去,你就没法得到了。要不,你先把它留下,等我明天再来听信。

  “慧澄说完,就告辞回到了庵里,把狄氏的话告诉了滕生。滕生觉得有希望,就厚赏了慧澄。

  第二天,慧澄又来到狄氏家。狄氏对她说:“我考虑了一下,这事可以给他办。”慧澄说:“那太好了。不过,有件事难以启齿。官人把这价值两万缗的珠宝交给我这老太婆,而你们主客又不相问,怎么能让他相信我呢?”狄氏说:“是呀!

  那怎么办好呢?“慧澄想了想说:”这样吧,您到院里来设斋,我让他好像不期而遇怎么样?“狄氏红着脸连连摇手说:”这可不行!“慧澄愠怒地说:”其实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说官复原职的事,让他相信而已。倘若实在不行,也不勉强您。“

  狄氏见慧澄有些不高兴,便慢慢说道:“过两天是我亡兄的忌日,我要去院中为他斋祭,到时候让那官人来,我简单跟他说几句,就让他走。”慧澄说:“这就对了!”当慧澄返回尼庵中时,滕生早在门口迎候,迫不急待地问她结果,慧澄便详细地叙说了本末。滕生听后赞叹道:“即使是张仪、苏秦的辩才,也抵不上您呀!”

  等到设斋的日期一到,慧澄就准备好了斋具。而滕生呢,则藏在庵内的一间小屋里,在那里摆上了酒肴瓜果,等着狄氏到来。午后四点左右,狄氏穿戴整齐,摒除了其他的随从人员,仅带着一个小丫环来到尼庵。慧澄把她带到内厅,狄氏问:“官人来了吗?”慧澄说:“还没有。”待祈祷完毕,慧澄让童子款待丫环,自己带狄氏来到小屋。狄氏掀开门帘看见滕生和饮具,极为吃惊,忙想躲避。滕生见狄氏来了,忙迎出门来相拜,狄氏也依礼拜谢。慧澄说:“公子想敬您一杯,为您祝寿,希望您千万别推辞。”滕生相貌清秀,狄氏见了不免春心萌动,微笑着对他说:“有什么事你只管说;”慧澄强拉硬拽地让狄氏坐到酒桌旁,滕生便端起一杯酒劝她喝下去。狄氏见盛情难却,就一饮而荆随后,也持酒谢滕生。慧澄见状,便悄悄退出屋去。慧澄一走,滕生就站了起来,拥抱着狄氏说:“我想你都快要想死了,没想到还真得到了你!”说完,就把狄氏抱人床帏里,狄氏也很高兴,只恨相见太晚。等到晚上离别时,狄氏还恋恋不舍,拉着滕生的手说:“没有今天,我几乎白活一辈子。以后晚上我还要与你相会。”自此以后,狄氏每晚都把门留个缝,等着滕生来。狄氏小心谨慎地侍奉滕生,只怕有丝毫不周惹恼了他。

  几个月后,狄氏的丈夫回来了。滕生本是个卑鄙龉龊的小人,他设计得到了狄氏,又舍不得那么多贵重的珠宝,便等狄氏丈夫会客时,派仆人来对他说:“某官曾卖给府上价值两万缗的珠玑,可府上到现在还没给钱。如果再不还钱或还珠的话,官人就打算向官府投诉了!”狄氏丈夫很惊讶,忙去问妻子。

  狄氏没话可对,只说:“是的,有这回事!”丈夫督促她把珠玑还给了滕生。滕生取回珠玑,又让慧澄向狄氏表示歉意说:“我哪里能有这么多宝贝,这是为了得到你而向亲戚借的!”

  狄氏虽然非常恼火,但却忘不掉滕生。所以,只要丈夫一离家外出,她就把滕生叫来与之欢合,一年多后,狄氏的丈夫觉察了此事,便将院门深闭,严加防范,狄氏因为苦恋滕生郁闷而死。

  姜宝玉

  《清代声色志》:双喜班歌妓姜宝玉,有白面张飞之称。

  最为某公爵所赏识。三月初八日,公爵把她请到煤市街某酒楼密室,秘议了三小时,连跟班的大丫也不许在场,不让她知道他们的秘密。楼上有喝酒的,探知了他们的事,遂到处宣扬。

  并为某公爵取外号叫“单料阳虎”,大概是说他仅盗宝玉。原来,阳虎是春秋鲁人,为季氏家臣,事季平子。平子死后而握鲁国大权。他想除掉三桓,便劫定公和叔孙州仇以伐孟氏。阳虎兵败后,取公宫宝玉大弓,出奔至齐。此处是说者借阳虎来比喻某公爵钱囊羞涩,想带宝玉私逃。以野蛮之张飞遇奸诈之阳虎,当为古今奇观中添一段材料。

  卷十一 情中爱

  此真梁鸿妻也

  皇甫谧《高士传》:东汉的梁鸿,字伯鸾,他品行高尚,为人所称道,许多有权势的人家都想把女儿嫁给他,而梁鸿总是婉言谢绝。同县有个姓孟的人家,养了一个又黑又胖、相貌丑陋的女子,但她的力气却大得出奇。很大的石臼,她不费吹灰之力就能举起来。尽管这女子长得很难看,但却挑挑拣拣的不肯随便嫁人。父母见她年龄越来越大,很是着急,便问她为什么不嫁人,她说:“我要嫁就得嫁给像梁鸿那样的贤君子。

  “这话后来辗转传到了梁鸿的耳中,梁鸿对孟女的操守也早有了解,便主动上门求亲,孟家大喜过望,当即就将女儿嫁给了他。

  孟女刚嫁到梁家时,每日都是华装盛服,修饰打扮一番,可是梁鸿却不跟她说话。就这样过了七天,妻子终于忍不住了,便跪在丈夫的面前请罪,请丈夫说出不满意的原因。梁鸿说:“我本来是想娶一个穿粗布衣服,能和我一起隐居深山的妻子,现在你身穿绫罗绸缎,每天涂脂抹粉,这哪里是我理想中的妻子呢?”妻子说:“其实我这身打扮也不是为了考验你的真正志向而已。我自有隐居穿的衣服。”打那以后,孟女就不再梳妆打扮,每日挽着头髻,穿着粗布衣服,辛勤操持家务。

  梁鸿高兴地说:“这才是真正的梁鸿妻子。”孟女字德耀,名孟光。梁鸿原来有个设想:带着妻子到关中的霸陵山去过隐居的生活,自己耕田织布以供衣食。后来因故没能实现这一设想。

  于是,他们就一起来到了江东的吴地,寄身于当地富豪皋伯通的篱下,为他做一些舂米碾谷的粗活。梁鸿夫妇虽然地位低下,生活贫困,但他们却非常超脱,自得其乐。妻子对丈夫十分敬重,每天把饭做好,放在托盘中,跑在地上,把托盘举得和眉头一样高,毕恭毕敬地请丈夫用餐。皋伯通对此很诧异,感叹道:“他不过是个地位卑贱的佣人,却能使妻子如此恭敬地对待他,显然他不是一个平庸之辈。”于是,便像客全样款待他们夫妻。现在盛传的举案齐眉的典故就来源于此。

  羹污朝衣

  《后汉书。刘宽传》:刘宽,性情温各能宽容人,即使是让他尬尴受窘的场合,他也从不疾言厉色。他的夫人曾试着让他发火。但没到目的。

  那天,刘宽要上朝议事,早晨起来,他便穿上了干干净净的朝服,等着上朝。他的丈夫让婢女给他们端去肉羹,不慎把羹碗弄翻了,羹汤全洒在刘宽的朝服上。婢女很害怕,赶忙收拾残羹碎碗。刘宽抖抖朝服,神色不变,还慢慢地问:“羹烫了你的手没有。”其品性如此,被天下人称为忠厚的长者。

  比肩人

  《诚斋杂记》:三国时,吴国所属的海盐县有个叫陆东美的人,娶妻朱氏。朱氏不仅容貌俊美,而且很有德性,夫妻互相敬重、恩恩爱爱,终日形影不离,当时的人称他们为“比肩人”。后来朱氏去世,陆东美也忧郁绝食而亡。家人把他们合葬在一处,不到一年,坟冢上就长出两棵梓树,两树同根二身而合抱成一树,常有双雁栖身于树上。孙权听说这事之后,把陆朱所住的地方封为“比肩”,把墓地封为“双梓”。他们的儿子陆弘和妻子也相敬相爱,吴国人称他们为“小比肩”。

  苏娘愿得谢郎衣

  《钗小志):苏紫藭很喜爱谢耽,但虽近在咫尺,却如隔万里,不能相亲相爱。紫藭恋日深,便派侍儿去向谢耽借常穿的衬衫。借来后,见物如见人,欢喜得不行。白天就偷偷地穿在身上,晚上则搂着睡觉。谢耽知道后,给紫藭寄去一首诗说:苏娘一别梦魂稀,来借青衫慰渴饥。

  若使闲情重作赋,也应愿得谢郎衣。

  谢耽也向紫藭借了件衣服作纪念。后来两人终于结为夫妻。

  我爱你白头乌肉

  《丹午杂记):钱牧斋常对人说:“我的衣服领子学前朝人的样子做,是取其宽大;我的衣服袖子依现在的样子做,是取其方便。”有人开玩笑地说:“您可谓两朝领袖了。”

  他还跟柳如是开玩笑说:“我爱你乌个头发白个肉。”柳如是则说:“我爱你白个头发乌个肉。”当时人传为笑谈。

  见妻如宾

  《晋书。何曾传》:何曾是个孝子,闺房之事从不乱来。

  从小到大没有声乐嬖幸之好。年老后,与妻子相见,也都衣帽穿戴整齐,相待如宾。自己南向坐,妻子北向拜了两拜以后再奉上酒菜。夫妻两人你敬我,我谢你之后,便出来了。一年像这样的事,也不过二三次。

  卿卿

  《妆楼记):王戎的妻子常称王戎为“卿”。王戎说:“妇人称丈夫为卿,不礼貌,是一种不恭敬的行为,以后不要再这样叫了。”他的妻子说:“亲卿爱卿,因此卿卿。我不卿卿,谁复卿卿。”(“卿”,犹言“你”,如果联用二字,则为男女间一种亲昵的称呼。——译者注。)菩萨看麻胡《漫笑录》:毗陵有个成郎中,宋徽宗宣和年间为省官。

  他其貌不扬,又满脸胡须。娶妻的那天晚上,岳母对他说:“我女女菩萨,乃嫁一麻胡。”遂后又让成郎中作诗,成挥笔写道:一床两好世间无,好女如何得好夫。

  高卷珠帘明点烛,试教菩萨看麻胡。

  他的妻子也安分随缘,两人和和睦睦,白头偕老。他们儿女成行,各以寿终。

  始知天下有丈夫

  《晋书。羊皇后传》:羊皇后,讳名献容。洛阳陷落后,为刘曜占有。刘曜登基称帝后,册封她为皇后。刘曜曾问她:“我比那司马家的人如何?”皇后回答说:“你们怎么可以相提并论,陛下您是开创基业的圣明君主,他是国破家亡的平庸之辈。他有一妻一子再加上我共为三人,却保护不了,身贵为帝王,而妻子儿女却被凡人所侮辱。我刚被俘时,实在没想到还能活下去,更没想到还能有今日。我生于贵族之家,常以为世间男子都一样,自从跟着您以来,我才知道天下有丈夫。”

  刘曜听了她的话,很高兴,对她宠爱有加。她为刘曜生了两个儿子,在生第二个儿子时死去。死后,谥号为“献文皇后”。

  一生辜负看花心

  《本事诗》:郎中张又新与杨虔州齐名,而且关系极好。

  杨妻李氏,即鄘相的女儿。李氏有妇德,但长得难看,杨对她的长相从不介意,照样敬重喜欢她。张又新常对杨虔州说:“我少年成美名,不为仕途忧虑,只要找个好媳妇,我这一辈子也就心满意足了。”杨虔州说:“一定要找这样的,那么只要与我相同,就能使你满意。”张又新深信不疑。可是张又新订婚后却很不惬意。一次上朝时杨虔州用笏板碰张又新说:“你干吗那么痴心。”连说了四次,张又新不胜愤怒,顶撞他说:“我与你亲密无间,把心里话告诉你,没想到你这样害我,怎么能叫痴?”杨虔州便历数两人求名当官的过程,随后问道:“难道我与你不相同吗?”张又新说:“这些倒是都一样。”

  杨虔州又说:“那么我得了个丑媳妇,你难道没听说吗?”张又新听了之后,怒气渐消。于是问道:“那你觉得你媳妇怎么样?”杨虔州说:“我觉得她特好。”张又新笑了起来。两人又和好如初。张又新成家后,曾作诗说:牡丹一朵值千金,将为从来色最深。

  今日满栏开似雪,一生辜负看花心。

  下床答拜

  《后汉书。樊英传》:樊英在颖州传授学业,陈寔少时师从樊英。一次樊英有病,妻子派奴婢支问候她,樊英强撑着从床上爬起,下床答谢。陈寔觉得奇怪,问他为什么这样?樊英回答说:“妻,齐也。一起祭祀宗庙,依礼就该答谢。”其恭谨如此。

  衣寄

  《辍耕录》:洞庭湖畔的刘氏嫁给了叶正甫。叶因事久居京城,刘思念不已,遂借给叶正甫寄衣服的机会写了一首诗,随同衣服一起寄给了丈夫,诗中写道:情同牛女隔天河,又喜秋来得一过。

  岁岁寄郎身上服,丝丝是妾手中梭。

  剪声自觉和肠断,线脚哪能抵泪多。

  长短只依先去样,不知肥瘦近如何。

  相公怜玉腕

  《吟窗叙录》:李愿家有个美女,名叫真珠,这真珠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还善解人意。很受李愿喜欢。后来真珠作了牛僧儒的侍妾。

  一天,卢肇来拜访牛僧儒,僧儒对卢肇的才学早有耳闻,且欣赏他诗文的奇异风格,见他来访,便把他请到中堂,想让他献上一首诗。两人进中堂时,正赶上真珠在梳拢头发,只见她一手捧发髻,一手往两鬓角间插金钗。见此情景,僧儒说:“不妨以此为题咏诗一首如何?”卢肇应声咏道:知道相公怜玉腕,故将纤手整金钗。

  为公子点筹

  《寄闲斋杂志》:妓女许玉珍,字宝如,是燕地人。她眉目轩爽,举止大方,为女中豪杰。浙西的吴公子,携带着重金来京城,想用钱购买郡佐的官职。客居京城时,没事做,便到处游玩,有人把他带到许玉珍的妓馆。吴公子一见倾心,就搬到许家来祝两人每天寻欢作乐,感情也随之加深,竟私订终身。公子刚十八九岁,容貌英俊,但却喜欢饮酒赌博。他的性格极豪爽,一掷就是几十金,很少吝惜。那些赌徒闻听其名,便蜂拥而至,大家算计好了来跟他赌。不到一个月,公子千金的行囊便要空了,而赌博之战还不停止。许玉珍见此情形很为公子担心,便想为公子操必胜之术。考虑了好久,终于想出了一计。她先派人去买来酒肉菜肴,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出来拜见各位赌客。赌徒们一见玉珍来了,都欢呼雀跃,玉珍冲他们拱了拱手,坐到了吴公子的身旁,帮他点筹。公子见玉珍在身旁,很是兴奋,便喝雉呼庐,连输了几掷。玉珍估计吴公子口袋里的钱已不够偿还赌博所输的赌金,便手提衣襟面带笑容站了起来,对赌客们说:“公子输了,我请你们允许我替他扔一掷。”赌客们同意了她的请求,并约定以五十金为一掷。玉珍让赌客先掷,赌客们也不客气,便你投枭我投雉,交错投于盆中。该论到玉珍了,她慢慢地从骰盒中取出骰子,低头微笑道:“愿上天赐给我全绯。”说完,轻轻一掷,六个骰子并为绯色,赌客们见了,无不惊愕。玉珍又慢慢收起骰子,口里祈祷着“上天保佑,助我如愿!”尔后面向赌客们说:“我有幸掷了个全绯,希望各位贵客把案上的金银都赏赐给我。”赌客们纷纷点头同意。玉珍便让侍儿把案上的金银全部收起,一统计,将近三千金。接着摆上酒菜,大家一起狂欢尽饮。席将散时,玉珍对赌客们说:“我已经准备好酒宴,请各位贵客明天早晨光临。”赌客们异口同声应道:“好!”第二天,赌客们果然早早来到玉珍的妓所。玉珍让侍儿开设酒宴,只见山珍海味,醇酒美味多不胜吃,且烹饪有法,香味袭人。玉珍手里捧着个大酒杯,不慌不忙地对客人们说:“我今天邀请各位贵客饮酒,是为了吴公子戒赌。请公子先喝了这杯酒。”接着玉珍又挨个给赌客敬酒。随后,慢慢走进卧室,捧出一个匣子,把它放置在案几上,提起衣襟向鸨母拜了两拜说:“玉珍受母亲抚养之恩,没有什么可报答您的,请将匣子里面装的五百金收下,以备养老之用。,‘鸨母听了,十分惊骇,也很悲伤,手捧五百金泣不成声。玉珍又转身拜谢客人们说:”我现在已作了吴公子的妾姬,不能再与各位贵客相见了,就此告谢!“说完,翩然而人内室。酒宴还没散,马车已在门外等候,等客人散尽后,就和公子一起南行而去。到家后,公子也不再赌博,只是时常去玉珍屋里下下棋、饮饮酒而已。半年后,公子选授某郡别驾。他想携带玉珍一起上任,可是玉珍身患重病不能随同。公子为她请来医生、巫婆调治,公子因此而晚上任两个月。

  虽经多方治疗,但也不见疗效,终于离开了人世。公子整理她的遗物时,在她的妆奁匣中发现了一个绣囊,打开一看,里面有六个骰子,再一细瞧,面面都是绯色。这就是先前一掷千金的骰子。公子见了这六个骰子,睹物思情,大放悲声,遂以隆重的礼节厚葬了她,终身不再置妾。

  市鱼三斩

  《名山藏臣林记》:戚继光生活贫困时,他的妻子曾买了一条鱼,鱼买来后,妻子把它斩成三段。早餐为戚继光端来鱼头,午餐又送来鱼尾。戚继光觉得奇怪,就问她:“中间那段哪里去了?”妻子说:“没有中间那段。”戚继光以为她自己煮着吃了,心里很不高兴。到了吃晚饭时,妻子竟端来了一块鱼腹,送给戚继光说:“您辛勤操劳我常无事可做,因而您吃好的我吃差的,是很正常的礼节 。”戚继光很惭愧地向妻子道谢。

  甘后

  王嘉《拾遗记》:蜀国先主刘备的甘皇后,是沛县人。她虽然出身微贱,然而当地相面的人却断言:“此女子日后必定极富贵,而且是位至后宫。”待她长大成人,果然体貌不凡。

  到了十八岁,玉质柔肌,态媚容冶,先主把她召人宫中。每当宠幸她时,都让她坐到白绡帐中。这时,若是从窗外向里望去,看见的就像是月下聚雪,冰洁玉白。其时,河南有人献给皇上一个玉人,身高三尺,先主将玉人放置在宝座的后侧,白天与大臣们讲说军谋策略,晚上则搂抱甘皇后玩赏玉人。先主常赞赏说:“玉是一种珍贵的东西,它高洁如君子之德,况且又被雕琢成人形,我怎么能不好好地欣赏它呢!”甘皇后的皮肤与玉人一样洁白滋润,看的人几乎难辨真假。宫中的嫔妃不但嫉恨甘皇后,也嫉恨玉人。

  红泪揾罗巾

  《槐西杂志》

  “去去复去去,凄恻门前路。

  行行重行行,辗转犹含情。

  含情一回首,见我窗前柳。

  柳北是高楼,珠帘半上钩。

  昨为楼上女,帘下调鹦鹉。

  今为墙外人,红泪沾罗巾。

  墙外与楼上,相去无十丈。

  云何咫尺间,如隔千重山。

  悲两决绝,从此终天别。

  别鹤空徘徊,谁念鸣声哀。

  徘徊日欲晚,决意投身返。

  手裂湘裙裾,泣寄藁砧书。

  可怜帛一尺,字字血痕赤。

  一字一酸吟,旧爱牵人心。

  君如收复水,妾罪甘鞭箠。

  不然死君前,终胜生弃捐。

  死也无别语,愿葬君家土。

  倘化断肠花,犹得生君家。

  上面这首诗见于《永乐大典》,题为《李芳树刺血诗》,没有注明写作朝代,也没有记载李芳树的生平,也不知道是作者自述,还是像《窦元妻诗》、《焦仲卿妻诗》为时人所代作。社会上没有流行的版本,我校勘《四库全书》时,偶然发现了它,我喜欢这首诗缠绵悱恻,没有丝毫怨怒之意,读之可惊天地位鬼神,便让馆吏为我抄录了一份。时间一长,这记诗的纸不知到哪儿去了。今年我要前往滦阳,临走前,检点旧书,忽然在一个小盒子里发现了它。这首诗湮没了几百年,终于重见天日。

  这难道不是贞魂怨魄精贯日月星辰,不可磨灭吗?陆耳山曾说:“这首诗的次序排在韩世忠孙女诗的前面,她在宋末,那么刘芳树一定是宋人。”陆耳山以例推之,是想当然而已。

  温都监女

  《野客丛谈》:苏东坡因事被贬谪到惠州。惠州温都监有个女儿,名叫超超,长得颇有姿色,已经十六岁了,还不肯嫁人。一天,超超听说苏东坡来到了惠州,便对人说:“东坡就是我的好丈夫。”夜里,每当东坡讽永诗词,她就在窗外徘徊。

  如果东坡发觉,推窗而望,她便跳墙离去。后来,苏东坡去拜访她,她便向东坡倾吐爱慕之意。东坡说:“我将让王郎与你结为良缘。”然而不久,东坡又贬到海南,超超的事就搁置了下来。等东坡再回惠州时,超超已忧郁而死,家人把她葬在沙滩的旁边。东坡来到超超墓前,很伤感地作了一首《卜算子。孤鸿》: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剩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这里借鸿来作比喻,并不是真说鸿。“拣尽寒枝不肯栖”,是说她年轻时挑来挑去不嫁人:“寂寞沙洲冷”,指她的埋葬地。此词是苏东坡在惠州白鹤观所作,有人说是他在黄州时作的,这种说法不对。

  王巧儿

  《青楼集》:王巧儿,是京城的名妓,歌舞容貌无与伦比。

  陈云峤与她相好,王巧儿也有嫁给他的意思。然而巧儿的鸨母却暗地里派巧儿的姐妹劝喻开导巧儿说:“陈公的妻子是铁太师的女儿,妒悍不可言,你要是嫁到陈家,一定要遭受她的凌辱。”王巧儿不听,说:“我是一个低贱的娟女,承蒙陈公厚爱,如果能让我在他的身边伺候,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可遗憾的。

  “鸨母见她主意已定,劝阻不住,便悄悄把家搬到一个偏僻的地方,想避开陈云峤。

  十天以后,巧儿秘密派人去告诉陈云峤:“母亲设计把我安置在某个地方,有位富商约好某日要来和我母亲商定我的婚事,你快想办法。否则,就来不及了。”到了约定的日子,富商果然来了。巧儿借口有病,推辞不见。无奈鸨母硬要她作陪,她只好眼含泪水,带着一颗悲啼惋转的心陪同饮酒。喝到半夜,富商想睡觉,但见她瘦骨嶙峋,一副病态,便压下欲火,搂着她卧在床上。不料,五更时分,陈云峤带着几个彪形大汉闯了进来,把富商从床上拉起来捆绑好,说要把他送交刑部处理。

  富商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求饶:“我的确不知巧儿已有所属,今冒犯了陈公,我愿献出二百缗钱,以助陈公财礼之费。”陈公笑着说:“算了。”于是,给了巧儿的鸨母好多金钱,带着巧儿到江南去了。陈云峤死后,巧儿和云峤的正妻铁氏都能守护其家业,时人无不称赞。

  认取姑苏沈五娘

  《槐西杂志》:侍妾沈氏,我为她取字为明玕. 明玕的祖籍是长洲人,到她父亲时,迁徙到河间,并在河间成家立业。

  明玕姐妹俩,她排行老二。明玕聪颖敏慧,有大家闺秀风韵,绝不像小人家的闺女。她曾对姐姐说:“我不能作农家妇,而嫁给高门华族他们又不能以我为正室,我也就是作妾的命了。

  “她母亲听到后,竟满足了她的要求。

  明玕生性聪慧有心计,平生未尝得罪过一个人。她刚嫁给我时,我让她去拜见我的正妻马夫人,马夫人说:“我听说你愿意为人家作妾,其实妾是很不容易做的。”明玕提着衣襟回答说:“如果不愿意作妾,则妾难做;如果愿意做妾,妾就不难做了。”后来,马夫人一直把她当作娇女疼爱。她曾对我说:“女子当以四十岁以前死,这时死了,人们都会惋惜;如果活到白发苍苍,只能穿黑色衣裙,成了孤雏腐鼠,人不愿见,我不想这样。”这话竟然应验。她于辛亥年四月二十五日卒,年仅三十岁。

  明玕刚入我家门时,仅识几个字,后来跟着我看图读书,久而久之,也能粗知文义,有时候还可以做几句诗。临死时,把像片交给女儿,并口吟一首诗,让我记下:三十年来梦一场,遗容手付女收藏。

  他时话我生平事,认取姑苏沈五娘。

  随之瞑目而逝。

  她病重时,我正在圆明园值班,住在海淀槐西老屋。一天晚上,我恍惚两次梦见她,本以为是思念所致,不久才知道那天晚上她昏死过去,一直到二更时分才苏醒。她苏醒后对母亲说:“我刚才做梦到了海淀寓所,突然有个声音大如雷霆,把我惊醒。”我后来一回忆,的确,那天晚上墙壁上的一个挂瓶,绳子断了摔碎在地上。自此才悟出,是她的魂魄到了海淀寓所。

  所以,我在她的遗像上题了一首诗说:

  几分相似几分非,可是香魂月下归。

  春梦无痕时一瞥,最关情处在依希

  又曰:

  到死春蚕尚有丝,离魂倩女不须疑。

  一声惊破梨花梦,恰记铜瓶坠地时。

  我的这两首诗,就是记这件事的。

  南都妓

  《泾林杂记》:太仓的监生(明清时入国子监就读者称监生。

  ——译者注。)张某,在明世宗嘉靖壬子年到南都应试。在南都,他迷上了一位歌妓,并承诺,如果考试及第,就为她赎身。

  歌妓也希望从良,两人便海誓山盟。

  一天,歌妓又接待了一位徽州来的考生,这位考生家中极为富有。他先用重金买到了试题答案,把它系在汗巾角上,以备考试时抄袭。没想到他当日晚上酒喝得太多,睡觉时把汗巾放在枕头底下,第二天早晨竟迷迷糊糊忘了拿走。歌妓在他走后收拾床铺时,发现了这个汗巾,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歌女素来识字,看后,知道是应试的关键,便把它小心地藏在匣子里。那天傍晚,徽州的考生又来了,来后便问是否见到他的汗巾,歌妓一口咬定没见到,考生又说愿意出大价钱悬赏,歌女便假装让女奴帮助寻找,可是找遍了屋子的角角落落,也没有找到。徽州考生只好垂头丧气地走了。

  徽州考生走后,歌妓便忙派女奴去把张某叫来,张某来后,歌妓便把藏的汗巾拿来出来,将答案给了张某。考试时,张某把所得到的答案一一写在试卷中,遂得及第,留名榜首。于是娶歌妓为妾。后来,歌妓生了一个男孩,并勤于持家,与张某白头偕老。

  真凤歌

  《青楼集》:真凤歌是山东的名妓,擅长小唱。彭庭坚为沂州同知时,恪守节操,不与妓女乱来。真凤歌自恃机敏聪颖,能说会道,再加上一张漂亮的脸蛋,想跟彭庭坚相好。一天,天降大雪,彭庭坚宴请宾客,真凤歌也来陪宴。宴会散时,已是半夜时分,真凤歌借口天气寒冷没有回家,径直奔向彭的卧室,彭竟也不推辞。自此以后,两人情好甚密。

  马琼琼

  瞿枯《寄梅记》:朱端朝,字延之,宋朝南渡后,他肄业于上庠。他平时与歌妓马琼琼来往甚多,久而久之,竟情爱稠密。琼琼常常对延之说:“愿终身托附于他。”端朝虽然口中答应,但心里一直犹豫不定,因为他的妻子性情严谨,他不敢自作主张,并不是轻薄无情。

  端朝才华横溢,文思敏捷,琼琼断定他并非久为平民百姓之人,将来肯定会前途无量,大富大贵,因而,便倾心侍奉他,端朝的一切费用,都由她给提供。果然,这年秋试中,他名登榜首。喜报传来,琼琼大出犒赏。等到春阉省试时,他又中优等,只是因为对策时,言辞过激,遂置优下,被任命为南昌尉。

  临行时,琼琼恳求他说:“我是风尘中的卑贱女子,往日承蒙你不嫌弃与我相好。今天您有幸荣登仕途,我们将要有天壤之别。难道您忍心将我抛弃掉吗?假如您能让我脱离风尘之地,我愿永远侍奉在您的身边,终生为您效劳。尽管您的夫人严厉,我自会小心从事,恭敬侍候。况且我私蓄充足,您再助我一臂之力,脱离娼籍并不是什么难事。”端朝说:“去除娼籍并不难,只是我的妻子并不是容人之辈,假如她能相容,我何必拖到今天。我知道你的话是肺腑之言,拒绝你,则太无情无义;答应你,又怕你受羞辱,这样吧,让我先回家拿话试探试探她,如果她不同意,我也毫无办法了。”两人遂洒泪而别。

  端朝回家后,心里仍思念着琼琼,便找了个机会对妻子说:“我久居学舍,是急于求仕,亏有妓女马琼琼的资助,我才有足够的费用在那儿呆下去,也才能获得现在这个官职。这位女子柔顺恭谨,现在想委身于我,若是她真能脱离风尘,也是我做了一件能报答她的事。”妻子说:“你已打定了主意,还跟我说干什么!”端朝一听,喜出望外,赶快跑去向琼琼报信,并想方设法帮助琼琼脱离了娼籍,把她带回了家。

  来到家中,琼琼与端朝的正妻一见如故。端朝靠着琼琼带来的积蓄,家道稍丰。遂将房屋辟为东西两阁,正妻住东阁,琼琼住西阁。这样一直住了三年。这时,端朝赴任的日期已到,因路途遥远,俸禄微薄,端朝不肯携带家眷,准备单身赴任。

  临行前,端朝设置家宴,席间嘱咐道:“此去或有家信来往,我给你,们写信,就写在一封信上,你们复信也像这样。”

  到了南昌,转眼已是半年的时光,半年后才得到一封家信,可这信却是正妻写来的,而琼琼只字也无。端朝虽说不见琼琼的信,但也并不介意,只是回信中提醒正妻要有宽容之心。再说琼琼听说有信来,但又没看见,心中疑惑,便去问正妻,正妻说出的话很难听。琼琼无奈,便秘密派遣一位仆人携信去南昌,端朝拆开信一看,信上一个字也役有,只见一把雪梅扇面,扇面背后写着一首词,名为《减字木兰花),词中写道:雪梅妒色,雪把梅花相抑勒。梅性温柔,雪压梅花怎起头?

  芳心欲诉,全仗东君来作主。传语东君,早与梅花作主人。

  端朝细细揣摩词意,知道琼琼为正妻所欺,不由坐卧不安,便常想弃官归隐。因为侥幸得了一官,都是琼琼的力量,不能忘本。后来终于托病回乡。

  端朝回到家中,正妻与琼琼都出来迎接,嗔怪他不深加考虑便辞去官职,问他为什么回来,端朝也不回答。随后便命家人备置酒宴,在酒宴上,才对正妻和琼琼说:“我羁身千里之外,只希望你们在家和顺团结,使我安心做官。昨天我见到琼琼所寄的梅扇,读了扇后的词,令我食寝不安,我怎么能不回来呢!”听了丈夫的话,正妻不满地斜视了琼琼一眼,说:“请您给判断个是非曲直,那词中所说的梅雪谁对谁错。”端朝说:“这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分辨清楚的。”于是,让人拿来纸和笔,作了一阕《浣溪沙):梅正开时雪正狂,两般幽宠孰优长?且宝持酒细端详。梅比雪花多一出,雪如梅蕊少些香,天公非是不思量。

  从此之后,;正妻与琼琼和好如初,而端朝也归隐在家,不再出门做官了。

  抚松采药终其身

  《如皋县志》:马氏自幼娴淑,做事合于礼教,并能明大义、识大体。十七岁时,嫁给冒起宗。来到冒家,她精心照料奶婆沙氏,沙氏病重时,马氏和衣而卧,为她煎汤调药,端屎倒尿,伺候了一百多天而不厌倦。事奉公婆也是这样。人们都称她为孝妇。后来,起宗由行人(官名,负责传旨、册封等事务。)升为考功(官名,负责官吏考核升迁废黜等事。),又担任了衮西高肇衡水道的长官,不论在哪儿任职,他都以廉洁闻名,这里面应有马氏的功劳。等他调到襄阳主管左宁南军事务时,战乱迭起,襄阳危在旦夕,有人劝他托病辞官。马氏阻止道:“您素来以忠贞为志向,怎么能听任这种苟且偷生的计策呢!”于是,起宗跃上战马,纵骑奔向战场,竭尽全力为朝廷效力。一直到年纪很大时才请求归乡。回乡后,马氏与他一起隐居山林之中,每日抚松采药,以此安度晚年。起宗死后,马氏独自抚育未成年的孩子,对孩子倍加疼爱;八十七岁时无病而逝。他的儿子冒襄,为了侍奉母亲,终身不仕,人称纯孝。

  莫教儿女衣芦花

  《苏州府志》:大场有个农家妇女,不知道她的姓氏名号。她姿容艳丽,举止娴雅。丈夫家生活贫困,她就将在娘家积攒的私房钱全部拿了出来帮助丈夫。每日勤劳操作,不论是家中还是田野,到处都留有她劳作的身影。尽管生活困苦,操作劳累,但她从不流露一点烦恼。村中有位老妇人怜爱她勤劳辛苦,便拉着她的手安慰她。而她却郑重地谢道:“我以劳作为乐事,再说不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养活公婆。”她就是这样,勤劳操作了十几年,终因劳累过度,一病不起。。临死前,她忽然向丈夫索要笔、砚。因丈夫不识字,家中没有这些用品,丈夫便急忙跑去向邻居家借。笔、砚拿来后,她叹了口气说:“多年没有使用过它们了,没想到今天竟成永别。”遂题写了一首绝句:当年二八过君家,刺绣无心但绩麻。

  今日对君无别语,莫教儿女衣芦花。

  此诗语意凄凉婉约,不愧风雅。她一生深晓大义,雅自韬晦不露,也是可佩服的。

  般般丑

  《青楼集》:般般丑姓马,字素卿,擅长诗词,通晓音律,驰名于江淮一带。当时有个叫刘廷信的人,他是南台御史刘廷翰的同族弟弟,绰号叫黑刘五。他落魄不羁,攻于笑谈,天性聪慧。至于词诗章句,信口即来。就是那街市俚语,也能变用新奇,道人所未道。刘廷信与马氏各闻其名而不相识。一天,两人在道上偶然相遇,同行的人说:“我给你们俩人介绍介绍,这是刘廷信,这是马般般丑。”两人相识后,刘廷信仔细看了看般般丑说:“果真名不虚传。”马般般丑笑了笑走了。从此之后,两人往来不断,关系也越来越密切,所做的诗词歌赋极多。

  金簪刺目

  《青楼集》:樊事真,是京城的名妓,参议周仲宏十分宠爱她。周仲宏回江南时,樊事真在齐化门外为他设宴饯行。席间,周仲宏对事真说:“别后要善自保重,不要惹人说闲话。

  “事真以酒洒地发誓说:”我若是负心,当挖掉一只眼睛来向你谢罪。“

  周仲宏走后不久,便有位有权有势的公子来向事真求婚,事真的母亲畏惧权豪势力,又贪图钱财,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事真坚决反对,执意不肯,终因势单力薄,不得不听从母亲之命。后来,周仲宏又来到京城,见到了事真,事真哭着说:“分别之后,不是我不想自重,只是被豪势所逼。然而先前的誓言,不能虚设。”说罢,抽出金簪便向自己的左眼刺去,顿时血流满地。周仲宏十分惊骇,两人遂和好如初。

  李师师

  《贵耳集》:宋徽宗道君皇帝忽然驾临妓女李师师的家,恰巧周邦彦先期在那里。周邦彦听说皇帝驾到,便赶忙藏到床下。道君皇帝拿着一颗橙子进了屋,说是江南新贡的鲜货,拿来让李师师尝尝鲜。随后两人便嬉笑逗乐。邦彦在床下尽闻两人的悄悄话,遂将内容略作修改剪裁,作成《少年游》一词: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家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词成之后,便拿给李师师,让她吟唱。一天,道君皇帝又驾临李师师处,李师师便为皇帝吟唱这首词,道君皇帝一听,问是谁作的?师师说:“是周邦彦所作。”皇帝大怒,决心要惩罚他。第二天,早朝时,皇帝问蔡京:“开封府有个监税官叫周邦彦,听说他不按时收取税赋上交,京尹为什么不处理他?”蔡京不知皇帝是何用意,便启奏道:“请允许我退朝之后,把京尹召来问问,再来禀报您。”蔡京退朝后,便把京尹召了来,把皇上的话说给京尹听。京尹说:“那么多监税官只有周官周邦彦的税赋不漏,怎么说他不按时收取呢?”蔡京道:“皇上想处治他,只好迁就了。”于是依道君皇的旨意上奏。皇帝即降旨:“周邦彦玩忽职守,可立刻押出国门。

  又过了一二天,道君又驾临李师师家,但却不见师师,便问鸨母师师去哪里了,鸭母说:“去送周监税了。”道君一听周邦彦被押送出国门了,很高兴。便坐下来等师师,一直等到更初才归来,且愁眉泪眼,憔悴不堪。道君早就等得不耐烦,又见她这副样子,大怒道:“你从哪里来?‘’师师奏道:”臣妾万死,我听说周邦彦犯了罪,被押出国门,便略备一杯酒为他饯别,不知道皇帝陛下您驾到。“皇上问:”他又给你作词了吗?“李师师奏道:”有一首《兰陵王》词。“道君皇帝说:”唱一遍听听。“师师说:”请您允许我为您献上一杯酒,歌此词祝陛下长寿。“接着师师便唱道:柳阴直,烟里丝丝弄碧。隋堤上,曾见几番拂水飘绵送行色。登临望故国,谁惜京华倦客。长亭路,年去岁来,应折柔条过千尺。

  闲寻旧踪迹,又酒趁哀弦,灯照离席,梨花榆火催寒食。

  愁一帆风快,半篙波暖,回头迢递便数驿,望人在天北。情凄恻,恨堆积,渐别浦潆洄,津堠岑寂。斜阳冉冉春无极,念月榭携手,露桥吹笛。沉思前事,似梦里,泪偷滴。

  曲终,皇帝很高兴,又降旨召周邦彦为大晟乐正,后官至大成乐府待制。当时李师师家有二个邦彦,一为周美成,一是李士美,皆为道君皇帝的狎客。

  各留不尽之情

  《槐西杂志》:我的同郡人某孝廉科举未及第耐,落拓不羁,常往妓院娼馆。可是那些妓女们依着门看着他,都不理会他。只有一个名叫椒树的妓女独自赏识他说:“这位公子怎么能永远贫贱呢!”遂邀他进屋饮酒作乐,还出钱供他读书,等到要去考试时,椒树又出钱为他准备行装,为他家人出钱买柴买米。孝廉深受感动,握着椒树的手发誓说:“若是我能得志的话,一定纳你为妻。”椒树谢道:“我之所以看重您,是怪姐妹们只认识那些富家子弟,而不知贫家子弟也有才志的,我是想让人们知道脂粉绮罗中也有慧眼人。至于白头之约,则是我不敢听到的。我的性情妖冶浮荡,一定不能做个良家妇女。

  如果我做了您的妻子,却又怀恋风月场中旧事,那您怎么能忍受得了;如果让我紧闭闺阁,那就如同住监狱一样,我又怎么能忍受得祝与其始相欢合,终致分离,不如各留不尽之情,作长相思呢!“

  后来,孝廉做了某县县令,多次派人来接椒树,椒树都没去。椒树到了中年,门前冷落,但也一直未去孝廉的公署。这也真是个奇异的女子。假如淮阴王韩信能知此意,也就没有鸟尽弓藏的遗憾了。

  毋忘贫贱凄凉味也

  《句容县志》:陈氏,襁褓中死去了父亲,十四五岁时,又丧失了母亲,十六岁时嫁给了张熙明。张家素来家底不厚,上有寡母,下有幼弟,所以,每当吃饭时,熙明都望碗而叹。

  陈氏问他:“为什么一到吃饭时就叹息?”熙明说:“我听说乐羊子在路上拾取了金子,受到他妻子的谴责,这是做丈夫的不对;列御寇拒绝接受郑人馈赠的粮食,他的妻子冲他大为光火,这是做妻子的不对。我想有一位同心同德的伴侣,共同辛苦,共同享受,因此叹息。”陈氏说:“我虽然不贤,但也听说先世之遗训。你不用把我看得那么浮浅。你耕于前,我锄于后,有什么不可?你若能有大志,家里的大小事情,我都为您料理,不敢退后;假如遇到不好的年头,或遭意外的变故,我能为而死,你不用把我看得那么浮浅。”熙明听了妻子的话,激动地拍案而起说:“像这样,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妻子了。”

  自此以后,熙明专心攻读,学业日益长进,后遂游学于外。陈氏居家勤劳操作,上奉寡婆婆,下养小叔子,从来没有让他们缺过衣食。卯辰之年,熙明科举及第,作了粤地长官。陈氏便带着婆婆、儿子子驹以及儿媳胡氏来粤地与丈夫团聚。来粤地后,陈氏仍是清晨早早起床操持家务,他们一家人总是互相劝诫道:“不要忘记贫贱凄凉的滋味。”

  玉笛官词

  《元氏掖庭记》:程一宁,是元顺帝的宠妃。未得顺帝宠幸曾在春夜登翠鸾楼,斜倚栏杆吹玉龙之笛,其中一词云:兰径香销玉辇踪,梨花不忍负春风。绿窗深锁无人自见,碾朱砂养守宫。

  顺帝忽然在月下听了这首词曲,便问宫人:“这是什么人在吹笛?”有知道的人回答说:“是程才人吹的。”顺帝虽然明白词意所指,但也没有召幸她。等到第二天晚上,皇上又旧地重游,又听程才人唱道:牙床锦被绣芙蓉,金鸭香消宝帐重。竹叶羊车来别院,何人空听景阳钟。

  接着又唱道:

  淡月轻寒透碧纱,窗屏睡梦听啼鸦。春风不管愁深浅,日日开门扫落花。

  歌中音语咽塞,情极悲怆。皇上对宫人说:“闻此歌声,哪个人能不悲伤,深宫中有人愁怅如此,谁能知道呢!”。随后,皇帝便乘着御车往程才人的住所驶去。程才人见宝炬簇拥圣上而来,遂快步奔到门外,磕头俯伏。顺帝用手把她扶起,说:“若不是你玉笛中自道其意,朕怎么能到这里!”说着,携手至柏香堂。皇帝命令宝光天禄厨设开颜宴,进兔丝之膳食,翠涛之醇酒;雩仙乐部坊奏起了鸿韶之乐,跳起了朱戚之舞,鸣奏起关雎之曲。席间,顺帝笑着对程一宁说:“今夜花好月明,情圆意聚,这都是玉笛的功劳,可封它为圆聚侯。”自此以后,顺帝对程才人宠爱日拢遂改“翠鸾楼”为“奉御楼”,改“柏香堂”为“天怡堂”;服砒愈癞《情史类略》:陈寿,祖籍分宜,已聘求某氏,但还没成亲陈寿就身患癞疾。姑娘家知道后,便让媒人辞绝这门婚事,姑娘哭着恳求父亲不要这样做。最后,终于嫁给了陈寿。陈寿因为自己有令人嫌恶的病,不敢亲近妻子。妻子伺候陈寿三年而不懈怠厌烦。陈寿以为癞疾久治不愈,苟延于世,有负妻子,不如一死了之,便私下买了砒霜欲自荆妻子知道后,偷着把砒霜喝了一半,希望与丈夫同归阴府。陈寿服了砒霜之后,呕吐不止,而癞疾竟痊愈了;妻子也一吐不死。夫妇二人白头偕老,生有两个孩子。家道一天好似一天,人们都认为这是对陈寿妻子贞烈德行的报答。

  蜀娼能文

  《齐东野语》:蜀地的娼妓多能写诗著文,这大概是薛涛的遗风。陆放翁曾客居蜀地,归乡时,带了一位歌妓回去,让她住在别墅里。陆放翁几天去看她一次,也有时因为生病,多日不去,歌妓疑心他有意疏远自己,很不高兴,陆便作词解释,歌妓也步韵答道: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府。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哄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工夫咒你。

  还有一位蜀地娼妓《述送行》词云:

  欲寄意,浑无所有,折尽市桥官柳。看君着上征衫,又相将放船楚江口。后会不知何日,又是男儿,休要镇长相守。苟富贵毋相忘,若相忘有如此酒。

  丽娟

  《洞冥记》:丽娟,是汉武帝所宠爱的宫女,年方十四,玉肤柔软,口香如兰,所穿衣服,都不用丝带束缚,唯恐嫩肤上留下痕迹。每次唱歌时,都邀请李延年在一旁与她合唱。一天,她在芝生殿唱回风之曲,庭院中的花竟纷纷翻落到地下。

  为了使丽娟的玉体一尘不染,武帝特地把她安置在明离帐中。

  为了不使体轻如毛的丽娟随风飘去,武帝常用衣带缚住她的衣袖,把她关在重重围幕之中。丽娟常以琥珀为佩玉,把它放在衣裙里面,不让人知道,而自称骨节自鸣。他人不知是假,竟认为她是神怪。

  笑服新衣

  《小名录》:桓冲生性俭朴,有一次,他刚洗完澡,妻子给他拿了一套新衣服让他穿,他很生气,催着妻子快把新衣服拿走。他的妻子说:“衣服没有新的,哪来旧的?”桓冲见妻子说得有理,就笑着换上了新衣服。

  云娘

  《清代声色志》:云娘,是广州人。她体态娴雅,容貌娟秀。工歌曲,颇识字,能作小诗。翩翩有情致,为珠江船舫中歌妓的佼佼者。

  西冷某秀才,偶然到岭南游玩,便到江边寻找美人。一天晚上,他在众多美女中见到云娘,顿觉眼前放光。只见她亭亭玉立,宛然如玉树临风,琼林照月。当他走到她的身旁与她交谈时,更感到她谈吐不俗。她看了看秀才的扇头诗,喃喃吟诵。

  秀才见她识字,便问道:“你能写诗吗?”云娘掩口微笑,并不作答。但两人已目成心许,情意恳切了。分别时,云娘向秀才索求送别诗,秀才即席赋了三首。

  其一云:

  岭海饥驱秋复春,青衫憔悴老风尘。

  生平毕竟畴知己,第一珠帘半卷人。

  其二云:

  好花过眼尽云烟,惆怅今宵又别筵。

  蜡炬未残更向尽,笔花和泪记良缘。

  其三云:

  话说到分离声暗吞,一腔愁绪一灯昏。

  生憎鹦鹉偷传语,漏泄春光不敢言。

  云娘有个婢女常胡鸨母面前搬弄是非,所以秀才在诗的尾联说出这样的话。云娘反复读了四遍,理解了秀才的心思。此时,夜已三更,云娘劝秀才不要回旅舍。伏在他的肓头上小声说:“蒙君知爱,虽一面之交,也好似前生定的缘分。难道你回去几天,三生石上就没有前生的分在吗?请你留在这里,我以和诗为媒。”于是,云娘便笺擦砚,信笔吟成了三绝句。

  其一云:

  狼籍烟花十七春,不堪回首坠红尘。

  郎真爱我还知我,青眼从今有几人?

  其二云:

  剧怜故土尽烽烟,且屏清愁醉绮筵。

  妾是解人勤慰藉,三生石上一宵缘。

  其三云:

  隔溪桃李总无因,脉脉相思泪欲吞。

  侬不逢辰郎不遇,一般萧瑟坐黄昏。

  汪蟾辉

  《清代声色志》:汪蟾辉,是珠江的名妓。她本是南海良家女子,秉性温和,谈吐隽雅。幼年时,母亲教她读书,都能记诵。稍大些后,爱作小诗,颇有风致。十五岁时,误嫁到娼妓家,然而已无可奈,只有常常背人垂泪而已。丈夫家很不宽裕。她遂按婆婆的要求,重理婆婆依门接客的旧业,婆婆竟还怜爱她聪颖俊慧,凡是俗客来访,不让进门;遇有文人词客,才让她接见。她的居室,窗明几净,法帖奇书,整齐地摆在化妆台旁。客人来后,她便焚香煮茶,宾主相对清谈,不杂淫秽语。如果与二三知己相逢,兴致也不浅,或在月下畅饮,或在花下赋诗。她与番禺的徐菊仙性情最相似,关系也极为融洽。

  菊仙几乎是五日不至,而蟾辉则常拿着一把扇子请他题诗。菊仙曾以玩笑的口吻题了二首绝句。

  其一云:

  不须蝉噪画来工,已得常持素手中。

  好问小亭花影里,扑来萤火一星红。

  其二云:

  欲赐嘉名定合欢,暑消三伏胜裁纨。

  只愁约赴黄昏后,故障娇容不许看。

  不久,菊仙的父亲知道了他的行踪,便对他严加防范,使他不能随意去看蟾辉。而蟾辉却一点也不知道,竟写信叫他,可是,他还是不来。蟾辉便写了几首诗寄给他。

  其一云:

  情书昨已倩鳞鸿,满拟西窗话旧衷。

  不意近来踪迹阔,仍将离恨寄丝桐。

  其二云:

  记否当年月下时,双携素手入帘迟。

  纵然未定三生约,合向春风忆旧知。

  其三云:

  半缕情丝表热肠,更裁诗句问平康。

  倘远别院娇姿恋,妾拟邀君共一觞。

  其四云:

  君如许妾卜佳期,宜惜流光若马驰。

  春去苦留留不住,及今犹有好花枝。

  菊仙读了蟾辉的诗,也感叹怀念从前的交往之情,遂寄诗酬答。其一云:初度相逢卿忆不,嫩凉天气近中秋。

  凭栏共玩西楼月,残夜疏帘半下钩。

  其二云:

  醉月评花兴一般,每逢佳日共追欢。

  怜余小病秋风裹,药检奇方手自丸。

  其三云:

  舟从邻郡乍归时,即寄鱼笺报我知。

  无限离情浑未诉,先持葵扇乞新诗。

  其四云:

  裁将佳句诉情浓,更翦香云密寄侬。

  良会渐稀无别故,只缘生性近疏慵。

  到了秋天,菊仙到广州赴试,竟住在蟾辉家中,久别重聚,情意更浓。菊仙拿出重金赠给她的婆母,把她迎到别墅,金屋藏娇。第二年,蟾辉生了个儿子,菊仙把这消息告诉了父亲,父亲终于同意让她进了徐家门,作了小妾。伉俪间常有诗倡和,恩爱无比。

  濮小姑

  《清代声色志》:濮小姑是韩江人。她体态丰艳,柔情绰约。虽不娴于文章笔墨,但谈吐温文尔雅。遇到那些服饰炫丽、举止浮荡的纨箠子弟,则置之不理;如果是名士骚客来诵诗饮酒,她便樱桃小口微启,露出笑靥,即使址诗坐一天,也不觉得厌倦,否则,谁邀请也不去;若是推辞不过,勉强去了,也是酒过数巡,在姐妹们之前唱一曲《满江红》,便提起衣角向在座的宾客告辞而去。就是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威胁诱惑,她也不在乎。所以,当时的风流才子,凡有集会。都到小蛄的船上,奉她为吟坛主。

  临安的状元吴撷云到潮嘉考试,正好坐上小姑的船,他严令侍从,不许为妓女通报,更不准她们进舱。小姑暗中瞧见了吴状元,心生爱慕之情,然而面对那尊严的学使,她怎敢毛遂自荐?因而终日辗转反侧,排解不掉。一天傍晚,船行至齐昌江,密雨如注。小姑说:“天助我也!”遂与母亲设计,在另一艘船上摆下宴席把吴状元的仆从灌醉,暗中让撑船人估计当吴状元回舱休息时,把船篷捅几个洞。顷刻之间,大耐顺洞而入,吴状元的枕头、被褥,都浇了个透。吴状元急起狂呼,也没人答应。小姑假装刚从梦中惊醒,拿着灯出来探看。并对吴状元说:“这秋雨湿了被褥,怎么能再在那儿休息呢?我这后面有一张小床还很干净,敢请贵人搬过来住吗?”吴状元斜视了小姑一眼,见小姑嫣然一笑,媚致横流,不觉心动,便走进小姑舱中。

  等到吴状元考完试返省时,在扇面上题了一首诗赠给小姑。诗云:轻衫薄鬓雅相宜,檀板互敲唱竹枝。

  好似曲江春宴后,月明初见郑都知。

  折柳河干共黯然,分衿恰值暮秋天。

  碧山一自送人去,十日篷窗便百年。

  小姑捧着扇面诗向他拜谢,并想脱离娼籍随他同行。吴状元不同意,好言劝止她。自此以后,潮嘉人都称小姑为“状元夫人”。而小姑则更觉矜贵,即使是名士骚客,也难见她一面。

  鸨母逼她接客。她说:“我曾侍奉状元,怎么可以再重操旧业。

  “遂拿出自己积蓄的一千多两银子,在湘子桥边,盖了几间精致的小屋,每天在那里焚香拜佛。后来,她听说吴状元逝世,便为他设置灵位祭奠,并绝食而死。

  莲霞

  《清代声色志》:莲霞,是金陵人,色艺双绝,名冠一时。

  在丁字帘前建了一处居室,往来客人颇多。天下未乱时,她十三四岁,登场一舞,所收钱物成千累万。她生性喜欢读书,与才子名士交往甚密,久而久之,也能吟诗填词。除此而外,她还精于绘画,专攻马守贞、黄淑之双钩兰花,名气因此更大。

  某生,故名下士,与莲霞本无什么交往,莲霞把他邀请来院,两人相见恨晚,甚为欢洽,莲霞想把终身托付于他,某生说:“我家早有娶妾的规矩,不能娶妓女为妾。如果违背了祖训,死后不许进祖庙。那怎么办呢?”遂赐给她一首诗:我有卿年卿始生,卿成国色我无成。

  琵琶千古伤心事,误我华年莫误卿。

  莲霞也即席和诗道:

  今生何必说三生,抽尽春蚕茧未成。

  谁解怜才胜好色,酒醒枕畔唤卿卿。

  诗成,两人相对泣下。此事发生在清咸丰壬子年秋季的一个夜晚。

  不久,金陵沦陷,彼此分散,待城池恢复平静后,已是凤去台空。某生以为莲霞早就香消玉碎,伤心不已。二十年后,某生已成达官贵人。一天,他拜客出门,见一位老妇人面色惨淡,从车旁走过,还边走边说:“悔余翁,红药生,剑舞叟,皆死。世无知音,以千金市骏骨,与其伍谷子,宁赴西江,偕屈灵均作佳偶耳!”某生听了这话觉得奇怪,不知哪里来的妇人在感叹生不逢时,世无知音,要效法屈原投汨罗江而去。第二天,守门人进来向某生通报:“有位老妇人求见!”某生让他引妇人进来。老妇人一走进堂门,就伏在地上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您身为贵人,还认识莲霞吗?”某生吃了一惊,忙让她坐下。妇人向某生讲述了别后的遭遇,说着说着,悲从中来,不敢抬头看某生。某生也很感伤,勉强安慰她。遂招集志同道合者为她传播名声。幸而莲霞一枝枯管,尚能横扫千人,因而靠着舞文弄墨,免除冻饿之苦。呜呼,当年绮罗梦,均付之断肠。此日穷途,不堪回首。美人迟暮,名士飘零,千古伤心,如出一辙。

  李爱珠

  《清代声色志》:李爱珠,住在吴下的宋仙洲巷。她佻荡笑谑,好像没什么心机。茂才江建霞曾去拜访她,爱珠见他扇面上有自书的诗句,就吟咏了三遍。建霞很惊讶,没想到她还识字,问她如何学的,她不回答。建霞猜想她有隐衷,便也不加多问,只是对她更加厚爱。自此以后,建霞每次来,她都向他索求诗稿。一天,爱珠拿出一张小笺,写了三首绝句赠给建霞。还很凄怆地说:“你的话都十分多情。我本河南世家女子,因荒年被人掠卖到此,干这种下贱的事。我看那些游青楼的多是俗鄙之人,所以闭口不作诗,现在读了你的诗,不觉脱口成诵,这大概就是情不自禁吧!”她的诗:其一云:明知量窄频斟酒,故识才多屡索诗。

  此事当非嫌我恶,从来生性本憨痴。

  其二云:

  桃根桃叶事寻常,为爱名花恼寸肠。

  我是文通诗弟子,锦屏端合换门墙。

  其三云:

  絮泊萍飘误绮年,好春明日又谁边。

  纵然赚得江州泪,不洒东风染杜鹃。

  她的诗未必佳,但在风尘中能有这样的女子,也还是罕见的。

  凤彩

  《清代声色志》:凤彩善于歌唱,声音清娓动听。她从小没福,母亲贫穷不能抚养,十五岁的时候就随假母旅居珠江。

  因为她外美内慧,举止安详而被有识之士赏识。遇到风雅之士,即使整日谈笑戏弄也乐而不倦。如果遇到轻薄浮滑的贵公子,即使以千金挑逗也不为之动心。凤彩居住在卑陋的小巷中,来往的宾客很少有知名人士,因而她也没有名声。但是,凤彩立志不凡,不甘心苟且偷生,只是被假母所拘,常怏怏然而不得志,怨恨之色也常流露于眉间。

  有个叫里胥子的带着百金来求娶凤彩,又给百金作装饰费。假母贪于财利没和凤彩商量就答应了。凤彩知道后愤不欲生,先后投环上吊与跳河,结果都被人救了下来。假母再三劝解,凤彩都不应。她长跪哭泣说:“儿前世不知作何冤孽,致使今日身辱风尘。儿守身如玉,岂能希望他日住金屋。只愿得一有始终的人事奉,希望母亲允许儿自己选择。从今以后,每月以三十金侍奉母亲。儿的出入也不要阻挡。”假母无奈,只好答应她。凤彩于是移居别处,随着宾客往来的增加,她的声价也越来越高。凤彩虽然盛情应酬客人,但分外的赠送丝毫也不苟取,所以她的箱箧中并无积资。在众多的宾客中没有她合意的人,只和一个叫梦花生的人相处最深。凤彩每逢侍奉酒宴,剪过烛花后就假装已醉而辞退,常恐他人有微辞。然而,梦花生前来则不然,二人剪烛谈心直到鸡鸣,几次催促,梦花生还不肯离去,临别时又依依不舍,再三订约。

  梦花生开始认识凤彩时,凤彩还和她的假母一起居祝两人一见钟情,两相爱悦,时间长了,感情也越加融洽。梦花生也曾提醒凤彩,因为所居卑陋,小心玷玉人。后来便发生了里胥子求聘的事,凤彩遂移居迁徙。这也实在是梦花生指教的埃凤彩本来也久意花生,只是羞于开口,才唱红颜薄命曲以明其志。音节凄怆,听的人无不落泪。然而,梦花生因为家中庭训严厉,且因自己力所不及,所以终未能如愿。梦花生赠凤彩的诗很多,其中有一首团扇写道:十三学得琵琶咸,早日青楼博盛名;好是酒香人语细,炉烟暗隐浩歌声。

  愁频不解解风波,禁得消魂白苧歌;

  如此琵琶如此曲,谁言司马泪偏多。

  美人渺渺隔江湄,裁字惭无幼妇词;

  扇影人情圆一样,莫抛红豆惹相思。

  且将团扇暂徘徊,尝恐秋风暗里催;

  桃叶但歌迎接句,不辞风雨渡江来。

  李玉桂

  《清代声色志》:李玉桂是四川成都人,不知何人的女儿,因世乱流离,辗转迁徙到湖北的汉口。玉桂长得婷婷玉立,丰韵无比。她知书识字,长于待客应酬,因此在北里(妓院处所之地)闻名。汉口本来是水陆交通要道,贵族纨袴子弟多来此地逗留,游娼嫖客于狭邪处,对玉桂总是赞不绝口,都想和她交欢而难以如愿。长沙有位李孝廉,为风流谨愿之士,想带玉桂一起进京参加礼部的会试。一日,李孝廉和二三个知己在玉桂的阁楼中宴饮,互相戏谑。然而玉桂的媚色所注往往只在李孝廉身上,没有谁能阻挡住她的这种意念。于是有人戏弄她说:“爱慕李郎君吗?何不明言告诉他。果真这样的话,一定为你作媒人。”玉桂笑而不语,不一会儿又和李孝廉耳语说:“如果我说出来,你相信吗?”李孝廉以诚相告。玉桂遂说:“我沦落天涯,自然愿以终身相托。谁能像你这样肯把一朵青莲花从火坑中救出来。不过,要解救我脱身需要很多的金钱。如果你囊中不足,我自当为你筹谋。”李孝廉听了这话,仓猝之际竟不知如何应付,遂勉强答应,以春天的会试发榜报捷为期。

  等到李孝廉走后,玉桂居住的枇杷巷里深掩长门,杨柳楼头不见人影。有时客人来到,一定要见玉桂。玉桂不得已出迎,只见她愁敛双眉,再无往日的媚态艳姿。

  明年,有人从京师回来,把李孝廉落第的情况告诉了玉桂。

  玉桂惘然若失,泪落樽前。见到的人也都为之凄恻伤怀。有人替她写了一封书信,催促李孝廉实践他的预约。李孝廉动了心,遂题诗扇端寄给玉桂。结果,寄的东西还没到就有位富商一定要夺得玉桂,突然用一千金把她抢走。事情来的突然,玉桂不知如何是好,竟衣不解带,绝食七日而死。

  苏小莲

  《清代声色志》:小莲,名静仙,姓苏,浙江杭州人。小莲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失去了母亲,被寄养在外人家。这家外人本来也很穷,邻居家的老太太又是个鸨母,她看小莲长得艳美就说:“这自然是棵摇钱树,何愁不富呢?”从此,老鸨母开始教小莲唱小曲。小莲聪明伶俐,珠喉百转,而且能创新声。

  老鸨母遂逼小莲迎送客人,然而这并不是小莲的心愿。

  小莲长到十七岁时肌肤面白如玉,手指宛如春笋,光彩艳丽倾城,即使大家闺秀也自愧不如。小莲也不以青楼自居。有位和小莲同乡的少年叫延陵子,长得丰标俊逸,目中无他人,和小莲相遇后遂定为知己。每逢花开之晨,月圆之夜,他们都摆酒对饮,笑语清谈。小莲心中暗许,决心和他白头偕老。可是,正当小莲盼双星渡河,牵牛将会的时候,却又悲从中来。

  延陵子虽然婉言劝解,小莲总欺欷不止。有识之士因此明白小莲并不是风尘中的人。小莲本来老成,不苟言笑;悟性非常的好,既使和客人相亲呢。客人也不能冒犯她做出非礼的事。她虽然心中以身许了延陵子,但延陵子终不能夺其素操。他们相见时,唯把卷问字,倚着栏栅玩赏花草而已。所以过了成年,小莲还是女儿清净身。有位刺史平时喜欢游娼狎妓,他喜于修饰打扮,衣冠华丽整齐,曾千方百计讨好小莲。小莲也几乎被他所惑,却终于醒悟,于是自持更加坚定。有位中山狂士赠诗说:“凌风么风无凡羽,入世骊龙有异才。”小莲的心志由此可以想见。

  方俊官李桂官

  《清代声色志》:京师梨园中有姿色的艺人,士大夫往往和她们互相亲昵。清朝乾隆嘉庆年间,庆成班有个叫方俊的演员,非常美丽漂亮,后来被庄本淳纳为夫人,亲呢无比。庄本淳不久考中了状元。宝和班有个叫李桂的演员,也很俏丽喜人,结果被毕秋帆纳为夫人,互敬互爱。后来毕秋帆也在殿试中获得一甲第一名,并被授于翰林院修撰。所以方俊李桂都有状元夫人的好名称。庄本淳死后,方夫人曾为他服丧一周年。毕秋帆在没有及第的时候,李桂也经常周济帮助他。所以她们二人都在官绅士大夫中间有声望,这恐怕不只是因为她们的姿色技艺能够得到的称誉吧!

  魏三儿

  《清代声色志》:魏三儿是四川成都人,在京师登台演唱的时候,王公大人都争相拜访,唯恐落后。魏三儿曾多次在江南巡回演出,所到之处没有不为他的扮像与高超技艺倾倒的。

  魏三儿晚年住在扬州江鹤亭家,虽然相貌已不甚美丽,然而演出时能随事自出新意,不专照旧本演唱。这大概就是他聪明伶俐,智慧胜人的地方吧。

  董小宛

  《清代声色志》:董小宛,名白,一说字青莲,是秦淮(今江苏省江宁县)乐籍中的奇女。小宛七八岁的时候,她的母亲陈氏教她以书法,小宛聪明懂事,总是学得很好。小宛十二岁的时候就长得神姿艳丽,窈窕婵娟,没有谁能和她媲美。至于针石治疗,曲乐圣典,食谱茶经等,小宛也无不精晓,而她的性情则好静,每逢去幽林远谷,大都留恋忘返。如果是男女群集,嬉笑喧闹,小宛总是厌恶沮丧而急忙离去。她常常一个人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我长得如此姿慧,既使屈首作为庸人妇,还当悲叹彩凤随鸦,何况作飘花零叶呢?”

  当时有个叫冒辟疆的人,名襄,原籍江苏如皋县,他的父亲和祖父都是高官显贵。辟疆十四岁的时候就和云间董太傅与陈征君相唱和。他神采俊秀,姿仪天出。张公亮常视他为东海秀影所居。凡是女子看到他大都愿作他的婢妾也不乐为贵人妻。冒辟疆也自命清高标致,每逢遇到狭斜妓女挤眉卖俏,都视为土渣。明末己卯年(公元年),辟疆奉命来秦淮,许多人都向他啧啧称赞董小宛。辟疆说:“未经公平目,不一定吧。”董小宛也常常从名流宴集中所说冒辟疆,就询问辟疆是何人。有位客人回答说:“他是当今的高名才子,以负气节而又风流自喜的人。”董小宛于是记在心中,也和辟疆一样暗自察访。董小宛厌恶秦淮一带的喧嚣风尘就搬到金阊居祝后来,辟疆护送他的父母到广东,路过苏州的时候听说小宛住在半塘,就又多次拜访,但都没有遇到。一天,董小宛正在熟睡,忽闻辟疆到来。小宛的母亲也是个聪明人,急忙叫醒小宛并扶她出来与辟疆相见于曲栏花下。宾主落座,双玉发光,就像月流于堂户处处生辉。两人四日相视,一语不发。此时,大概辟疆心中正叹服,此乃入眼第一人,可系红丝永结百年之好。董小宛也在心中自语,我静观他得其神真。这大概就是我委心塌地相处的人。董小宛想当即表白自己的归嫁之心,又恐太急促,就像梦中相逢,故欢旧戚,两意融融,没有什么两样。经过一番交谈,小宛连声向她母亲称赞辟疆是奇才异人。辟疆也以三吴坛坫会盟的誓言相嘱,然后匆匆而别。

  从此以后,辟疆每年都来苏州一次,然而董小宛自杭州西湖远游于黄山白岳间将近三年了。这三年辟疆在苏州有了某姬倾心,并订密约。然而因到南岳衡山朝拜而未能如愿。辛巳()年夏天,张献忠率兵突破襄樊,辟疆又被调为衡水兵备使,监左镇军。当时他为父母身陷兵火而伤痛,遂上书万言于朝廷,历陈父母为人刚介不阿,曾惹怒同乡和同年的状元,倾动朝堂。壬午()年春天,辟疆又被调迁,心中非常高兴,于是急去苏州实践同某姬的密约。岂料在此十天前某姬已被窦霍豪门不惜用万金抢去。辟疆在傍徨抑郁、无所寄托的时候,月夜荡舟,任其飘泊而来到桐桥内。忽见一小楼如画图,安详地立在水边。辟疆漫不经心地询问岸边人,那人回答说:“这是秦淮董姬的小楼,她自黄山归丧母后,得了重病,关闭门户已经二十多天了。”辟疆听后惊喜若狂,坚持敲了很长时间的门,方才有人来开。辟疆上楼后看到药锅狼藉,残烛无光。他又掀开帷帐方看到奄奄一息的董小宛。

  董小宛忽然见到辟疆,遂睁大疲倦的双眼仔细审视他,不觉泪如雨下,诉说自己痛母怀君的心情,时诉时泣,抽咽不止,一直到午夜时才披衣坐起说:“我的病好了。”随后又郑重其事地告诉辟疆:“我有身孕很长时间了。世上万物没有独生而无配偶的道理。就像琥珀源于树脂,磁石吸引铁器一样,气有潜感,数也会自然吻合。今天我若不是见到你就神废魂去了,一见到你则神情焕然。二十天来滴粒未沾,医药无效。今夜君来,我遂豁然。君既然有意于我,我岂无意于君。愿以此时此刻委终身于君,请君万勿推辞。”辟疆沉吟了一会说:“天下的事固然是不易改变的。况且我与君先前曾一醉相晤,今天又一病相逢。然而你又何从了解我?又何从知道我的妻室是否贤德?竟如此轻身相委于我?再说我近来得到父母大人的喜信,明天早晨就要赶赴襄樊,又怎么敢留在这里呢?请允许我离去。”第二天,董小宛精心梳妆打扮,束整行李,决心同辟疆一起登舟而去,发誓不再回来。此后,她随辟疆一起渡游墅,游惠山,历毗陵仰慕澄江,又抵北固山,登金焦。董小宛身穿西洋布退红轻衫,薄如蝉纱,洁比雪艳,与辟疆在江山的最佳处观赏竞渡,被千万人争相簇拥着说,是江妃携偶踏波而上征也。

  先后畅游了二十七日,辟疆二十七次辞归。董小宛常常痛哭着诉说心意。辟疆说:“我的父母虽然脱离了虎穴,但未定归期,况且秋季一天天逼近,我真想破釜焚舟去见父母,希望一见面就说妥此事。你可暂回小楼等待。”董小宛听了大喜说:“我回去,吃斋谢客,茗碗炉香,听候你的佳音。”于是二人分别。

  从此以后董小宛闭门谢客,吃素敬佛。即使有窦霍豪门相邀,戏谑侮辱,也都假借贿赂,金蝉脱身。然而窦霍短笺细札,许诺誓盟不断。等到八月初,董小宛还是孤身一人。后来带着一个妇人从苏州租船沿江去秦淮(今江苏江宁)。途中遇上强盗,折舵芦苇中,三天没有吃上饭。到秦淮后把船停在城外,等辟疆办完公务后才相见。一时间官府中的名流显贵都纷纷摆设酒宴。中秋之夜,又在河亭款待董小宛与辟疆畅饮,并演出怀宁新剧《燕子笺》。秦淮的女郎也都前来看戏祝兴,为董小宛归有所得而激扬叹慕。董小宛为之高兴的流下泪来。

  当时,还有一位大帅拿出千金来为董小宛和辟疆贺喜祝寿,然后送小宛到辟疆的老家如皋,并给门生张祠部写了一封信,为董小宛解除乐籍之身。八月初董小宛南下的时候,曾让她的父亲先到如皋,把她与辟疆的事如实告诉夫人。想不到辟疆的夫人也很高兴。由于董小宛聪明富有智慧,进入辟疆家后在待人接物,处理上下内外、大大小小的事情上,没有不妥贴和令人不满意的地方。平时,她与辟疆同坐画苑书圃中,抚桐瑟,赏茗茶,评品山水人物,鉴别金石鼎彝;或闲吟赋诗与采辑诗史,都用心推敲研究并记录下来;如果是希望得到与意所未及的,也都一定苦思冥想如控弦追箭似的追求。如此以来,即使家中平时没有的,他人所办不到的,仓猝之间,他们二人也能获得成功。他们也常说,这样的相得之乐是天地间未曾有过的。申酉(公元~年)年间明朝崩溃,辟疆避难渡江,全家迁往浙江盐官,屡遭危难,九死一生。董小宛从不先身而逃,愿以身后共患难,或者宁可被兵丁俘虏而保全辟疆。这期间董小宛智计百出,使全家多有保全。辟疆虽然没有死于兵乱,但不久则死于疾玻董小宛曾服侍照料,一百多天不得安寝。

  兵乱平息后又同辟疆回归故里。但因积劳成疾,竟先辟疆而亡,年仅二十七岁。辟疆抱病作《影梅庵忆语》二千四百言痛悼。

  小宛死后,同人的哀辞也很多,惟吴梅村宫尹十绝,可传小宛其人。十绝中有四首这样说:珍珠无价玉无瑕,小字贪看问妾家。

  寻到白堤呼出见,月明胜雪映梅花。

  念家山破定风波,郎按新词妾按歌。

  恨杀南朝阮司马,累侬夫婿病愁多。

  乱梳云髻下妆楼,尽室苍黄过渡头。

  钿合金钗浑抛却,高家兵马在扬州。

  江城细雨碧桃村,寒食东风杜字魂。

  欲吊薛涛怜梦断,墓门深更阻侯门。

  蔷香

  《清代声色志》:蒋心余少年时在鄂西林座中,吟咏《黄莺儿。偷花》词一阕,被当时人们传诵。于是人们以“黄莺探花”称呼他。后来,偶然到扬州,游居于妓馆。有一名叫蔷香的校书(妓女的雅称),仔细地瞅着心余说:“这就是黄莺探花啊!”蒋心余惊奇地问她,你也读过黄莺偷花词。蔷香于是背诵其词并说:“相思不相识,使我尝尽了失眠的滋味”。接着又说:“我舍不得卿卿,行不得哥哥,叫我怎么办呢?”蒋心余欣然而起,紧握着蔷香的手大笑说:“此词真是不减‘黄河远上白云间’啊。”遂与蔷香举杯痛饮,不觉大醉。等到心余醒来时,蔷香还侍立在他的身边。蔷香忽然问蒋心余说:“探花郎明白我的心意吗?”心余说:“可不可以再说得明白些?

  “蔷香说:”你不要下床。“说着拿出一幅绣巾,里面裹着一把玉柄团扇。蔷香流着眼泪对心余说:”愿请探花郎题诗为侬出气。“心余说:”是谁奚落了你?“蔷香又从枕函中取出一纸,原来是袁简斋的诗。蒋心余于是题诗一首说:黄莺小小探花来,拣得蔷薇带雨开。

  衔到金铃枝上挂,一鸣飞转入蓬莱。

  题罢,蔷香拜谢说:“一首诗抵得十万金铃了。”蒋心余连留数日方才离去。蔷香也因他的题诗而名声大噪。

  绿春

  《清代声色志》:绿春,姓岳名筠,山西省文水县人,跟随母亲侨居在北京。绿春姿性慧丽,会左手写字;教授诗词,都能倚声背诵,妙合音节;又善于作词小令,其中有句“花有美人香,树影玲珑画粉墙”,被传诵一时。绿春遂获得了李清照再生的美誉。

  绿春秉性淑贞而轻视世俗。吴兰雪刺史曾前去拜访她,恰逢她晓妆未竟,于是折了一枝碧桃送给她。绿春遂取下碧桃花用发簪插在发髻上。不久,又有人用重金夺聘她。绿春很气愤,就对母亲说:“儿已接了吴刺史的碧桃枝,不可另有他图。”

  母亲同意她的主见。绿春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了吴刺史,结果五年后而早亡。为此,吴兰雪写了悼亡诗十五首,其中第一首是:冷暖相依仅五年,不应草草赋游仙。

  早知一病无医法,何苦三生种夙缘。

  嫁日欢娱如梦里,殓时明丽倍生前。

  定情诗扇教随殉,谁诵新词遍九泉。

  吴刺史一往情深,哀感顽艳之态,由此可见一斑。此后,陆祈生曾作《碧桃记传奇》以记其事。

  胡成静

  《清代声色志》:胡成静是江西萍乡人,八岁的时候被兵匪掳掠北上,长期沦为乐妓。成静自伤遭辱,发誓一定要嫁给官人。恰逢王白虹孝廉进京参加会试,胡成静一见钟情,以身相许说:“你会试登第后,一定要纳我为妾。”王白虹本来是漫不经心地许诺。胡成静却决意要作王的媳妇。会试发榜,王白虹落第,胡成静在远处看到后便失声痛哭,又走上前去扶着王白虹,泪洒衣襟。并说:“君虽不第,仍不失为一官员,若不纳我为良人妇,我死不瞑目。”说罢又大哭。王白虹重义气而答应了胡成静,并带着她回家。途中,王白虹生病,两次将死。胡成静昼夜服侍照顾,喂汤喂药。王白虹才稍稍好转。到家后,胡成静又服侍调膳数月,忠厚恭谨,始终如一。

  胡成静本来是因为姿色与痴情而被王白虹纳娶,然而事关柴米油盐的饮食烧饭以及针织缝纫之事,样样精通。王白虹的夫人也就把管家的钥匙全都交给了她。王白虹的儿子兴安也将内事倚托给了成静。既使王白虹再纳新欢,成静也无怨恨。白虹遇事多任性,家人都不敢人语,唯独成静往往婉言劝解。在一次佳节宴饮时,成静禁不住泣下沾衣,悲伤自己从小离开父母,没有一点音信,如今还大致记得故里村落。恰好兴安有一个叫业银的朋友,也是江西萍乡人。他回家的时候找到了成静的母亲,当他把成静的母亲带到王家时,成静母女竟然不认识了。兴安指着她们二人说:“还有什么怀疑的呢,体型模样声音都这么相似,又有什么疑虑的呢?”于是母女抱头大哭。成静的母亲从此留在官舍居祝后来,王白虹的父亲去世,前来吊唁送葬的数百人,待客饮食的费用也数百,都由成静经手管理,而无一点差错。王白虹曾哭泣着说:“功劳都当归于我的这位妇人。”胡成静也因为这次丧事操劳过度而得了劳疾,所生女儿又不幸夭折。胡成静悲恸伤心,不久也病死了。宣城的施闺章曾为她作传。

  若青

  《清代声色志》:若青眉清目秀,放诞风流,犹如卓文君。

  她轻纤柔媚,又兼有众人之长,天津都叫她小八儿。若青自从和赵秋谷相遇结交后,其他人就不屑一顾了。壬午年的夏天曾避居江南,甲申年秋天又乘舟北上。秋谷曾以《夜合花》长调赠若青说:天与温柔,人传娇小,几年思煞倾城。江波浩渺,断潮何处相迎?秋有信,月还盈,鹊桥边巧送新盟。刘郎前度,徐娘未老,消得风情。

  连宵雨暗窗棂,趁向云轻汉浅,掩映三星。龙须凤枕,黛眉几许低横。金不暖,玉无声,算瑶池独有飞琼。东阿才费,文园渴剧,端为卿卿。

  许寿子

  《清代声色志》:许寿子是金陵女子,年龄已经过了两个本命年,然而举止风韵还俨如闺阁中的小姐。有位张生平时和她相好。张生以文笔为业,尚未娶妻。一年的文笔收入都送给寿子。不久,张生失去了官俸而旅居,衣食也接不上了。许寿子知道后把他找来,每天的费用都从寿子这里拿。张生的衣服鞋帽,寿子也亲自缝制,后来又为张生找了一份差事,官棒也很丰美。张生临上任的时候,寿子准备了酒席为他饯行。张生恋恋不忍分别。当酒喝到半酣的时候,寿子突然提高了嗓门对张生说:“青楼中哪有真情相好的,所绸缪者都不过是为了钱而已。你留恋烟花女子,不思立自,浪游数载,如梦如泡,如今已经过了三十岁,一误岂能再误!从此以后,你当绝迹于烟花巷,极早选配嘉偶。妾不能终生侍奉你,也不愿再看到你。

  这种地方你不要再来了,也不要再思念我。“说罢,泣下如雨,抽咽不止。张生大为感动,遂策马而去,赴任三年,积攒了许多钱财,并且娶了妻子,有了儿子,而没有辜负许寿子临别时的嘱咐。

  玉素

  《清代声色志》:玉素是天津人,在家排行老四。她身材小俏,姿色艳美,手脚纤细柔嫩,肌肤晶莹细腻,是当时出类拔萃的少女。她聪明伶俐,善于应对。然而,又往往自以为厚待甚高却不惬意;虽然竭尽全力百般妩媚接客却不能得其欢。

  这都是无所隐匿的缘故,因此也为雅流之辈所欣赏。益都的赵秋谷曾以《浪淘沙》词相赠:微雨过庭,新绿离披,玉人和笑近郎时。何物比将娇与巧?

  燕子莺儿。

  杯趁晚风移,漏鼓参差,云间细闪月如眉。灭烛解襟香泽散,一石何辞!

  陈小怜

  《清代声色志》:陈小怜是山东郯城县的女子。她十四岁的时候,因遭遇兵乱而流离失所,沦落在娟妓院。有位贵公子出千金把她卖下来,另建屋室作小妾。两人相好一年后被大妻知道了。大妻愤怒,磨砺白刃,想与之相拼。某公子不得已而召媒人商议外遣。媒人认为陈小怜是奇货,遂将她引入游宴席间作陪侍,住在西河沿。西河沿也是娟妓居住的地方。陈小怜聪慧貌美不凡,于是倾动都城人士。声价也扶摇直上,越来越贵。即使达官显富人家,凡有繁华客宴,都想得到小怜陪酒,然而必先通其意,献殷勤,一般要等十天之后,陈小怜才能安排时间奉陪。当时宴请四方宾客的酒席,座中往往多姿容美貌的少年,装束整洁,媚态百出,都自谓必得陈小怜。然而陈小怜都不斜看他们一眼。

  钱塘有位知名人士叫范性华,是位老成人。一天,因某公邀请赴宴,和陈小怜相遇,虽然惊异她的姿色容貌出奇,但毕竟是平水相逢。范性华当时已年过五十,虽然仪态轩昂气度不凡,然而毕竟苍老了几分,且无戏谑之意。岂料小怜一见范君竟为之心醉。她专心注目性华,从入座一直到酒酣将尽都目不转睛。性华起身,小怜看着他起身。性华迈步,小怜看着他迈步。性华复又落座,小怜则看着他落座。性华走,小怜目送他。

  性华回来,小怜目迎他。小怜有时起身行动,数步之外必回头注视范性华,就像唯恐失掉了他一样。陈小怜平时本来十分严谨,忽然有如此举动,在坐的人都感到惊诧。范性华也跼蹐不安,微笑着左右看看。陈小怜到是非常自然,在将分别的时候又详细询问了范性华有关情况。小怜回到自己的寓所后竟朝夕诵述。有位潘生经常来往于陈小怜的寓所,他也认识范性华,就对陈小怜说:“你如此热恋范君,就应该前去拜访他。”陈小怜一本正经地说:“我既然已经心许范君终身,怎么能突然前往奔走,故且少等,只要范君前来相迎,这就可以了。”潘生把这话告诉给了范性华。范性华还是唯恐难成,就试着打发仆人去探访。恰好这一天陈小怜有某公之约,车舆已在门口等候。

  陈小怜也立刻改变方向,并对她的女仆说:“某公的约请,全由你多方为我辞绝,我赴范君之召,不顾别的了。”陈小怜来到范性华的住所,谈话之间问范君说:“你知道我前日在宴席间专心注目你的缘故吗?”范性华回答说:“不知。”陈小怜说:“我见你酷似我的故夫。我不能没有你。”当时陈小怜才十七岁。范性华笑着说:“凭你的聪明美貌,从良是最好的。

  当然要选择年纪相适的人。我怎么适合于你呢?“陈小怜说:”你错了。三十年以来所生的人哪里有知我心的呢?“范性华更加惊奇她说的这话,就问其中的缘故。才知陈小怜曾读书,略通朱子纲目等。他本来无意交往,至此已动心,于是连留十余日,相互定盟,然后离去。

  陈小怜结交的是一位较为正统的执政官。因而和她交往也正是范性华所忌讳的,被文人雅士听说后,心中总不能平静,所以常把小怜安置在密室中,每当外出的时候就把门窗关起来。陈小怜是位风流惯了的女子,被困在密室自然心情不畅。

  她看到室中有张一丈多长的几案,于是饱蘸笔墨在几案上大书“范性华”三字千百个。待到范君回来看到写满几案的大字,面色突变而哑口无言。一次宴饮酒酣之际,宾客都借酒自言心上人,如不确实就罚酒。当轮到陈小怜说时,有人戏弄她说:“你心上人多,不要说准就是谁。”小怜脸一沉,嗔道:“这叫什么话,心上人只一人而已。”遂起身举起一满满的大酒杯一饮而尽,大声说:“范性华。”满座宾客大惊,相顾而视,以为她无所隐避,以致于如此诚挚笃厚。范性华于是也仰天长叹:“淳朴时政民风,难道非男子汉大丈夫吗?为何不能尽力保举一女子,而忍心辜负她呢?”说罢又作诗伤怀:“只愁世少黄衫客,李益终为薄幸人。”

  陈小怜认为黄河水变清的清平时代难以等待,后来竟被有权势的人强行劫走。但她还是给范性华留下了一封书信,说她并非负君,终身也不会负君。噫,这又是多么令人可悲的啊!

  先前,陈小怜只要几天不见范性华,就吃不安睡不宁。等见到范性华后,陈小怜则又以微言大义相勉。并且说:“提笔为文只要出处一不慎,那么你的词翰也就都可惜了。”听说过这句话的人都认为这不是见识短薄的巷中人所能说出来的。陈小怜又尽力规观范性华把他的正室妻子迎接到酒宴上来。并说:“我小怜得以后事君子,本来就甘心为正室之副。”范性华听从了她这话,后得以和妻室病故,厚殡成礼。陈小怜的这句话,范性华也特别感激。

  红娘子

  《清代声色志》:陆云士在江阴执政时,汤西崖以孝廉的身分来游。江阴有位叫红娘子的妓女,虽然已在中晚年,然而汤西崖爱其艳媚,把和她的交往嬉戏比作吃甘蔗,因而常以客装打扮前往留宿,直到散尽资财而离去。第二年汤西崖荣登翰林学士,又派人给陆云士送来一封书信,塞暄之外,本意唯在倦倦问及红娘子可好。

  李春江

  《清代声色志》:李春江是苏州唱戏的艺人,身材魁伟,聪明灵敏,嗓音宏润,演唱技艺超群。他曾在集市上购得残缺不全的耕织图一轶,闲暇时总是临摹,时间长了便有所得。描绘人物,无不入画传神。他又经常和各位画家朝夕切磋技艺,由此在绘画界的声誉也与日而增。一年下来,因润笔得到的报酬往往超过唱戏酬劳的一倍,然而他始终不放弃演唱而去卖画。他说:“唱戏是我的本业,绘画是我的余技。况且戏班中的角色不多,缺一个不好办。如果我离去,让众人怎么办呢。

  “春江的弟弟秉性顽劣,不认真地从事生计。春江的母亲偏爱他。春江把挣得的钱财如数交给母亲。弟弟总是浪费挥霍,春江也不敢报怨。弟弟有时违背自己的意愿,春江也总是笑着开导他,不和他计较,大概是怕伤了母亲的心。洪秀全发动农民起义后,有人看到李春江背着母亲领着弟弟从苏州的城西门走了,不知后来如何。

  杨月楼

  《清代声色志》:杨月楼号称杨猴子,以善演武戏享有盛名,后来应上海某戏院的聘请来沪演出。北里有名的妓女都争相和他私亲,实为伶人姘居名妓的始作俑者。当时有个姓徐的广东人在上海为官任职,死后留下他的妻子和女儿仍然住在上海。徐妻秉性淫荡,见到杨月楼后就喜欢上他了,于是勾引他私通。杨月楼也给了她许多银两。不久便觉由于她女儿的妨碍私下往来多有不便。遂与徐妻串通,协迫而强奸了她的女儿。

  而后又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就又和徐妻谋划。找人提亲说媒,娶她的女儿为室妾,纳聘成婚,随后选定吉日迎娶。

  杨月楼自以为得意,同时占有了徐妻母女二人。岂料上海的广东人听说后哗然,纷纷联名告到官府。

  当时一位姓叶的县令也是广东人,看到讼词后大怒,立刻派遣差役逮捕杨月楼。差役奉命前往。杨月楼的住处灯彩辉煌,贺喜的宾客盈门,相聚庆饮,十分热闹。只是迎娶的彩车没出发,县令派来的差役就赶到了。众差役一拥而入,主客都大吃一惊。贺喜的人都纷纷逃避,杨月楼当场被缚。只有演杂耍的陈吉祥当时醉醺醺的,见众差役闯来,就抓起一沸腾的汤器,偷偷地登上屋顶俯视,看到有从庭下过的人,就用沸腾的汤水浇他。遭到汤水浇灌的人如醍醐灌顶,哗然大乱。前来娶亲的傧相乐人,于是星散而逃。众差役把杨月楼押回府衙。叶县令决定从严处治,不问一句话就让差役先用铁锤敲击他的踝子骨一千下。杨月楼闻听后,默默思念,我将被活活打死了。等到差役举锤痛打时,杨月楼竟然觉得铁锤质地柔韧,一千锤痛打下来,并不觉得特别痛苦,于是非常惊讶生疑。原来是沈月春早已为他作了安排。

  沈月春非常爱慕杨月楼。然而,无从通其情好,突然听说杨月楼被告遭逮捕,就急忙忙地跑到县衙求救。差役说:“县太爷已经大怒,下令准备铁锤,只是还不知用在何处”。沈月春说:“除痛打之外,还有什么用处。不必多说了能想些办法吗?”差役说:“想什么办法?”沈月春说:“能不能用其他的东西代替铁锤,使遭打者无痛苦。我不吝啬酬劳。”差役又问怎样酬谢。沈月春说:“打一锤,我酬谢一饼金如何?”县衙的差役于是答应帮忙,所以用软木为锤,以欺骗县官。沈月春平素收入丰厚,燕窝鱼翅之类的食品,都视为一般蔬菜腐肉。

  这时便尽力拿出好食品款待杨月楼,自己则吃素礼佛,为杨月楼忏悔,希望免除他的灾难。过了数日,沈月春又亲自到县狱慰问月楼,哭泣着说:“自从你被拘囚到这里,妾身不敢自安,且已吃素为你消罪了。”杨月楼听后瞠目直视,很生气地说:“谁让你吃素来!”沈月春突然听到这样的话,气愤郁结,嚎啕大哭着回到家中。自己削剪了头发,带着自己的所有资财来到杭州,在西湖旁边建了一处小庙,削发为尼。按照佛家的说法,这是善于解脱,最好的解脱和最彻底的解脱。也只有善于看破红尘的人才善于解脱。

  汪桂芬

  《清代声色志》:汪桂芬起初是戏剧名角程长庚的琴师,亲蒙程老先生的指导教诲,理应成为须生角色的泰斗,名震朝野的人,因为他自有深厚的渊源。初到上海献艺时,眷恋着某妇人,彼此亲亲爱爱十分融洽,后来生了个女儿。庚子年(公元年)的春天,因受天津天福茶园的聘请,离家北上。不久义和拳的队伍来到京津地区,清朝两宫西狩避难。梨园子弟风流云散。汪桂芬有感于沧桑之浩劫,哀身世多艰难,从此学习梵经佛语,收集歌词;期望暮鼓晨钟,唤醒绮梦。他在上海的某妇人也过了水中月镜中花的年华。等到时局平定,皇室返回北京后,汪桂芬因为友人的帮助而到皇宫唱戏,供奉内廷。

  每当他演唱献艺时,王公大臣孝钦总是击节赞赏。他的夫人自从他离开上海后,形单孤影,后来不得已展转来到北京,带着女儿去求见汪桂芬,一家人方才得以团圆。

  杨小楼

  《清代声色志》:杨小楼是著名武生俞菊生的得意弟子。

  俞菊生恳请某宦官为杨小楼宣扬名声。杨小楼于是获得到宫廷内演戏献艺的机会。慈禧太后看了他演唱的《长坂坡》、《飞叉阵》、《八大锤》等戏赞不绝口,说:“杨小楼真可谓有个好儿子。”由于皇后的赞扬,杨小楼的名声大震。杨小楼秉性深沉,不喜交游,除到戏园演戏外,每天只有在家闭门读书。

  慈禧太后晚年最喜欢看杨小楼的戏。杨小楼进宫演戏时总是带着他的小女儿一同前往。一天,杨小楼唱完戏,慈禧太后特意召见他们父女二人。慈禧太后指着廷案上陈设的猪羊以及一切食品说:“这些都赏赐给你了。”杨小楼赶忙跪下叩头说:“奴才不敢领。”慈禧太后问是何故。杨小楼说:“这些东西,已经承蒙老佛爷厚爱,赏赐不少,家中也无处存放,求老佛爷赏几个字吧。”慈涪太后说:“你想要何字?是对联还是扇面?”杨小楼说:“请老佛爷赏赐福寿数幅,即感恩不尽了。

  “说罢,又叩头不止。慈禧太后也当即答应,并让人立刻拿纸墨来,写了几方大福字大寿字赐给杨小楼。还有刚才指的廷案上的各种物品也都赏赐给他。并说:”这些都是赏给你女儿的。

  “杨小楼于是带着女儿谢恩,然后退出去。杨小楼得到这样特殊的宠遇,实在是戏剧界从来没有过的。

  万人迷

  《清代声色志》:京城曾流行过这样几句顺口溜:“六部三司官,大荣小那端老四;九城五名妓,双凤二姐万人迷。”

  荣为荣铨;那指那桐;端是端方。双凤,则是说大金凤、小金凤。二姐,未详其人。万人迷的本名不知叫什么,最初为某副都统的婢女,因与仆人私通,被都督一起驱逐出门。万人迷对仆人说:“你我都应当自找生活出路,要是等着人家给吃的,就得饿死。我听说南城妓院有个‘百顺班’,掌班的鸨母很不错,我打算投靠她去。”说完,便乘着车,投到百顺班的名下,卖身于百顺,得了四百两银子。她拿出一百两给仆人,对他说:“这点钱给你,自己找点事做吧!”随后自己用剩下的三百两银子买了些化妆品、首饰;还购置了被褥等用品。屋里摆设得很华丽,没多久,她就远近有名了。武威的张天石说:“我来京城,见到过万人迷,她的像貌也就一般,但她神采焕发,风度不凡,自有迷人的魅力。见到她的人就会被她迷住,与她相好的人会为她神魂颠倒,不知是怎么回事。”

  内务府郎中海某,为讨万人迷的欢心而搞得倾家荡产。年终时,索债的云集他的家门。无奈,他只好逃到百顺班躲债。

  万人迷问明原因,对他说:“我先前曾说过想终身侍奉你,不知你是否能容纳我。如果答应我,我今天就跟你回家,你的债我都给你偿还了!”海某喜出望外,万人迷即替海某拿出一千两银子交给鸨母,赎出自己,随同海某回到了他的家。尔后,又将自己积蓄的银两替海某还了债,用剩下的钱买了房子和田地,没几年的工夫,就比从前富裕了许多倍。

  张少卿

  《清代声色志》:张少卿是毗陵人,流落到吴门,住在干将坊巷。她风情月貌,蕙体兰心,足以倾倒一时。不仅能歌善舞,而且精于琴瑟管弦,除此而外,还善作诗填词。某权贵曾赠与她一幅楹联:“少之时不亦乐乎,卿以下何足算也。”

  在妓院的声名由此可见一斑。

  玉峰有位名土,偶然路过吴门,到北里游玩,一见少卿,以为是天女下凡。其声清脆,音韵绕梁。名士既倾慕她的风姿,又格外欣赏她的谈吐。才子佳人,互相悦慕,遂结同心之好。

  两人海誓山盟,少卿也自以为身有所属了。

  不久,金陵某观察到滇池为官,途中,羁留在上海,奉命催促军粮。在此期间,他到处寻花问柳,见到少卿,更是心神激荡,认为天下女子没有人能比得上她。而少卿也是依依眷恋如旧相识。观察见一面而觉缘份不浅,少卿也看一眼而订终身。

  彼此眉目传情,比翼有心。遂请媒人,送彩礼,纳为小妾。并且在曹家巷寓所举行了婚礼,红毯上新人对拜,金盖同倾,梦芜庵主还为他们作了《花烛》八绝句。人们都认为红玉嫁给韩元帅,关盼嫁给张尚书也不过如此。后来,少卿重游虎丘,在一座寺庙的墙壁上题诗云:风逼篷窗秋杪天,连宵支枕不成眠。

  阿侬已作征人妇,谢却歌衫舞扇缘。

  稽首慈云大士前,桃花命薄愿垂怜。

  难忘旧日情如海,濡墨留题皋石边。

  诗写荒祠墨未浓,船头津鼓促行踪。

  孙郎若问真消息,已隔云山一万重。

  迢迢驿路意凄惶,旧事回思暗断肠。

  缘结玉箫期百世,好将鸿雪证山塘。

  诗成之后,传诵一时,有人认为少卿虽然身嫁观察,还没能忘却某名士。钟情的人理应如此!

  艳妹

  《清代声色志》:艳妹,不知她姓什么,有人说就是濮小姑的妹妹。她姿态丰艳,举止蕴藉,颇有小姑的风度。浙江人沈静常曾赠诗给她道:兰汤试罢倚新妆,回忆巫云几断肠。

  宝树自归珊网后,一枝红艳独凝香。

  艳妹不会弹琴唱歌,但酷爱下棋。有客人来到她的船上,若是会下棋,她便煮茶与他对奕,终日不知疲倦。静常多次劝她脱离娼籍,她都不同意。于是,静常便在棋盘上题了一首诗寄给她:残棋一局费思量,小劫频经未散常困到垓心才回首,满盘花影已斜阳。

  艳妹见了诗,流着眼泪说:“静常是真心爱我呀,我当把它珍藏起来,不负他的教诲。”

  曾春姑

  《清代声色志》:曾春姑,是澄海人。自幼父母双亡,靠着婶母蓉娘为生。春姑丰姿秾粹,如碧桃初放,满座生春。但性情孤僻,每天早起梳洗完毕,就关起门来焚香,或临窗刺绣,不愿见人。曾有贩米客准备了一百两银子希图见她一面,春姑看不起他,毁妆称病不见。米客离去之后,蓉娘责备她。春姑说:“抚养之恩,我岂能忘怀。请您容我日后报答,现在不要逼迫我。”

  蓉娘无可奈何,而春姑的名声则因此大振,想和她结交的,摩肩接踵,但春姑全不中意。吴江的大司马金听涛为诸生时,曾在韩江逗留过,闻其声名,登门拜访,正值春姑午睡,他便朗声吟咏梁简文《美人春睡图》中“低鬟压落花”之句。春姑被诗声惊醒,倦眸斜视,觉得金公的神采不像庸流之辈,便整妆起身,与他叙谈良久,情意顿洽,遂作了露水夫妻。不久,金公乡试归乡,春姑在江边为他饯行,不禁潸然泪下。金公拿出一个小砚台盒,在盒的背后刻记此事,并把它送给春姑作为信物说:“我如果富贵了,你带着它来,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春姑像珍藏赵氏玉璧一样把它收好。

  十年后,金公以内阁学士的身分到潮嘉主持考试。依据惯例,当权者往来,妓船要随时侍候。此时,春姑还在船上,没脱离娼籍。随蓉娘到了清溪。听说学使姓名里居与金公相同,便伏在篷底下偷看,见学使的容貌风度跟从前没什么两样。春姑对蓉娘说:“的确是前度刘郎今又来!”夜晚,蓉娘在船中设宴,请幕客沈静常,并邀请金公过来一块饮酒。春姑将与金公分别时穿的衣服穿上,等酒喝到高兴处,将砚台放在盘子里承献给金公。金公就着烛光拿起砚台一看,惊讶地问道:“你难道是从前韩江的曾春姑吗?”春姑呜咽哭泣,说不出话来。

  金公携带砚台回到自己的船上,作了两首诗,并拿出五百两银子,一起赠给春姑,来安慰她。诗云:含颦忆昔侍尊前,丽服靓妆似水仙。

  今日相逢卿老矣,不堪回首问当年。

  又云:

  不抱琵琶过别船,芳心与石一般坚。

  相思有证分明在,泪溃模糊满砚田。

  春姑把白银留给蓉娘,说:“我不能再干这等卑贱之事,聊借金公的惠赠来报婶母的恩德。”遂挑选了一位才貌双全的秀才,随他而去。

  郭十娘

  《清代声色志》:郭十娘住在齐昌门外,很早就艳名大著,一时名流,争相取媚,欲寻求她的欢心。十娘看不起他们,单单与金柳南倾心,就像董小宛之遇薛强,柳如是之怀谦益一样。

  私下里想:只有他可以托付终身。

  柳南名作机,山阴人,家居计山,他卓荦不群,意气豪迈,工诗善词,但却科场屡屡失意。遂抛弃举业,到齐昌游募。闲暇之时,他登上河滨之嫏嬛楼,屡招十娘不至,便拿出两匹蝉翼纱和一枝并蒂兰,派僮仆送给她,借此表达倾慕之意。十娘收下并蒂兰,将蝉翼纱退回,并让僮仆转告柳南:“好自珍重,以此花拜见就够了。”

  第二天,柳南设宴邀请十娘,不多久,十娘姗姗而来。她雅服靓妆,容华妍秀,柳南喜不自禁。席间,奏起《湘妃怨》,其音韵凄楚,婉凉悲伤。两人定情不久,十娘便患了病,柳南每日为她焚香祈祷。由此以来,十娘对他也眷恋不舍,想脱离娼籍,随他同去。可是,柳南旅囊羞涩,拿不出钱来,便制了一枚如意,每人存留一半,盟约以待来日。

  某邑某公久闻柳南才名,便派人以重金聘请他,柳南觉得不好推辞,便立即上路。十娘设宴为他饯行,两人相对饮酒,酒过半巡,柳南假装不胜酒力,离席策马而去。自此,关河阻隔,欢会无期了。柳南以为世上女子,皆不如十娘,遂终日郁郁不欢,赋了一首《如意》诗,寄给十娘说:如意不如意,其如如意何?

  望穿春信杳,别久泪痕多。

  孤月照裙屐,重云锁黛螺。

  回头似一梦,壮志尽销磨。

  十年后,柳南重过嫏嬛,十娘已病卧在床,面容憔悴,拉着柳南的手痛哭失声。柳南赋了二十首诗,歌以当哭。现节录一半,以飨读者。

  其一云:

  十载重来事已非,梨花零落燕分飞。

  徐娘未老风姿减,泪湿当年旧舞衣。

  其二云:

  幽兰一剪证前因,蝉翅纱轻稳称身。

  对镜嫣然浑一笑,分明我是意中人。

  其三云:

  挹翠偎红正暮春,名花齐折斗芳辰。

  一枝冷艳谁堪似,妙手玲珑写洛神。

  其四云:

  华烛高烧照绮筵,清歌两部醉群仙。

  漏声欲断人初散,偷近熏笼倚玉肩。

  其五云:

  小阁濛濛细雨中,残灯隐约背窗红。

  伤春倦卧无人问,独爇心香祷碧空。

  其六云:

  沉疴乍起倍清癯,闭户兼旬似隐居。

  兴至偶然乘彩蠲,闲凭水榭数游鱼。

  其七云:

  不曾竖指学红绡,铁链河须锁绮寮。

  怪底连宵玩明月,出门动即遣垂髫。

  其八云:

  半钩如意缔三生,密誓双双对短檠。

  小语有时红两颊,欲呼夫婿又低声。

  其九云:

  悲莫悲兮生别离,临歧挥泪共牵衣。

  明朝南济桥头水,不见鸳鸯相并飞。

  其十云:

  卖赋惭非司马才,空教红粉委荒莱。

  不知海国苍茫外,何处黄金可筑台。

  不久,十娘病逝,葬身黄土,柳南哭拜祭典。她生前酷爱桃花,柳南买了几十棵,在她墓前栽种。

  琳娘

  《清代声色志》:琳娘不好打扮,每日粗服乱头,天然风韵。但有洁癖,拂尘终日不离手,一天下来床铺几案不知要掸多少遍。凡是商人与达官门吏等携带重金来求见,她一概拒之门外,独与湘湖老人程介夫友善,所以,介夫赠给她的诗中有“作客头将白,逢卿眼倍青”之句。后来介夫患病归乡,过了一年仍无音讯,介夫的同乡友人王百川去拜访琳娘,见她泪痕满面,伏枕不起。问她为何如此,回答说:“昨天晚上梦见介夫死了。”百川多方劝慰,也没用。不久,果然传来噩耗。琳娘为他设置了灵位哭泣祭典,多日滴水不食,痛哭不已。咳,像琳娘这样的风尘女子,实属罕见。

  澹娟

  《清代声色志》:澹娟,是广陵青楼女子中的佼佼者。她媚眼流波,纤腰束素;冰肌玉骨,清绝罕伦;落落大方,举止娴雅;知书识礼,精于翰墨。即使是贵宦王孙,停车前来拜访,如果虚有其表,她也是白眼相看,甚至让他们吃闭门羹。因此,门前冷落,车马渐希但她泰然自若,毫不在意。她著有《绿窗吟》诗集,集子中的诗皆清雅可诵。其中《惆怅词》八绝,是她自悼的诗篇,现举一首以飨读者。诗云:雁阵惊寒又暮秋,闲凭朱槛不胜愁。

  参横月落霜华重,惆怅无声掩画楼。

  其寄情见志,有此可知。

  澹韵庐主人,年少而钟情,他因事赴邗江,听说澹娟的大名,前去拜访。澹娟一见如旧相识,留他饮酒。酒阑灯暗,两人互诉衷肠,相见恨晚。澹娟对澹韵庐主人说:“如果你不嫌弃,我愿终身侍奉在你的身边,即使是穿布衣吃粗食,我也会觉得很快乐。”澹韵庐主人听了澹娟的一番话,深受感动,但自惭寒素,拿不出巨金为她脱离娼籍,所以不敢贸然答应。十天后,澹韵庐主人乘船归去,澹娟芳情依恋,不忍与他道别。

  分手后,彼此还互通音讯,倾诉相思之苦。

  小五宝

  《清代声色志》:南海的沈凤楼观察,风流自赏,才调无双,在建得尚书幕府时,与秦淮名妓小五宝相好,曾作诗赠与小五宝说:“小楼一夜听春雨,五凤齐飞入翰材。”

  小五、凤楼几字均嵌入诗联中,一时传为佳话。当时建德尚书年事已高,事无巨细,都由凤楼决断。凤楼一天见不到小五宝,就食不甘味,寝不安枕。节署公牍等事,常在小五宝家中商办。一班趋炎附势的俗吏,每天奔走于小五宝之门,钻营请托,无所不至。小五宝见有落拓之名士,便在凤楼面前为他们说好话;对那些患得患失之鄙夫,则不屑一顾。凤楼因此对她更为敬重,并赠给她一首诗道:“颇愧年来负盛名,天涯到处有逢迎。

  识荆说项寻常事,第一相知总让卿。“

  由此可见,凤楼不仅倾慕她的姿色艳丽,也欣赏她的才识高超。

  不久,建德尚书调任两粤总督,凤楼因眷恋小五宝,不愿随同前往,建德尚书如失左右手,便派某太守去做媒,小五宝因之嫁给了凤楼。第二年,凤楼奉皇帝之命到奉天、锦州、山海关一带巡视,两人双双由南至北。途中,每过通都大邑,名胜之区,便浏览凤景,携手同行,不晓内情的人还以为是老父携弱女。凤楼不在乎这些,自认为人间没有比这更快乐的事。

  古今情海

  第三 部

  (民国)曹绣君著

  卷十二 情中媒

  纤手诗

  《雪涛集》:沈彦博年轻时,曾拉着邻家的一位少女的手调戏她。为此,少女的父亲诉讼到官府。县令问他:“你能做诗吗?”沈彦博答道:“能。”遂让他为少女的手题诗。彦博随声吟道:曾向花丛拣俏枝,宛如春笋露参差。

  金钗欲溜撩轻鬓,宝镜重临淡扫眉。

  双送秋千扶索处,半掀罗袖赌阄时。

  绿窗独抚丝桐操,无限春愁下指迟。

  县令见诗,大为赞赏,劝少女的父亲把女儿嫁给彦博。第二年彦博科举及第。

  小师妓赐王景

  《宋书。王景传》:王景逃到了晋国,他的妻子被杀,两个孩子因为逃跑了才幸免于难。晋国皇帝很厚待他,赐给他数以万计的金银。曾问王景想要什么,王景回答说:“臣自从来到晋国,深受皇恩,实在没什么想要的。”皇帝一再追问,王景才叩首拜了两拜说:“先前我为士卒时,曾背着胡床随队长到处征战,多次路过官妓侯小师家,我特别喜欢她。现在我的妻子被杀,如果能得到小师为妻,就心满意足了。”皇帝大笑,即把小师赐给王景。王景十分宠爱她,封她为楚国夫人。侯小师尝偷窃了王景数百两黄金,送给她的旧情人,王景知道后也不责备她。

  京口倡

  《虎荟》:韩世忠的夫人,原是京口镇的歌妓。她曾于五更时分人府庆贺新年,见一只虎蹲卧在檐廊间,很害怕,便快步走出来,没敢言声。过了一会儿,又来了一些人,再去看,竟是一个睡觉的士兵。踢起他来一问,名叫韩世忠。娼妓心中很诧异,便把这事告诉了她的母亲,母亲遂摆酒席邀请韩世忠,并将女儿许配给他,两人结为伉俪。韩世忠后来果然大富大忠,封其妻子为两国夫人。

  以妓饵父

  《山斋客谈》:吴兴农村有个老翁,粮食颇多,他拿出价值千金的蚕丝让儿子到金陵去卖。儿子到了金陵,因贪恋一位妓女,久久不肯归乡。老翁知道后,便亲自来金陵妓馆寻找儿子。妓馆的人说:“你儿子是在这里,只是现在出去游玩了,你稍等一会儿。”老翁一直等到晚上,儿子也没回来。妓馆的人给了他一点粗食吃,并让他住在外室。第二天,他的儿子还没回来。到了第三天,天色将晚,一位老太婆出来说:“你等得很久了,别光坐着苦等,何不进去看看花呢?”老翁欣然随之走了进去,来到中堂,只见湘帘翠幌,清池小山,花木掩映于朱栏闪,座上香烟袅袅上升。一位年轻美貌的妓女,浓妆向前拜见,并引他来到一处幽静的房内,给他端来一杯醇美的酒,再以美味珍肴款待。老翁不觉陶然倾醉,即与她寻欢作乐,直到太阳落山,才从床上爬起。妓女又为他准备了饮食,而他的儿子这时也到了。父子相见,默然无语。吃完饭,儿子请求回家,老翁思忖好久才说:“你何不先回,我还要收稻谷债,收完了就回去。”老翁便自己留在妓馆一个多月,金钱耗尽,才孑身而归。

  逾墙搂处子

  《诚斋杂记》:马光祖治理京师之时,不畏贵戚豪强,法庭上没有诉讼案。有位读书人跳墙人室奸淫人家的女儿,事情败露后,对簿于公堂,光祖下令当厅面试,遂出《逾墙搂处子》诗题,让那位读书人作诗。读书人提笔写道:花柳平生债,风流一段愁。

  逾墙乘兴下,处子有心搂。

  谢砌应潜越,韩香计暗偷。

  有情还爱欲,无语强娇羞。

  不负秦楼约,安知汉狱囚。

  玉颜丽如此,何用读书求。

  马光祖看了他写的诗,判道:

  多情爱,还了半生花柳债。好个檀郎,室女为妻也不妨。

  杰才高作,聊赠青蚨三百索。烛影摇红,记取媒人是马公。

  犯了强奸罪的读书人,竟能免罪,反因此而获得佳偶。这就是马光祖以礼待士!

  方媪择婿

  《西溪丛话》:方媪,是方昌的妻子。方昌活着的时候,她随丈夫做买卖,积攒了一百多斤金子。她仅生了一个女儿,女儿将要成年时,方媪暗中设置了一个选择女婿的方法:专门收购布匹,来卖布的都有定价,但在这定价之外,方媪总是多给他五六文,这些人拿了钱就走,没有一人还回来。一天,又有一个小伙子挟着布来卖,方媪照旧多给了他几文,小伙子数了两遍说:“您给错了。”把余钱还给了方媪。过了几天,小伙子又来了,方媪拿银子买了他的布,并多给了一钱。小伙子要来称,一称,见多了一钱,便又说:“您给错了。”又把多给的银子还给了方媪。方媪假装高兴地说:“年轻人的心真好,难得难得,请喝一杯酒再走。”小伙子推辞说:“我不能喝酒。

  “方媪说:”那就请用一杯茶再走。“小伙子又一再推辞。方媪故意将一包银子散放在柜台上,脱身进了里屋,过了好久,才出来。小伙子说:”果茶不敢当,要不是为您看守这个银包,怕别人拿去,我早就离开了。“方媪很高兴,问其住处姓名。

  小伙子说:“姓邵,家住梨花庄。”幸运的是,这个小伙子还没有娶妻,方媪便请邻居老头作媒,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小伙子一再推辞说:“家中贫困不能成礼,况且家有老母,所挣工钱度日尚艰。”方媪说:“贫而好义,我更不能舍你。”遂招为上门女婿,并养其老母。后来方媪拿出积蓄交给他,让他到湖南、甘肃、四川等地做买卖,往返了三次,获得达三千两金子。随之将邻居的地盘买下,建了一幢小楼,方媪安享晚年,九十五岁才离世。

  花叶题诗

  《通幽记》:唐德宗贞元年间,进士贾全虚被免除了春官(礼部的别称。——译者注)之职。时值春末,全虚来到御沟(流人宫内的河道。——译者注)边上闲坐。忽然有一朵花流到他的面前,他用手把花接住,只觉香馥颇异。花旁连着几片花叶,叶上有诗一首,笔迹纤丽,言词幽怨。诗中写道:一入深宫里,无由得见春。

  题诗花叶上,寄入接流人。

  全虚见了这首诗,深为所感,以至悲痛流涕,不能离沟上街。守沟官吏觉得此事可疑,便向负责京城守卫的官员作了汇报,官员又上奏德宗皇帝。皇帝也为之感动,遂令宦官细细询问。经过多方查找,终于知道是翠筠官奉恩院王才人养女凤儿所为。问其原因,凤儿回答说:“当初跟母亲学习《文逊、《初学记》时,便羡慕陈后主孔贵妃作诗。几天前,临水折花,偶然作了这首《宫思》诗,现在事情败露,自知死也没有逃跑的地方。”德宗听了她的话,为之恻然,遂召见全虚,任命他为金吾卫兵曹,负责京城守卫事宜。并将凤儿赏赐给他,让他用车子接她出宫,凤儿在宫中的财物也都赏给了贾全虚。

  天下有心人

  《五溪论事》:蜀尚书侯继图,本是一介儒士。一天,秋风四起,继图偶倚栏于大慈寺楼,忽有一片大梧桐叶飘然而坠,叶上有诗云:拭翠敛双蛾,为郁心中事;搦管下庭除,书就相思字。

  此字不书石,此字不书纸;

  书向秋叶上,愿随秋风起。

  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

  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意。

  有心与负心,不知落何地。

  侯继图将这片梧桐叶保存在箱子里,五、六年之后,聘娶任氏为妻。继图曾背诵这首诗,任氏说:“这是我写的诗,怎么在您的手里?”继图说:“从前,我在大慈寺阁上倚栏杆得到的。由此可知,我今取聘娶你,不是偶然的。”遂拿任氏现在写的字和叶上的字对比,笔迹一模一样。

  莫不绝倒

  《阅微草堂》:琴师钱生,以琴技在裘文达家作宾客,钱生滑稽善谐戏,因脸上有白癜风,人称为钱花脸,与裘交往多年,但却不知他是哪里人氏,叫什么名字。他曾说:有位候补官人,住在会馆里。一天,他于会馆后墙豁口处看到一位漂亮妇人,这位妇人衣服虽然不华丽,但修饰得很整洁。官员一见,便很喜欢她。

  馆人的母亲,五十多岁,过去是大户人家的婢女,言谈举止都极有分寸,常常帮助儿子照看门户。官人料想她会有能力帮助自己,便用金银贿赂她,请她想办法和那妇人见上一面。

  馆人的母亲见官人求她帮忙,便说:“过去没见过这位妇人,也许是新来的,姑且侦察一下,也许有希望。”过了十几天,才对官人说:“我已调查清楚了,她本是良家女子,因为家中贫穷,才忍受耻辱出来谋生。然而,她怕人知道,要等到夜深月黑时才能来。她乞求你不要拿蜡烛,不要说也不要笑,不要让僮仆和同会馆的人听到动静,听到钟声敲响就不要留她。每天晚上给二金就够了。”候补官人按其约定行事,已来往了一个多月。一天晚上,邻家起火,官人惊慌而起,僮仆皆进屋救衣箱包裹,一人急忙撩起床帐拽被褥,只听訇然有声,一个赤身裸体的妇人掉到床下,拿来蜡烛一看,竟是馆人的母亲。凡是见到或听到这事的人莫不为之绝倒。

  原来,京城那些媒妁最奸诈狡猾,如果遇到候补官人要纳妾,便用漂亮女人引逗他,而到时候则用那些看不上眼的女人替换。发觉后,诉讼到公堂的有之。夜暮入门,背着灯光,用扇子遮住面容,等到定情后才发现不对,但却行曲迁就的也有之。这位老妇人侮于乡风,竟以身相代。

  事后,候补官人访问街坊四邻,墙豁处根本没有这个女人。

  官人说:“这是妖女作祟。”裘文达说:“这是那老太婆用妓女来引诱候补官人。”

  清江习

  《青楼集》:刘婆惜是艺人李四的妻子,与江右的妓女杨春秀是同时的人。刘氏颇通文墨,因而不论是滑稽表演还是歌舞技艺,都远在同辈之上,很为权贵们推重。刘氏曾一度和抚州常推官的儿子三舍相好;因碍于她丈夫的监视看管,俩人不能随心所欲。便商量乘夜一同逃走,结果事情败露,俩人都被责打了几十大杖。刘氏自感羞愧,无脸见人,便打算搬到广海居祝途经赣州时,恰逢天下多事,礼部尚书全普庵拨里调任赣州监郡。此公平日文章政绩显著,但对酒色有癖好。每日公事完毕,都要召集城中士大夫在一起饮酒、欢歌、赋诗。他的帽子上还总愿插带一些花枝、花果或花叶。刘氏听说此地来了这么一位风流官员,便去拜访他。可那全公却说:“受过刑的妇人,不值得同她见面。刘氏见全公不肯见她,便对守门人说:”我打算去广海,此一去再也不想回来了,我久闻尚书清明廉洁的美名,如果能让我见他一面再走,就死也无憾了。“全公听了她这番话,遂生同情之心,把她召进府中。此时全公的厅堂正宾朋满座,全公的帽子上插着一枝青梅。在行酒的时候,全公即兴吟出《清江引》曲的首句:”青青子儿枝上结。“接着,让在座的宾朋往下续,可是,却无人能对,这时,刘氏提着衣襟上前问道:”能容我为您填词吗?“全公说:”可以。

  “刘氏应声便续道:”青青枝儿子上结,引惹人攀折,其中全子仁,就里滋味别,只为你酸留,留意儿难弃舍。“全公听了,大加赞赏,从此对刘氏宠爱非常,并纳为小妾,后来战争爆发,全公为朝廷尽忠而死,刘氏也克守妇道,善终于家。

  二十八字媒

  聂奉先《续本事诗》:赵令畴善于作词,刘弇的爱妾死了,他念念不忘,赵令畴便写了首《清平乐》词:东风依旧,着意隋堤柳,得鹅儿黄欲就,天气清明时候。

  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能消几个黄昏。

  王家有个女儿,聪慧伶俐,父母多次为她挑选女婿,但都没有成功,一直到了中年还没嫁人。她曾作一首《吟怀》诗:白藉作花风已秋,不堪残睡更回头。

  晚云带雨归飞急,去作西窗一枕愁。

  赵令畴鳏居,见诗遂前来求婚,人称为二十八字媒。

  小词为红叶

  《槐西杂志》:广东一举子赴京赶考,过白沟河时,在客舍吃午饭,见有一辆马车载着一位妇女来到客舍,就住在他对面的屋子里。吃完饭,那位女子坐车先走了,举子偶然走进那屋里,见墙壁上新题了一首词:垂杨袅袅映回汀,作态为谁青?可怜弱絮随风来去,似我飘零。滚濠乱点罗衣袂,相送过长亭。丁宁嘱汝,沾泥也好,莫化浮萍。

  举子说:“这是妓女的话,有厌倦风尘之意。”遂每日追逐同行,到了京城还让随身奴仆记下女子下车之地。后来辗转物色,竟纳为小妾。两人没有约定,偶然巧遇,以一首小诗为红叶,这真是前生的缘分呀!

  武昌妓

  《抒情诗》:韦蟾曾在鄂州任执政官,因他为政清廉,多得下属拥戴。在他离任归乡之际,他的同僚下属设盛宴为他饯行。席间,韦蟾挥笔写下《文逊中的两句话:“悲莫悲兮生别离,登山临水送将归。”之后,他便将笔递给宾从们,请他们来续下文。座中人皆沉浸在一片悲凉的离别气氛中,只是观望默想,无人续写。过了片刻,一位歌妓眼含泪水站起来说:“我不敢污染贵笔,想口诵两句,不知是否可以?”韦蟾很惊异,遂让她口诵。歌妓咏道:“武昌无限新栽柳,不见杨花扑面飞。”在座的宾客无不赞赏她的诗才,韦蟾又让她依“杨柳枝”词的曲调吟唱这诗句。宴会因之而尽欢而散。韦蟾赠给歌妓数千钱财,纳她为妾。第二天,带她登程而去。

  姚牧庵

  《辍耕录》:姚牧庵是有名的文士,在他担任翰林学士在旨时,曾在玉堂设宴,并让歌妓们以舞乐助兴。其中一位歌妓秀丽清雅,话语略带闽地口音。牧庵让她来到面前,询问她的身世、际遇。开始这位歌女不以实情相告,经再三盘问,才哭着诉说道:“我本是建宁人,是真西山的后代,我父亲在朔方担任地方官,因俸禄微薄,不够养家糊口,无奈借贷官银,以供家用‘,由于借债太多,无力偿还,只好把我卖人妓院,以至流落于此。”姚公遂让她坐下,并派人去拜见丞相,请丞相帮忙让她从良。丞相平素十分敬重姚公,以为姚公要纳她为妾,便让教坊将她削除娼籍。姚公得知该歌妓已脱离娼籍,便对身边一个名叫黄球的小吏说:“我把这个女子送给你做妻子,你就拜我做父亲怎么样?”小吏欣然从命。小吏后来升为高官,京城把姚公为他娶妻的事传为佳话。

  按:姚牧庵,名燧,是姚枢的侄子。为政多年,后辞官归乡。八十岁那年的夏天,他在家沐浴,有个侍妾在旁边,他便乘兴与她亲热,云雨之后,侍妾上前拜道:您年纪已老,我倘若有孕,家人一定怀疑,希望您留个标记以备日后验证。姚公便拿起她的肚兜,题了一首诗:八十年来遇此春,此春过后更无春。

  纵然不得扶持力,也作坟前拜妇人。

  不久,姚公辞世,而其妾果然怀孕,并生了个儿子,家人怀疑她有外遇,她便拿出那个肚兜,家人见了那首诗,疑惑乃解。

  聂胜琼

  《青楼记》:聂胜琼,是宋朝京城有名的妓女,天资聪颖敏慧。李之问来京城时,一见到她,就很喜欢,俩人遂结为相好。等到李之问要离开京城,胜琼特地在莲花楼设宴为他饯行。

  分别十天后,胜琼又写了一首《鹧鸪天》词寄给他,倾诉自己的思念之情,词中写道: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清樽一曲阳关调,别个人人第五程。寻好梦,梦难成,况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檐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

  李之问接到这首小词,甚为珍爱,把它藏在箱子里。可是,待到他抵家后,小词却被妻子看到,遂询问其来历。之问素知妻子通情达理,宽厚仁和,便把事情的原委全都告诉了妻子。

  妻子爱其词语句清俊隽永,就将自己的妆奁拿出来卖掉,用所得的银两资助丈夫把聂胜琼娶回家中。胜琼嫁到李家后,便减其妆饰,小心谨慎地侍奉李妻,一家人始终和睦相处。

  杨越渔

  《嘉泰志》:越渔是杨翁的女儿,容貌非常漂亮,并会作诗,只是每次写诗不超过两句,人们感到奇怪,问她:“你作诗为什么不能终篇呢?”越渔回答说:“只因情思缠绵,写完两句思绪就不宁了。”有位姓谢的书生前来求婚,杨翁说:“我的女儿应该嫁给王侯公卿,你怎么能行。”谢生说:“常言道:”少女少郎,相乐不忘;少女老翁,苦乐不同。‘哪有少年就作公卿的呀!“老翁说:”我女儿作诗只写两句,你要能把它们续完,并能符合她的心意,我就将她许配给你。“遂把女儿的诗拿给谢生看。这前两句诗是:”珠帘半床月,修竹满林风。“谢生续道:”何事今宵景,无人解与同。“越渔看了谢生的续诗,不禁感叹说:”这是上天赐给我的丈夫呀!“于是,便结为夫妻。七年后的春天,越渔忽然题了两句诗说:”明月易亏轮,好花难恋春。“谢生惊讶地问:”为什么作这种不吉利的诗?“越渔说:”你别问,只管续之。“谢生应声续道:”常将花月恨,并作可怜人。“越渔随之说:”逝水难驻,千万自保。“即以手枕谢生膝盖而亡。

  四十年前二十三

  《西湖志余》:宋高宗绍兴年间,福建解元(科举时,乡试第一名称为解元。——译者注。)陈修,赴京考试时名列第三,此时考题是作一篇《四海想中兴之美》的赋,陈修在其赋的第五韵中写道:“葱岭金堤,不日复广轮之大;太山玉牒,何时封禅之尘。”当时,各郡县的考卷多经皇帝审阅,高宗见其联,颇赞赏,亲笔将它书写成条幅,贴在宫殿的墙壁上。等到放榜唱名时,高宗问:“你便是陈修?”并背诵此联,随之凄然流泪。高宗又问:“你有孩子吗?‘’陈修回答说:”我今年六十三岁,尚未娶妻。“高宗便下诏让宫人施氏嫁给他,并赐予丰厚的嫁妆,施氏年二十三。世人开玩笑说:”新人若问郎年几,四十年前二十三

  。“

  虎媒

  薛用弱《集异记》:唐肃宗乾元初年,吏部尚书张镐被贬为宸州司户。先前,张镐在京都时,将次女德容许配给仆射裴冕的三儿子,即前蓝兰尉裴越客。已经商定了婚姻,但因张镐被贬,遂将婚期改在第二年的春天。

  到了第二年春,越客备好行装,前往庚州,准备完婚。张镐听说越客要来,深为高兴,命令家人在花园设宴摆席游园欢庆。德容也随姑姑、姨姨、妹妹等来花园游玩。康州多为山地,竹林茂密,猛兽繁多。太阳将要落山时,来赴宴游玩的人说说笑笑、或前或后地准备回家,忽然一只猛虎跳了出来,背起德容跑进密林中。人们又惊又怕,赶忙跑去告诉张镐。此时,夜色已晚,全家号啕大哭,不知如何是好。等到天亮,便派了好多人到山野间去寻找尸骨。可是,远远近近找了个遍,也没有一点踪迹。

  就在事情发生的当晚,越客行船来到离宸州城二三十里的地方。他还不知道未婚妻被猛虎掠走这回事。乃与十几个仆夫登岸前行,其船也随之向前驶去。走到离州城还有二三里地时,越客和仆夫便来到水边的一间板屋中休息。板屋里有床,仆夫扫了一扫,就立即让越客睡下。仆夫们排列在屋前屋后守卫。:不久,从林子里传出有东西行走的声音,仆夫们都屏息静气地观察着,微月之下忽然看见一只猛虎驮着一个东西来了,仆夫们都很慌恐,一块叫喊起来,并拍打着板屋,猛虎置之不理,慢慢地朝板屋走来,片刻之间,来到板屋旁卧在地上。留下所背的东西,跑人山林中。有个胆子大点的仆从走上前去偷偷一看,说:“是个人,还有点气。”越客便让仆从把她抬到船上,并催促划船的人赶快解开缆绳启航,然后点着灯烛细看,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漂亮女子。其容貌衣服,绝非乡间女子所有。

  越客很诧异,派一些婢女看护她。虽然该女子髻云披散,衣服破碎,但身体一点也没损伤。婢女们给她灌了点热水,她也略微能喝人口中。过了许久,她的精神好转,睁开了眼睛。婢女们跟她说话,她不敢答应。后来,从郡中来的人都说张尚书的二女儿昨夜游园,为猛虎吃掉了,现在还到处找她的骸骨,一直没有找到听到的人把这事告诉了越客,越客便让婢女用此事询问德容,德容痛哭不止。越客登岸之后,就来到张镐家报告所遇奇事。张镐听后,即跃马而至岸边,父女相见,既悲又喜,遂一同归家,婚礼如期举行。自此以后,这里的百姓常常建立虎媒祠,现在还有残存的。

  吾为卿媒可乎

  彭乘《墨客挥犀》:柳开治理蔡州时,他的部下有个叫钱供奉的,钱父奉朝廷之命,到京城做事。一天,柳开来到钱家,见其书房墙壁上画着一幅美人像,便问:“画的是谁?”钱供奉回答说:“这是我的妹妹,已长大了。”柳开高兴地说:“我丧偶多年,丧期已满,愿娶她为继室。”钱供奉说:“等告诉我父亲,才敢谈论妹妹的婚事。”柳开说:“凭我的才学,不会使你们钱氏之家受辱。”遂强送聘礼,还没到十天,就逼其成婚。钱供奉不敢拒绝,便上京禀报父亲,钱父遂上殿面奏皇帝,控告柳开抢劫民女。仁宗皇帝问他:“你认识柳开吗?

  “钱父回答:”不认识。“仁宗皇帝说:”那是个杰出人才,你家可谓得嘉婿了,,我为你作媒可以吗?“钱父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拜谢而退。

  氤氲大使

  《清异录》:朱起,家住阳翟,年值弱冠,风流倜傥,姿韵爽逸。伯氏虞部有个妓女,名叫宠宠,长得艳秀明媚,朱起甚钟情于她。宠宠好像也很喜欢他,只因妓馆、庭院不在一处,出入不能随心所欲。一天,朱起来到郊外,看见一个头戴青巾,身穿短袍,挑着药篮的人,那人仔细打量着朱起,说:“你幸亏遇到我,否则危险了。”朱起闻听此言,十分惊异,急忙下马作揖施礼。青巾人说:“你有急事,说了我能帮助你。”朱起又拜了两拜,便把宠宠的事告诉了青巾人。青巾人听罢叹息着说:“管理世上人阴阳交合的部门是缱绻司,其长官是氤氲大臣。凡是姻缘冥数该相合的,要有他们那里发放鸳鸯牒才能结成同心,不论是明媒正娶的夫妻,还是纳为侧室、买笑偷情;也不论是华夏之人与夷狄外族联姻,都是一样的。既然你相信了我,我就帮你办好这件事。”临走时,青巾人从药篮里拿出一把扇子交给朱起说:“这是有名的坤灵扇,当你去跟宠宠相会时;只要用这把扇子一遮,别人就看不见你了。从现在起,再有七天你们就可以如愿以偿了。只是你们仅有十五年的缘分。”朱起回到家中,七天后依青巾人的指教行事,他人果然视而不见,因而得以与宠宠自由来往,十五年后,宠宠染病而亡。

  回回偈

  《尧山堂外纪》:元顺帝至正年间,明州有位名叫柳舍春的女子,长到十六岁时,患了一场重病,遂到延庆寺关王庙祈祷,病竟痊愈。于是,她绣了一个旗幡到庙中酬谢神灵。此寺中有位年轻的和尚,颇聪明敏慧,当他窥见柳舍春的花容月貌时,顿生悦慕之心。无奈寺中法戒甚严,不能轻举妄动,他便把柳舍春的姓名巧妙地编排进祝告词中,在佛前吟诵,并取名为《回回偈》。其词道:江南柳,嫩绿未成形,枝软不堪轻折取,黄鹂飞上力难禁,留取待,春深。

  柳舍春也是很聪明的女子,闻听此词,深感遗憾,回家后便将此事告诉了父亲。此时,明州地面属方国珍统治,柳父便向方国珍控告小和尚欲有他图。方国珍便派人将小和尚抓到宫府,经审问知道他姓竺,名月华。方国珍又让工匠做了个大竹筒,准备把小和尚装到竹筒里沉到江中。并对小和尚说:“你喜欢作偈词,现在我也取你的姓作一首,送你魂归东流。”于是,吟道:江南竹,巧匠作为筒,付与法师藏法体,碧波深处伴蛟龙,方知色是空。

  小和尚知道死期临头,便惶恐地向方国珍磕头求饶说:“死,是我罪有应得,但请您允许我再说一句话。”方国珍同意了他的请求,小和尚便又吟道:江南月,如镜也如钩,如镜不临红粉面,如钩不上画帘头,空自照东流。

  国珍知道小和尚是借自己的名字哀叹自己的命运,遂生惜才、怜才之心,便笑着放了他。并下令让他留发,作主把柳舍春许配给他。

  选婿窗

  《开元天宝遗事》:李林甫有六个女儿,长得各有姿色,同朝官贵多有求婚者,李林甫都不答应。他在厅堂的墙壁上开了个小窗,窗台上放了些工艺品,窗户用细纱遮挡。平日里让六个女儿在窗下玩,每当有贵族子弟来谒见时,林甫就让女儿从窗中偷看,然后挑选称心的人,女儿选中后,林甫就把女儿许配给他。

  周商女

  《虎荟》:义兴山有一户姓陈的人家,一天傍晚,有只老虎突然来到门口咆哮,并扔下一个东西,然后离开了。陈家人一看,竟是一只肥羊。于是,他们便把羊抬回家煮着吃了。但他们又担心老虎再来寻找丢下的肥羊,便找来一只瘦羊放在门口,作替代物。到了晚上,老虎果然又衔着一样东西来了,并不断地大声咆哮。等老虎再一次离去时,陈氏快步跑去察看,原来这回老虎衔来的是一位年轻姑娘,虽然衣服鞋袜已经破烂不堪,但容貌却依然娇艳非常。一家人赶快把姑娘搀扶进屋,过了好久,她才缓过气来。她对陈家人说:“我是江阴周姓商人家的女儿,随母去上坟,不料被虎扑倒,我以为这回肯定会叫老虎吃掉,想不到被带到这里。”陈氏妇人为她换上洁净的衣服,又给她端来饭菜。随后,妇人让她做针线,做得很有条理。妇人见此,便试探着问她:“你既然无家可归,肯作我的儿媳吗?”姑娘拜谢道:“我承蒙您一家搭救,才死里逃生,怎么能不听从您的心意呢?”陈氏便让她做了小儿子的媳妇。

  商女甚勤俭,陈家大小都很喜欢她。过了十二天,商女的父母闻讯找了来,见到女儿十分高兴,说:“我女儿原来并没许配给人,现在我们很愿意与您家结为婚姻。”于是,陈家大摆宴席,请来亲朋好友,庆贺这桩喜事,其后,陈周两家来往密切,如亲生骨肉。当时人们都说这桩良缘是老虎做的大媒。

  柳亭亭

  《清代声色志》:太平天国之后,曾国藩镇守金陵(今南京),上任后,他便恢复了秦淮旧观,于是,钓鱼巷中,又渐渐有了一二名妓女。十年后,则青楼繁密,生意十分红火。

  柳亭亭是吴闻人,她的父亲也是有名的秀才。她自幼接受父亲的教诲,能填词作画,并深得古人遗法。父亲去世后,家中贫困不堪,继母又虐待她,而后母所生的弟弟,更是阴贼险狠,竟然设计把亭亭卖到妓院里,当时亭亭才十四岁。亭亭见是妓院,拼命哭叫,也无济于事。鸨母先是百般诓诱,继尔棍棒加身。不得已,只好以卖笑为业了。但她择人甚苛刻,一时间声价冠于秦淮。不是盛名之士,即使是想求她在一块饮酒,也不行。至于她的诗画则贵如拱璧。亭亭发黑如漆,透着天然的美。开始时她不带金钗银珥,只在发髻上点缀几颗明珠,珠光照眼,更显得乌发之美。她的嘴、脸也非常漂亮,一笑顿生百媚。金陵的游客都说:“亭亭的面颊不能轻易地让风吹日晒,风一吹就该起皱纹,日一晒就会变黑。”

  宣城人姜瑰,字元玉,他的父亲淑善正在等候补南都知州的官缺。姜瑰十八岁,随父亲住在南京。父亲对他管教甚严,不许他随便到外边游玩。姜瑰人长得很潇洒,文章也瑰丽,恰如其名。他的同学李碧泉是个浪荡子,李的父亲曾为溧阳知县,因贪赃枉法被罢了官,然而家中却颇富有。他看姜瑰年纪轻而且老实,便打算把他骗到亭亭家,将他介绍给亭亭,使亭亭为他神魂颠倒,然后再告诉淑善,让他出面干涉,斩断他们的情愫,来使亭亭难堪。时值三月初三,李碧泉见淑善奉公函到别的县办事,便来邀姜瑰去游春。姜瑰开始不去,架不住李碧泉软磨硬缠,他才跟着李碧泉来到了亭亭家。这一天,亭亭刚刚顶撞了一个贵客,心里不痛快,便紧闭房门,客人来了,也不让人通报。李碧泉历来黠诈,见此情形,就高声对侍者喊道:“宣城的姜瑰怀着一片诚心来求见柳姑娘,如果姑娘真的崇尚风雅,就能赏脸;否则的话,我就会认为你是虚有其名,不敢拜访你了!”姜瑰极力阻止他这样做,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亭亭听了李碧泉的话,十分惊骇,立即请他们进来相见。亭亭见姜瑰眉清目秀,不禁倾心爱慕,便留他和李碧泉喝茶。姜瑰初入妓馆,又欣羡亭亭的美貌,竟不知该说什么话好。亭亭问:“刚才在院子里喊话的,就是姜公子吗?”姜瑰面红耳赤,许久才回答说:“这并非我的意思,是同学李公子为我介绍的。

  “亭亭看看李碧泉,又看看姜瑰,很喜欢姜瑰诚实不骗人的品性,便说:”刚才李公子以风雅奉推姜公子,想必姜公子是饱学之士,我这里有张倚扇小照,乞请姜公子一吐珠玉之言。“

  说罢,侍儿果然拿出一张小像。画面上,亭亭在画栏风柳之中玉立,身旁是瑶轩曲槛,极有风韵,署名为天台山人手制。姜瑰看了画像、靦覥地不肯落笔。李碧泉一个劲儿地催促他,他才草草地写了两首诗:其一云:芙蓉夹幕生春阳,篆纹微袅云屏深。

  看桃削骨风中立,斜阳倚扇愁沉沉。

  其二云:

  陌头燕影垂杨绿,一缕柔情上湘竹。

  相思莫画敬亭云,好绣鸳鸯三十六。

  亭亭见了姜瑰为她题的这两首诗,很高兴地说:“今天是上巳日,清早起来就有个盐商及诗社名流派人拿着信札叫我去,我讨厌他们那种轻浮张狂的样子,婉言谢绝了他们。我这里条件也不算太差,能否在此喝一杯?我愿吹箫来给你们陪酒助兴。”李碧泉说:“洞箫凄凉,不如琵琶。”亭亭说:“那好,我就弹琵琶。”饮酒时,亭亭时时询问姜瑰的家世,姜瑰在美人儿面前言语变得迟钝起来,并且不会说谎,便向亭亭谈起了家世。他告诉亭亭:“父亲对我管教极严,今天适逢老父奉公文到邻县办事,我才有机会被李公子带到这里。”柳亭亭听了他的这番话,为他的诚实所感动,也更为喜欢他。酒过半巡,亭亭拿出琵琶弹了起来。指端如风雨骤至,琮琤之声灌耳。

  不久,声调一转,变为昭君出塞之音。凄惋怨慕,闻者莫不心酸滴泪。姜瑰端着酒杯,凝视着亭亭,竟忘了饮酒。亭亭放下琵琶对姜瑰说:“酒凉了!”姜瑰才吃惊地说:“我聆听你的琵琶声,被它迷住了,把酒给忘了。你真是天上仙女下凡,不是人间所生啊!”亭亭微微笑道:“来自天上,落人污秽处,也不为福。”姜瑰又惊讶地说:“你有绝世风姿,受到人们的仰羡,乃如鸾凤,怎么能说处身污秽中呢?”亭亭悲伤地告诉姜瑰:“你是忠厚老实之人,不熟悉风尘中的事,那些追求我的人都是慕色而来,假如有一天我不幸病卧床上,或者容颜衰老,就不会有人来我这里了,他们会像扔一件无用的东西一样把我抛掉,不再靠近我。今天尊我为天仙,转眼间就会视我为鬼魅。而我也没有必要去看他们假哭诈泣的嘴脸。”姜瑰还是不明白地说:“古人不是说骏骨千金吗?你何必烦恼自己呢?

  “亭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李碧泉则暗笑不止。酒,亭亭又与姜瑰约定日后相会的日期。姜瑰说:”老父家教甚严,如果能够脱身,我会来接你的。“分别时,亭亭拿出一把自己题诗的扇子,赠送给姜瑰,扇中墨迹丰艳流畅,变化多姿,显然是学书唐代大书法家褚遂良之作。姜瑰把扇子珍藏在身上,回到了家中。当天夜晚,姜瑰辗转不寐,他心里清楚,自己是家中的独子,身负传宗接代的重任,不能娶妓女来断了祖宗的香火。

  况且,严厉的老父也决不能答应。只是亭亭这么眷恋自己,我怎么能这样无情呢!百思不能自解,只有忍受着折磨。此时,淑善已出差归来,总督很赏识他的才干,留他在署里作文书,因而淑善每日早出晚归。亭亭也时常寄信来,姜瑰问题背着人回书作答,但是,始终不敢去。一天,亭亭忽然又派人送来一封信,信纸挺大,约一尺来长,可是上面仅有寥寥数语:“身患重病,请您速来相见,如果稍微迟慢,就来不及见面了。”

  姜瑰见了信,大为惊骇,顾不得多想,就直奔亭亭家。到那儿一看,原来亭亭误服了剧烈的药物,喘息不止。当她看到姜瑰来了时,含着眼泪笑了,凝视了他好久才说:“姜公子果然想买骏骨了!”姜瑰失声痛哭,拉着亭亭的手,要来药方细看。

  看了一会儿,姜瑰说:“这药方开错了,家父素精中医,我也略知一二,你的病不应服升散之剂。”说着,便为她另开了一个处方,让人即刻去取药。亭亭哭着说:“公子对我如此关切,就是为你而死,我也心甘了。”药取来后,姜瑰亲自为她煎熬,并坐在她的身旁喂她喝了下去。亭亭生病时,妓院的人都以为她患了传染病,便都躲得远远的。姜瑰见没有人在她身边伺候,就趁父亲到公署时来,傍晚时在父亲没归的当口回家。为亭亭端水做饭,扶持陪坐,像一对小夫妻一样相处。十几天后,亭亭的病痊愈了,她想留姜瑰住一夜。姜瑰说:“情愫相感,难道仅仅是为了这些吗,我不多说了。我的父亲治家严格,决不会允许我这样做。如果我们心心相印,就等以后再说吧!”亭亭说:“经过这次灾难,人情历历已见,我决不再干这卖笑的事了。我今年二十一岁,大您三岁,我心甘情愿作您的婢妾。

  我原本有些积蓄,再加上典卖的金银首饰,合在一起尚有两万多两银子,我想在青溪之畔租一间房屋,摆上茶碗,安下琴床,作为您的别墅,请您允许我对您发誓,我这身子自此以后永远属于您,不再为他人所有。您什么时候想来,就可以马上来。

  姜瑰被亭亭的话感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拥抱着她亲吻而别。

  亭亭和姜瑰的一举一动,李碧泉都历历知之。姜瑰也忠诚老实,李碧泉只要问他,他就全不保留地对他说一遍。李碧泉当初就没怀好意,现在更是妒念萌生,恶心顿起。遂至公署面见淑善说:“先生您每天为公事奔忙,您知道您的公子被娼妓诱惑了吗?”淑善说:“鄙人虽疏于家范,但也未曾放纵对儿子的管教,让他随便游荡,你说他被娼妓引诱,那娼妓是谁?

  “李碧泉说:”就是那个柳亭亭。“淑善吃惊地问:”我曾在公子斋中见到一封长笺细书,是仿写褚遂良的真迹,下面署名柳亭亭,你说的就是她吗?“李碧泉说:”是的,正是她。“

  淑善又问:“还有一面扇子,上面临摹着著名山水画家龚贤的山水画,也署或亭亭,她们究竟是一人,还是两个人呢?”李碧泉回答道:“柳亭亭也工于绘画。”淑善叹息道:“风尘中竟有此才智出众的人,怎么与我的儿”子好上了。劳您忠告,我当禁止他们往来。“李碧泉退下后,淑善自言自语道:”一定是这个家伙把我儿子骗了去,随后又生忌妒之心。人们对家教往往有不正确的理解,认为用强力来矫正爱子的天性就是贤良的教子方法,以至于使他们相思瘦损,生命残毁。如此以来,后悔也晚了。现在亭亭既然喜欢我的儿子,我当成全他们。人们都说妓女不能生育,其实那都是经脉紊乱造成的,我精于妇科,为她调治调治,一定能生养孩子。如果亭亭甘心作小妾,就让她作,如果不同意的话,古人娶妓女作妻子的也不少,并不单单是我的儿子。“主意已定,便径直来到亭亭家,自报家门。亭亭一听是姜瑰的父亲来了,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出来面见。淑善对婢女说:”你去告诉亭亭,我不是吃人的怪物,我此次来是为我儿子订婚约的。“亭亭一听,慌忙奔了出来,跪在淑善面前说:”我如果不是公子的处方相救,早就命归黄泉了。所以冒着死亡的危险打算终身侍奉他。没想到大人滂义扩仁,竟能让公子容纳我。亭亭愿意永作他的婢女,侍候他一辈子,不敢说什么匹配的事。“淑善笑着说:”姑娘不要这样说,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拯救我的儿子,不让他为相思而死。你今天先搬家,我当在句容县为你们安排成亲。句容县的县令,是我的亲戚,在那里举行婚礼,没什么麻烦,这里耳目太多,他们要是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是我所不愿意的。“亭亭见淑善想得如此周到,内心万分感激,跪在地上磕头不止。淑善说:”我先不告诉元玉,你亲自去见他,详细地对他说说我的打算,这样一来,我们的父子之情会更亲密。“亭亭只能唯唯应答,说不出别的话来。

  当天傍晚,淑善没有回家,亭亭坐车来到姜瑰的家。姜瑰见亭亭来了,吓得牙齿震震作响,惊慌地说:“这太危险了,太阳一落山,我父亲就该回来了,你怎么能冒死而来呢?”亭亭笑着告诉他:“你别害怕,我到这儿来是你父亲的命令。”

  于是,将他父亲的话详详细细地告诉了姜瑰。姜瑰听后,竟不敢相信,以为是在做梦。他上前抱着亭亭,从头到脚抚摸了一遍,又出来看看天空,再回屋瞧瞧家具,还拿着镜子照了照自己,然后才说:“看来这绝不是做梦了!哎呀,我父亲对我的恩情真是比天高比地深了。”亭亭说:“是这样,父亲的恩德无可比拟,也只能与天地相比。”

  第二天,淑善回到家中,见到姜瑰笑了笑。姜瑰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看他的父亲。淑善说:“我已经不能用正心诚意的学问来勉力教育你,而你又是我的独子,我要是硬性干涉你,使你中道夭折,又有什么好处。亭亭也是闺秀中的佼佼者,我一生行善,不愁没孙子。我打算让你们在句容县举行婚礼,你去告诉亭亭,让她选个好日子就行。”姜瑰被父亲的宽广胸怀感动到痛哭流泣。

  后来,亭亭与姜瑰在句容县成了亲,夫妇谐美,竟生了三个儿子。

  新柳

  《清代声色志》:天台的无住法师,本姓钱,是仁和人。

  他生而聪颖绝世,九岁那年,曾赋《白桃花》诗二十首,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十六岁时,他母亲去世,过了两年,父亲撒手西归。法师悲痛万分,抑郁不能自拔。他有个朋友王某,文才不如他,但心地善良淳厚,王某见他终日闷闷不乐,便去劝说他,让他到外面闯荡闯荡,散散心。适逢有位熟人在津门作官,招法师去帮助处理府中的事,法师便乘船前往。刚出甬东口岸,就遇到了风暴,洪浪拍天,潮水翻滚,漂泊了一昼夜,才侥幸到了吴淞口,可是船已经毁坏了。法师拿着行李上了岸,又溯江而上,到了扬州,然后从清淮陆行抵达了津门。在津门住了两年多,辞退了幕友之职,南行到了江宁。此时,王某也因参加科举考试到了江宁。久别重逢,握手甚欢。一天,两人偶然到秦淮游玩,见到一个叫新柳的小妓,温文尔雅,又娴熟文字,好像是良家女子。法师很喜欢她,不久就密切往来,恩爱之情,远胜于画眉描眼,然而却没做什么过分的事。

  一天,法师又来到新柳住地,侍者说她患病不接客。法师想进去探问,又以别韵事拒绝。法师很疑惑,便直突而入,只见几案放在院子里,上面摆着香炉,烟雾缭绕,新柳正姗姗走来正拜,口中还念念有辞,不知说的是什么。法师见此情状,更为不解。新柳见有客人来,惊慌地起身,低鬟俯首,默默无言,而眉眼青青,好像刚刚哭过。法师慢声细语地询问她,她不回答;再一问,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这才告诉法师,她祭祀的不是别人,是她原来的主人。法师这才知道,新柳本是淮州人,十岁时,父母因家中贫困,无力扶养,把她卖给了高氏。高氏也是世家望族,因在浙江做官,便把家安在了浙江。

  高氏有个女儿名叫夜姑,十二三岁,她一见新来的女孩,便很喜欢,遂为她取名新柳,让她做自己的贴身丫环,并教她识字刺绣。夜姑年龄稍大些后,喜欢到处游玩,尤其热爱西湖的山水,一年能往返多次。有时来了兴致,还题上几首小诗来抒情。由此以来,夜姑的敏慧才能远近闻名,而登门求亲的也络绎不绝。

  她的父母很挑剔,一定要找一位才貌足以与夜姑匹配的才行。

  因此,虽然求亲的不少,但也没有谈妥的。夜姑十六岁那年,在西湖捡到一本诗稿,不知是什么人丢失的。只是在诗稿上贴了一张俊美的少年像。夜姑得到那本诗稿;便把它珍藏起来,每天都阅读几十遍。乃至灯前枕畔,信口闲吟的都是稿中诗,又和诗数百首。不久,夜姑患了病,而且什么药都无效用。高翁来探望女儿病时,在床头发现了那本诗稿,这才知道女儿生病的原因。于是,赶忙请来媒人,让她们按照书中小像寻访。

  查访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写诗人。但此君父母刚刚亡故,不能议婚,高翁也只好先作罢。

  光阴荏苒,不觉已一年有余,高翁估计写诗人服丧期满,便又派媒人去提亲。岂料媒人回来禀报说:“他在前往天津途中落水身亡。”这时,夜姑的病更加严重,伏在枕头上对父亲说:“我先头为诗中人病,今为诗中人死了。我死之后,一定把这诗稿同我一起埋葬,也许因一念之姻缘,或许还有相见的日子。”高翁痛苦地答应了女儿。夜姑死后,她的母亲也因悲伤过度而亡故。不久高翁续娶了某氏,某氏性情凶悍乖戾,常常无故责骂新柳,高翁偶尔与新柳说几句话,某氏就怀疑他们有私情,所以,乘高翁外出之机,就把她卖到北里,到现在已一年多了。今天适逢夜姑忌辰,她不忘旧时恩义,焚香祭典,没想到被法师撞见。新柳又把收藏的小照拿给法师看,法师看了像片,不觉泪如雨下,强忍悲痛,问新柳:“你还能记得诗稿中的诗吗?”新柳说:“稿子现在见不到了,但我的主人生前天天吟咏,我听得多了,现在还能记得几联,‘因缘有相天难问,清静无身业孰胎’就是稿中的诗句。又有《采莲曲》说:”休看姿貌似花虹,须识莲心同妾苦。‘这都是一些零散的诗句,全篇的记不得了。“

  第二天,法师在秦淮大宴宾客,把新柳也请了来。问她说:“你愿脱离风尘吗?”新柳本来是求之不得,见法师问她,便立刻应允说:“愿意!多谢公子。”法师又把王某叫到面前,问新柳:“我把这位公子介绍给你好吗?”新柳没说话,法师又接着说:“此君虽然现在是位穷书生,但忠厚有福相,你跟了他,保管不虚度一生。”于是叫来鸨母,问新柳的身价,鸨母索价三千,法师便从怀里掏出三千两银子的支票,放在案几上。又叫了一辆车,把新柳载到旅馆,就在那儿为王某和新柳成了亲。酒喝到高兴处,法师对二人说:“我的生平知己,竟不知是闺阁中人,可惜错过了机会。现在她人已死了,我还有什么归宿呢?柳娘子能为我的知己尽力,我不能报答知己,今天聊以报答你!”说完,就起身离开宴席。走了几步,又回头对王某说:“一个月后,你到灵隐寺看我!”王某在一个月后带着新柳到了灵隐寺,见法师已剃发为僧徒了。

  杏绡

  《清代声色志》:杏绡,是武林的名妓,十七岁。她姿容俊美,善于应酬,谈笑诙谐,常使一座风生。关键时,她又矜持自重。平日里,她与那些王公贵人、富商豪绅谈诙狎弄,无所不及,等到留宿接客,即使是积金为山,也很少应允。因而,是爱恋的多,亲昵的少。鸨母要是强迫她接客,她就拿着绳子,端着毒药发誓。鸨母也奈何她不得。

  白下的黄公子,家世显宦,少负才气,佚荡不羁,因经商来到钱江。一见杏绡,就心生爱意,杏绡也与他亲密。公子想让杏绡陪夜,杏绡说什么也不肯,如果逼得急了,杏绡就声色俱变。尽管如此,公子还是控制不住自己,每天都到她的化妆间去,与她说说笑笑,想以柔情蜜意打动她的心。杏绡若是喜欢什么,不用她开口,公子就事先准备好,奉献给她。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杏绡叹息道:“我是一个低贱的人,不敢以卑贱的身躯玷污公子。您对我如此用情,不怕人笑话你痴吗?”公子说:“那又有什么关系,我自钟爱你,这只不过是我对你表达爱的一种方式。”杏绡为他的诚心所感动,这才与他相好无间。后来,公子向杏绡流露出金屋藏娇之意,杏绡微微皱起眉头,不说话,再追问,她则顾左右而言他。

  一天,有位美貌的少年来到可绡所在的妓院。只见他从容潇洒,眸子澄澄照人,戴着貂皮帽,穿着金鼠裘,翩然直人室中,握着杏绡的手端详审视良久然后说道:“果然名不虚传。

  “杏绡骤然见到少年,很惊诧,觉得平生没见过如此美男子,不禁为他神不守舍。两人相对好久,少年才离去。少年走后,杏绡再找公子,婢女说:”他早巳先走了。“自此以后,公子竟再也没露面。而美少年则隔一二天来一趟,来了以后,一定与杏绡长谈。每次都是太阳刚出就来,日头落山才去,杏绡为之而怅然不快。

  杏绡素怀择人而事之的念头,因黄公子情意浓烈,不忍推辞,但却非本心。现在见了少年,则极力奉迎他,惟恐他不来。

  杏绡对待少年的心情,就像公子对待她一样。时间很久了,公子音信杳然,而少年也不像以前那样常来了。杏绡派人探寻,都不知他从哪儿来。少年来时,杏绡曾问过他,他是笑而不答,只絮絮叨叨说些情话。杏绡请少年为她解下玉佩,作为定情之物,少年假装不明白,等她再说时,少年忽然脸色惨变,神色黯然地说:“今生恐怕没有这个福分了,来生或许可以。”说完,叹息不已,杏绡不禁泪如雨下。少年拿出罗巾亲自为她拂拭,杏绡觉得一缕幽香从袖中飘出,心神为之荡漾,几乎左右不了自己。少年又安慰了她几句才走。杏绡有吐血的疾病,现在更加严重。从冬到春,少年竟一直没有露面,杏绡怨啼悲怅的心情可想而知。正月刚过,少年忽然来了,见杏绡患病,知道是为他而病倒的,便安慰她说:“我以前说的话不过是跟你开玩笑,原来我担心的障碍,现在都已设法解决了,如果你能跟从我,我愿聘求你,我们两人永不分离。像这里这样狐绥鸨合,未免轻亵。”杏绡一听很高兴,病日有起色。二月十五日晚,少年派人抬来花轿,迎她入门。杏绡进了少年的宅院,只见雕梁画栋,俨然是个大户人家。奴仆婢女前拥后护的多达几十人。花轿抬到台阶前,杏绡走出花轿,少年已慢步走来相迎。

  少年拉着杏绡的手走进内室。室内棉被方枕,精致柔软异常;案几上的陈设,墙壁间的字画,皆精丽无比。忽然橐橐的脚步声从外边传来,当这人走进来,杏绡一看,竟是黄公子。少年笑着说:“我这媒人来了,公子如何酬谢我?”杏绡大吃一惊,公子则为之赧然,忙催促身边的人赶快的少年换衣服,转眼间,少年就变成了一位流丽庄严,容光艳郁的少妇。此时,杏绡才知道这少年就是公子的夫人王氏。当天晚上,公子向杏绡详细道出了事情的原由。

  王氏长得很漂亮,但性情忌妒,她乔装成少年,本来是想侦察丈夫的行踪,不料被杏绡吸引住了,竟心有所动。公子为此不敢去见杏绡,回到家便病倒了。而杏绡不了解夫人的用意,也被相思所困扰。后来,夫人也后悔失策,就趁机做了月下老。

  卷十三 情中感

  题雪美人

  《坚瓠戊集》:歌妓彩瑜,才华横溢,美貌绝世,因天下大雪,她无事可做,便堆塑了一个雪美人玩。雪美人刚堆好,一位书生从旁走过,挥笔题了一首词道:谁把轻盈妙手,装成绝趣粉头。栏干稳坐不知羞,终日张开笑口。偶过多情交好,遍身香汗通流。可怜化去没人收,随着江水儿走。

  彩瑜见词,心里惨然而痛,遂萌生从良的愿望。

  感梦

  《仙居县志》:顾氏,是儒士张堂贤的妻子。堂贤死后,她的儿子太学生张铎又早逝。顾氏操办完丈夫儿子的丧事,便准备自己的丧葬用品,边准备边呜咽着说:“我还活着干什么,干脆随丈夫死了算啦。”哀痛之极,以致七天滴水未进。一天晚上,她梦见堂贤对她说:“我不幸离开人世,你又要因我而舍命,这样一来,我家的烟火不就快断了吗?我一生并没有做对不起苍天的事,现在我要哀告主宰者,怜悯怜悯我,明年让我弟弟生个儿子,左脸颊上像我一样长块痣。但愿你能把他抚养大,继承我的香火,这是你的恩慈。希望你千万别死去。”

  顾氏因之感悟,勉强进食。第二年,堂贤的“话”果然应验,顾氏将其侄抚育成人,来承奉祖庙的祭祀。

  热羹重进

  《剪胜野闻》:明太祖朱元璋的饮食,都是由马皇后调制,并亲手奉到朱元璋面前,以避免出现差错。一天,马皇后为太祖做了一杯羹,端到太祖跟前时,羹有些凉,太帝大怒,拿起羹杯朝马皇后摔去,羹撒得到处都是,马皇后的耳朵边也受了伤。皇后神色自若地重新将羹热好,又奉到太祖面前。

  左贵嫔

  《晋书。刘聪载记》:刘聪将左贵嫔刘氏册立为皇后,并打算为她在后院建凤仪楼,廷尉陈元达强谏。刘聪大怒,说:“我为一国之主,营建一处殿堂,难道还要问你们这些鼠辈吗?不杀了这个奴才,将会扰乱我的心志,我的宫殿又怎么能建成呢!把他和他的妻子一同押到东市斩首,让那些‘鼠辈’们埋入一个洞穴。”此时刘聪在逍遥园内中堂,而刘氏在后堂。

  刘氏听说此事,密遣中常侍去下令左右停止用刑,随之亲自上疏切谏,刘聪见皇后出面劝谏,便赦免了陈元达一家,皇后引元达向皇上道歉致谢。后来,改肖遥园为纳贤园,改李中堂为愧贤堂。

  老婆牙

  《词苑丛谈》:徐渊子喜欢用诗文开玩笑。丁少詹与妻子闹别扭,离家出走,皈依佛门,终日诵经,买海物放生,久而不归。丁妻很忧虑,请徐渊子帮忙劝解,徐渊子应诺下来。一出门,见有卖老婆牙的,便买了一大筐送给丁少詹,并写了一首《阮郎归》词带去,词中说:茶寮山上一头陀,新来学者么。有一物似蜂窠,姓牙名老婆。虽然无奈得他何,如何放得它。

  丁少詹见了这首词,大笑,遂归家。

  坠楼不伤

  《龙溪县志》:陈淑德是林端仪的妻子,陈克聪的女儿,十八岁时嫁给了林端仪,可是刚刚七个月便守了寡。淑德悲痛欲绝,终日哭泣,眼睛几乎失明。服丧期满,脱去了孝服,但凡遇节讳,淑德总是泣哭终日。公婆念她年纪轻,想让她再嫁,淑德哭着说:“如果改变我的心志,我就只有一死了之。”她对公婆十分孝顺,深得公婆厚爱。一日,她登上房楼,见到丈夫的遗服,便顿生伤感,哀泣不止,突然失足坠落楼下,声音极大,连屋外的人都听到了。全家人惊慌地跑来询看,只见头簪深刺入地,而她的身体却没受伤。家人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说:“掉楼时,好像有人扶了一把,因而不觉得怎么样。”大家都很惊叹诧异,以为鬼神帮助她。七十岁时辞世而去。

  傅女

  景星杓《山斋客谭》:都氏之子某,曾聘傅氏的女儿为妻。

  可是,还没结婚,都某便患了疯玻都、傅两家的母亲都是寡妇。都某患病后,虽经多方调治,但也不见好转,其母便到傅家对傅氏说:“我家不幸,儿子患病,你们不要白白受拖累,这样也没什么好处,不妨考虑改嫁吧。如果能有人聘娶,我愿奉送一半的嫁妆。”傅女闻听此言,出来拜见都氏说:“母亲劳苦了,君郎已经病成那样,您依靠什么生活呢?”都氏说:“靠几亩薄地为生,若是歉年,则只有半年的粮食,粮食吃完了就陷入深深的忧愁之中。”随之,都氏又把前头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傅女郑重地说:“我没有不正直的行为,既然已经受聘于您家,现在却要退婚,不知内情的将怎么说呢?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我愿嫁到您家,与您相依为命。我素习缝纫刺绣,生活无着落时,我可以昼夜不停地做,凭这,也可渡过难关了。我现在就可跟您去。否则的话,你们就只有到黄泉路上找我了。”两家寡母听了傅女这一番话,都很高兴,接着抱头大哭。都氏回家后,便派人抬着轿子来迎亲。傅女青衫白裙,没改装束,但却楚楚动人。傅女快要抵达都家时,都子穿戴整齐走出房门,高兴地对母亲说:“新娘将到,母亲应该出去等候。”母亲惊讶地询他怎么知道迎新娘,是不是又说疯话?儿子说:“没说疯话,我刚才睡觉的时候看到床后有四个鬼,皆披头散发,丑陋异常。他们对我说:”我与你没有怨仇,只是遭你父亲的冤狱,所以在他的后人身上作祟。傅女端正刚直,恪守操节如此,我们很敬畏她,不敢再作怪了。‘说完,便不见了。所以,我如醉初醒。现在没病了;“话刚说完,傅女到来,都母向她讲述了这件奇异的事,大家都很吃惊慨叹。遂将此事告诉了傅母,选择黄道吉日缔结良缘。傅女是张俨公的孙女,都生的父亲曾做过县主簿。

  君到采时近夜来

  《玉泉子》:杜羔的妻子刘氏,会做诗。而在杜羔累年参加科举考试都名落孙山,遂准备归家,走到半路,妻子派人先送给他一首诗:良人的的有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

  如今妾已羞君面,君到来时近夜来。

  杜羔见诗,转身而去,竟登第而回。

  两边花

  《坚瓠戊集》:程仲权在武昌时,与一位歌妓很要好。他对人说:“歌妓想嫁给他。”俞羡长不相信,便去试探歌妓,歌妓对他也有心。羡长因之而作了一首诗寄给仲权,诗中写道:官道中间栽桃李,一株开作两边花。

  仲权见诗,明白此意,遂对歌妓灰心。

  李章武

  《才鬼记》:李章武,字飞卿,他的祖辈是中山县人。章武容貌俊美;自幼聪颖,博闻强记,会作文章。因为章武敏慧有才学,所以人们常来向他垂问或与他论辩、而他总是出语不凡,见解高妙,且引经据典,追究本源,时人为他折服,将他比作张华。

  少年时,与清河人崔信友善。崔信也是文雅之士,喜欢收藏古物。唐德宗贞元三年,崔信出任华州别驾,章武便由长安到华州拜访他。住了几天,章武到市北街漫游,突然发现一位妇人甚美丽,于是就骗崔信说:“我要到州外去看看亲朋好友。!”遂到那妇人家租房居祝房主姓王,那妇人是他的儿媳。王媳见章武相貌英俊,也深为爱慕,遂与章武私通。

  章武在王家住了一个多月,其费用达三万多,而王媳为他提供的费用比这还多一倍。两人感情笃深,以至难舍难分。无奈章武有事要回长安,两人依依惜别。章武临行之前,给王媳留下一块六丈长的鸳鸯绮,并赠诗道:鸳鸯绮,知结几千丝,别后寻交颈,应伤未别时。

  王媳拿一对白玉指环答谢他,也和诗一首说:玉指环,见环重相忆,愿君永持玩,循环无终极。

  章武有个随身仆人叫杨果,王媳赏给他一千钱,以奖励他侍服殷勤周到。

  分别后,章武一直家居长安,八、九年间一直没有机会与王媳互通音信。贞元十一年,章武的另一位朋友张元宗迁居下邦县,章武又从京城去下邦拜访张元宗。走到途中,他忽然想起旧日的相好,便调转车头,过了渭河去看望王媳。

  日落十分,章武抵达华州,仍想住在王家,便驱车来到王家的门前。可是一看,王家人都无踪迹,只是在屋外有几张为客人准备的木床。正疑惑问,东邻的一位妇人走了过来,章武上前施礼询问,那妇人说:“王氏家的长辈都舍弃家业外出游历去了,那王媳死了已经两年了。”章武便与她详细交谈,她告诉章武:“她姓杨,排行第六,是王家东边邻居的妻子。”

  随之,她又问章武的尊姓大名,章武实言相告。杨氏听了章武的回答,又问:“您过去是否有个叫杨果的仆人?”章武回答说:“是的,有那么一位。”杨氏一听,便哭着告诉章武:“我嫁到这里已经五年了,平日里与王媳关系极好,她曾对我说:”我那个家就好像客店,来往的人很多。那些有意于我的人,都竭尽才智、倾家荡产来讨好我,他们或甜言蜜语,或信誓旦旦,但我都未曾动心。只是那年有个叫李十八郎的曾住在我家,我一见到他就极爱慕,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后来竟以身相许,同枕共席,两人异常欢爱。现在我与他分别已经好多年了,思念他的心情越来越烈,以至整日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我的家人无法相托,只好拜托于你。假如以后有人来找我,请你根据他的形貌姓氏查询。只要那人曾有个叫杨果的仆人,就肯定是李公子。‘其后,不到二三年的工夫,王媳便辞世了。临终前,她又托付我说:“我本寒微之人,曾蒙李公子厚爱,因此心中常怀感激之情,终日恋恋不舍,以至久郁成疾。现在我已病人膏盲,不久将离别于人世。过去我托付你等待的人一旦要来的话,请你还让他住在我的房子里,期望能在冥冥之中与他相会,寻求久别不得之欢,消除九泉难申之恨。”章武听后,忙求杨氏为他打开房门,接着又让随从去买一些柴米之物。当他正在准备卧具时,忽然有位妇人拿着扫帚走出内室来扫地。杨氏也不认识这位女子,章武便问她来自何处,回答说:“是这屋里的人。”经章武一再盘问,她才慢慢地说:“王家亡媳感念您的恩情,将来与您相会,但怕您突然见她心生恐惧,便让我先来通报一下。”章武说:“我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王媳。

  虽然阴界阳界各不相同,但我发誓,对她绝不会有猜疑之心。

  “听了章武的话执扫妇人欣然离去。章武遂摆下酒饭,独自饮用。饮后,便解衣安寝。

  大约到了三更时分,床铺东南方的灯突然忽明忽暗,一连好多次。章武心中明白要有事情发生,便让人把灯移到卧室东南角的背墙处。突然,从西北角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个人影姗姗而至。待到距离五六步远时,已能看清形体服饰,原来正是王媳。王媳与先前没什么两样,只是举止轻飘、迅捷,声音清脆细校章武急忙跳下床来,拥抱迎接她。两人双手紧握一处,再享生前之欢乐。王媳说:“自从来到阴间,连父母都已忘记,只是思念公子的心情与以往一样。”章武听后,对王媳更加亲热。章武在与王媳的接触中,并不觉得王媳与过去有什么两样,只是王媳多次让人去看启明星,王媳告诉章武:“启明星一出来,我必须回去,不能久住。”每当交欢歇息之暇,王媳还就恳托邻居杨氏的事说:“若不是她,谁能使我们沟通这幽幽之情恨。”至五更时,王媳哭泣着下了床,与章武手挽着手走出房门,她仰望着天空,悲痛失声。突然,又转身回到屋子里,由裙带上解下一个锦囊,从囊中取出一个东西交给章武。这东西颜色碧绿,质地坚硬细密,冰冷似玉,形状就像一片树叶。章武不知是何物,王媳告诉他:“这就是所谓的‘靺鞨宝’,出自昆仑玄圃中,它是很难得到的。我近来与西岳玉京夫人一起玩耍,见这东西在众宝铛上,我十分喜爱,便向夫人询问,夫人遂把它赠送给我。她对我说:”天上的仙人,都以得到这一宝物为荣耀。‘因为您奉行道义,见识精深,所以我把它转献给你,希望你永远把它当宝物保存。这不是人间所能拥有的。“随后,又赠诗道:河汉已倾斜,神魂欲超越。

  愿郎更回抱,终天从此诀。

  章武取下自己的白玉簪作为酬谢之物,也作诗答道:分从幽显隔,岂谓有佳期。

  宁辞重重别,所叹去何之。

  题罢诗,两人又相对流涕。过了好久,王媳又赠诗道:昔辞怀复会,今别便终天。

  新悲与旧恨,千古闭穹泉。

  章武又答道:

  后期杳无约,前恨已相寻。

  别路无行信,何囚得寄心。

  题诗叙别后,王媳便向西北角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顾盼,擦着泪说:“李公子多加珍重,不要思念黄泉下的故人。

  “接着又呜咽悲泣,伫立不动。看看天色将明,王媳不得已奔到西北角,随即不见踪影。只是空室窅然,寒灯明灭。章武送走王媳,也匆匆打点行装取道下郢,尔后回长安。当他到下邦时,郡官及张元宗为他设宴饯行。酒酣之际,章武不禁怀念起旧事,遂即事赋诗道:水不西归月暂圆,今人恨望古城边。

  萧条明发分歧路,知更相逢何岁年。

  吟完诗,与郡官告别。独自走了几里,又反复吟诵宴席上即事所赋的诗。忽然听到空中有人叹赏,音调凄凉悲哀。再一细听,竟是王媳的声音。王媳说:“阴间阳世各有我们的位置,今天在此相别,就再也没有相会的日子了。我知道您眷恋我,所以特冒阴司的谴责,远道前来送行。请您千万自重自爱。”

  听到这声音,章武更为感动。

  回到长安,章武与道友陇西人李昉谈及此事,李昉听后,也为王媳的诚心所感动,为之赋诗道:石沉辽海阔,剑别楚天长。

  会合知无日,离心满夕阳。

  几年后,章武到东平丞相府任职,闲暇时召来玉工看他所得的“靺鞨宝”,玉工也不知是何物,不敢雕刻。后来,章武出使大梁,他又召来玉工观看,这回玉工稍微能辨宝玉的纹理,章武便让他根据原来的形状,雕刻成檞叶的样子。其后,每逢出使上京城,章武都把它放在怀里。一天,他来到京城的东街,偶然碰到一位胡僧,胡僧走近他的坐骑旁磕头说:“您有一个宝物揣在怀里,请您能让我看看。”章武把他带到僻静处,拿出宝物给胡僧看。胡僧捧着宝物细观了多时,说:“这是天上之物,绝非人间所有。”章武后来经常去华州拜访杨氏,至今不曾间断。

  呼妻再三

  《中洲野县》:鄱阳人何梅谷的妻子年老时,好事佛,从早到晚,必念一千遍观音菩萨。此时,梅谷以儒学闻名,劝阻妻子,妻子不听,不劝阻她,又怕被同仁们笑话,于是他便想了个办法,对付妻子。

  一天,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呼叫妻子,而且随应随叫,没完没了。妻子大怒,说:“你干什么嚷嚷起来没完?”梅谷慢吞吞地说:“我仅叫了这么两三声,你就对我发火,而观音一天被你叫了一千遍,怎么能不生你的气呢?”妻子幡然觉悟,遂不再念佛。

  感娼改行

  《无锡县志》:谈绰,字公绰,性情刚直,明太祖洪武年间,因其才学被朝廷征召,奉命到苏州督察,郡守李某送给他一百两黄金。谈绰说:“太守不了解我。”李某退而慨叹。他曾经客居松江,同一馆舍的人叫来妓女饮酒,并逼他与妓女交欢,谈绰拒不答应,竟点灯到天明。妓女被他感动得热泪盈眶,遂改行为良家妇女。

  图形诗

  《云溪友议》:濠梁人南楚材游历至陈颖,在那里住了很久。陈颖太守仰慕其仪表风范,便打算把女儿嫁给他。楚材家中有妻子,但他却避开了解他情况的亲眷,派仆人回家取来琴、书,表明没有再归家之意。又有人传说他前往青城山求道,并去衡山访僧,对仕途功名已经淡泊,只务道教之理。他的妻子薛媛,擅长书画,文章做得也很好,她深知丈夫的内心想法,便对着镜子画了一张自己的像,并题了一首诗寄给南楚材,诗中写到:欲下丹青笔,先拈宝镜端。

  已惊颜索莫,渐觉发凋残。

  泪眼描将易,愁肠写出难。

  恐君浑忘却,时展画图看。

  楚材收到妻子的自画像及诗,深感惭愧,其诗责备的语气似有汉代著名的官吏隽不疑的威严风格,遂辞谢太守的好意,归家与妻子团聚,两人白头偕老。当时人们曾这样说道:当时妇弃夫,今日夫离妇。

  若不逞丹青,空房应独守。

  足抵一篇琵琶行

  《槐西杂志》:胶州的法南野漂泊流浪到了长安,在那里生活仍然没有着落,甚为贫穷。一天,他坐在御史李符干的家中说:“曾在滦口旅馆中见到两首诗,一首说:流落江湖十四春,徐娘半老尚风尘。

  西楼一枕鸳鸯梦,明日窥窗也笑人。

  另一首道:

  含情不忍诉琵琶,几度低头掠髩鸦。

  多谢西川贵公子,肯持红烛赏残花。

  其诗未署年月姓名,不知是谁所做。“我认为,这是他借此诗表达他境遇坎坷而已。然而,这五十六个字,足足抵得上一篇琵琶行了。

  郑德璘

  《郑德璘传》:唐德宗贞元中期,湘潭县尉郑德璘家住长沙,他有个表亲住在江夏,每年他都去探望一次。从长沙到江夏,中间要过洞庭、经湘潭。在洞庭湖,他常遇到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头划着小船卖菱角。德璘与他交谈,他所说的话多玄妙难解。德璘曾问他:“船上也没粮食,你以什么为食?”老头说:“菱角。”德璘好喝酒,每次去江夏都要带着好酒松醪春,遇到老头便邀他同饮,老头总是心安理得地接受邀请,一点也不觉得惭愧。

  有一年,德璘到江夏后,要返回长沙,将船停泊在黄鹤楼下。他的船紧挨着一条大船,船主是去湘潭作买卖的盐商韦生。

  这天夜里,韦生邀请德璘到船上来饮告别酒,同时被邀请的还有邻船的另一位女子。韦生也有个女儿,住在大船舱楼上,两位女子聚在一块,笑语声声。时光将至午夜,突然从江面传来秀才吟诗的声音:物触轻舟心自知,风恬浪静月光微。

  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红蕖香惹衣。

  邻船女子善于写字,见韦女梳妆盒上有一幅红笺,便随手拿来将听到的诗句书写在上面,但吟哦良久,也不知是谁人所作。

  天亮时,众人告别离去。德璘的船与韦氏的船同时离开泊地鄂渚,到夜暮降临时,又同宿在洞庭湖畔,两船相距很近。

  韦女美丽、妖艳、肤如凝脂,发似乌云,唇赛樱桃,脚若金莲,浓妆淡抹,煞惹人爱。船停后,她便去舷窗中伸出鱼杆垂钓。

  德璘在自己船中窥见此景,不禁心神摇曳,使用一尺红绫题了一首诗:纤手垂钓对水窗,红叶秋色艳长江。

  既能解佩投交甫,更有明珠乞一双。

  德璘题好诗,便用红绫碰撞她的钓钩,韦女遂将红绫拾起。

  仔细吟诵了好多遍,却不明白说的是什么意思。韦女不会写字,但又不好意思不做酬答,于是把那天晚上邻船女子抄诗的那张红笺用钓线系好,抛给了德璘. 德璘以为是韦女所作,十分高兴,但也不理解诗的含义,自然无法唱和,只能哼几句欸乃曲。

  此后,韦女一直将那块红绫系在手臂上,甚为爱惜它。月明风清,韦氏的船停泊了一会,便又张帆启航。不一刻,风势突然加大,惊涛拍岸,煞是可怕,德璘船小,不敢与韦船同行,然而心中充满了遗憾。

  第二天黄昏,有位打渔人告诉德璘:“昨天那位盐商的大船,已沉没在洞庭湖中,船上的人都淹死了。”德璘听后,异常震惊,神思为之恍惚,悲伤惋惜之情久久不能排泄。夜晚,他吟得《吊江妹》诗二首:其一云:湖面征风且莫吹,浪花初绽月光微。

  沉潜暗想横波泪,得共鲛人相对垂。

  其二云:

  洞庭风软荻花秋,新没青娥细良愁。

  泪滴白苹看不见,月明江上有轻鸥。

  诗成以后,德璘先用酒洒入江中祭奠韦女,随之把诗稿投入江中。也许是德璘的精诚感动了水神,水神把诗稿拿到水府,水府君主看完诗,把那些淹死的人都叫到跟前问:“谁是郑公子所爱的人?”韦女当时不知道事情的来由,没作答复,有个管事的便检查这些人的手臂,发现韦女的手臂上缠有红绫。于是,水府君主就对韦女说:“郑德璘将来要做我们这个地方的长官,况且他过去有恩于我,所以我不能不让你回到人世。”

  说罢,派人把韦女送还郑德璘. 临走时,韦女看了看水府君主,原来是个老头。韦女跟随着送她的人在水里急行,毫无阻碍,水路将尽时,看到有个大水池,池中碧波荡漾,韦女突然被送她的人推落水池中,此后,她便时沉时浮,艰难地在水里漂荡挣扎。湖面上,此刻已是三更,德璘还未入睡,仍在吟咏红笺上所题之诗,越吟咏越痛苦,不能自控。忽然,他觉得有个东西碰撞他的小船,因船家已经入睡,德璘便自己拿着烛火去照看,只水面漂着彩绣衣裳,好像有个人在漂动,德璘吃惊地把她救起,竟是韦女,手臂上还系着红绫。德璘十分高兴。过了一会儿,韦女慢慢苏醒过来,天破晓时,已能开口说话。于是便将水府君主感念德璘恩德而让她复活的事说了一遍。德璘不解地问:“府君是什么人?”韦女也回答不出,两人始终不能猜透这个谜。德璘遂娶韦女为妻,将她带回长沙。

  三年之后,德璘依朝廷规定要调换官职,他想谋求醴陵县令的职位,韦女说:“你不过做巴陵令。”德璘问:“你怎么知道?”韦女回答:“从前水府君主说,你应是他们邑的地方长官。洞庭属巴陵,这事是可以验证的。”德璘把她的话记在心里,后来,果然被选为巴陵县令。德璘上任后,便派人去接韦女。船行至洞庭湖畔,正值逆风,船行不动,德璘雇了五个人拉纤,这五个人中有个老头,好像漫不经心地拉,韦氏见状,很为气愤,便唾骂他。老头回头看了看她说:“以前我在水府救了你一命,你不思图报,反倒怒骂我。”韦女恍然大悟,心中十分恐惧,便把老头请到船上,摆上酒食果晶招待他,并向他道歉。随后,又磕头问道:“我的父母仍在水府,不知能否让我见见他们?”老头说:“可以。”顷刻之间,小船好像沉入波涛之中,可是,船上的人却没有痛苦的感觉。不久,船到了往日的水府,船上船下大人小孩都倚船痛哭。韦女上前拜见父母,见父母房舍整齐,与人世间也没什么两样。韦女问父母需要什么,父母说:“随船沉没的东西都在这里,只是没有火,吃的东西是菱角。”父亲又拿了一些金银器皿递给韦女说:“这些东西留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送给你吧!你在这里也不要久留。”于是,就催促她赶快离去,韦女悲痛地与父母话别。

  临行前,老头用笔在韦女的头巾上写道:昔日江头菱芡人,蒙君数饮松醪春。

  活君家室以为报,珍重长沙郑德璘.

  写罢,老头就被几百个仆侍从船上迎回水府宫殿。不久,韦女的船也浮出水面,船上的人都目睹了事情的经过。德璘细读老头题的诗,方才明白那水府老头,就是从前卖菱角的。

  一年后,有个叫崔希周的秀才给郑德璘寄来一卷诗稿,其中有一首《江上夜拾得芙蓉》诗,即韦女投给德璘的红笺诗。

  德璘颇为疑惑,便盘问希周,希周回答说:“几年前我的小船停泊在鄂渚,那天夜晚,风清月朗,我还没睡下,忽然觉得有个小东西碰我的船,芳香袭鼻,我拾起一看,竟是一束芙蓉花,因此就写了那首诗,诗成之后,我吟诵了好久,至今那束芙蓉我还保存着,可以对证。”德璘听后,感慨地说:“这真是命啊!”此后,他再也不敢乘船渡过洞庭湖。德璘后来当了刺史。

  织锦回文

  《武后苏氏织锦回文记》:前秦符坚时,秦州刺史扶风人窦滔的妻子苏氏,是陈留县令武功人苏贤的三女儿。苏氏名蕙,字若兰,知书识字,聪敏精明,且仪容秀丽,谦逊明理。十六岁时嫁给窦滔,窦滔很敬重她。然而苏氏性格急躁,嫉妒心也较强。窦滔,字连波,是右将军窦真的孙子,窦郎的二儿子。窦滔身材魁梧,气度不凡,深得符坚信任,视为心腹,历任显位。

  而每任一职,都有政绩,后来提升为秦州刺史,但任职期间因违背符坚的旨意被贬到敦煌。

  此时正值符坚与晋国交战,符坚担心襄阳有危险,考虑到窦滔才艺超群,便起用他为安南将军,遂留下来镇守襄阳。当初,窦滔有位名叫赵阳台的宠姬,能歌善舞,无与伦比。窦滔将她安置在外宅。苏氏知道后,便到处寻找,终于将她找到,遂对她辱骂捶打。窦滔深以为憾。而阳台又专找苏氏的毛病,不断地向窦滔吹耳边风,谗言流语纷至沓来,窦滔更加痛恨苏氏。苏氏二十一岁那年,窦滔要去镇守襄阳,临行前,邀苏氏一同前往,苏氏因心有怨恨,拒绝同行。窦滔便带着阳台前去上任,从此杳无音讯。苏氏在窦滔走后,非常悔恨,暗自伤情,遂织锦为《回文璇风图诗},其锦五彩缤纷,赏心悦目,纵横各八寸,题诗二十三首,计八百余字。纵横反复都能读成文章。

  文字也没有半点差错遗漏,才情之妙,举世无双,题名为《璇玑图》。然而读到它的人却不能完全理解,苏氏笑着对人说:“纵横左右,都成文章,不是我的心上人,不能理解。”遂派仆人将《璇玑图》送到襄阳。窦滔见到《璇玑图》深感其绝妙,并为之感动。便把阳台送到关中,而派车将苏氏迎到襄阳。此后,两人感情越来越好。

  苏氏著诗五千余言,后因战乱,诗稿遗失,寻找不得,而《回文旋图诗》则广为流传。

  相公且忍耐区处

  《三朝野史》:李全进攻淮南时,史弥远正在朝中执掌大权,但却对李全束手无策。后来有人传言李全的军队已经渡过长江准备兵临南宋的皇宫,京城的百姓因之惊慌不安。史弥远更为惊恐,于半夜时分披上衣服走了出去。他有一个宠妾叫林夫人,见他此时起身,很疑惑,便也推开枕头起了床,尾随在后。忽然看见史弥远想跳湖,遂急忙奔向前去扶住了他,哭着劝他说:“相公姑且在这里再忍耐几天。”数日后,果然传来赵捷战胜的消息。

  张好好

  《容斋三笔。杜牧之张好好诗》:杜牧曾为江西观察使、宣歙观察使沈传师的幕僚,此时此地有个叫张好好的少女十三岁,该女能歌善舞,因而充为乐籍,沈传师到宣城执政时,张好好也随之前往,后被沈纳为小妾。杜牧与她也有一些交往,所以,当后来在洛阳见到她时,便感旧伤怀,题了一首诗赠送给她,诗中说:君为豫章姝,十三才有余。

  主公再三叹,谓言天下无。

  自此每相见,三日已为疏。

  身外任尘土,尊前极欢娱。

  飘然集仙客,载以紫云车。

  尔来未几岁,散尽高阳徒。

  洛阳重相见,绰约为当垆。

  朋游今在否?落拓更能无。

  问馆动哭后,水云秋景初。

  洒尽满襟泪,短歌聊一书。

  莫负寒梅旧曰香

  《情史类略》:女郎朱氏,是嘉兴人,擅长作诗,且常能吟出佳句,自号静庵。她的父亲为宫中教官,丈夫也是文人。

  他父亲的朋友某州长官喜欢一位名叫寒梅的青衣女子。州长官妻子亡故后,他便萌生了续娶寒梅的心思,寒梅不同意,遂来到静庵处哭诉。静庵说:“我能劝阻他。”于是在扇子上题了一首绝句,让寒梅拿给州长官看。其诗道:一夜西风满地霜,粗粗麻布胜无裳。

  春来若睹桃花面,莫负寒梅旧日香。

  州长官读了静庵的诗,深为感动,终身不提再娶寒梅之事。

  我杨氏婢耳

  梅伯言《柏枧山房集》:杨勤恪,是杨锡绂的儿子,死后,其妾因生活贫困,不安于在杨家继续生活,遂打算再嫁。临嫁的头一天晚上,她叫其婢女帮她做事,可连叫了三声,婢女都不答应。杨妾大怒,说:“你是我的婢女,怎么敢这样!”婢女也大声喝叱道:“我是杨氏的婢女,你现在是谁家的妇人,叫我为你的婢女。”杨妾此时正拿着剪刀,闻听此言,心中一惊,剪刀掉在地上。杨妾拾起剪刀,在房中绕着行走。天亮时,她把婢女叫来说:“你现在还怎么样,我又重新做你的主人了。

  “婢女磕头哭泣,杨妾也哭泣,后来竟告诉媒婆她不嫁人了,要嫁婢女。婢女说:”因为我的一句话,你忍死至今,我也一辈子不离杨家大门。“婢女也终身未嫁。

  雁字长短句

  《余墨偶谈续集》:女史官方玉坤,聪颖敏慧,擅长作诗。

  成年后嫁给了舸部郎丁筱,出嫁不久,丁筱便因事去了南方,一去竟无消息。玉坤怅然若失,遂赋雁字词抒发情感,我在她父亲处读到过这首词,其词道:丁咛嘱咐南飞雁,到衡阳与侬代笔行些方便。不请你报平安,不请你诉饥寒,寥寥数笔莫辞难,只写个一人两字碧云端。

  高叫客心酸,高叫客心酸,万一阿郎出见,要齐齐整整仔细让她看。当初此词为游戏之作,并没有深意,后来听说玉坤又将此词抄好,寄给了丁筱,丁筱见词,即日北归。这与竹影词人同一用意。

  姑以婢事试汝

  《坚瓠辛集》:潼州人王藻,为潼州府狱吏,每天晚上归家,都要给妻子一些金钱,妻子怀疑他是受贿所得,遂故意派婢女去给他送饭。晚上王藻回家后,妻子对他说:“我今天做的猪蹄特别好吃,所以一下子给你送去十三个,你都吃完了吗?”王藻说:“我仅见到十个。”妻子假装生气地说:“一定是婢女偷着吃了,或送给了他人。”王藻便把婢女绑起来拷问,婢女忍受不住痛苦,就招认了。王藻遂决定再打她几十下然后驱逐家门。这时妻子才出来解释道:“您为刑狱官多年,每天回家都拿钱给我,我怕您冤打成狱,遂用婢女来试探您,怎么能有偷吃猪蹄的事呢!从今以后,希望您不要带不义之财归家。王藻幡然醒悟,取笔在墙壁上题了一首诗道:枷栲追求只为金,转增冤债几何深?

  从今不愿操刀笔,放下归来游翠林。

  于是,辞官离家学道去了。

  魏公婢

  施彦执《北窗炙輠》:魏公的夫人曾蓄养了一位婢女,而魏公不知道。魏夫人让人教那位婢女唱歌跳舞,在魏公生日那天,出来为魏公祝寿。魏公见她言辞敏捷,挺喜欢她。婢女祝完寿,忽然流下泪来,魏公很奇怪,便问她是什么原因。婢女说:“我想起父亲活着时,每当祝寿日,婢女们也必唱此曲。

  今天遇到这种场面,眼泪便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魏公问:”你父亲是谁?“婢女说:”就是某人,曾做了某州通判。“

  魏公很吃惊,责备夫人说:“这是士大夫之女,怎能让她作婢女?”夫人道歉说:“不知道她是士大夫之女。”魏公便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后来为她挑选了一位官人,并厚赠嫁妆。

  题倚屏美人

  《坚瓠辛集》:王仲房相貌极丑,一天他到妓馆游乐,妓女见他长得难看,便奚落他,不拿他当一回事。此时,屋子里挂着一张倚屏美人图,仲房遂在其图上题了一首词道:肯笑笑,价值千金。无语无言,恼恨无人。我这里锦重重、香馥馥,凤枕鸾衾,恁那里冷清清、孤零零,独倚围屏,搀你又不行,抱你又不能,我也怜香,我也惜玉,我也知音。你若活动些儿,我也自会温存。

  妓女见词,甚为惊异,遂以礼相待。

  谭鑫培

  《清代声色志》:谭鑫培是湖北省人。戏剧界都叫他天之骄子。他的父亲起初在徽班扮演须生,很一般而无所建树,闲暇时则以养鸟为乐,所以获得了“叫天”的艺名。谭鑫培也承袭他父亲的艺名称“小叫天”。谭鑫培开始学武生,不久又改唱须生,声名大起。当时须生汪桂芬正享有盛名,妒嫉鑫培出名逼近自己,又轻视他是个年轻的新角色。一天,汪桂芬穿着便衣前往戏班观看谭鑫培演出,正好赶上谭鑫培演出《卖马》。

  他相貌清逸,声腔悲壮。其中“舞锏”一段,谭鑫培把英雄失路后恍惚无聊的神态,发挥得淋漓尽致。汪桂芬禁不住失声赞叹说:“真乃天生的秦叔宝埃竖子自当成名矣。”于是他终身不演这出戏。而汪桂芬擅长的剧目如《取成都》等,谭鑫培也从来不演。从此二人契合无间,在舞台上争长迭霸将近二十年。

  清朝光绪皇帝戊申(公元年》年间,宫保大臣项城五十诞辰,祝寿的时候府中指定招待四位来宾,那桐、铁良、张允言和傅兰泰。这一天请了各个名戏班前来演出祝兴。谭鑫培也来了。那桐是清室的内阁大臣,此时负责安排各戏班的演出。

  他半开玩笑地对谭鑫培说:“今天是为宫保大臣的寿诞演出,和平常的唱堂会不同。你能连唱两出戏为我增光吗?”谭鑫培本来不想连唱,就不紧不慢地回答说:“除非中堂大人为我请安。”那桐一听大喜说:“这很容易。”于是屈膝向谭请安。

  谭鑫培再无话可说,连演了两出戏。王公大人们都啧啧称道说:“那中堂真有能耐,会办事。”

  某年为孝钦王祝寿。内廷传戏班演出,黎明时即入宫侍候。

  谭鑫培竟误了时辰。内廷几次传呼,谭鑫培仍未到。有位内务大臣平时和谭关系较好,此时更为谭的安危忐忑不安。将近中午的时候,谭鑫培才慌慌张张地走来。某内务大臣搓手顿足地说:“晚了,晚了。是什么东西使你胆大包天,竟敢姗姗来迟。

  内廷三四次询问,左右都不知如何回答。这真是老佛爷破天荒的违意事。我的眼都几乎为你望穿了,我的肠子都几乎为你急断了,我的心到现在还忐忑不安。“谭鑫培犹豫半晌,也不说一句话。忽然,他一甩衣袖大步走进入内廷,叩见孝钦王。孝钦王问他为何晚来。谭鑫培非常从容地禀奏说:”被黄粱梦困扰失眠,又担心超越范围,于是冒犯了死罪。“孝钦王听罢传谕内侍说:”他齐家有方,赏银百两,以劝勉治国者效仿。“

  谭鑫培曾在中和戏园演出。有个乡下人用倒好呼叫他。谭鑫培受京城人们的崇拜爱戴已经很久了,便认为乡下人的呼叫是意想不到的奇耻大辱,遂让手下弟子教训了他一顿。结果乡下人告到警署。某警官本来就气愤谭鑫培放纵得意,想找机会折磨他,于是传谭鑫培到警署听候处治。然而,不到一天的工夫。王公贵人为谭鑫培求情的信函就来了一大摞。某警官更加气愤,发誓一定要捉拿谭鑫培。谭鑫培知道后很害怕,就托人向那个乡下人求情调和,并答应邀请九城的名角唱戏,请他为上座,演出剧目也由他选择而定,以使他自己撤诉。那乡下人本来愚钝,这样以来竟不知所措,遂答应撤诉。事情便得到解决。某警官则因得罪权贵被罢了官。

  董年

  《清代声色志》:董年是秦淮一带的绝色美女,和董小宛是姐妹们。艳丽之名也和董小宛不相上下。南京的张紫淀曾作悼小宛诗,其中有一首说:美人在南国,余见两双成。

  春与年同艳,花椎月主盟。

  蛾眉无后辈,蝶梦是前生。

  寂寂皆黄土,香风付管城。

  尹子春

  《清代声色志》:尹春,字子春,姿色虽然不很美丽,然而举止风韵颇有大家气度。她性格温和,谈词爽雅,没有涂脂抹粉的习气;专攻戏剧排场,兼擅生角旦角;经常演唱《荆钗记》,扮演王十朋;《见娘》、《祭江》两场演唱得悲壮淋漓,声泪俱下。满座戏迷无不为之倾倒。老梨园艺人也自叹不及。有人感动于心而赠诗说:红红记曲采春歌,我亦闻歌唤奈何?

  谁唱江南断肠句,青衫白发影婆娑。

  某年春天泣而赋诗。后来竟不知尹子春所终。

  尹文

  《清代声色志》:尹子春的后人有个叫尹文的,长得丰艳姣美,且荡逸飞扬,顾盼自喜,实在是超过了风流世俗之辈。

  太守张维非常亲昵宠爱她。只要是尹文所希望的,张维也都非常喜欢,并想娶她作小妾。尹文不答应。张维托友人强行劝说。

  尹文笑笑说:“这不难。嫁给他三年,就断送他了。”后来,终于嫁给了张维。然而,时间不长,尹文就死了。张维又过了十几年才死。张维官至监司(监察州县的地方长官》,他富有才华侠气,轻视钱财而喜交宾客,也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田桂凤

  《清代声色志》:北京花旦名角首推田桂凤。她容貌技艺都属一流,和谭鑫培合演《乌龙院》,令人拍案叫绝,无与伦比。田桂风和谭鑫培曾有小隔阂,不甚融洽。然而,合演《乌龙院》却更见精妙,大概是两个人都不肯放松一步,处处争强斗胜,所以情景非常逼真。演最后一场,宋江数次往返,连说再不来了。一次又一次的绝妙之处,决非他人所能摹拟得了。

  谭鑫培身分派头极大,到场最迟,往往是开戏了他还不到,而不得不垫一出楔子戏。戊戌(公元年》年以前,谭鑫培非田桂风配戏不登台演出。他们二人又都是烟霞晚起的人。然而,也听说过谭鑫培诽议田桂凤的话,“我最不喜欢和她伴戏。人家已经装扮齐全等她。她洗十个指甲,都要半个时辰。”由此可见田桂凤的细腻风彩和她的身分派头。

  程黛香

  《清代声色志》:程黛香,是沪上弹词女郎,色技双绝,尤擅长写诗著文,曾以文才自负,欲兼黛玉香居而有之,故以此为名。她为冯小青《题曲图》题诗云:“焚将诗草了今生,莫再他生尚有情。

  卿说怜卿惟有影,侬将卿画可怜卿。

  卿题艳曲我题诗,旧时钱塘有所思。

  后有小青前小小,一般才女两情痴。

  美人命薄本多愁,浓福还须几世修。

  一语慰卿兼自慰,留些诗句也千秋。“

  此诗缠绵悱恻,读之令人黯然伤神。与程黛香齐名的还有陈芝香。葛隐耕有诗道:“前辈芝香与黛香,会书未肯便登常若教往事谈天宝,一曲琵琶泪数行。”

  此诗吟咏的就是她们二人。

  卷十四 情中痴

  古田娼

  《夷坚志》:陈筑,字梦和,是福建莆田县人。宋徽宗崇宁初年,他进士及第,遂担任了福州古田县尉。古田县里有位名妓,姓周,她不但容貌俊秀,而且诗词歌舞无不精通,因此,陈筑一来到古田就被她迷住了,周妓曾赠给陈筑一首绝句:梦和残月到楼西,月过楼西梦已迷。

  唤起一声肠断处,落花枝上鹧鸪啼。

  诗的首句是寓陈筑的“筑”字。她又有《春晴》诗云:瞥然飞过谁家燕,蓦地香来甚处花。

  深院日长无个事,一瓶春水自煎茶。

  后来周妓与陈筑同作了一条合欢红绶带,到南山极乐院上吊殉情,陈筑的侍从知道后,撞开院门,把他俩解救下来。事情败露后,陈筑被罢了官,遣送回乡;周妓在绍兴初年还活着,只是人老珠黄,门庭冷落了。

  双磷

  《金壶避墨》:清穆宗同治元年的春天,我在江苏秦邮县的仲氏庄养玻仲君,名敬夫,他曾跟我说过双磷的事,我觉得这事很奇异,便如实记录下来:在东台某镇,住着一家兄妹俩,兄长常到外面作买卖,留妹妹在家看守门户。他们家的邻居有个年轻小伙子,很喜欢这位妹妹,两人私订了终身。一天,兄长从外面归来,小伙子刚刚藏进妹妹的闺房,一见兄长回来,吓得赶快找机会溜了。兄长追之不及,便来盘问妹妹,见妹妹不说实话,就拿来木棍使劲捶打。妹妹不堪忍受,便在夜里上吊而死。邻居小伙听说之后,悲痛得不吃不喝,过了两天,早晨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原来他已投河自尽了。小伙子的父亲找到女孩子的哥哥,请求说:“希望能得到女子的灵柩合葬。”其兄一听,非常生气,拒绝道:“若不是你的儿子污辱我家门户,我妹妹也死不了,现在想掩盖还来不及,怎么还打算张扬,是等着让后人笑话吗?”于是,便等邻居小伙子安葬之后,在离他的墓地半里多远的地方把妹妹埋葬了。葬后数日,有入夜间路过此地,忽然看见一团磷火从邻居小伙子的墓中飞出,颜色惨淡就像要燃尽的灯火。正看着的工夫,那妹妹的墓中也有磷火,冉冉而升,两团磷火越离越近,随后又相互追逐,上下盘旋,如游戏一般。

  盘旋了一阵,便一同飞人女子墓中。第二天又进入邻居小伙子的墓中,就这样持续了三十多年,才消失。我听完这个故事,曾为之作《双磷歌》。

  卜嘉会

  《玉堂闲话》:泾州的文书官薛昌绪为人拘执怪僻,就是与他妻子相见,也讲究礼节。先派一位女仆传信,来往传递四次信息,才拿着烛火进入妻子的房间。进屋之后,便高谈阔论,喝几杯茶,吃几个水果,就出来了。有时候他想和妻子同房,其礼节也是这样。他曾对别人说:“繁衍后代的事很重要,所以每当这时我都要找人占卜,挑选出好日子,然后让女仆人室通报,我在室外等候,待妻子请我进去才行。”

  仿少年戏笑

  《北齐书。徐之才传》:徐之才的妻子是魏广阳王的妹妹,徐之才从文襄那里求得为妻,和士开知道之后,便去奸污了他的妻子。不巧,这事让徐之才碰到了,遂避开了他们。并说:“他们是摹仿少年戏笑。”徐之才的肚量就是这样,对人宽容大度,不斤斤计较。

  水出高原

  《湘山野录》:安鸿渐有幽默滑稽的才能,但却怕老婆。

  一天,他岳父大人死了,妻子与他一起去赴丧,灵堂前妻子悲痛欲绝,他无奈也干嚎了几声。哭吊完毕,妻子把他叫到灵幕后,责骂他说:“你哭为什么没有眼泪。”安鸿渐说:“我流了很多泪,都用手帕擦干了。”妻子警告他说:“别跟我耍滑头,明天早点来,在哭灵时一定要哭出泪来,否则我饶不了你。

  “安鸿渐连连应诺而退。

  第二天,安鸿渐事先准备了一块湿手巾放在额头,哭灵时以头撞地,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哭叫完了之后,妻子又把他叫到灵幕后,看他是否流泪了。一看,吃惊地说:“泪水是由眼里流出来,你怎么额头流泪。”安鸿渐说:“我听说自古水出高原嘛!”

  田令人武恭人

  《墨庄漫录》:田令人是王将明的后妻,容貌秀美,真称得上国色天香。北宋末年,王将明死去,田令人带着一位婢女从都城逃到亳州,住在客舍里,毫州太守知道后,便派人把她抓住,关押了好几个月,后来她娘家人想方设法把她接了回去。

  武恭人是蔡元长的后妻,也是艳美不凡。当蔡元长贬官岭南时,武恭人还在京城,遂被孙使臣蓄养,后来她竟带着孙使臣逃往南京,南京官府探知了她的行踪,将她缉拿监禁。随后开封府又派人来把她押解回京城。当时我正在毫州和南京,所以两人被抓我都亲眼所见。

  却要

  《三水小牍》:观察使李庾的婢女名叫却要。她容貌清丽,而且极善辞令。李庾有四个儿子,老大叫延禧,老二名延范,老三称延祚,老四为延枯。所谓大郎、二郎、三郎、五郎是也。

  这四个人见却要长得漂亮,便都想与她私通,可是有贼心贼胆却没有机会。

  清明之夜,大郎在樱桃花影中见到了却要,便急不可耐地抓住她的手求欢,却要拿了一块草垫子给他,骗他说:“你到大厅的东南角等我。”大郎很高兴,乐不叽地拿着草垫子走了。

  后来,却要又遇到了五郎,五郎扯住她的手不放。于是却要又给了他一块草垫子,让他到大厅的西北角等候。就这样,李家的四郎们都拿着却要给他们的草垫子在厅的各角等候。他们心里都觉得奇怪,但却不敢出声。不一会儿,却要拿着烛火来了,她打开厅门用烛火照着他们说:“我是穷人家的孩子,怎么敢到这里找住处。”四郎们羞得无地自容,扔下携带的草垫,捂着脸走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对她无礼。

  佳目得一足矣

  《淮海集》:有位娼妓,一只眼睛失明,因贫困难以维持生活,便和母亲商量西去京城谋条出路。有位好心人劝阻她们说:“京城美人云集,双目明亮,还担心没有人光顾,何况你还少了一只眼睛,你们要是去了那儿,非穷死在水沟里不可。

  “娼妓不同意这好心人的看法,说:”俗话说‘心相怜,马首圆’。京城地盘那么大,怎么知道就没有喜欢我的人?“于是,便和母亲收拾行囊上路了。经过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京城汴梁,住在河边的下等旅馆里。

  在京城住了大约一个月。一天,有位少年带着几个随从骑马到河边玩,遇到了这位娼妓,而且一见倾心,遂留下来一起饮酒。第二天,少年又来了,喜欢得不行。随后,就把她从旅馆中接出来,安置在别墅居祝自此以后,少年谢绝宾客,亲自烧火做饭服侍娼妓。娟妓吃饭,少年也吃;娼妓要是生病不想吃东西,少年也陪着挨饿。每日殷勤伺候,想方设法让她高兴,唯恐照顾不周。有位书生听说这事后,嘲讽这位少年,少年忿然答道:“我自从得到此女,再看世上的女子,觉得她们都多了一只眼睛。漂亮的眼睛有一只就足够了,要那么多有什么用?”

  痴是不痴,不痴是痴

  《槐西杂志》:先太夫人的奶母廖老太太曾说,四月二十八日,为沧州庙会,妇女们纷纷到庙里进香。有位少年在天将黑时站在路旁观望,忽然看见一辆牛车载着两位漂亮女郎向东驰去,女郎的装束打扮别具一格,与村妇的服饰大不一样。少年觉得她们是大户人家的妻女,可一想又不像,大户人家的女眷出门怎么不带婢女,而且也不该坐敞篷车。正疑惑间,突然一位女郎的红手帕掉到了地上,里面好像裹着几百钱。手帕掉下来后,女郎和赶车的却视而不见,径直朝前驰去。少年素来质朴老实,又恐追觅送还太累,所以就没有拾龋回家后,他把见到的事告诉了他的母亲,母亲很生气地责备他做事太痴。

  又过于半年,邻居一位少年被两个狐女迷惑,病死了。有人知道这位少年病死的原因,说:“就是因为拾了红手帕,被狐女勾引,双方调谑媾合而身亡的。”母亲听说之后,幡然醒悟道:“我现在才知道痴是不痴,不痴是痴。”

  黄妓骗诗

  《苏谈》:陈体方是吴中人,以诗闻名于世。吴中有个妓女名叫黄秀云,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聪明有主意。她很喜欢陈体方的诗,便骗他说:“我一定嫁给你,但你家太穷了,你就作一百首词来当聘礼吧!”体方早就喜欢秀云,多次求亲她都没答应,现在竟亲口许诺要嫁给他,体方怎能不喜出望外,于是铺好纸、研好墨,提笔冥思苦想,好不容易作了六十几首,急忙拿去找秀云,秀云一看,其诗清丽婉约,极有情致,很高兴,但她的目的只在于索取诗稿,而并不打算嫁给他。遂留了诗稿,辞了婚约。这事传出去后,人们都笑话陈体方,说他偌大一把年纪了,叫一个妓女给骗了。陈体方则不以为然,他高兴地告诉大家,这是他的奇遇。

  长桥月短桥月

  《名姬传》:宋孝宗淳熙初年,杭州的名妓陶师儿与浪荡公子王生相好,两人情意缠绵,甚相眷恋,只是由于恶老鸨从中作梗,不得尽行云雨。

  一天,王生邀陶师儿去游西湖,只带了一个婢女和一位仆人随行。通常游西湖的人,太阳刚要落山就忙着上岸回家。这天,王生和陶师儿事先暗中商量好,故意在湖中多盘桓了一阵,等到入夜才靠岸。上岸后一看,城门早就关上了。王生便对仆人说:“今晚的月色真好,如此清波荡漾的景致,很难遇到,你再去买些酒肉菜肴,我们重到湖里游一番。”仆人买来酒菜,小船又驶入湖中。船在湖中随性飘荡,直到深夜。一行人全搞得疲惫不堪,这才将船停泊在净慈寺莲花深处。王生和陶师儿紧紧搂抱在一起,合身跳人湖水中。船上的奴仆急忙相救,待捞上来时,已双双淹死。杭州城的人知道后,作《长桥月、短桥月》一歌来记述他们的情事。但他们当时所乘的游船却被抛弃在西湖的岸边,一年多没有人敢乘坐。

  一年后,时值清明节,杭州城的男女老幼都纷纷来湖畔踏青,去湖中泛舟,湖面游船如蚁,很是繁多。有位外乡妙龄少年,登上丰乐楼,从楼上远望,只见湖中画舫纷纭,遂游性大发,便决定租一艘船泛舟湖中。当时,天已近正午,莲舫渔艇竟没有一艘靠岸的,只有王生和陶师儿用过的那只小船还停在岸边。少年见这船没人用,便想乘坐那只小船去湖中一游。有人把王生和陶师儿的事告诉了他,劝他别坐那只船。不料少年听后却高兴地说:“妙哉!妙哉!此船正合我意。”随即准备杯盏、菜肴,登上了小船,逍遥自在地遍游了西湖,尽兴而归。

  从那儿以后,人们不再避讳谈论这艘船,而且争相租用,几乎没有空闲过一天,其租金高出其他船一倍。

  不知东方之既白

  《辍耕录》:倪元镇是毗陵人,有洁癖。一天,他将歌姬赵买儿留在别墅中,让她在那儿过夜。但又害怕她不干净,便叫她去洗澡,等她洗完澡上了床,倪元镇又从头到脚边摸边闻,当闻到身体下部时,又怀疑有秽气,便又叫她去洗澡,就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再一看天已经亮了,没法再做巫山之梦,白白给了赵买儿好多钱。赵买儿常谈起这事,听的人总是乐得前仰后合。

  花如解语还多事

  《铁崖集》:浙江钱塘有位娼妓的女儿,长得很漂亮,但却是个哑巴。教她弹琵琶、筝、箜篌以及跳各种舞蹈,无不一教就会。到了十五六岁时,越发出落得美丽动人,艺技也日益精湛。一天,京城有位大木材商经过此地,请求见她,见后十分喜欢,便出双倍的价钱聘娶。木材商身边的人问他:“歌妓就是靠声音取悦于他人,买一个哑巴却要付出双倍的价钱,这种作法不是太愚了吗?”商人笑着说:“妇道人家常以舌头长败坏别人家业。家中谗言匿迹,家业才能兴旺长久。我娶的是不能说长道短的人,不是娶善于歌唱的人。”于是,把她带回京城。

  木材商有一百多侍妾,听说丈夫又买了个哑娼,都掩口窃笑。不久,哑娼得到木材商的特别恩宠。吃饭时,哑娼不在身边,就觉得索然无味。哑娼心里也暗自思忖:“如果不聋哑、不婉柔,就不会得到这般宠爱。”于是,自己也越来越有所恃仗,吃饭时,不是正位不坐,穿衣服,没有珍珠的不穿。那些侍妾们虽然也内心嫉妒,却又庆幸她不能在主人面前说她们的坏话。这事是杨维桢说的。

  醉妆

  《北梦琐言》:蜀国皇帝王衍喜欢用头巾裹头,用头巾把头裹得尖尖的,就像锥子一样。宫中的妓女多穿道服,戴莲花冠,涂脂抹粉,号称“醉妆”。于是王衍作《醉妆》词:这边走,那边走,只是寻花柳。

  那边走,这边走,莫厌金杯酒。

  他还曾在怡神亭设宴,亲自拿着乐板唱后庭花思越人曲。

  如此凉人何

  《世说新语》:荀奉倩的妻子曹氏,很漂亮,两人感情极好。一年冬天,曹氏患病,浑身滚烫,奉倩便跑到室外,待身子冰凉时才回来,用自己冻凉了的身体给妻子降温。妻子死后,很多人都来吊唁,但奉倩则因悲伤过度而欲哭无泪,不久,奉倩也辞世而去。

  何处得此二痴物

  《槐西杂志》:有家佃户,胆子特大,在乱坟场旁种了一亩多地的西瓜,瓜熟时,便在地里搭个简易草屋守护。他常常听到坟地里有声音,但他一点也不害怕。一天晚上,他又听见坟地里传来响声,而且声音越来越大,还嘈嘈杂杂的,好像在争吵怒骂。他忍不住便开门出去想看个究竟,原来是两个鬼在坟上格斗,一个女鬼痴立在旁边观看。看瓜人问:“你们为什么打架?”其中一人说:“你来太好了,有一件事请你来明断事非。天下有对自己的丈夫说要调换订婚的妻子的吗?”另一个人也说同样的话。看瓜人叫来女鬼问:“你究竟和谁订了婚?”女鬼显出很害羞的样子说:“我生前本是妓女,我们妓家的规矩,谁给的钱多就跟谁秘密订婚嫁娶。如今我在阴间,又按老办法行事,实在记不得他们都叫什么名字,所以不敢说和谁有约定,也不敢说和谁没约定。”看瓜人边笑边唾着说:“在哪来这么两个痴物。”说完,抬头一看,三个鬼都没了。

  这事是景州人李西压说的。

  我小时候也曾听舅爷爷陈公说过类似的事,他说是他亲眼见到的;有个人死了以后,他的小妾改嫁了,他很不高兴,便作祟让她生病,魂魄附在她的身上说:“我过去问你,你说不嫁,现在为什么变了心。”小妾并不害怕,从容回答道:“天下有丈夫还没死,就自己说一定要改嫁的吗?你这种问法就不对,怎么能怪我呢?”我觉得这两件事可以相互印证。

  自寻鬼趣

  何光远《鉴戒录》:蜀地有位名叫曹晦的孝廉,排行第十九,因往彭州出游,路经灌口,顺便谒拜李冰相公庙。他看到庙里有三个土塑女像,个个面容艳丽,神情俨然,于是指着第三个塑像祝告说:“我愿和小娘子结为冥婚,终身不再与人间凡女结合。”喊来巫师为他卜卦,卦签相交而立;过了许久,巫师说:“李冰相公有请曹郎留下一件衣服,作为定婚的凭证。

  “曹孝廉便脱下汗衫,留在他所爱恋的第三个女塑像的底座上。那位巫师也娶下女塑的红披衫回赠给他,并说:”希望曹郎好好爱惜保存此衣物,过后二十四年,你就会成就婚姻之好。

  “曹孝廉对此深信不疑,从此绝不谈自己的终身大事,纵然遇上国色美女,也视之如粪土。到癸未年时二十年期满,曹孝廉郑重其事地沐浴一番,衣冠穿戴齐整,像是要迎请什么神灵一样。这一天终于来到了,只见车轮滚滚,马鸣喧嚣,曹家门前人群车马拥塞不堪,同街居住的邻人竞相前来看热闹。到了二更天时分,邻人们见曹孝廉登车而去,不知所往;天明时进曹家一看,只见曹孝廉已经死了。

  两少年争嬖一老妪

  《情史类略》:曾见苏州阊门住有一个老妪,年近六十,竟被甲乙两少年争爱。老妪的丈夫去世,甲少年为之操办丧事,颇为卖力;葬毕,甲少年打算迎娶老妪回家。老妪置办酒菜与同样爱恋她的乙少年话别,乙少年伤感得泪流不已,回去后就自缢而死了。

  拉花

  《姑妄言之》:丁芷谿御史说他在天津时,听到一件奇闻:上元节,有一少年观灯夜归,遇到一位美丽动人的少妇,正在岔路口徘徊,若有所待,她的衣着飘香,发髻高耸,影影绰绰,煞是楚楚动人。少年起初以为这是一位失掉伴侣的游女,便上前挑逗问话,少妇不答一语;又询问其姓氏里居,也不回答。

  少年疑心这大概是位私自外出密约偷情的女人,可能是情人未按时来到,故而在此忧闷徘徊。少年设计将少妇挟持到家,说是暂时休息,起初少妇不肯同归,少年再三强逼,她也就不再坚持了。

  到家时,宴席还没完毕,柏酒粉团仍旧摆满一桌。少年便让少妇杂坐在妻子和妹妹们中间,联袂共饮。起初时,少妇甚为靦覥,不久就渐渐放开胆子,与少年的妻妹们互相调笑戏谑起来,媚态横生,相与劝饮酬答。少年见此狂喜,向少妇流露出留宿的意思。少妇微笑说:“承蒙不弃,故此暂借君家卸妆稍作休息;只恐伙伴们等我,不能在君家久呆。”随即起身,解下所穿的女人衣饰,卷束在一块,向少年行了一个长揖之礼,扬长而去了。原来这个所谓的少妇,竟然是民间秧歌队中男扮女装的“拉花”。少年感到上当受骗,愤怒不已,追到门外,打算与这位“拉花”格斗。邻人们聚拢来询问事由。到此之时,邻人中有的亲眼见到少年强邀“拉花”回家,驳倒了少年的所谓“夜入民家”的责难;有人亲耳听到这位“拉花”唱秧歌,这就洗清了所谓“改妆调戏妇女”的罪名。邻人们哄笑着散去了。这真是想要侮辱别人而反被别人侮辱啊!

  安得以媳为戏

  潘子恒《滁妇传》:溧阳马一龙,新近中了解元,北上出游,路经滁阳,借宿一旅店。店主的儿媳正站在柜台后卖酒,招揽顾客,她的资容十分美丽,马一龙一见便为之销魂荡魄。

  他竟然前去对店主作揖,说:“这个妇人非常美艳,将来会成为贵人的,你何不把她许配给我呢?我会尽心尽意来求娶她的。可以吗?”店主回答说:“你这客人太痴了!这是我的儿媳,怎得妄说求娶的话。”马一龙借着酒醉的狂态,仍然宛转哀求。店主笑着说:“好吧!如果你能给我千两黄金的彩礼,我就许你这桩婚姻。”其实,店主是看到马一龙贫困的样子,故意骗他玩玩。哪知马一龙欣然应诺,当即立下盟誓。“

  第二天,马一龙辞别店主,走了十多里地,到达人来车往的关津,这才解鞍下马,在路口徘徊,遇到过来的官府车马,就必定上前作揖说:“我是溧阳的马一龙,适才在旅店犯下一桩过失,非得千金才能调解。诸公姑念同袍之谊,能慷慨解囊借助我数两金吗?”一时间,四方来往的官府车马很多,大家都知晓马一龙是个奇才,而且新近又中了解元,因而无人不愿与他结交。于是不出几天,千金之数就凑齐了。马一龙拿着金子,带着随从,回原先的旅店向店主交纳定金,并求请带走那位美妇人。店主大笑着说:“先前我是和你开玩笑,怎能真的应诺此等事。哪有用千金来买别人的儿媳这种事呢?”马一龙还没来得及答话,店主的儿媳便从内屋艳妆而出,拜见店主说:“我既然是您的儿媳,您怎能拿我开玩笑呢?自此以后,我还有脸面再做您的儿媳吗?请您让我跟客人去吧,这也是兑现您与客人的盟约啊!”当时,马一龙的仆从很多,他们簇拥着主人和新主妇扬长而去,别的人没有敢来过问的。店主只有惊骇叹息而已。

  鸳鸯新冢

  李诩《娇红记》:宋代有位书生,名叫申纯,表字厚卿,祖籍河南开封,自幼随父亲客居成都。申纯天资卓越,仪表潇洒。徽宗宣和年间,他被举荐前去应考,不料名落孙山。归家后,心情抑郁,不胜愁闷。在家住了一个多月,他就前往邻郡眉州,拜谒在那里做通判官的舅父。

  舅父见外甥到来,喜出望外,连忙引至中堂拜见舅母,并喊七岁的儿子善父出来拜见表兄,又命侍女飞红去叫女儿娇娘出来。过了很久,娇娘仍未露面。飞红上前向舅母耳语,说是娇娘梳妆未毕,不便出来相见。舅母嗔怒道:“三哥是自家兄弟,出来见见怕什么?”申纯听到此话,连忙说:“娇妹也没有别的缘故,姑且等一等又有何妨?”舅母转怒为喜,解释道:“娇娘刚沐浴,来不及梳理。”又命别的侍女再去催促。不一会儿,娇娘从左侧门出拜。只见她头扎双鬟,盘着乌黑柔发,俨然画中美人;粉黛未施,姿色天然,一如玉石莹莹。申纯见之,神魂荡漾,恍然若失。叙礼完毕,娇娘站到了母亲右边。

  申纯仔细端详天姿国色的表妹,不禁目摇心荡,倾慕之情油然而生。见此情景,舅母笑着对申纯说:“三哥远道而来,旅途劳累,还是先安顿下来休息一会吧。”于是安排申纯住在离中堂二十余步远的东屋里。

  申纯回房后,功名之念顿时烟消云散,从早到晚只是思慕娇娘而已。舅父舅母都因外甥很久不来,款留备至。申纯也很庆幸舅父舅母的殷勤挽留,希望能找到机会向娇娘倾诉衷肠。

  平常在舅父家出出进进,到各屋室里走动,虽然时而与娇娘相见,能说上儿句话,但总也不敢妄加表白。久而久之,经细细审察,申纯发现表妹的言笑举止,总有一种叫人猜不着、摸不透的神秘感,知道她是一个禀性特异的女孩。申纯想通过适当方式向娇娘吐露心曲,但一直找不着机会。

  有天傍晚,娇娘在窗下刺绣,倚床注视窗外的茶蘼花,久久地没有移目。申纯轻轻走到娇娘身后,娇娘没有觉察到。不知何事惹动了少女之心,娇娘悄然一声长叹。申纯低声问:“表妹为何叹息?莫非情有所思?”娇娘默不作声,许久才说:“表兄如何来此?天晚了,春夜寒气逼人,表兄感觉到了吗?

  “申纯知道娇娘顾左右而言他,便顺口应道:”春夜本来就寒冷。“娇娘面带顾虑,正目看了申纯一眼,款款离去。申纯只得怏怏回房。自此以后,两人虽然时常笑语相遇,但只要申纯说话稍有挑逗之处,娇娘就整装正色,凛然不可侵犯。申纯以为娇娘年幼,情窦未开,也就不再把此事放在心上。

  一天,舅父家来了别的外甥,设宴招待,申纯也在座。酒过半巡,舅母起座为外甥们酌酒劝饮。轮到申纯,他却坚辞不饮。舅母说:“你一向海量,难道不能开怀畅饮一回吗?”申纯说:“我年轻失志,功名不遂,又病了许久,不能畅饮了。

  “舅母还没说话,娇娘从旁插话道:”三哥好像有点顶不住了,还是别让他喝吧!“舅母这才不再坚持,退了几步,酌酒劝舅父去。申纯座前的蜡烛渐渐暗淡,娇娘快步走到蜡烛前,一边用手指弹掉烛上的灰烬,一面流顾左右,偷偷对申纯说:”若非我,今天你可要酩酊大醉了!“申纯感谢道:”你的大恩我当铭记在心。“娇娘微笑着说:”这难道只是恩吗?“话未说完,舅母喊女儿打水来洗酒具。娇娘只得退开。从此,申纯又留意起娇娘来。

  一天日落时分,娇娘独自坐在堂侧的惜花轩内。申纯漫步到此,见娇娘背倚栏杆沉默不语。此时,花槛中牡丹数株,含苞初放。申纯回房取来笔墨,挥笔写下两首绝句:乱惹祥烟倚粉墙,绛罗轻卷映朝阳。

  芳心一点千重束,肯念凭栏人断肠。

  娇姿质艳不胜春,何意无言恨转深。

  惆怅东君不相顾,空留一片惜花心。

  娇娘得此诗稿,在廊檐下巡回展诵。还未吟诵完,忽然听到母亲的声音,娇娘赶忙把诗稿藏于袖中,急步回堂屋去了。

  申纯怅恨不已,几乎情绪全无,于是又作绝句一首,题写在堂屋西边的绿窗上:日影萦阶睡正醒,篆烟如缕午风平。

  王箫吹尽霓裳调,谁识莺声与风声。

  过了两天,舅父因事出门去了。娇娘窥探申纯卧室,见申纯不在,便进入房中。忽见西窗上的题诗,娇娘徘徊玩味,知道表兄对自己满怀情意,便濡墨挥毫,依韵和诗一首,以寄心境。其诗曰:春愁压梦苦难醒,月回风高漏正平。

  魂断不堪初起处,落花枝上晓莺声。

  申纯回房,看到娇娘留下的诗行,兴奋不已,希望得到娇娘的愿望比平日更加强烈。然而屡屡用言语挑逗,娇娘或对或否,乍昵乍违,不知她的心意究竟如何。

  一天,家中又举行宴会,一直从中午玩到晚上。夜阑人散,舅父舅母也回房去了。申纯独自端坐堂中,刚想起身离去。忽见娇娘来到厅堂。只见她抽下左边发髻上的钿钗,匀理博山炉里的余香。申纯趁机说:“半夜人都睡了,还用得着添香吗?

  “娇娘回答说:”香贵长存,怎可因为夜深了而弃之不顾呢?

  “申纯接着说:”倘若盘香灰有意也就足够了!“娇娘没再答言。她走到堂阶前,拉开帘幕,仰望夜空,只见月色如昼,恍然若画,便叫侍女小慧,画下这月夜美景。她这才回头对申纯说:”月亮走到这里,大概什么时候了?“申纯也起身下阶,瞻望灿烂的星空,说:”织女星座快要斜沉,夜已很深了。“

  趁便道:“月白风清,如何来度过这美好的夜晚呢?”娇娘知道他是借用苏东坡《后赤壁赋》中“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的文句,便感慨道:“苏东坡的感情多么深厚啊!”申纯说:“还有比这更深厚的情感呢?连苏东坡也会相形见绌。”娇娘说:“我为何就没有你说的这种深情。”申纯说:“即便如你所言,但佳句中所谓‘压梦’者,究竟是什么东西使你‘苦难醒’呢?”他指的是娇娘写的和诗。申纯的言语情态颇不庄重,痴情外露。娇娘急步走下台阶,逼近申纯说:“人们常说的织女、银河在哪里?”申纯见娇娘骤然靠近,不禁茫然失措。

  未来得及对答,里屋忽然传出舅母的声音,问娇娘是否安睡。

  娇娘赶快逃走。

  次日,申纯追忆昨晚之事,自认为情有所寄。然而每每想到事情多不如愿,在感情上就越来越不满足。于是作词《减字木兰花》,以表心境。其词曰:春宵陪宴,歌罢酒阑人正倦。危坐中堂,倏见仙娥出洞房。

  博山香烬,素乎重添银漏永。织女银河,月白风清良夜何?

  第二天早晨起床后,申纯进房去向舅母请安。礼毕出来,在堂西的小阁中与娇娘相遇。娇娘正在对镜画眉,还未画好。

  申纯凑近前去,见到盒中的兰煤(画眉的黑粉)便说:“这盒兰煤是灯烬做的,还是烛花做的?”娇娘答道:“灯花做的。是我平时留意积攒下来的。”申纯说:“请给我一半写家信时用。

  “娇娘便让申纯自取一半。申纯抬手分兰煤,油渍污染了手指,就对娇娘说:”你应该亲手分赠给我,何必让客人费力呢?“

  娇娘说:“既然应许了你,难道还舍不得吗?”于是动手分一半兰煤赠给申纯,趁便牵申纯的衣服,擦拭被油渍弄脏的指头,并说:“你如愿以偿,能够做无事人吗?”申纯笑着说:“岂敢不留点东西作信物呢!”娇娘马上色变,说:“我并无他意,你为何调戏我?”申纯见娇娘生气,担心舅母发觉,便跑出去了。他把娇娘赠给的兰煤珍藏在枕中,还写了一首《西江月》词记载此事。其词曰:试问兰煤灯烬,佳人积久方成。殷勤一半付多情,油污不堪自整。妾手分来的的,郎衣拭处轻轻。为言留取表深诚,此约又还未定。

  从这件事以后,申纯心摇神荡,一刻也不得安宁。尤其是晚上,伏枕对烛,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打算采取冒险行动,来证实娇娘是否真的对自己有情意。

  有一天,暮春时节,乍暖还寒。娇娘怀拥小火炉,独自坐在堂屋。申纯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枝刚折下的梨花。娇娘并不起身打招呼。申纯于是把梨花扔到地上。娇娘吃惊地看着,缓缓起身,亲手拣起花枝,问道:“表兄为何扔掉这枝花呢?

  “申纯答道:”花枝泪盈盈,谁知她的情意在哪里!所以扔掉算了。“娇娘说:”春神自有安排,花儿自有倾心者,夜折一枝以供赏玩也就足矣!表兄何必追根究底呢?“申纯说:”得到你这句宝贵的诺言,我也就没有什么懊悔的了。“娇娘笑着说:”我何曾许下什么诺言?“申纯说:”你自己想想?“娇娘不回答,转而对申纯说:”风太冷,我们坐着烤火吧!“申纯高兴地与娇娘相对而坐,两人仅距咫尺。娇娘抚摸着申纯的背说:”表兄衣裳厚吗?恐怕天寒地冷,难以忍耐。“申纯恍然若失地说:”你担心我寒冷,难道不担心我断肠吗?“娇娘笑道:”何事使你断肠?说出来,我当为表兄参酌参酌。“申纯郑重说:”我不是开玩笑,自从见到你之后,我整日不得安宁,夜不能寐。你方才还开玩笑,可见你的心太狠了!我每每看见你的言语态度,并非全无情意。一旦我说些情言痴语,你就变色相拒。是不是我行为不检,不足以与你的高雅举止相匹配?现在我把该说的都说了,从此以后,我将离开此地,你也无需拿我开玩笑了。“娇娘听后,慨然伤感许久,说:”你对我太疑心了。我怎能无话可说?我早知表兄有情于我,岂敢故作郑重而对你要挟呢?只是担忧不能有好的结果,假如有后患又怎么办?我也是数月以来心事不定,一心想着你我的情意,茶不思,饭不想,寝梦不宁。你哪里知道这些呵!“接着,娇娘长叹一声说:”你的疑心太重了。从前的事,你就多多包涵;以后的事,即使事与愿违,我当以死报谢。“申纯说:”你果真有此决心,就给我出个主意吧。“娇娘刚想回答,忽然父亲从外回来。申纯只得出去迎接舅父,娇娘也只好回自己房里去。

  两人没能再说什么。

  过了两年,申纯凌晨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堂西走,站在绿窗下看对面的井檐。不料此时娇娘也起床了,正在隔壁窗内梳妆打扮。申纯吟诵起苏东坡的诗句:“为报邻鸡莫惊觉,更容残梦到江南。”娇娘听到后,从窗内对申纯喊道:“你有回故乡的念头吗?”申纯边朝娇娘的窗子里窥探,边说:“柔肠已断,只有回故乡罢了!”娇娘说:“难道欺骗我吗?既然对我无意,你前日为何那样狠心地责备我呢?”申纯笑道:“我岂能对你无意,只是被你害得太苦了。既然你这样说,那么你说怎么办呢?”娇娘说:“白天人多眼杂,想不出办法。东边轩廊抵达我的卧室,轩西便门直通熙春堂,堂上有茶蘼架。

  你的卧房外有个天窗,今夜如果天气好。你就从卧房里穿过窗户,越过荼蘼架。下到熙春堂。这地方很少有人,花丛又密,我等着与你相会。“申纯听后,欣然自得,一心等待日暮时分,了却这桩朝思暮想的美愿。然而天不作美,傍晚突然暴雨大作,花荫浸得透湿,不能赴约。申纯万分懊恼,怅恨不已,挥笔写下一首《玉楼春》词,以描摹颓丧的心绪。其词曰:晓窗寂寂惊相遇,欲把芳心深意诉。低眉敛翠不胜春,娇转樱唇红半吐。

  匆匆已约欢娱处,可恨无情连夜雨。枕孤衾冷不成眠,挑尽残灯天未曙。

  清晨起床,申纯在舅母房里遇到娇娘,两人一同到了中堂。

  申纯把晚间写下的《玉楼春》词拿给娇娘看。娇娘低声笑道:“俗话说,好事多磨。是有道理的。但我既然许诺于你,自当再作筹划。”

  这天,申纯陪同舅父到邻家宴饮,到晚上才大醉而归。他考虑娇娘早间所说的“再作筹划”的话,以为娇娘今夜不会再赴约了。于是醉醺醺地睡熟了。谁知娇娘潜步来到窗外,低声呼唤申纯好多次,申纯却没有醒。娇娘只得帐恨而归。这次约会又没有成功。娇娘怀疑申纯欺骗她,非要申纯盟誓不可。于是,申纯剪下一缕头发。写下一纸盟言,交付给娇娘;娇娘也如法炮制。自此,两人虽然极意爱慕思恋,刻骨铭心,然而一直无机可乘。

  有一天,申纯收到家信,说是叔父以财货捐了一个武官职务,不久要往阆州上任,因为申纯熟悉弓马武艺,叔父想让他回家,做侍从,一同赴任。娇娘万般顾恋,作诗一首送别意中人。诗曰:绿叶荫浓花正稀,声声杜宇劝春归。相如千里悠悠去,不道文君泪湿衣。

  申纯看罢,也和诗一首:

  密幄重帏舞蝶稀,相如只恐燕先归。文君为我坚心守,且莫轻拼金缕衣。

  申纯终归因为娇娘的赠诗里有“绿叶荫浓”之语,有些疑虑,便又写了一首《小梁州》送给娇娘。其词曰:惜花长是替花愁,每日到西楼。如今何况抛离去也,关山千里,目断三秋,漫回头。殷勤分付东园柳,好为管枝柔。只恐重来绿成阴也,青梅如豆,辜负梁州。恨悠悠。

  娇娘知道自己诗中“绿叶荫浓”之语引发了申纯的疑虑,便作了一首《卜算子》词聊以为答:君去有归期,千里须回首。休道三年绿叶荫,五栽花依旧。

  莫怨好音迟,两下坚心守。三只骰儿十九窝,没个须都有。

  申纯回到家,他的叔父却因故没能成行。申纯闲居家中,行住坐卧,饮食起居,无不勾起他对娇娘的刻骨思念,不日便沉思成玻申纯假托说外出就医,再度到了舅父家。好几天,申纯找不着时机与娇娘说不上一句话。因而病情加重,以至饮食俱废。舅父舅母也吓慌了。医卜郎中接踵而至。诊断结果,只是说,申纯的病是由于功名失意,心绪不佳引发的。他们终归不能洞晓申纯的真心所在。数日后,申纯的病情稍有好转。

  这天,舅舅外出办事去了。申纯强打精神走到房外的廊屋。刚站定,一会娇娘来到身后。申纯吃了一惊。娇娘说:“碰巧我身边的人到别处去了。我才得便来问候表兄之病。”申纯四顾无人,就靠前牵着娇娘衣服,想跟她说话。娇娘说:“这儿大庭广众,多有不便。最好到表兄屋里再说。”于是两人一同往申纯房里走。刚走到门前,忽然两只燕子因争抢泥团掉落下来。

  娇娘便抛开申纯前去探视。顷刻间,舅父的侍女湘娥突然出现在娇娘面前,娇娘大吃一惊。申纯只得退下。到了晚上,两人在中堂相遇,娇娘对申纯说:“不是燕子掉下来,湘娥就看见我在你的房里了。这岂不是天意吗?”

  又一天晚上,娇娘找个借口又到了申纯房里。她面有羞色地说:“前次‘熙春堂’之约,我曾考虑再三。夜深院静,不是安寝的地方。从前次的路径来看,足可以到达我的住所。每晚侍候我安寝的只有两人,今晚我想法支开她们。小慧与我最好,不用担心。等到半夜时分,我开窗迎你。”申纯说:“固然是个好主意,但也很危险。”娇娘骤然色变,忿忿地说:“事情已到这种地步,你还怕什么!人生如白驹过隙,天下如我俩如此钟情的人能有几人?即使事情败露,我当一死为快!”

  申纯说:“真的如此,我又有什么担忧惧怕的呢?”半夜时分,申纯穿过窗户到达中堂,又走了数百步,来到茶蘼架侧边,但半天开不了门。申纯很是慌乱。过了许久才找条路进了熙春堂。

  这里堂广夜深,寂静无人。申纯更加恐慌,便快步跑到娇娘房前。只见娇娘正开窗靠着几案坐着,上穿红底花丝绸衣,下着白丝裙,举头望明月,像是忧心忡忡似的。她并不知道申纯已经到来。申纯扶着窗沿跳进房中。娇娘一见,又惊又喜,对申纯说:“你干嘛不告诉我一声,差点吓死我了!”申纯于是同娇娘并排而坐。须臾之间,即携手同入罗帏,解衣并枕,两情相合。娇娘百态娇啼,风情万般,不觉血渍染红了申纯的衣袖。

  娇娘剪下袖布收藏起来,说是留此以为将来的凭证。过了一会儿,雄鸡报晓,天快亮了。娇娘催促申纯回自己房里去,并嘱咐说:“以后白日相遇,请不要乱开玩笑。”又口占一首《菩萨蛮》词赠给申纯:夜深偷展窗纱绿,小桃枝上留莺宿。花嫩不禁抽,春风卒未休。千金身已破,脉脉愁无那。特地祝檀郎,人前口谨防。

  申纯也口占一首作答:

  绿窗深伫倾城色,灯花送喜秋波溢。一笑入罗帏,春心不自持。雨云情散乱,弱体羞还颤。从此问云英,何须上玉京。

  自此之后,申纯每夜必到娇娘房里幽会。如此一月有余,无人知晓。岂料两人为情欲所迷毫不避忌,舅父的侍女飞红、湘娥等人,都有所察觉。只是娇娘的父母还不知道而已。娇娘也厚待飞红等人,飞红等人自然不敢泄露此事。不久,申纯接到父亲催归的书信。回家后申纯又寝食俱废,旧病复发。他托人乘机向父母进言,让父母遣媒婆到王家提亲,要娶娇娘为妻。

  申纯私下请媒人带封书信给娇娘。信中说:“前日欢会,一晃一旬有余。松竹深盟,常存记忆之中。自从回到父母身边,无一刻不梦想往日我俩幽会时的柔情密意。家中琐事,经史文章,我不复为念。纵然勉强关注一下,也总是心不在焉。天公作美,慰我衷肠。媒人前来提亲,不知舅父舅母雅意如何?倘若二老不嫌我庸陋,那么张生与莺莺的西厢美事又何足道哉!好事在即,喜不自制。希望我们商议一下。天气不佳,请多保重。

  媒人带着书信即往申纯舅父家,将申家之意殷勤转达。申纯的舅父说:“三哥(指申纯)才俊洒落,而且历练老成。老夫能得到这样的好女婿,实在是衷心所愿。但朝廷有法律规定,表兄妹不许成婚,难以违犯。上次蒙三哥惠访,留住数月,甚能为老夫分忧,老夫也有许婚之意。又想这有碍于朝廷法律。

  因此当时不敢说出此意。“媒人再三婉转相求,最终还是得不到应允。

  第二天,申纯的舅母摆酒款待申家媒人,娇娘在旁边伺候,得知议婚不成,心情悒郁,只是不敢在言语之间表露出来罢了。

  酒席将散,正巧娇娘到媒人前方剔灯,媒人乘机偷偷对娇娘说:“你不是申纯所爱的人吗?申纯有封书信,托我交给你。”娇娘小声恭敬答道:“我就是……”眼泪掉了下来。媒人也为之感伤,于是从怀中拿出书信交给娇娘。娇娘立即藏到袖里,不敢展看。娇娘的母亲起身离席,娇娘也随之一同回房。次日早上,媒人再次向申纯的舅父请求允婚,而且言语中有强迫之意。

  舅父发怒道:“这件事情不是不可以办,只是法禁甚严。难道想让老夫冒犯王法吗?”媒人知道提亲无望。便要告归。申纯的舅父又命夫人摆酒为媒人送行。娇娘站在旁边侍候,偷偷对媒人说:“离合缘分是老天拨弄的。请告诉三兄,让他无事常来。我的年岁渐长,时光却有限。让三兄不要因为婚事不成而苦苦惦念,耽误前程。”娇娘拿出自己写的书信,请媒人带交给申纯,作为对申纯书信的回复。

  媒人回来后,向申家说明王家不允婚的因由,并趁便把娇娘的书信交给申纯。申纯展开一看,原来是娇娘新作的一首《满庭芳》词:帘影筛金,簟纹织水,绿阴庭院清幽。夜长人静,消得许多愁!长记当时月色,小窗外,情话绸缪。因缘浅,行云去后,杳不见踪由。殷勤,红一叶,传来密意,佳好新求。奈百端间阴,恩爱成休。应是朱颜薄命,难陪伴俊雅风流。须相念,重寻旧约,休忘杜家秋!

  申纯将这首词览诵数遍,品味其中万种柔情,不胜伤怀。

  每每对花无月,不觉潸然泪下。

  当初,申纯与成都府艺妓丁怜怜关系最亲密。丁怜怜聪明伶俐,常常得到帅府官员的青睐。申纯亦是妙年俊秀之人,丁怜怜对他尤为倾慕。申纯秋天回到成都后,丁怜怜屡屡遣人来邀请,申纯托故不去。而今,申纯的好朋友,富豪子弟陈仲游,见到申纯常常临风对月,感慨伤怀,知道他心有不快之事,于是拉他一起到丁怜怜家消愁解闷。丁怜怜非常高兴,端茶递酒,情意绵绵。但申纯只是面壁而坐,并不动情,怜怜很是奇怪,婉转委曲地询问个中原由,申纯终不肯说。怜怜以为他是碍于陈仲游情面,所以才不肯诉说。于是挽留申纯过夜。让一个姐妹陪侍陈仲游,怜怜自己则主动服侍申纯。枕边两人切切私语。

  怜怜问申纯日间为何闷闷不语,申纯这才诉说与娇娘相遇之情。怜怜问道:“娇娘是谁家女子?”申纯回答:“是新任眉州王通判的女儿。”怜怜又问:“她长相如何?”申纯回答道:“美丽清绝,貌与西施、贵妃不相上下,只是风韵更好。”怜怜于是沉思起来,许久才说:“既然名叫娇娘,又如此美丽,是不是小名叫莹卿的女子?”申纯惊奇地说:“你怎么知道的?”怜怜说:“前不久帅府的小公子征婚,以美丽为第一标准,不问门第高下,只要姿色出众即可。帅府拿出数千缗铜钱,命画师到附近十郡探访,见美貌女子就画下来,然后将画像送到帅府。现在已经画了九幅,娇娘便是其中之一。从画像上看,王娇长得色莹肌白,凤眼生媚,爱梳合蝉鬓,眉宇之间,流露一种忧怨之态。我是在帅府内室见到这幅画的,因为当时问过她的姓名,所以还记得。果真是你所说的娇娘吗?”申纯答道:“正是你所说的,正如亲眼见她本人一样。”怜怜说:“怨不得你不把我看在眼里,你所爱的人的确是一个天仙!就是我每回见到画像也凝神注目而不忍离开,心里总是以见不到此人为憾事。今后你再去娇娘那里,能请求她把穿旧的鞋送一双给我,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申纯诺诺应允。

  第二天回家后,申纯追忆丁怜怜形容娇娘如同“天仙一般”的话语,对娇娘的思念更加强烈。深知美事杳杳无期,心中又伤感不已。于是旧病复发,整天卧床不起。申纯的父母非常惊异,询问得病的缘由,申纯假说梦中作怪,似有鬼魅缠身,灾祸难免,必须访求能够驱役鬼神的法师来家作法禳灾。于是父亲请来巫师,祈求祷告天神地祗。申纯秘密使人向巫师行重贿,让他们向申纯的父母说:申纯的病是受鬼魅所缠,一定要到远处去避一下方可痊愈;如其不然,则生死未卜。申纯的父母听到巫师这话,信以为真,惊恐不已。于是商议让申纯前往舅父家避难,准备选个好日子起程。提前两日,派人到王家报信,舅父舅母慨然应允。当时娇娘在父母身旁侍候,听说申纯不久要来,非常高兴,忧伤的心得到了慰藉。申纯知道能见到心上人,病减轻了不少。申纯的父母也以为巫师所言在理。

  申纯来到舅父家,在秀溪亭与娇娘巧遇。四目相对,两情相悦,喜不自胜。互道阔别之后,申纯打算先进中堂拜谒舅父。

  娇娘阻止他说:“今天父母亲被邻居王寺丞家邀往天宁寺玩赏牡丹去了,要到晚上才能回来。暂且在这里休息一会,再慢慢进屋不妨事的。”申纯于是与娇娘并排坐在秀溪亭中。娇娘问申纯:“你的身体保养不如平时,什么缘故?今天又来到我家,有什么事?”申纯听此言语,起了疑心,便说:“没过多久,你怎么就把我忘了?自从离别以后,我是坐不安席,寝不着枕。

  曾请求父母派媒人前来提亲,而天不从人愿,竟然辜负了我的一片苦心。春花秋月,风台雪榭,无一处不牵情惹恨,恼人愁肠。我想尽千方百计,重来你家,与你相会,不负旧约。而你竟然说:“又来有什么事‘。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娇娘愧谢不已地说:“你的心果然是金石不渝。我拿什么来报答你呢?

  “于是相与欢会如旧。过了一会儿,两人一同向家中走去。申纯回到从前住过的屋子,看到昔日所写的诗词,墨迹犹新,不禁怅然若失。于是挥笔作了一首《鹧鸪天》,其词云:甥馆睽违已隔年,重来窗几尚依然。仙房长拥云烟瑞,浮世空惊日月迁。

  浓淡笔,短长篇,旧吟新诵万愁牵。春风与我浑相识,时遣流莺奏管弦。

  晚上,舅父舅母归家,申纯拜见甚为恭敬。舅父问申纯道:“听说三哥生病,想来已经好些吧?”申纯答谢说:“多谢舅父的关心。我的病已经好些了。舅父舅母的恩情,我没齿不忘。

  “舅父舅母再三安慰。自此以后,申纯与娇娘情意洽洽,逾于平昔。住了数月,情意愈加深厚。申纯想起答应丁怜怜的话,便向娇娘索求旧鞋。娇娘追问道:”你要穿旧的鞋作什么用呢?“申纯不便告诉实情。娇娘也没允诺。舅父的侍女飞红,姿色美丽,但比娇娘相差许多,只有一双脚与娇娘无大小之别,还经常穿娇娘的鞋走路。飞红的诗才词笔与娇娘相当。娇娘不在场时,飞红也可算一佳丽。如此才貌之人,只因舅母素性嫉妒,不曾有机会得到舅父的宠幸。飞红平时进进出出,申纯间或与之问答,颇为得趣。娇娘则是清丽瘦怯,持重少言,目不斜视,怕人端看。每每相遇,如若申纯不先问话,娇娘也不答言。即使有时戏狎一笑,也使人感到魂魄飞扬,不知所措。飞红素善谑浪,善于应对,很会说话。虽然申纯不找她说话,她也必定找机会与申纯答腔。娇娘每每见此,心里总不怎么痛快。

  这次申纯又来王家,飞红与他亲热不已。娇娘很是疑心。申纯向娇娘索求旧鞋,许久未能如愿。一天,娇娘白日睡觉,申纯乘机偷鞋而出。刚回到自己房中,因事他去,不曾把鞋子藏好。

  不想飞红尾随在后,见申纯扔在房中的鞋子,怀疑是娇娘赠与的,便自己收藏了起来。申纯回来后,并不知晓。等到找鞋时,遍寻不见,因而怏怏于怀,很不愉快。于是作《清平乐》一首记其事。其词曰:尖尖曲曲,紧把红绡蹙。呆呆金莲夺目,衬出双钩红玉。

  华堂春睡深沉,拈来绾动春心。早被六丁收拾,芦花明月难寻。晚上,娇娘向申纯要鞋子,申纯说:“鞋子倒是被我拿走,但马上又不见了。想必是你又拿回去了。何苦找我要呢?”娇娘不再追索了。其实飞红已把鞋子还给了娇娘。然而娇娘因此愈加怀疑申纯与飞红有私。

  一天,娇娘见飞红与申纯在窗外嬉戏,一起捉蝴蝶玩,于是大发脾气,斥骂飞红。飞红很为不满,怀恨在心,打算把拣到鞋子的事告诉娇娘的母亲。但还没找到合适机会。等到望日(农历十五日》,人人出来拜贺舅父舅母,娇娘也在常飞红指着娇娘穿的鞋子,大声对申纯说:“这不是你前日丢失的鞋子吗?”娇娘颜色大变,急忙以别的事搪塞父母。好在娇娘的父母应酬别人而没有听到飞红的话。娇娘以为是申纯指使飞红揭发她的隐私,于是对申纯大加怨恨。从此,娇娘不再主动找机会去与申纯相会,除非两人在中堂里相遇。娇娘做事心不在焉,对申纯产生了怨恨、隔膜,行住坐卧总是心绪不宁。申纯也无法表白自己,借以消除误解。一天,申纯到后花园漫步,无意间在花下发现了一幅彩笺,便拣起来看,上面写的是一首《青玉案》词:花低莺踏红英乱。春心重,顿成愁懒。扬花梦断楚云平,空惹起,情无限。

  伤心渐觉成牵绊。奈愁绪,寸心难管。深诚无计寄天涯,几欲问,梁间燕。

  申纯将此词品味了好一会儿,以为是娇娘写的,又觉得笔迹不大像娇娘的,便把彩笺带回房中,放在书案上面,打算问一问娇娘。申纯住室西窗前用金丝笼养着一只会说话的鹦鹉,很听使唤。日暮时分,娇娘路过这里,掷红豆戏耍鹦鹉。鹦鹉忽然开言道:“娇娘子为何打我?”申纯听到后,赶快跑出来喊娇娘。娇娘不理。申纯再三恳求,娇娘才进到申纯房内。她正凝思不语时,忽见书案上的彩笺,便拿起来就看。过了好一会儿,盯着申纯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申纯问娇娘道:“你什么时候写这首词的?”娇娘不回答。申纯又问:“你为何不说话?”又不应。申纯再三追问,娇娘才说:“这是飞红写的,你从她那里得来。何必欺诈我呢?”申纯竭力辩解,娇娘并不说一句话。娇娘徘徊许久,长吁短叹,竟然拂衣而去。申纯挽留不住,自此两人约会越来越少了。娇娘只是整日沉睡,间或一两天才与申纯相见一面,即使见面也不说一句话。如此一月有余,申纯弄不清个中原委。

  一天晚上,申纯径直来到娇娘房中。娇娘不在,左右寂静无人,惟见窗上题有绝句一首:灰篆香难炷,风花影易移。

  徘徊无限意,空作断肠诗。

  申纯品味诗中内容,知晓娇娘的心思,而且疑虑加深。他乘机对娇娘说:“我俩再会以来,蒙你厚意相待,胜于昔时。

  近些天来,似乎你很讨厌我。这是何故呢?“娇娘起初不答,经申纯一再追问,禁不住潸然泪下,哭泣道:”我自与君知遇,唯恐不能尽心尽意,辜负了宝贵时光。如今是郎君你将我丢抛,我怎敢有负于你!或许你的心意自有归属,我又何必苦苦企望什么呢?“申纯指天发誓道:”如有二心,朗日作证!“力辩别无他意,”你为何对我如此疑心呢?“娇娘说:”你偶然丢失鞋子,飞红得到;飞红偶然丢失彩笺,又到了你的手上。天下竟有如许多的偶然事情吗?我怎敢怨恨于你,望郎君爱惜新知,把我忘掉吧!“申纯仰天叹息道:”真是如此吗!?难怪近日见你若有所忧。人之情态岂难识破啊!你若不相信我从前的海誓山盟,我现在就剪发大誓于神明之前!“娇娘这才回首笑道:”郎君果然如此有心吗?“申纯再致诚心。娇娘说:”果真如此,后园清池,遥对明灵大王之祠。此神聪明正直,有求必应。郎君若能同我一道对神明发誓,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申纯回言:”谨遵安排。想必明灵大王也知我心无他,唯有对你的一片赤诚。“

  于是就在次日清晨,娇娘与申纯一同来到后花园里清池边,遥向明灵大王之祠,异口同声,拜祈设誓。祈祷之词,洋洋大观,难以在此详表。二人祈誓已毕,携手同归,恩情愈于往昔相好之时。申纯自此也不再与飞红昵语,飞红因此大为不满。

  一天,申纯信步走到后花园中牡丹丛畔,忽然遇上先已在此赏玩美景的娇娘,于是急切上前拥抱求欢。娇娘正言拒绝。

  随之两人相与携手而行,一同赏玩。不想此时飞红自后潜至,见他二人并行,便快步返回厅屋;对老夫人说:“今天天气晴好,后园牡丹盛开,煞是好看,夫人可愿前去一观?”夫人欣然同意,便让飞红侍候前往。走至园中,夫人瞥见申纯与娇娘并行亭畔,甚为亲热,左右俱无一人。夫人顿起疑心,便大声呵斥女儿娇娘。申纯吓慌了,狼狈逃回住室。他满腹惆怅,知为飞红出卖,又无以排遣愁意怨绪,只得强作一首《渔家傲》词,聊抒其悒怏之情。其词云:情若连环终不解,无端招引旁人怪。好事多磨成又败。应难挨,相看冷眼谁瞅睬。镇日愁眉和敛黛,栏干倚遍无聊赖。

  但愿五湖明月在,权宁耐,终须还了鸳鸯债。

  过了两天,申纯自觉无颜再住下去,于是向舅父舅母告归。

  舅父舅母也不挽留。夜晚,娇娘偷偷出来与申纯道别。娇娘悲叹道:“天意呀!真是命该如此吗?相会未期,而发生这种事!

  我又有什么办法挽回呢?表兄回家后,善自保重,找机会再来。

  不要胡乱猜疑,铸成终身之恨,使他人遂心得计!“说罢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申纯也是掩袖伤悲,泪湿衣襟。

  申纯回到家中,父母因为他久居在外,荒废了学业,第二年的考试又迫在眉睫,于是命他呆在书斋温习书史功课。申纯虽然与兄长申纶朝夕一起练习八股文,思念娇娘之心却无时不在。夜晚与兄分开睡,睡梦里往往喊出怅恨伤怀的言语,真是恨不得御风缩地,即刻与娇娘相会。

  到了七月中旬,舅父在眉州任职期满,路过申纯家,在申家住了几天。这次,舅舅是举家来到。舅母与娇娘住在一起,形影不离,况且还有飞红、湘娥等侍女婢仆在左右服侍,申纯连与娇娘说句话的机会也没有。住了三天,舅父要起行。车马喧闹,送别的人热热闹闹地站在路边。舅母与娇娘各乘一辆车,众侍女在前后相随。申纯也乘马相送。他寻机与娇娘话旧。娇娘泪如雨下,泣不成声,边哭边说:“自从我钟情于你,度日如年。何况现在要分别三年,远隔千里,一旦思念心切,又怎能保证我再能见到你呢?只恐我垂首瞑目,骨化形销,你将眠花卧柳,弃旧怜新,我往日枕边和你的恩爱,被他人占有了!

  “申纯说:”明灵大王在那里看着,我发誓不会像你说的那样!

  “娇娘说:”果然如此,我对你的恩爱,即使我死了也是不朽的!“于是从袖中取出一枚香珮,上有金销团凤,用百粒真珠约为同心结。娇娘将香珮赠给申纯,并说:”送给你聊作睹物思人的念记。有空找机会来看我,不要以路途遥远相辞,让我失望。“话未说完,车马催动。满山迷雾笼罩。晓月半轮,申纯目送着意中人渐行渐远,不禁愁悲交集。

  舅父一家走后,申纯又凄然回到书斋。晨窗夕灯,心绪不宁,学业荒废。偶尔写些词章,也无非是些消愁寄恨的语句。

  一天,他写下一首词给兄申纶看。其词云:春风情性,奈少年辜负,窃香名誉。记得当初,绣窗私语,便倾心素。雨湿花阴,月筛帘影,几许良宵遇。乱红飞尽,桃源从此迷路。因念好景难留,光阴易失,算行云何处。三峡词源,谁为我、写出断肠诗句。目极归鸿,秋娘身价,应念司空否?甚时觅个彩鸾,同跨归去?

  申纶看完这首词,爱惜地抚摸着弟弟的背说:“厚卿,以你的才华,应当高中榜首,显亲扬名。这首词固然是好,看来你是心有所属,但秋试在即,你还是暂且收心,把才华用在功业上,准备鏖战文场吧!”申纯无言以对。在这首词中,申纯曲折取譬,叙述了与娇娘相会的始末,其中的“乱红飞颈句,指的就是飞红告密使坏的事。而申纶并不知道这些内幕。

  等到八月,申纯与兄一起参加乡试。考试刚结束,申纯就要回家。申纶再三挽留,申纯不得已多留几日。过了几天,宣布考试结果,申家兄弟双双高中。兄弟俩凯旋而归。第二年,申纯再与兄一同去京城参加会试,又双双及第。申纶官授四川绵州绵山县主簿;申纯因弓箭娴熟,授陕西洋州司户。弟兄二人回家,等候赴任。与此同时,有人在申纯舅父家门前卖当年的“登科记”。舅父买来一看,上有申家兄弟的名姓,于是大喜,回家对夫人说:“二哥、三哥都中进士了。我们家族风水好呵!只遗憾相隔千里,不能亲自去申家祝贺。”于是差人送贺信,并且询问两外甥荣授何官职,还说如果未到上任期限,能否来舅父家一趟,以慰舅父舅母高兴之心。申纯接到信后,便对兄长说:“舅父来信命去,兄长应该去一趟才是。”申纶说:“父母在,不远游。然而舅命也不可违,你自己去一趟吧!

  “申纯巴不得如此,于是欣然而往。

  见申纯来到,舅父又是祝贺又是寒喧,申纯也恭言相谢。

  随即舅母、娇娘等人都出来迎见。舅母问二哥为何不来,申纯说明兄弟二人不能都离家之意。舅父舅母又勉慰申纯一番。然而舅母上回对申纯的猜疑还未消除,因此安排申纯住在离厅堂很远的东屋。申纯也自甘避嫌。平时,如果不是舅父舅母招呼,也不到厅堂去。纵然进厅堂,也不与娇娘轻言说笑。有时与娇娘偶然相遇,因身边跟着不少的人,彼此也只能看一眼而不能说句话。申纯很觉无聊,住了十多天,就想回家算了。但转念一想,千里迢迢而来,竟然不得与娇娘说句话,实在不忍心就离去。于是申纯整日闷闷不乐,犹豫不定。

  一天,申纯早起,去向舅母房中请安。舅母还没起床,申纯便到厅堂侧边等着,忽然碰到娇娘。时候还早,家中人都没起床,娇娘急步向前对申纯说:“和你相别很久了,我的思念一刻也没停止。恭喜你高中及第,但我这薄命之人,不能在你身边服侍,分享你的荣华富贵,实在令人伤心啊!蒙兄不弃,不远千里而来,我从哪里得到这种幸运呢?我与飞红关系不好,你是知道的。现今母亲因年老多病,无暇顾及家事。而飞红正管家。我一举一动不得不谨慎,找不到机会与你欢会。你已来家十多天,我不能与兄一叙深情,正因为这个缘故。我每天看见你早晚都进来请安,便凌晨就起来,在这里等你已经七天了。而你每次总是很晚才来。今天若不是你早到,我怎么能与兄说这番话啊?”申纯说:“我见事已至此,终日闷坐,孤苦凄凉之态,难以诉说。刚打算一两天内准备回家,因为没有与你说句体己话,又不忍心匆匆就走。既然现在是这种情况,我还留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呢?”娇娘说:“我因为想促成我俩好事,正在千方百计将就飞红,但还没得到飞红的欢心。从今天开始,我准备更加讨好她。如果能使飞红回心转意,不再与我为难,那我就可以与兄重温旧梦了。你能再留住一个月吗?

  “说完,娇娘从袖中取出二十两银子交与申纯,说:”我想你或许能用得着。你的衣服如果破旧,就让人送给我,我当为你缝补。“申纯说:”倘若真有可谋之处,我即使在阴暗的鬼室住上一千日,也没有什么关系!“这时天渐大亮,厅堂内外的人渐渐多起来。申纯只得离开娇娘。从此他越发百无聊赖,时常在屋外徘徊吟咏,以抒情怀。有两首诗,是这样写的:庭院深深寂不哗,午风吹梦到天涯。

  出墙新竹呈霜节,匝地垂杨滚雪花。

  觅句间来消永日,遣愁聊复酌流霞。

  狂蜂全不知人意,早向窗前报晚衙。

  簟展湘纹浪欲生,幽人自感梦难成。

  倚床剩觉添风味,开户何妨待月明。

  拟倩蛙声传密意,难将萤火照离情。

  遥怜织女佳期近,时看银河几曲横。

  申纯在舅父家,自秋天住到冬天,如今快到年底了。对娇娘的慕恋之心,一直找不到排遣的机会。每夜,申纯总是明烛独坐,到半夜才上床躺下。卧室的东边,有修竹数竿,竹外有一亭子。前任州官有个儿媳,年少貌美,因得暴疾,不治而亡。

  灵柩在亭巾停放了一年,后来才送归乡里。然而她的鬼魂还常在亭中。每每兴妖作祟,迷惑附近的少年。申纯并不了解这些情况。有天晚上,申纯正掩门而坐,天将二更时分,忽然听到窗外有脚步声,他以为是附近的兵吏起夜,不以为怪。稍停片刻,有人叩窗甚急。申纯出门一看,娇娘正独自站在窗下。娇娘说:“你为何不开门?我在这里等你多时了!”申纯不知是女鬼所变,欣然扶她进屋。申纯问:“你怎么能到这里来?”

  娇娘回答:“父母睡熟了,没人知道,因此偷偷来陪伴郎君。

  “说罢便羞答答依偎过来,申纯多日不曾与娇娘欢会,这会儿更是饥渴难耐。天快亮时,女鬼起身要走,嘱咐申纯说:”此后我每夜必来。三哥无事不必到厅堂。便是去了偶然相遇,也不必与我说话,免得别人知觉。我若是跟你说话,你最好退开不答言,这样别人就以为你对我无意,或许可以消除别人的疑心。“申纯说:”你每夜必来,我进厅堂干什么?“女鬼于是就离去了。自此之后,女鬼夜夜必来与申纯幽会。平日里,申纯也按照假娇娘嘱咐的去做。他哪里知道这是女鬼作祟!这样过了一月有余,竟无人知晓此事。

  再说娇娘自上次对申纯说要忍辱善待飞红之后,的确十分费心。平日里娇娘有些玩好珍奇之物,只要飞红一开口,娇娘就举手相赠。锦绣珠玉,惟红所欲。人都喊飞红为红娘子。飞红见娇娘对自己如此厚情,渐渐消了旧恨,对娇娘亲密起来,娇娘则更加奉承。这时,娇娘的贴心侍女小慧已长大了。小慧见娇娘屈意事奉飞红,不知其苦心,很看不下去,便说:“娘子您是贵人,飞红不过是一个下人,为何以贵事贱?”娇娘叹息道:“我与申郎相好,你是知道的。飞红与我有隔阂,屡屡找我的麻烦。我所以不自爱而屈意事奉她,全是为了申郎啊!

  “接着,娇娘吟诗一首道:

  雨勤春寒花信迟,痴云碍月夜光微。

  披云阁雨凭谁力,花开月圆且待时。

  吟诵完毕,泪如雨下,小慧说道:“娘子芳年秀丽,禀性聪明,立身郑重。那日娘子游玩花园,与湘娥并行。湘娥不相让,先登楼梯,你气愤至极,把此事告诉给夫人。夫人不管,你竟然两日不食——这是何等的傲气!前年,老爷改官西归,途中驿舍的床帐,你不让用。我们把绣花褥子垫了一重又一重,四周还用罗帏围着,你还感到不干净,让焚起麝香,到半夜才安寝——这是何等的洁身自爱!娘子善歌,众所共知。亲族聚会,再三再四请求你,最终你也不肯唱一句——这是何等的自重啊!现今,既然你把千金之身托付给申公子,他却并不珍重,而你还要屈事飞红,丧尽名节,这真叫我大为不解。何况姑娘你的才貌,早就远近闻名。假使好好选桩婚姻,难道找不到一个像申公子那样的郎君吗?况且申公子自从高中以后,对娘子好像并无情意。现在虽然住在这里,呼之不来,问之不对,想必别有他意。你何若执意钟情于他,而自己作贱自己呢?”娇娘说:“你不要说了!普天之下,还能找到第二个像申郎那样对我钟情的人吗?他绝对不会辜负我。”小慧知道娇娘对申纯的爱恋之心坚如铁石,于是也和她一道讨好飞红。飞红大为感动,完全消除了对娇娘的怨恨。她对娇娘喟叹道:“姑娘近日以来,憔悴得很,好像心事重重,何不与我说说。飞红我受姑娘之恩如此深厚,如有能效力之处,我当以死报谢。”娇娘只是流泪不语。飞红再三询问,娇娘才说:“我与申郎相好,你是知晓的。别的没有什么。”飞红说:“这事容易。你母亲年尊,终日在小楼上念经,家中事务,姑娘你都可以作主。你果真有什么谋划,飞红我怎敢不遵命!”娇娘表示万分感谢。

  自此以后,飞红给娇娘行方便,让她去找申纯相会。然而申纯自每夜与女鬼幽会之后,都以来的是真娇娘,因此也懒得到厅堂来。偶尔在家里碰到娇娘,便远远地躲避。加上夜间过于劳累,精神萎蘼,白天便在屋里沉睡不起,娇娘渐渐产生疑惑,到晚上,就叫小慧和飞红的小侍女兰兰,一同到申纯住处侦察。慧、兰二人到了申纯房前。小慧见到窗内灯火明亮,便在窗纸上钻个洞,朝内窥视,看见申纯与一个女子相对而坐。

  那女子的颜色神态跟娇娘简直没有两样!慧、兰二人偷偷地惊骇不已。回到娇娘房里,则见娇娘与飞红坐在一起,二人更加惊疑。小慧问道:“刚才姑娘到申公子房去过吗?”娇娘回答:“你们走后,我与飞红一直坐在这里不曾挪步。你怎么胡说?

  “小慧与兰兰同声说:”刚才看见申公子与一女子对坐。那女子酷似姑娘。如果你没有去,那女子又是谁呢?“娇娘、飞红大为惊骇。过了一会儿,飞红才说:”过去听说这个地方多有鬼魅,难道是真的吗?难怪申公子对娘子不理不睬呢!“娇、红二人本想再到申纯那里探个究竟,因夜深行走不便,暂且作罢。第二天一早,娇娘诈称舅母之命,派人叫申纯到厅堂来。

  申纯拖拖拉拉,老半天才来到。小慧引他到后室。申纯见娇娘独自一人坐在那里,便惶惶然想退出。娇娘上前挽着申纯手说:“你暂且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申纯不得已地坐了下来。

  娇娘接着说:“你近日来为何对我无动于衷?我对你的钟情已经无以复加了!可是你现在这样子,这哪里像我所想望期待的那个申纯啊!”申纯默不作声。娇娘又说:“表兄每晚相会的是什么人?”申纯说:“哪有此事。”娇娘说:“不必隐瞒。

  “申纯说娇娘欺骗他,他瞅瞅左右,看到无人监视,这才对娇娘窃窃说道:”你让我不要跟你说话,怎么又责备我呢?“娇娘说:”我何时叫你不要跟我说话?“申纯大吃一惊,赶快问:”房里有人偷听吗?“娇娘回答说没有人,并急切地说:”我自从与你分别后,迄今已有两年了。你这次来家,我哪里有机会与你亲热说话?又何曾嘱咐你什么呢?“申纯说:”你怎么这样反复多变。自上个月以来,你每夜都到我房里。是你叮嘱我不要与你在家中说话,说是怕飞红等人借机生事。你今天反过来质问我,这是为什么?“娇娘道:”我真的没有出去过。

  你住的地方偏僻荒凉,早就听说那里经常有鬼怪作祟,想必是鬼怪化成我的形体来迷惑你。我自从屈事飞红之后,现已得到她的欢心。我常常派人请你来,你不来。纵然见到你,与你谈话,你又不答腔。我天天不知怎么是好,总以为你有异心。昨夜差小慧、兰兰二人到你那里打探,她们见到有一个女子,相貌像我一样,正和你一起坐着。这不是鬼怪作祟又是什么呢?

  所以我今天请你来问个明白。你要是不相信,我就叫飞红来作证。“于是暗暗使人叫飞红来。飞红对申纯说:”郎君为何抛弃姑娘呢?“于是详细叙说昨晚发生的事情。申纯听后惊恐万状,汗流浃背。不知道该从哪里出去。他感激万分地对娇娘说:”若不是你还对我眷眷不忘旧情,我就要死于鬼祟之手了!只恨我两个月来,辜负了你对我的恩爱之情,我拿什么报答你呢?“由于害怕,申纯不敢再回那间房里去住,直到日暮时分,仍呆在厅堂里不走。飞红于是出点子,让娇娘去告诉主人,只说申纯的住处有鬼怪作祟,不能再往。夫人怀疑地说:”怎有这等事?“飞红打算向夫人证明此事。一更时分,飞红让申纯回到那间卧室去。申纯害怕,不肯走。飞红说:”你只管去,我自有安排。“并对他告诫道:”今夜二更鼓响,我与夫人前来探视。如果那个女鬼来到,我与夫人在远处探望,为的是不让夫人见女鬼像娇娘而生疑心。假如夫人追问你,你也不要说那女鬼像娇娘。“申纯勉强答应了。

  二更刚到,女鬼果然来到房中,申纯虽然与她并坐一起,但两腿直发抖。正在恐惧之时,飞红与夫人来到窗前,隐约看见房内果真有一妇人。夫人刚想再仔细看看,飞红怕申、娇二人的事情败露,便重重地敲窗户,破门而人。女鬼果然一眨眼就不见了。申纯初听娇娘说有鬼怪作祟,总是将信将疑,到现在才完全相信了。舅母问申纯道:“刚才是什么人?”申纯愧谢说:“不是人,是鬼,请舅母救我一命。”于是舅母与飞红商议,让申纯住到中堂去了。舅父得知此事后,广求明师符水给外甥喝,以驱除邪祟。后来申纯真的病了几天,不久就好了。

  这以后,申纯就在厅堂内起居,不再在偏僻之处受相思之苦。

  娇娘也不介意申纯曾经冷落过她。两人欢爱依旧。有时娇娘整夜住在申纯房里,夫人也不知晓。申纯追思女鬼作祟之事,感激娇、红二人救命之恩,于是作了两首《望江南》表示谢意。

  其词云:

  从前事,今日始知空。冷落巫山十二峰,朝云暮雨竟无踪。

  一觉大槐宫。

  花月地,天意巧为容。不比平常三五夜,清辉香影隔帘栊。

  春在画堂中。

  又过了两个多月,舅母不幸染病而亡。娇娘哀痛不已,哭得死去活来。申纯见舅父家事情纷纭杂乱,没有心绪再住下去,便向舅父告归。娇娘对申纯说:“当初分别时,没想到还有这次的尽情欢会。不幸母亲去世,哀痛之中,我没能与兄亲热款曲。你暂且回家一些日子,但一定要再来呵!”接着长叹道:“数年之间屡屡送别。谁知这次分别以后,将来又是什么样的结果呢?”申纯默默无言,只是掩泪为别。第二天,申纯便启程赶路。回到家中后,父母听说舅母身亡,都惊恸感叹不已。

  第二年六月,舅父任满回乡途中,再次在申家住了好几天。

  自从舅母去世后,飞红就成了舅父的宠妾。这时她找到娇娘谋划了一通,便对舅父说:“夫人不幸早逝,善父少爷年纪又小,家中事无人主持,何不把三哥请去帮着管理?况且三哥上任期还早着呢!”舅父欣然应允。于是去找申纯父亲。父亲不愿意让儿子离家。然而申纯听说要带他走,又高兴又急切,便暗地里嘱托飞红让舅父再去请求。舅父果然再三恳求。申纯的父亲迫不得已,只好让申纯去舅父家帮忙。

  申纯在舅父家住了两个月。一天,舅父要出外谋求再任官职的机遇。临走前他对申纯说:“家中事情头绪繁多,善父又年幼不懂事,三哥不妨安心在这里帮我主持一下家务。一旦你到了上任的时候,那时我当竭力助行。”申纯欣然允诺。他向舅父身边的人行了重贿,众人没有不欢悦的。舅父离家走后,申纯与娇娘便无所顾忌的亲热起来。庭院深沉,帘幕掩映,申、娇二人玉枕相挨,朱栏共倚,整日举盏飞觞,嬉笑歌吟,真是享尽人间欢乐!半年后,舅父因为朝廷官员不足,再度调往陕西利州任通判。舅父身边的人因为受了申纯的厚贿,加以事关重大,不敢泄露申、娇二人之事,只是在舅父面前说申纯的好话。舅父见到家中事务,被申纯管理得有条有理,知道申纯很有才干,加之又妙年高第,前程未可限量,于是对先前不肯允婚之事深感后悔。他把飞红叫来,让她向申纯委婉地问问是否还有结亲之意。一天晚上,申纯正与娇娘坐在一起,飞红急步跑进来,高兴地说:“郎君、姑娘,你们的夙愿就要实现了!

  可喜可贺!“娇娘询问,飞红回答:”老爷又有了与申家结亲之意,让我来找申公子探探口风。还担心申公子不答应呢!“

  娇娘大喜道:“老天爷真不违人愿呀!”申、娇二人高兴得夜不能寐。当晚,飞红就把申纯之意回复了老爷。王家便派媒人到申家,申纯的父母也欣然同意,于是就很快筹备聘礼。

  再说成都府艺妓丁怜怜,自从与申纯分别后,很久心绪不佳。有一次又到帅府,偶然进入西书院,见从前的美人画像还挂在壁上,帅府少公子坐在像前发呆。怜怜仰视画像,久不移目。少公子问道:“天下果然有这样美的女子吗?”怜怜点头说有,并指着娇娘的画像道:“王娇之美,这幅画还未能模写十之一二。王娇的脚极小,眉毛修长,又能诗会文,词草翰墨,没有人比得上她的。以王娇的画像为证,其他那些画大概也是画不如人。”少公子高兴地说:“我就选中这个女子了!”怜怜说:“没有用了。听说这个女子早就有了相好之人,恐怕已经不是处女了。”少公子说:能得到这样的女子做夫人,足矣!

  至于别的我就不在乎了。“怜怜这才后悔不该失言,极力解释劝说也没有用。帅府少公子于是命自己的亲信恳求父帅,差人到王家求婚。当时,申纯的舅父还在眉州任上未归,求婚未成。

  等到舅父回家待官赴任,帅府便很快派人来。舅父起初再三拒绝,但帅府以威势相逼,并送上重礼。最后,舅父不得已地答应了这桩婚事。

  当天晚上,娇娘手持帅府婚书到申纯房中,告诉说:“我俩的婚约不行了。帅府来求婚,父亲迫于权势,已经应许了。

  你说该怎么办呢?“申纯听了犹如晴天挨了霹雳,呆了半天才说道:”事情还早着,我们慢慢想办法吧。“娇娘从此与申纯相会更频繁,然而一见面就惨惨不乐。娇娘平素善歌,每次唱出哀怨之音,听者无不为之动容,甚至潸然泪下。她虽与申纯相爱,却从未当面给申纯唱过歌。有时申纯在外面偷听,只要一察觉,她就马上不唱了。因而申纯每每为此不高兴。到了现在,申纯就自己作了一首歌《一丛花》,请娇娘歌唱,娇娘立即含泪唱道:世间万事转头空,何物似情浓?新欢共把愁眉展,怎知道新恨重逢。媒妁无凭,佳期又误,何处问流红?欲歌先咽意冲冲,从此各西东。愁怕到黄昏,窗儿外疏雨泣梧桐。仔细思量,不如桃李,犹解嫁东风。

  一曲未完,申、娇二人已泪如雨下。从此以后,申纯喜欢一些珍贵物品而又不能得到,娇娘便多用金玉珠宝,尽其所能,买回来送给申纯,以满足其嗜好。一天晚上,家中宴席已散,申纯回到房中,因多喝了酒而不能安睡,娇娘便在一旁秉烛侍候。申纯从容问道:“近日来,你为何对我如此厚爱?”娇娘回答说:“起初,我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给你。现在既然天不从人愿,我事奉你的日子也很有限了。虽然尽我此身所有,何足以报答你对我的恩情呢?”申纯听后大为感恸。

  过几天,娇娘忽然卧病不起,将近两个月没能与申纯相会。

  一天,舅舅出外拜谒去了。申纯用重金贿赂家人,想见见娇娘。

  侍女们便扶娇娘到申纯房里来。申纯殷勤迎接。娇娘呜咽不语,过于许久才说:“乐极生悲,俗话说得不错啊!我病得难以自支,生前不能与你在一块,死后也要跟着你。我是在所不惜了!

  “说完,便倒在申纯怀里,神色恍惚,似无所主。侍女们吓得连忙扶她躺下。过了许久娇娘才苏醒过来。申纯也从此闷闷不乐,作事颠倒,言语虚恍,刚做的事,说的话,过眼即忘。舅父感到非常奇怪。

  八月,帅府送来聘礼并催促确定婚期,舅父许下了迎娶的日子。娇娘的病刚刚好些,因为一件事情骂了一个名叫绿英的小丫环。绿英竟怀恨在心,乘机将娇娘与申纯幽会之事从实告诉了舅父。舅父非常恼怒,把飞红叫来审问此事,并要惩治申、娇二人。飞红哄骗道:“小姐知书达礼,难道能不知失身于人是最大的耻辱吗?况且她一向稳重寡言,爱身如玉,行为很谨慎,这些都是有目共睹,老爷你也是清楚的。申公子功名到手,举动不妄,厅堂内室之地,不是老爷叫他进,他也不敢进。他并不曾与娇娘说过一句不得体的话,倘若有这样的丑事,我怎能不知道呢?小人之言,不可深信。况且婚期在即,不宜自家里自造出不美的事来。”舅父正宠信飞红,于是相信了她所说的话,只是叮嘱严加防范。申纯自感不能再住下去了,便告诉娇娘说:“我俩之事,舅父都知道了。我不能再不走了。你还有两个月就要出嫁,希望你努力侍奉新夫,我与你从此永别吧!

  “娇娘气愤地说:”一个大丈夫,堂堂六尺男儿,竟然不能够保护一个妇人!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你却要把我委身于他人,你的心怎么如此狠呢?我的身子不可再受侮辱,既然托付给了你,我就是你的人了!“于是掩面大哭。申纯方才醒悟。他正在为去留之事犹豫,突然收到一封家书,称父亲患病,并派车马奴仆催他速归。申纯不得已,只好去向舅父告别。舅父正在中堂坐着。听说申纯要走,娇娘跑出房,在父亲身后远远站着,凝视着申纯说不出话来。舅父对申纯说:”你回去后,如果你父亲没有什么大病,最好还是回来。娇娘的婚礼在即,家事纷纭庞杂,没有能主事的人。“申纯拜辞说:”娇娘婚期已近,我回去侍候父亲也得好几月。加之不久要赴任,一去就是数年。

  还不知道何时才能再来拜望。请舅父多多保重自己。“申纯又再次拜谢。舅父说:”娇娘最近就要出嫁,你又不知什么时候能来,你们兄妹未必还能相会。“于是喊娇娘出来与表兄道别。

  娇娘在一旁偷听他们说话,正在那里泪流不止。她怕父亲看见不好,听到父亲喊,便转身逃回房里去了。舅父再三派人去叫,娇娘就是不肯出来。于是,申纯告别舅父,起行而归。自从申纯走后,娇娘日夜悲泣。无心梳妆,芳容顿改。不到半个月,病越来越重,几乎不能起床。飞红只得偷偷派人送信给申纯,让他快来与娇娘诀别。申纯得信后不敢对父母明说,晚上从家中逃了出来。他偷偷潜到娇娘房里,住了两天,舅父并不知晓。

  申纯又要启程,将船停靠在岸边。希望能再见娇娘一面就立即往家赶。因为担心在外太久,让父母察觉,必遭斥责。第二天,舅父因送别离任官员到郊外去了。飞红与娇娘私自跑出来,登上申纯的船。娇娘拉着申纯的手,悲痛万分地说:“我俩从此永别了!不幸迫于严父之命,不能与你终身相从。你现今青云万里,将选一佳配,共享荣华富贵。我是不敢企望这些的。从前与兄拥炉而坐之时,我说过,如果我俩的事不能如愿,我就以死来报答你。我怎敢违背这个誓言呢?你身体弱,常生病,以后要多加保养,不要再挂念我了。”接着,娇娘取出割下的衣袖送给申纯,并说:“感谢你对我的一片深情。此情此景,从此之后还会再有吗?”娇娘越哭越惨,飞红也为之落泪。过了许久,飞红担心发生什么变故,便哄娇娘说:“老爷就要到这里来了。我们赶快上岸吧!”娇娘含着眼泪,口占一首绝句与申纯作别。其诗云:合欢带上真珠结,个个团圆又无缺。

  当时把向掌中看,岂意今朝千古别。

  申纯非常悲痛,不能相和,只是拱手作别。

  婚期迫在眉睫,娇娘托病装疯,蓬头垢面,以求退亲。父亲不准,并且威逼娇娘。娇娘气得用刀子割自己颈项,幸好众人相救,得以不死。娇娘便绝食数日,病卧不起。飞红婉转地开导她说:“姑娘平生聪明爽快,难道不知世事?帅府家富贵得很,众公子一个个端方俊拔,赛过申公子。娘子何苦像这样寻死?又听媒人说,帅府少公子对娘子甚为钟情,简直是如饥似渴,而对其他女子一概不放在眼里。娘子又何必自暴自弃呢?何况申公子回家以后,也已经和富贵人家的女儿订了婚,他大概也对娘子绝望了!”飞红又把帅府少公子的画像拿给娇娘看,并说:“能得到这样好的郎君,也没有辜负你的才貌。

  “娇娘看了一眼画像说:”帅府公子固然长得美,但不是我的意中人。我主意已定,决不会改变。你就不必再开导我了!“

  飞红知道娇娘曾经送给申纯一付香珮,便伪造了一副,并在香珮下挂着破环只钗。她把香珮拿来给娇娘看,说是申纯派人送来的,为的是表明他已结新好,让娇娘绝念。一见这副香珮,娇娘流着泪说:“我俩相好数年,申郎的心事我怎能不了解呢?他知道我即将出嫁,特为此送来香珮,开解我的愁肠呵!

  “娇娘拿过香珮仔细辨认,发觉这不是她送给申纯的,便说:”我原本知道申郎不会做这种事。起初,我主动去追求申郎,委身于他;而今又要背叛他,嫁给别人。那我做事也太淫荡了!

  既不能保持贞操,又不能厮守终身,人们会说我是什么人呢?

  红娘子(指飞红)对我恩重如山,我知道你是关心爱护我,但请你不要再说什么了。我本来就打算拼将一死,报答申郎对我的深情厚意!“娇娘于是不再说话。父亲听说此事,也很可怜女儿的一片痴情,但婚事已定,无可奈何。再让飞红等人对娇娘百般劝解,毫无所获。在病榻上,娇娘吟诗二首,让人记下来,送给申纯权为诀别。其诗云:如此钟情古所稀,吁嗟好事到头非。

  汪汪两眼西风泪,犹向阳台作雨飞。

  月有阴晴与圆缺,人有悲欢与离别。

  拥炉细语鬼神知,拼把红颜为君绝。

  几天以后,娇娘竟然忧郁而亡。

  申纯在家刚收到娇娘的诀别诗,报丧的人又到了。申纯茫然若失,整日对景伤怀。独自坐着,用手在空中胡乱比划,口里则喃喃自语,仿佛在和什么人说话。他作了一首《忆瑶姬》,吊念娇娘。其词云:蜀下相逢,千金丽质,怜才便肯分付。自念潘安容貌,无此奇遇。梨花掷去,还惊起,因共我拥炉低语。今生拼两两同心,不怕旁人间阻。此事凭谁处?对神明为誓,死也相许。徒思行云信断,听箫归去,月明谁伴孤鸾舞?细思之,泪流如雨。

  便因丧命,甘从地下,和伊一处。

  申纯之兄看到这首词,见结尾之句有不祥之兆,便对申纯再三安慰劝解,没有效果。申纯又在墙壁上题了一首绝句,以此告别父母。其诗曰:窦翁德邵如椿古,蔡母年高与鹤齐。

  生育恩深俱未报,此身先死奈虞兮!

  申纯题完诗,用娇娘赠给他的香罗帕,在书房中自缢。幸好被家中仆人发觉后救了下来。申纶又对弟弟劝解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弟弟少年高第,正是青云直上之时,难道甘心死在一女子手中吗?况且天下美女多得很,何必非娇娘不可呢?

  “申纯听完颜色大变,气喘吁吁地说道:”佳人难再得啊!“

  又对前来探望的父母叮咛道:“二哥才学兼优,妙年就得功名,马上又要赴任,真是前程万里!显亲扬名,光宗耀祖,承继申家香火,有二哥一人也就足够了!愿父母不要为我悲痛。”又回头对哥哥申纶嘱咐说:“双亲年尊,需要人侍奉。为弟不孝,不能酬报父母的大恩大德。请兄代我尽一片孝心!”从此,申纯便神志迷糊,不思饮食,日渐瘦弱,竟然奄奄不起,不几天也一命呜呼!父母悲痛万分,即日派人速去王家报丧。

  王家得知死讯,举家号泣不止。飞红等人更是伤心。申纯的舅父叫来飞红,痛加斥责道:“从前我问你,你为何不告诉我实情?酿成如此变故,都是你的罪过!”飞红也无话可说,只有伏地请罪而已。过了很久,舅父的怒气稍稍平息,于是便说:“事已至此,不能再说什么了!两次违背申家婚约,也是老夫的罪过呵!”舅父痛悔不已,又对飞红说:“生前的愿望既然已经违背,就让他们结成死后姻缘吧。我现在给申家回信,将娇娘的灵柩送往申家与三哥合葬一处。他们二人如果死而有知,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再痛苦寂寞了!”于是修书给申家父母,说明此意。申家父母应允了。到了下月,选了一个吉日,舅父沐浴斋戒,修书一封,极力表示痛悔自责之意,并为两次违背婚约之事恳切致歉。他让飞红护送娇娘灵柩到申家,代他吊慰亡灵,营办丧事。申家父母见到飞红带来的书信,也就捐释前嫌了。又过了一个多月,申家取得官方许可,将申纯与娇娘合葬在成都锦江岸边。

  安葬完毕,飞红起程回王家。到家的第二天,飞红与小慧从娇娘生前的卧室经过,恍惚看见娇娘与申纯二人,在室内相对笑语。飞红慌忙跑去将此事告诉申纯舅父。舅父立即到娇娘卧室察看,却一无所见。忽然之间,墙壁上映出了一首词:莲闺爱绝,长向碧瑶深处歇。

  华表来归,风物依然人事非。

  月光如水,偏照鸳鸯新冢里。

  黄鹤催斑,此去何时得再还。

  舅父见到这首词,领会其中的含意,怀念起死去的女儿及外甥,哀痛不已。而那壁上的字迹,半浓半淡若隐若现,一会儿便消失了。舅父与飞红等人,都非常惊异,愈加嗟叹感慨。

  最是五更留不住

  《南唐近事》:韩熙载是北方人,出仕江南,在南唐国官运亨通,十分显贵。他对婢妾的行为并不防禁,大有北齐徐之才的风范。韩家侍婢们往往私自与客人相通。有位客人所写诗句中说:“最是五更留不住,向人枕畔着衣裳。”韩熙载听说此事后也不介意。

  裸身绕岳父三匝

  《晋书。王忱传》:王忱生性任达,不拘小节,晚年尤其嗜酒,有时一喝起来便连月不醒。他有时还裸体出外游玩,每每叹息说:“三天不喝酒,便感觉到形体与心灵两相乖离。”

  王忱的岳父正为件悲惨之事伤心,王忱趁着酒醉前去问候。岳父恸哭不已,王忱竟然伙同十多位宾客,挎着臂膀,披着长发,裸着身体闯入室中,绕着岳父跑跳了三匝,这才出屋。王忱平时的行为大多像这样狂放。

  卷十五 情中豪

  白头宫女说当年

  《秋灯录》:一个姓董的老农民,原是京都人。他的妻子是明朝末年的宫女。因李白成攻破北京,她得以逃窜到民间,自己嫁了人。董姓老人带她到南方来,入了嘉兴籍,如今已年老了。然而她还记得明末宫廷中的许多事情:崇祯皇帝每天早晨起床后洗脸漱口时,由四名宫女捧着四个紫金盆侍候,金盆上镶嵌着八宝。一个金盆首先用来洗手,直径有二尺;一个金盆用来漱口,直径一尺;一个用来洗脸,直径四尺;一个用来洗第二遍手,直径一尺五寸。洗漱完毕后要梳头。宫女中能给皇帝梳头的地位最高,称为管家婆。梳洗完毕,穿好礼服上朝,然后再换便服。吃早饭时,食品摆列一丈多长,宫中一向把皇帝的饮食办得丰盛,想吃什么就有什么,顷刻之间就办好,以每天花费三千两白银为定例。至于宴会,总要向皇帝祝酒:首先是皇后,其次是太子,再次是诸妃,往下依次是诸王、宫女、宦官,尊卑次序很严明。从皇后以下,都要行朝拜礼,或用金杯,或用玉杯,或金杯镶嵌珠宝,每个酒杯约装一升酒,再配上盘子,都用八宝镶成,极为精巧。吃的东西,都是天下极名贵的珍品。每次宴会花钱数十万两。元宵节放灯,真珠灯有高大四五尺的,每颗真珠都重约一分。皇帝的华盖上的飘带都是用各种宝物制成,飘带下面又缀着小型珠灯,一尺长的有四十九盏。宫里有几重大殿,每殿有数盏灯,虽然比正殿的灯稍小,然贵重的程度都一样。从大殿的台阶到甬道,曲曲折折有数里长,都有石栏杆,栏杆上有莲花形的桩子,每桩都有琉璃灯,总共约有几万盏。当宫里人成群游戏时,碰掉摔碎十几盏灯,顷刻之间宦官又换上新的。到冬天,处处安设火炉,整个宫中有数千具火炉,都是金银打造的。至于皇后,特别高贵也特别劳累。每天早晨要先起来向皇上请安,等皇帝起床后还要请安行礼。到晚上一定要命宫女到皇上处摆设下拜用的垫子之类,接着她就来下拜。等皇上睡下,然后再告辞。皇上特许免礼,那就可以不来了。如果皇上到正宫来,皇后必须迎接下拜严格按规矩行事。一般妃子和宫女等人,那就很自在。皇后平时选择会吟诗、作画、下棋、弹射、踢球等技能的人以及会演奏和歌唱的人约三十多人带在自己身边。皇上平时载着方巾穿着红鞋到处随便走走,说说笑笑,和平常人一样。宫里人不吃隔宿的食物,不穿过水的衣服,金银珠宝装满私囊,服饰之类多得不可胜计。到李自成进京皇宫大乱,仓惶逃出,没有敢携带任何东西。回首当年宫里事,如同作了一场大梦。今天来到这里,悲凉感慨说不尽,于是流下眼泪不再说了。

  翠妃

  《坚瓠巳集》:明代皇族朱宸濠姬妾特别多。其中有个叫紫妃的,住在翠竹宫,穿紫衣。有个叫素妃的,住在素英宫,穿白衣。还有翠妃,住绿英宫,衣饰都是绿色的。翠妃能吟诗写字,特别受宠爱。绿英宫里四面墙上装着大镜子,朱宸濠每与她亲昵,照在镜子里的影像,妖媚之态不可尽言。又在阳春书院垒石成山,占地数十亩,修了个大水池,夏天荷花飘香,朱宸濠和妃子们整天在里面吃喝享乐。宫娥彩女穿着漂亮的纱衣,驾着小画艇,唱着采莲曲,在池水中荡漾,时而采摘一些花果奉献给朱宸濠下酒。翠妃曾写一首咏梅花的诗:绣针刺破纸糊窗,引透寒梅一线香。

  蝼蚁也知春色好,倒拖花片上东墙。

  这首诗特别被朱宸濠赏识。后来朱宸濠坏了事,翠妃被一个知县抢去。还有一个趣妃,被舒国裳芬得到。

  一钗值百七十万

  《小名录》:南朝齐代皇帝东昏侯萧宝卷有个潘淑妃,小名叫玉儿。皇帝为她盖起神仙、永寿等大殿,又用黄金凿成莲花贴到地上,让潘妃在上面行走,称作“步步生莲花”。为她购买一支琥珀钗,价值一百七十万钱。

  同昌公主

  《杜阳杂编》:唐懿宗咸通九年,同昌公主出嫁,在广化里安家,皇帝赐钱五百万贯,此外还拿许多内库的宝物放进家里。至于房内门窗等处,无不用珍奇的宝物装饰起来。又用金银做井栏、药臼、碗柜、水槽、锅碗瓢盆等,还用黄金雕镂成笊篱、箕筐等用具。用水精、火齐、琉璃、玳瑁等制床,全用金龟银鳌做床腿。此外还用五色玉器作日用器具,用百宝装饰圆桌。皇帝又赐给她金麦银米共数斛,这都是太宗时代条支国送来的贡品。堂上设连珠帐,却寒帘,犀角和象牙做的凉席,描龙绣凤的被褥。连珠帐是把真珠串起来做成的。却寒帘类似玳瑁,有紫色斑点,据说是用却寒鸟的骨头做成的,不知产于什么国家。又有鹧鸪枕、翡翠匣,神丝绣被。枕头是用七宝装成,像鹧鸪形状。翡翠匣,用翠鸟羽毛装饰。神丝绣被上绣三于个鸳鸯,并点缀奇花异叶于其间,其精巧华丽的程度可以说空前绝后。被上点缀着灵粟之珠,珠子像米粒那么小,五色辉映。公主又佩带蠲忿犀、如意玉。蠲忿犀圆如弹丸,埋进土里也不朽烂,带上它可以使人消释忿怒。如意玉类似桃核,上有七个孔,象征人的通达。又有瑟瑟幕、纹布巾、火蚕绵、九鸾钗。瑟瑟幕颜色像绿色珠宝,宽三丈,长一百尺,轻薄透明,无法形容。向上张开,可见稀疏的纹缕像用绿丝穿起的真珠,就是大暴雨落下来也湿不了它,据说因为抹上了海底鲛人制的瑞香膏。纹布巾就是手巾,洁白如雪,特别光滑绵软,擦水不湿,用上一年也不沾污垢。这两样东西得之于鬼谷国。火蚕绵据说得于炎州,絮一件衣服用一两,稍过量,其热气就让人无法接近。九鸾钗上刻九只鸾鸟,每只鸾鸟又有九种颜色,上面有两个字:“玉儿”,其精巧华丽,使人觉得不是人造出来的。

  有人从金陵得到这件宝,献给了公主,公主给了很重的酬金。

  一天公主白天睡觉,梦见一个穿红衣的奴仆对她说:“南齐的潘淑妃来取九鸾钗了。”睡醒后,公主把梦中的话都说给左右听。等到公主死后,九鸾钗也就不知哪里去了。韦氏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就如实地和手下人说了。有人说:“玉儿,就是南齐东昏侯的妃子潘淑妃的名字啊。”至于公主的各类珍宝,无法完全记述。从两汉直到唐代,公主出嫁的隆重没有比得上同昌公主的。公主乘坐的七宝步辇,四面缀着五色香囊,囊中装着辟寒香、辟邪香、瑞麟香、宝凤香,这些香都是远方异国贡献来的。又掺上龙脑金屑,雕刻水精、玛瑙、辟尘犀为龙凤花,上面再点缀真珠、玳瑁,又用金丝作穗子,雕薄玉为坠子。每当公主外出,芳香之气充满道路,光辉四射,看热闹的人眼睛都被晃得睁不开。当时有个宦官到广化旗亭买酒,忽然对人说:“这里从什么地方来的香气?真奇怪呀!”同座的人说:“这不是龙瑙的香味吗?”宦官说:“不是。我从小在嫔妃宫里侍候人,所以常闻到这种香气。不知今天香味怎么到了这里。”

  接着回头问卖酒的掌柜,卖酒人回答说:“给同昌公主抬步辇的仆役用锦衣到这里换酒喝了。”宦官和大家都来看那件锦衣,都慨叹这件事不平常。

  凤毛金帐

  《林下诗谈》:齐凌波用藕丝和螭锦作了个囊袋,四角用凤毛金装饰起来,里面装进辟寒香,寄给了钟观玉。钟观玉在寒夜里读书,一佩上这个锦囊整个房间都暖和起来,并且芳香袭人。所谓的凤毛金,是凤凰脖子下面像绶带形状的毛羽,光泽和黄金一样,而细软得如蚕丝一样。每到春天,这毛就脱落,山下的人把它拣来,织成金锦,名为凤毛金。唐明皇时,国内有人进贡,宫里妇女多用来作衣饰,夜里能发光。唯有赐给杨贵妃的最多,裁成衣服或做成帷帐,光亮得像日光一样。唐明皇笑着说:“这可比汉代的赵飞燕和赵合德姊妹的夜明珠珍贵多了。”

  炀帝

  颜师古《大业拾遗记》:大业十二年,隋炀帝准备驾临江都,命越王杨侑留守东都。宫女有半数不能跟随炀帝,争相哭泣挽留炀帝,都说:“辽东是个小国,不足让皇上大驾亲征。

  希望选择一名大将去征讨。“宫女们攀住车辕请炀帝留下,手指流出的血把马缰绳都染红了。炀帝毫不回心转意,就挥笔题下二十字,赐给留守的宫女们:我梦江都好,征辽亦偶然。

  但存颜色在,离别只今年。

  车驾出发,军队和随从百万人同时前进。大桥未建成,炀帝就命令云屯将军麻叔谋疏濬黄河入汴堤,使河水能浮起巨舰。麻叔谋执行命令非常严酷,用一种名为铁脚木鹅的器具测试水的深浅,鹅停住不动,就认为开河的人不尽职,就把他全数淹死在冰下。到今天,小孩哭时,听说:“麻胡来了!”就吓得立即止哭。传言使人怕到这种程度。炀帝离开东都十来天,坐上了宋何妥所进贡的车。这种车前轮高大,钉上稀疏的钉子防滑;后轮低小,用弯曲的榆做成,让它光滑坚固而不滞涩。

  驾牛驾马,从东都来到汴郡。炀帝每天都进御女车中。车帏挂着鲛绡网,上面点缀着片玉鸣铃,走起来互相碰撞叮咚作响,以掩盖车里的调笑声,不让左右的听见。长安地方送来的御车女袁宝儿,才十五岁,腰肢苗条,娇憨多媚态,受到炀帝的特别宠爱。当时洛阳又送来合蒂迎辇花,据说是从嵩山坞采到的,人们不知它的名字,采到的人觉得珍奇,就送来贡献给炀帝。

  正赶上皇帝的车驾刚到,就命名为“迎辇花”。花的边缘紫红色,中间白腻芬芳,花蕊深红色,花萼上两朵花并开,枝干翠绿,类似通草,无刺,叶子长而薄,香气浓郁,碰襟袖上过一天还能闻到香味。闻到这种花香让人精神少睡觉。炀帝让袁宝儿拿着这种花,称她作司花女。当时诏虞世南起草征辽的檄文,侍候在炀帝身边。袁宝儿注视虞世南很长时间。炀帝对虞世南说:“过去传说赵飞燕可以在人手掌上跳舞,我常以为是儒生们的文字夸张,人怎能在掌上舞呢。如今得到宝儿,才明白赵飞燕是怎么回事。然而宝儿有点傻态,现在她注视你,你是个才子,可以就便嘲笑她一下。”世南遵命作了一首绝句:学画鸦黄半未成,垂肩亸袖太憨生。

  缘憨却得君王惜,长把花枝傍辇行。

  炀帝听了大为高兴。到汴郡后,炀帝乘龙舟,萧妃乘凤舸,用锦做帆,用彩做缆,奢侈浪费到了极点。龙舟前部为舞台,台上挂着蔽日帘。这帘子是蒲泽国进贡的。以贡山蚊的眼睫和动莲根中的丝为材料,中间再贯以小的珍珠编织而成,就是烈日照射,光线也不能穿透。每只船上选择长得美丽颀长并且白皙的女子一千人,手执雕板镂金的船桨划船,号称“殿脚女”。

  有一天,炀帝要登上凤舸,手扶着殿脚女吴绛仙的肩头,发现这个女子温柔美丽,和别的殿脚女不一样,喜欢得不得了,长时间迈不动脚步。吴绛仙会画长蛾眉,炀帝有些控制不住感情,回到御辇后就召见吴绛仙,要任命她为婕妤官,可当时绛仙已经嫁给玉工万群为妻,因而没办成。炀帝和绛仙睡过之后,提升她为龙舟的划桨指挥,号称崆峒夫人。从此殿脚女争相效法绛仙画长眉。司宫官吏每天供应画眉用的螺子黛五斛,称作蛾绿。螺子黛产于波斯国,每颗价值五十金。后来因征赋不到足够的数量,就掺杂进铜黛供应。唯独绛仙仍继续得到真的螺子黛。炀帝每次倚着帘子注视绛仙,好长时间不离开,回头对侍者说:“古人说:美色可以当饭吃。像绛仙这样的美女,真可以解饿呀。”于是作了一首《持楫篇》诗赐给绛仙:旧曲歌桃叶,新妆艳落梅。

  将身傍轻揖,知是渡江来。

  命殿脚女千人同时歌唱这首诗。过去越溪地方进贡耀光绫,绫纹凸起来并且放光。这是越地人乘樵风舟,到石帆山下,收集野蚕缲出的丝织成的。缲丝的姑娘夜里梦见神人来告诉她:“禹穴三千年才开一次,你所得到的野蚕就是南朝江淹文集中讲到的‘壁鱼’变化成的。把这种丝织成绫作成衣服,一定有奇异的花纹。”织成之后果然和萝里神人说的一样,所以把它贡献给皇帝。炀帝只把这种耀光绫赐给司花女宝儿和绛仙,其他女人得不到。萧妃嫉妒生气很不痛快,因此宝儿和绛仙渐渐不能接近炀帝了。炀帝曾乘醉漫游各宫,一次偶然调戏了宫女罗罗。罗罗害怕萧妃,不敢接待炀帝,就托辞说有和性有关的病,不能侍候皇帝睡觉。炀帝就作诗和她开玩笑:个人无赖是横波,黛染降颅簇小蛾。

  幸得留侬伴成梦,不留侬住意如何?

  炀帝自从到达广陵后,宫里人多学吴地方言,因而有所谓“依语”。炀帝沉湎酒色越来越深,常常被妖祟迷惑。他曾游历吴公宅的鸡台,恍恍忽和死去的陈后主陈叔宝相遇。陈后主还按炀帝当太子时的时惯称他为“殿下”。陈后主头戴车纱皂头巾,身穿青绰袖长裾,脚登绿锦纯缘紫纹方子鞋,有几十名舞女围侍在身边。其中一个女人特别美丽,炀帝多次注目于她。

  陈后主就说:“殿下不认识这个人吧?她就是张丽华呀!我经常回忆起在桃叶山前,和她乘战舰过江到此岸的情景。当时丽华最大的遗恨是:她正在临春阁里,用新制的兔毛紫毫笔,在小砑红绡写诗,答江会诗的”璧月“一句尚未写完,隋将韩擒虎骑着青骢马率万名甲兵直接攻打进来,实在是败兴煞风景,这个遗恨至今未消。”一会儿,后主用绿文测海蠡(酒杯)斟上红粱新酒劝炀帝饮,炀帝喝得很高兴,就请张丽华舞一回《玉树后庭花》。丽华请示后主,说自己很久不跳舞,自从景阳宫井出来被俘至今腰肢都变粗了,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身姿了。

  炀帝再三要求,才慢慢起身舞了一回。陈后主问炀帝:“你的萧妃和我这个比如何?”炀帝回答说:“春天的兰花,秋天的菊花,各为一时之秀。”陈后主又朗诵了几十篇诗,炀帝都没记住,只是喜爱《小窗》诗和《寄待儿碧玉》两首诗。《小窗》诗说:午醉醒来晚,无人梦自惊。

  夕阳如有意,偏傍小窗明。

  《寄碧玉)诗说:

  离别肠应断,相思骨使销。

  愁魂若飞散,凭仗一相招。

  张丽华要求炀帝作一首诗,炀帝以不会作诗推辞。张丽华笑着说:“我曾听到您有‘此处不留侬,会有留侬处’的诗句,怎么能说不会?”炀帝勉强拿笔写道:见面无多事,闻名尔许时。

  坐来生百媚,实个好相知。

  丽华捧诗读完脸就红了,很不高兴。陈后主问炀帝:“乘龙舟游玩高兴吗?当年以为殿下当皇帝一定会把天治理得比尧舜还好,今天竟然这样奢侈玩乐。人一辈子,大多各自追求自己的享乐。既然如此,当年你们为什么那样怪罪我昵!三十六封指问的信,至今都使我闷闷不乐。”炀帝忽然有所醒悟,斥责说:“为什么到今天还称我殿下!还要拿过去的事讯问我?”随着斥责的声音,陈后主一群忽然不见了。

  炀帝到月观居住,当时夜色清朗,半夜单独和萧妃起来到前轩,没开帘窗,左右的人都在睡着。炀帝扶着萧妃的肩头,闲聊自己当太子时的事情。正好有个小太监躲在蔷薇花后面调戏一个宫女,衣带被蔷薇挂住,嘻嘻地笑个不祝炀帝见宫女腰肢很苗条,以为是袁宝儿和人有私情。他披上单衣,跑去捉奸,才明白是宫女雅娘,就回身进入寝殿。萧妃嘲笑他笑个没完。炀帝就说:“往年我和妥娘有关系时,她的情态正像你这样。当这种时候,虽然有性命,也顾不上珍惜了。后来我得到月宾,她在我面前作出各种意态,那时我的爱心一点不减。现在我又看到你的美态了。我曾效仿南朝的刘孝绰的诗作过《杂忆诗》,常念给你听,你还记得吗?”萧妃借机就念道:忆睡时,待来刚不来。

  卸妆仍索伴,解佩更相催。

  博山思解梦,沉水未成灰。

  又念道:

  忆起时,投签初报晓。

  被惹香黛残,枕隐金钗袅。

  笑动上林中,除却司晨鸟。

  炀帝听后叹息说:“岁月过得真快,现在算来,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萧妃接着说:“听说外地揭竿而起的群盗很多,希望皇帝想办法。”炀帝说:“我家的事一切都托付给杨素了。人生能有几何?就算有其他大变故,我最次也能作个长城令。你就别提外边的事了!”炀帝曾到昭明文选楼。车驾还未到达,先命数千名宫女到楼上迎候,微风吹来,宫娥们的衣服被风掀起,直露到肩颈,炀帝看见,色心顿时炽热起来,因此建了迷楼。选择民间幼女放在迷楼,让她们穿轻罗单衣,倚着栏杆望去,女孩们像要飞动起来。又在楼四角烧起名香,烟气笼罩,经常像早晨的雾气还未散荆炀帝说:“神仙境界也超不过我的迷楼。”楼上挂四宝帐,每个帐子名称都不同:一种叫散春愁,二种叫醉忘归,三种叫夜酣香,四种叫延秋月。

  妆奁和寝衣,每个帐子里都不重样。炀自到达广陵,过分沉湎酒色,每次睡觉时需让人摇动四肢,或者演奏音乐,才能睡一觉。侍女韩俊娥尤其得到炀帝宠爱,每睡觉时一定让她来替他按摩关节,然后才能睡着,就另外赐给她一个名字:来梦儿。

  萧妃曾偷着问俊娥:“皇帝身体不舒服,你能让他舒适,难道有另外的取媚方法吗?”俊娥害怕萧妃的势力,就说:“我跟随皇帝从都城来时,见皇帝曾在何妥进贡的车中,车走起来上上下下,女人的身体随着摇动,皇帝跟摇动的女人交欢就高兴。

  我现在幸靠皇后恩德,侍候在帐下,暗自仿效车中女人的动态让皇帝舒适,没有其他媚人的办法。“后来萧后找借口把俊娥赶走了,炀帝也制止不了。有一天炀帝登上迷楼想起俊娥,在东南面柱子上题了两首诗,诗中写道:黯黯愁侵骨,绵绵病欲成。

  须知潘岳鬓,强半为多情。

  又写道:

  不信长相忆,丝从鬓里生。

  闲来倚楼立,相望几含情。

  殿脚女从到广陵,全都安排进月观行宫,因此绛仙等人就不能来寝殿侍候。有个郎官到瓜州传令归来,向炀帝进献合欢水果一筐。炀帝派小太监拿一对合欢果骑马去送给绛仙,合欢果经不住马上颠簸,被摇碎了。绛仙拜赐时很不痛快,就让太监带一封用红笺写的便信给炀帝,信中是一首诗:驿骑传双果,君王宠念深。

  宁知辞帝里,无复合欢心。

  炀帝看了信很不高兴,回头问太监:“绛仙为什么在来信中有这么深的埋怨情绪呢?”太监害怕,跪下说:“方才骑马摇晃,到月观时,合欢果已分解,不再联在一起了。”炀帝闷闷不乐,就说:“绛仙不单相貌好看,诗意也很深,是个女宰相埃她的才气不在左贵嫔之下。”炀帝在宫里曾聚些人作“拆字”游戏,取一个字的左右离合的意思。当时杳娘在身旁,炀帝说:“我取杳字,拆为十八日。”杳娘又解“羅”字为“四维”。炀帝看着萧妃说:“你能拆朕字么?如不能,应当罚你一杯。”萧妃从容地说:“把左边的笔划移到右边,不就是个渊字吗?”当时唐公李渊在社会上威望很高,炀帝听了不高兴,就说:“我不知道这事,就不是圣人了吗?”这时内奸起于朝廷之内,盗贼攻于朝廷之外。直阁裴虔通、虎贲郎将司马德勤等人勾结左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准备发动叛乱,就请求炀帝把宫奴分为上下两班轮流值勤,炀帝批准了这个请求,就下诏书说:“门庭之外寒暑交替是为一年万物生长;日月轮番照射,是为了有劳有逸。所以士人有游玩休息之说,农民有恢复疲劳的时候。可怜你们这些民众,为我服务实在勤苦,执行勤务毫不懈担尘埃充塞了你们的指甲和头发,虮虱爬满了你们的头盔,我很同情你们,准你们轮班值勤,有机会玩玩休息一下,不必要东方朔那样幽默的讽谏,而批准了守卫之士送上的章奏。我对于侍从人等,可以说有恩德了。

  饮酒不尽斩美人

  刘义庆《世说新语》:石崇每当请客开宴会,总是让一些美人给客人斟酒劝饮。有的客人不把酒喝干,石崇就让黄门官把美人当即杀死。丞相王导和大将军王敦同时去拜见石崇,王丞相向来不能喝酒,这时也勉强把酒喝下去,直至喝得大醉。

  美人劝酒到大将军王敦面前,他坚持一口不喝,看石崇怎么办。

  石崇已经杀死三个劝酒的美人,王敦依然神色不变。王丞相责备他不该如此不动心,王敦回答说:“人家在杀自己家的人,管你什么事!”

  妾媵数百

  《周书。李迁哲传》:迁哲,表字孝彦,原为安康人,家族世代为豪门,在乡里颇有权势。李迁哲生活习惯又豪华奢侈,尽情满足自己的生活需求。他姬妾侍女就有数百个,男女仆人有六十九人。沿着汉水千里之间,房舍一处接一处,由生儿子的姬妾分别住在其中,都有奴仆丫环和阉人看守。李迁哲经常带着乐队和随从往来其间,饮酒狂欢,享尽了一生快乐。

  北路鱼南路徐

  《南史。徐羡之传》:徐锟的儿子徐君蒨,字怀简,自幼性格开朗聪明好学,尤其精通经、史、子、集中的集部诸书,对有关问题没有对答不出来的,并善长音乐。他任梁湘东王手下的镇西咨议参军,特别喜好玩乐。身边侍妾有数十名,都佩戴金银珠宝,穿绫罗衣裙,用具和玩具都用金银制造。他酒量不大,喝几升酒就醉,接着就关起门来整天乘醉唱歌。每遇上高兴的时刻,能喝斗酒。有时用车拉上他的歌妓,随意游览荆楚地方的山川,没有他没到过的地方,他的朋辈和平时来往的人都没法见到他。当时襄阳的鱼弘,也以豪放奢侈著称。于是当地的谣谚说:“北路鱼,南路徐。”然而徐君蒨在服饰玩物方面,比鱼弘要略逊一筹。徐君蒨善长辞令能言善辩。湘东王曾有一次出兵打仗,有人把妇女带到军中。湘东王说:“才能不如李陵,没能先把军队中的女子杀掉;领兵人不是孙武,就想率妇女作战。”徐君蒨立即回答说:“项羽是位壮士,尚且随时带着美人虞姬;纪信救刘邦获得成功,也要靠妇女的力量。

  “徐君蒨的文才在地方上首屈一指,特别具有文艺才能,创作的音乐富于变化,人们都摹仿学习。最后死在官任上。

  杀千金五花马

  《青楼集》:元朝时的歌妓顺时秀,本姓郭,字叫顺卿,排行第二,人们都称她郭二姐。她姿态优雅大方,演杂剧扮演闺怨一类剧中的人物演得最好,此外演驾头、各类旦角也都不错。刘时中用金簧玉管、凤吟鸾鸣比拟她的演唱声调。顺时秀一生同王元鼎关系最密切。偶然一次得病,想弄到马板肠做菜吃,王元鼎就杀死了自己骑的千金五花马,取出肠子给顺时秀食用,被京都人传为佳话。当时任中书参政的阿鲁温特别喜欢顺时秀,开玩笑问她:“我比王元鼎怎么样?”顺时秀回答说:“参政您是国家宰相,王元鼎是个才子。治理天下。辅佐国君造福人民,那王学士赶不上您。如果嘲风弄月作词曲,惜玉怜香体贴女人,那您就不如王学士。”参政阿鲁温听完付之一笑,没有追究她。

  半年靡金钱数百万

  《癸辛杂识》:淳祐年间,吴地的妓女徐兰名噪一时。吴兴乌墩镇有个叫沈承务的人,家里是巨富,仰慕徐兰的大名,就驾一艘大船前去拜访。徐兰知道他有钱,在他刚到时安排他住在另外一个地方,开宴时奏起音乐,饮食极其精美。到第二天,又用精美的丝绸做成一件新衣奉送给沈承务,直至奴仆也都有很多赏赐。这样过了二十多天,也没向沈承务提出任何要求。沈承务等不及了,拿出白银五百两,还有彩缣一百匹,送给徐兰。沈承务在徐兰处留连半年时间,花掉几百万金钱才回家。于是徐兰的名声传遍浙江一带,有钱有势的青年人无不赶到徐兰这里来。徐兰家虽然不算大,但堂馆之类的建筑曲折多变富丽堂皇,亭榭、花园、水池无不具备。家里用锦缎做地毯,用乾红四紧纱做单食销金帐幔,侍女中会演奏音乐的就有十多个。金银、宝玉、古玩、名人书画、饮食享用之类,无不精妙。

  于是徐兰成了三吴名妓之冠。后来死去,葬在苏州的虎邱。太学生边云遇为她作墓志铭说:“她算得上是妓女中出类拔萃的人物了。”徐兰之后如富河的唐媚、魏辈、苏翠,京口的邢蕊、韩香,越地的杨花、缪翠,都以美貌多才著称。士大夫中不够检点的人,常常和这些人有沾染,这些事多次出现在上皇帝的弹劾群臣的奏章中。

  玄宗

  郑处诲《明皇实录》:唐玄宗李隆基驾临华清官,重新扩建温泉浴池,工程宏大华丽。安禄山在范阳用白玉雕成鱼、龙、鸭、雁之类,并制成石梁和石莲花献给玄宗,这些东西雕镂得非常巧妙,几乎不像是人造的。皇上极为高兴,命人摆在温泉中,又把石梁横放在温泉之上,石莲花刚刚露出水面。玄宗接着来到华清池,到温泉浴池,刚要脱衣入浴,那些用玉雕成的鱼、龙、鸭、雁都乍开鳞甲,举起翅膀,像是要飞动起来。玄宗很害怕,立即命令将这些东西撤走。那些莲花至今还在。玄宗又曾在华清官设立长形温泉池几十间,池周围用文石砌成,做白银雕镂成漆船,或用白香木做船,放在水池中。至于桨和橹,都用珠玉装饰起来。又在温泉中用珠宝和沉香垒成山,象征瀛洲方丈等仙山。玄宗将临幸华清官时,杨贵妃的姊妹们都竞相装饰乘坐的车辆。装饰一辆牛车,点缀上黄金翡翠,再配上珍珠美玉,一辆车的花费不下数十万贯钱。这样一来车就重得不得了,牛拉不动,就又请示玄宗,要求乘马。于是抢购名马,用黄金做马辔,用锦绣做障泥,集合到杨国忠的府第,准备到皇宫里,队伍灿烂夺目,看热闹的人在街旁挤成两面墙。

  从杨国忠府到长安城东南角,奴仆和车马纷纷来往其间。杨国忠和客人们坐在大门外,指着车马对客人说:“我从平民百姓起家,因为作了皇帝的亲戚,才有今天。我还不知道最后的下场是什么,可是想到总不会有好名声,那就应当尽情享受这荣华富贵了。”从此奢华糜费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而不明白如何谦虚谨慎的道理了。太平公主的玉叶冠、虢国夫人的夜光枕、杨国忠的锁子帐,都是稀世之宝,无法计算其价值。

  宋郊

  钱世昭《钱氏私志》:宋氏宰相宋郊,于元宵节之夜在书院里读《周易》,听到他弟弟学士宋祁点燃华丽的灯盏,拥抱着歌妓,醉饮通宵。第二天,宋郊让亲信去责备宋祁:“宰相给学士捎话:听说你昨晚燃灯夜宴,奢侈得过分了!不知你是不是还记得某年元宵节咱们同在某州学里自己烧饭啃咸菜时的情形?”宋祁笑着说:“你要替我给宰相捎个话:请问当年在某处自己烧饭啃咸菜,为的是什么?”

  是厕耳

  《裴子语林》:刘实去拜见石崇,上厕所时见里面摆着挂有红纱帐的大床,被褥极其华美,有两个侍女捧着香囊侍候。

  刘实赶紧返身走出来,对石崇道歉说:“方才走错门进了您的卧室。”石崇说:“那就是厕所啊。”刘实回头又进厕所,方才那两个守候在厕所里的侍女送上上锦囊,刘实琢磨半天也不明白是做什么用的,便又走出来。石崇说:“贫士不能用这样的厕所。”刘实改用另外的厕所。

  诸妓走马楼

  《唐书。许敬宗传》“许敬宗营建自己的府第极其华丽过分,甚至造了连排的楼房,让他的歌妓们骑马在楼上走,每天饮酒奏乐享乐。他特别喜爱一名侍女,接着续娶她作妻子,随便给她一个姓,让她姓虞。许敬宗的儿子许昂和继母通奸,许敬宗知道后大怒,赶走续妻,奏请皇帝把许昂贬到外地作官,过很久才又请皇帝让他回来。

  芳尘粘雨

  王嘉《拾遗记》:五胡十六国时的后赵国君石虎,建起四十丈的高楼,把一些羌族的头面人物集合到楼上。当时天大旱,石虎让人把一些名贵的香料捣碎成细末,派数百人在楼上把这些细末吹散,把这所楼称为“芳尘台”。楼上有铜制的大龙,肚子里装几百斛酒,派人从楼上往下喷洒,被风一吹像是飘落的露水,又把这所楼称为“粘雨台”,用来洒落尘土。

  锦帐二十里

  《因话录》:睦州刺史柳斋物,年少而俊逸,家中很富有,因事来到京城。京城有个名妓叫陈娇如,姿容秀美,歌舞技艺俱精。柳斋物见到她之后,便深深地为她的美貌折服,于是,就向她求婚。娇如说:“你如果能拿来二十里锦帐,我就一辈子侍奉你。”娇如本来是开玩笑拒绝他,谁曾想,第二天,柳斋物竞用车载来了二十里锦帐。娇如大吃一惊,又欣赏他的奇特举动,便嫁到了柳家。在柳家,她克守妇道,极尽妾仆之职。

  唐明皇曾听说过娇如的大名,得知她嫁给柳斋物后,便召她入宫。娇如哭着向皇上诉说自己有病而且年龄也大了,不能到皇上身边侍候,请皇上开恩。明皇知道强扭的瓜不甜,便让她回去了。

  题九迷诗

  《常新录〗:史凤,是宜城有名的妓女,但也是个势利眼,她接待嫖客时分等级,等级不同,接待的标准就不一样。上等的嫖客,住迷香洞,枕神鸡枕,点锁莲灯;中等的嫖客,则盖着鲛红被,枕着传香枕,吃着八分羹。并各有题咏。题迷香洞的诗说:洞口飞琼珮羽霓,香风飘拂使人迷。

  自从邂逅芙蓉帐,不教桃花流水溪。

  题神鸡枕的诗说:

  堪羡鸳鸯久共栖,锦衾角枕斗芳菲。

  巫山有梦忘侵晓,鸡亦留蛙不肯啼。

  题锁莲灯的诗说:

  灯锁莲花花照罍,翠钿同醉足台危

  残灰剔罢携纤手,也胜金莲送却回。

  题传香枕的诗说:

  韩寿相从何处传,枕边芬馥恋婵娟。

  休疑粉黛如铤刀,玉女旃檀侍佛前。

  下等的嫖客,从不接待,让人给他一杯闭门羹,并转告说:“请你梦里来。”有个叫冯垂的人,拿出三十万铜钱的积蓄,才到了迷香洞,自然乐得一夜销魂,并在照春屏上题了一首《九迷诗》,尔后,空着口袋走了。

  暖手

  《开元天宝遗事》:“岐王年少时沉湎于女色,每到数九寒冬时,手冷不烤火,却将手放在妓女怀里,称之为”暖手“。

  名士风流

  《泾林杂记》:唐伯虎名寅,字子畏。他才高气雄,藐视一世,又拓落不羁,不修边幅。每当遇到花酒会心处,总是高兴得手舞足蹈,忘记自身的存在。他所作的诗词书画,极为当时人所珍重,锡山华虹山学士,尤其推重羡佩他的才华,而唐伯虎也久闻华虹山博学多识,两人虽不曾见面,但彼此已经神交多年了。一天,唐伯虎去茅山进香,途中经过无锡,他想:回来时,一定要到华府去拜访华虹山。

  进香归来,到无锡已是傍晚时分,唐伯虎让人把船停泊在岸边,登岸问路。偶见车轿从东而来,侍女如云,其中有个丫环长得尤其艳丽。唐伯虎见后,不觉心动,便悄悄地跟在车轿后面。车轿来到一处高门大院前停了下来,众人护拥着轿中的人走了进去。唐伯虎站在门外怅然凝盼,真是眼巴巴地看着美女从面前走去,而毫无办法。私下里一打听,才知道这是华学士的府第。

  回到船上,唐伯虎神思迷惑,辗转不寐,躺到半夜,忽然心生一计,好像做了恶梦,披头散发地跳起来狂呼乱叫。随从们惊慌地起床问他是怎么回事。唐伯虎说:“我刚才做了个梦,梦中看见一位红发獠牙的天神,手持金棒前来追赶我,他说:”你进香不虔诚,圣帝怪罪了你,派我来惩罚你。‘他抡起金棒就要打我,我磕头哀乞半天,他才说:“可以暂且宽恕你,但你要只身一人拿着香,沿途礼拜,到茅山谢罪,或许还可以幸免,否则的话,灾祸马上就要降临到你的头上了!’我梦醒之后,真是胆颤心惊。现在我只好遵照天神的教诲,独身持香去茅山还愿,你们可以划船先回去,不要再耽误我的事。”

  第二天一早,唐伯虎就换上便服,拿着一个小包裹,带着一把伞,登岸而去。他的侍从见他一人独去不放心,便偷偷地跟在他的身后,他发现后,大为生气,怒喝着将跟随者轰走了。

  唐伯虎悄悄地来到华府门前,见了华府的管家,卑词低声地说:“小子是吴县人,颇爱书法,想投到府上写字谋生,请您为我引进。”说着,就拿过笔来在纸上写了几行字交给管家。管家拿着这张纸,进去禀报华虹山。华虹山便让管家把他叫进来。

  唐伯虎来到华虹山面前,华虹山一看,来人仪表俊伟,气宇轩昂,虽然身为仆人模样,但骨子里透着一种高傲气,又见他字画端正有力,很喜欢,就问他:“平日里做些什么?”他回答:“自幼读儒家经典,颇善作文,但却屡试不中,流落到这里。

  希望能在府上干点抄抄写写的活。“华公说:”若是这样的话,你就陪我的大儿子读书吧!“于是,给他取名”华安“,让人把他送到书馆。

  “华安”在书馆安下身后,便私下里打听先前看到的丫环的名字,终于得知那丫环名叫桂华,是华公平日最钟爱的侍女。

  华安虽然极想见她,但总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住得久了,偶然看见华家大公子所作的文章有不妥之处,便私加删改,或代他作文。先生则以为公子的文章大有长进,便拿着公子的作文向华公夸耀。华公看了文章说:“这肯定不是我儿子作的,是请人代作的。”于是,就把儿子叫来盘问,儿子不敢隐瞒,道出了真实情况,原来是华安替他做的文章。华公想试试华安的真才实学到底怎样,便给他出了个题目,华安挥笔成章。文章做好后,拿起文章呈献给华学士,华学士见他手上比常人多出一个小指。华公阅完他的文章,深为文章词意兼美而喜欢,便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掌管文书之事。凡是往来书信,都令华安酌情回复,而他的文词都很使华公满意称心。不久,华府的管家请假回去奔丧,华公便让华安暂时主持家里内外之事。华安做事谨慎,出入帐目清清楚楚,华公很满意,遂想长期让他做下去,但又考虑到他还没有家室,难以重托,就叫媒婆为他挑选个妇人。华安听说后,便私下里拜访华公的好友,对他说:“承蒙华公厚爱,破格提拔我,又要为我操办妻室,恩同天地,我不敢有太大的奢望,只求许配给我一名侍女就行。您如果方便的话,拜托你把我的意思跟华公说一说。”华公知道了华安的想法以后,笑着说:“我的婢女众多,可让他随便挑一个。

  “华安便透露出要娶桂华。华公听说后,还真有点舍不得,但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也就只好忍痛割爱了。遂挑选黄道吉日,为他成婚。新房布置得很漂亮,床帷帐幕也都华丽奢侈。足见华公对华安与桂华的喜爱之情。

  新婚之夜,相得甚欢。几天后,两人更是情投意和,大有相见恨晚之意。华安这才吐露了实情。他告诉桂华:“我是唐解元,只因倾慕你的姿容,才屈身做了仆役,今天我终于如愿以偿,这真是缘分。然而此处不是你我久留之地,我们可以悄悄回到苏州。华公不知我们的去向,我们在那里可以白头偕老。

  “桂华得知自己所嫁的人竟是大名鼎鼎的唐伯虎,分外高兴,自然乐意随从。于是雇了一条小船,乘着夜深人静,悄悄离开了华府。

  第二天一早,家人见华安门上落了锁,便开门进去察看,见屋里衣饰细软,都登记在册,毫无所龋华公沉思良久,也不知华安离去的缘故,令人到处查访,也杳无形迹。

  一年后,华公偶然来到苏州阊门,见书坊中坐着一个人,样子很像华安。华公让随从进坊中看个究竟,此时,唐伯虎正在坊中拿着一本书在看,随从一见更为吃惊,这看书的人手上也多出一个手指。于是便问旁人:“那坊中看书的是谁?”回答说:“是唐伯虎。”随从回到华公身边,将所见所闻告诉了华公。华公遂拿着名片去上门谒见。唐伯虎将华公迎进屋去,坐下后,华公再三审视唐伯虎,果然酷似华安。等到唐伯虎为他递茶时,见其手上多出一指。华公确信无疑,唐伯虎就是华安。华公几次想问,都难以直言,踌躇再三,还是开不得口。

  唐伯虎让人摆上酒菜,两人举杯对饮,酒至半酣,华公再也忍耐不住,便将华安来去始末讲给唐伯虎听,以试探他的反应。

  唐伯虎只唯唯应答,什么也不说。华公又道:“他的相貌与手指很像您,不知是怎么回事?”唐伯虎听了之后,还是只频频点头,不肯承认。华公满腹狐疑,想起身告别。唐伯虎说:“请您稍留步,听我说说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于是,两人又坐下慢慢饮酒,酒过数巡,唐伯虎让童仆拿着蜡烛在前边带路,来到后堂。落坐后,唐伯虎让新娘出来参拜。新娘头戴珠洛,遮掩着娇容。拜罢,唐伯虎携娘子走到华公面前,让华公仔细看看她是谁。并笑着说:“您说我像华安一点也不假,不知她是否也是桂华?”华公看时,真是桂华,终于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两人相视大笑而别。华公回家后,又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送给桂华,两家遂缔结姻缘。

  元顺帝

  《元氏掖庭记》:顺帝乘着龙船在月池上游玩。月池上建有三座浮桥,每座浮桥分三个洞,洞上张灯结彩搭成飞楼,楼上有歌妓日夜唱歌跳舞。浮桥全用优质木材建造,饰以锦绣花纹,每座浮桥的桥洞都独立成一体,不与其他桥洞相连。每连三月初三,顺帝便让嫔妃们在内园迎祥亭漾碧池做祈祷。漾碧池是以纹石为底,用宝石镶嵌着奇花繁叶而建成的。池子的顶部,设有紫云九龙华盖,四周用蜀地所产锦帛相围。卧跨池上的三座浮桥,桥上结锦为亭。中间的为结鸾,左边的是凝霞,右边的作承霄。三亭雁行相望,又另建一座横桥与三亭相连接,以沟通往来。祈祷完后,便在池上设宴夜饮,称为爽心宴。月池旁有个深潭叫做“香泉”,到了这一天,便引香泉中的积水注入池中。池子里放置着温玉狻猊、白晶鹿、红石马等雕刻物,嫔妃们沐浴之后,就骑在上面戏耍。有的手持兰蕙香草,有的在水面打球击筑,顺帝称这种景象为迎祥之乐。这些戏耍的群妃之中,有个叫戈小娥的淑姬,体白而红,浸在水中,就像桃花含露,更为这景象增添美艳。顺帝称誉她为“夭桃女”,因而,妃嫔们称她为“蹇桃夫人”。顺帝对她格外宠爱。

  丽嫔张阿玄,以机智敏慧著称。顺帝每天上朝处理政事之后,便到后宫与嫔妃们嬉笑游乐。他还常说:“百岁光阴,闪电即逝,即使日夜寻欢作乐,也不够十万个日夜。何况还不时地生病相耽搁,人哪能长生不老。我的生命犹如天上的白云,总是不能长存的,因此,天下的富贵也不会总归我所有,我何不及时行乐,免得虚度一生。于是终日长歌大舞,并美其名曰:”遣光“。嫔妃们见顺帝乐此不疲,自然都百般献媚,以求宠爱。阿玄取悦顺帝的方式别具一格。她暗中做了一条昆仑巾,顶上有三层,中间有机关转动,白底金枝,四周绣有彩色花朵,又绣制了一些蜜蜂、蝴蝶飞翔在花丛中。行走时,尖巾顶上的三层可以互相摩擦运动,由此显见百花摇曳,蜂蝶飞舞穿梭于花蕊之中的情态。她还做了一件飞琼流翠长袍,穿上它快步行走时,真是虚幻飘缈如月宫仙女。顺帝见了,高兴地对嫔妃们说:”张嫔气宇清越,穿上了仙女的云霓衣裳。“阿玄还特地为顺帝制作了一件绣丝绞布裘袍和雪叠三山鞋。顺帝穿上了那件裘袍和鞋,头上又扎上一条方士送给他的春阳一线巾。据方士说,这条头巾是东海长生公戴的,顺帝格外珍爱它,为它建造了一座宝光楼珍藏。此时,顺帝取出头巾戴上,对宫女们说:”朕穿上这套衣服,可以不吃不喝,遨游于仙山琼岛之间了,能够与金仙羽客为伴,放弃天下就像扔个土块一样。“内侍梁行进说:”皇上您穿上这身衣服,与神仙没什么两何样,宫内的湖池台榭,也和仙山琼岛没什么区别。您即使不能终日逍遥于仙山琼岛,也足以为乐,何必要仰慕那遥远的仙岛呢!“顺帝认为梁行进说得有道理,便自称为”玉辰馆佩琼花第一洞烟霞小仙“,封阿玄为”太素仙妃“,程一宁为”太真仙妃“。

  在万岁山筑了一道墙,样子似天台赤城,号为“紫霓城”,又在里面建造了玉宸馆,叠石为琼花洞,然后住在里面。

  宫女凝香儿,本是官妓出身,因为才艺超群而被选入宫中作为才人。她善于鼓瑟,通晓音律,其翻冠飞覆舞更是一绝。

  跳舞时,她的鞋帽都能在空中飞舞,尔后,又恢复如故。一舞中屡飞屡覆,虽飞覆百次而无差错。顺帝曾于中秋之夜荡舟禁池,香儿身穿琐里缘蒙之衫(这件衣服的衣料是琐里的名产,撒哈刺蒙茸如毡袝,非常轻薄,宜于秋季穿着。有红绿两种颜色,至元年间琐里作为贡品献给了顺帝,顺帝命工匠饰金缀银,做成十件鸾凤形状的衣衫,赏赐给嫔妃才人,香儿得到一件。),又着玉荷花蕊之裳(其衣料是于阗国乌玉河中长得花蕊草,采集其花蕊纺织而成,也是作为贡品献给顺帝的。),乘着小船荡漾在湖中,舞着婆娑之队,唱着弄月之曲。其词道:蒙衫兮蕊裳,瑶环兮琼珰。泛予舟兮芳渚,击予揖兮倘佯。

  明皎皎兮水如镜,弄蟾光兮捉娥影。露团团兮气清,风飕飕兮力劲。月一轮兮高且圆,华彩发兮鲜复妍。愿万古兮每如此,予同乐兮终年。

  顺帝又在天香亭大摇酒宴,边赏月边饮酒,香儿又换了一套新衣来到天香亭前,跳起了昂鸾缩鹤舞。顺帝大加赞赏,认为古人的《霓裳羽衣》舞也无法与它相媲美。

  在京城西北三十里的地方,有一座玉泉山,半山腰为吕公岩。夏季,顺帝常在这北山之下避暑。玉泉山下有个西湖,湖中盛产荷蒲菱芡。顺帝以文梓木做舟,用伽南木做桨,船头雕刻着飞鸾翔鷁. 他乘坐在这个小船里,轻风荡漾在碧波之上。

  顺帝又让工匠做了一艘采菱小船,船上搭有彩棚,用木兰做桨,让宫女坐在船里,以采菱为水戏。此时,香儿也在船上。顺帝命令乐工作《采菱曲》,让划船的人歌唱,于是,便唱起了《水面剪青》之调。其词云:伽南楫兮文梓舟,泛波光兮远夷犹。波摇摇兮舟不定,扬予袂兮金风竞。棹歌起兮纤手挥,青角脱兮水潆洄。归去来兮乐更谁。

  划船人的歌声飘荡在湖面上。这时,天色微曛,山衔落日,顺帝便周游荷菱之间,摘取荷叶,或戏作衣裳,或戏做帽子,四顾自得,流连忘返。

  你莫思量我

  《古今词话》:谢希孟是南宋哲学家陆象山的弟子,年轻时豪放俊逸,与妓女陆氏狎戏。象山多次谴责他,希孟只是敬谢而已,照旧我行我素。后来,他又要为那个妓女建造鸳鸯楼,象山又严厉地批评了他,希孟不听,还说:“不但要造楼,还要为这鸳鸯楼作记。”象山喜欢他的文章,不觉问道:“这楼记打算怎样写?”希孟当即说了句开头:“自从陆逊、陆抗、陆机、陆云死后,天地英灵之气,不钟情于男子而钟情于女人。

  “象山听了他的话,默然不语,知道他在嘲弄自己。

  一天,谢希孟又到陆氏处所寻乐,恍然有悟,没有告辞就离开了妓馆,陆氏追到江边,悲恋而泣。希孟毅然摘下领巾在那上面写了一首词送给她,词中说:“双桨浪花平,夹岸青山锁。你自归家我自归,说着如何过。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

  此词写得勇敢决断,真像象山的秉性。

  苏媛媛

  《清代声色志》:苏媛嫒的父亲是浦东人,苏家有三个女儿,媛媛是长女。她恣睢放浪,最初在上海鼎丰里做妓女,不久,搬到寿康弄。此人喜欢与少年男子及优伶相好,而且性情暴戾,放荡不羁,每当有客人召她,她总是昂着头,迈着大步而去,目无余人。因此,那些嫖客及同行姐妹都称她为“老英雄”。

  秋容

  《清代声色志》:无锡的薛通甫,是薛叔芸先生的弟弟。

  甲申年,他来到京城,遇到了通州的戴某。通甫见戴某风雅可人,两人很谈得来,便把他请到家里,让他教授侄儿功课。戴某很认真,严格督促他的学生读书。一天,戴某正在上课,忽然接到四川盐茶道蔡某的一封公文。戴某很吃惊,仔细一看,则本来寄往通州,因询知他在无锡,就转寄到无锡。拆开一看,里面有一封密信。信中说:“我被人弹劾免官,将举家东还,家中有十九个小妾,大都是容颜俊秀的美女,我今已丢官,无心再料理照顾她们,便准备将那些没有子女的打发走,或让她们回家,或叫她们嫁意中人,或出家做尼姑,都悉听尊便。每个人给五千两银子,衣服首饰都可带走。只有第十八妾,名叫秋容的,本是燕台名妓,她说在北里时,所交客人虽多,但订白头偕老盟约的,只有你一个人。而且把你的踪迹说得很详细。

  你倘若有意,我马上派仆人把秋容和那些钱财一并送给你。“

  戴某看完信,呆若木鸡,便把薛某叫来,让他看信。薛某说:“蔡公这一举动,豪宕不减古人,佳人赠名士,从前常见,为什么不赶快回信答应下来,为后人再添一段佳话。”戴某觉得有道理,便给蔡公回了一封信,深表谢意。信去之后好久,也没任何回音。到了九月间,忽然有一船工拿着一封信跑来对戴某说:“船已停在西城门的码头上,请你速去!”薛某听到消息,也急忙来到书馆取信阅看。只见信中说:“承你相许,本想早点给你送来,但因洪水暴涨,船行甚险,所以迟迟至今。

  又听说你是一位穷书生,因而在五千以外,再加赠二千,希望你用此经营事业,也够你温饱一世了。“薛某问戴某说:”你打算怎么办?“戴某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很想去接她,可我这破破烂烂的衣服怎么去呢?“薛某笑着说:”这还不容易“。忙让人为他拿来一套新衣服,递给戴某说:”穿上它去见佳人,足为这衣服添色生辉。“戴某穿好新衣就走了。

  戴某走后,多日不见消息,薛某放心不下,就到船上察看。

  薛某到了船上,见戴某正跟小妾在那看一本画册,流盼笑语,好像极有兴致。他们见薛某到了,忙藏起画册迎接客人。秋容对薛某说:“贱妾初到,没有让他那么快离开我,因而没有到书馆告诉您,实在惭愧不安。”薛某谢了她,便询问其他的事。

  戴某说:“所带的银两,与信中交代的差不多,加上珍珠首饰,大约有一万多两银子。我得到这么多财宝,实感惭愧,现在想买间房舍住在这里,希望你为我帮忙操持。”薛某答应下来,让人为他租了处宅院,又给他准备了一些生活用品。戴某遂带着秋容住进了屋子。第二天,戴某来到薛家,向薛某表示谢意,感谢他多方照顾。尔后,戴某又摆酒席招待薛某及朋友们。秋容出来拜见客人。大家见她容态流媚,都啧啧称道戴某艳福不浅。

  其后,戴某眷恋小妾,终日厮守,不常来书馆。薛某有时派人去打探,每次去都听到戴与小妾的嬉笑声。到了年终,薛某来见戴某,商量继续任教的事。戴某说:“近几个月来,因家事,我常不去上课,旷误学堂的课多了,明年怎么能再白拿薪水呢!况且小妾认为我年纪还轻,应该赶快想办法做点事,她将出钱为我买一个京官,今天我们就准备收拾收拾东西回通州,明年春天我就将进京当差了。”薛某说:“你既然有此志向,敝宅怎敢强留,请你告诉我具体起程的日期,我好为你们饯行。”戴某说:“这到不必,只是贱妾吃不惯南中饮食,您家的厨子顾福,能做北方莱,我想暂时借用些日子,不知是否可以。”薛某说:“这有什么,只管叫他去就是了。”

  第二天,戴某雇了一艘大船,带着秋容及顾福,还有一些男女仆从返回通州。戴某走后,直到第二年的春季也没收到他一封信,正怪他无情,忽然接到顾福来信,说他现在关押在江都狱中,苦不堪言,恳求主人快来拯救他于水火之中。薛某见信十分惊骇,急忙赶到扬州探听消息,此事果然不假。遂托人设法把顾福保释出来。顾福出狱后,薛某忙问原因,这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原来,戴某离开无锡后,并没有回通州,而是到了镇江,在那儿住了下来。戴某自幼父母双亡,由叔父把他抚育成人,并为他娶了媳妇。几年不见戴某归家,甚觉奇怪,后来听到了他的消息,便沿途询访,在镇江找到了他,并强迫他回家。到了通州,叔父把他带回家中,严禁他外出。一天,戴某乘叔父外出,偷着跑出来,到码头一看,秋容的大船已不知去向。戴某大惊失色,忙跑回去告诉叔父,探得秋容回了镇江,便乘小船急追而去。到了镇江,刚弃船上岸,就见顾福身着狐袍马褂,脚蹬缎靴,头戴皮帽,佩着倭刀,在大街上行走。戴某大怒,冲上前去,给了他几个大嘴巴。并让他交代原因。顾福一见戴某,惶恐地跪在地上磕头说:“小人本来不敢这样,因女主人见老爷数日不归,便吩咐小人说:”这人本来就不是我的丈夫,现在既然如此软嫩,你可以穿上他的衣服,做老爷了。并命船工开船回到镇江。‘“戴某十分愤怒,让顾福把他领到船舫。

  刚登船,秋容就哭着指着顾福骂道:“这个狗奴才,自你回家以后,他就百般调戏我,见你数日不归,就逼着强奸我,而下令回到这里,我一个荏弱妇人,怎么能抗拒得了。”戴某相信了秋容的话,就把顾福送到甘泉县,押进了监狱。而自己又乘着大船回通州了。

  薛某把顾福保释出狱后,就带着他回无锡了,又写信到通州询问情况。可是,竟多日不见回信,薛某以为戴某一定是到京城做官了。一年后,薛某的侄子因事到京都,顺便寻访戴某的踪迹。找了多日也没找到。一天,他到友人家赴宴,座中有位通州人,他便询问戴某的踪迹。通州人说:“他的事太奇异了。”薛某侄子急着问:“那请你告诉我,他现在到底做什么?

  “通州人说:”不知道。“薛侄一再追问,通州人才说:”他现在为妓院院长。“薛侄吃惊地询问因由,通州人说:”他自从回通州后,就租了一处宅院,和小妾一同居住,从不到叔父家,叔父去把他拽回家,他就乘机逃跑。如此反复多次,叔父很生气,不再管他,,最后竟气得患病身亡。他的妻子非常愤怒,就来到秋容的住处找他算账,戴某与秋容联合起来辱骂他的妻子,又用棍棒把她打出了门。戴妻气得一病不起,留下一个女儿,随叔公去了。戴某见叔父、妻子已死,便把女儿领到新居。秋容待她如婢女,任意支使打骂。秋容越来越不像样子,甚至把男子招到家中宴饮。戴某不堪忍受,责备她。秋容大怒道:“你一个穷酸教书匠,坐得我这么多财产,有什么福分消受?现在还想干涉我的自由吗?这屋里没你一点东西,请你赶快给我滚出去!”戴某气哼哼地走了。此时,戴某已无家可归。

  来到亲戚家,亲戚都因他以前的所做所为看不起他,对他置之不理;投奔朋友,也对他极冷淡。想找一个书馆教课糊口度日,又没人介绍。无奈,又回到秋容那么哀求她。秋容笑着说:“我知道你一定得回来,果然如此。现在我姑且念你前日的情分,留你在这居祝但你不许过问我的事,我也不会少你的吃喝。

  “戴某走投无路,只好遵命。自此以后,秋容公然招客,每天吹歌宴饮。戴某不敢多言,只能谨慎恭敬地伺候秋容。有时候还得吃客人吃剩下的饭。

  后来,秋容觉得在通州多有不便,而且客人也少,就把家搬到镇江。自己也感到容色衰谢,没有诱惑力,便购买了两个小女孩,教她们弹唱接客来赚钱。戴某还住在秋容家里,已习以为常了。

  桂怜

  《清代声色志》:桂怜,姓朱,四川人。丈夫唐氏早死,她的公公把她带到沣州,在那儿住了好久。庚午年来长沙,其声价略逊于若兰,但品质较她洁白。她有两个养妹,一为丹桂,一为金桂,均妖艳有姿色。如有嫖客上门,就让丹桂、金桂接待,不是跨骏马执珊瑚鞭的客人,桂怜从不露面。她喜欢谈论诗词,兰花画得也栩栩如生。曾发誓不与有胡须的人狎戏。

  某将军财雄一乡,可是那满脸胡子让人讨厌。他很喜欢桂怜,便想方设法向她献殷勤,可是仍然没能得到她。腊月初六,将军请桂怜赴宴赏雪。桂怜向他索要白狐裘衣。南中历来罕见此物,桂怜想借此难住他。岂料,将军很恭敬地答应下来。此时,将军率领防卫军住在城上,他急忙回城召集谋士们商量办法。有谋士说:“从前我在湘潭见过白狐裘,要价五百两银子。

  “将军很高兴,便命令勇士手持箭戟,限定时间把它买来。果然用五百两银子买到了。往返只七十刻,而路程则是一百九十里。腊八那天,桂怜竟穿上它拜佛了。将军就是这样曲意逢迎她。但一提到上床的事,桂怜总是哭哭涕涕地哀求说:”我丈夫死了之后,我从没有外遇,我想以清白之身来报答黄泉中人了。“将军很欣赏她的节操,也不勉强。将军常对人提起她,称赞说:”贞妇啊!真是个贞妇!“辛未年的秋天,丹桂、金桂都嫁了人,桂怜得到两笔丰厚的彩礼,家道颇富。公公死后,她孑然一身,也不嫁人,徘徊在长沙湘潭间,与年轻的秀才们作诗填词相赠答,见了将军仍很敬畏。

  杨翠喜

  《清代声色志》:杨翠喜是河北省通县人。杨翠喜的家里很贫穷,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父母带着她来到天津。当时义和拳的队伍正好也到了天津,局势很乱,于是她父亲又带着翠喜逃到芦台。因为没有生路可谋,翠喜的父亲就把她卖给了一个姓陈的土棍。八国联军攻破天津后,陈某又带着翠喜来到天津,住在白家胡同,与杨茂尊是邻居。后来陈某就把杨翠喜转卖给了杨茂尊。这就是杨翠喜坠落孽海的开始。

  这时天津塘沽之间的歌妓盛行。有个叫陈国璧的人买了两名幼女。一个叫翠凤,一个叫翠红。在“上天仙”演戏,都卖得好价钱。杨茂尊很羡慕,于是和陈国璧协商,让翠喜跟翠凤等人学戏,专门演花旦。翠喜所学各戏都是淫秽之音,如《拾玉镯》、《修珠衫》、《卖胭脂》、《青云下书》等。杨翠喜十四岁的时候开始在侯家后协盛茶园演唱,收入并不多。时间不长,受大观园的聘请,声价为之一振。天津的豪客大多以叫杨翠喜的演唱为显扬。翠喜遂成为一时的女伶之冠。杨翠喜十八岁以后又受天仙楼的聘请演唱,名声也就越来越高,月获包银可达八百元。等到赵启霖参奏杨翠喜进宫演出,翠喜的名声就轰动全国了。

  顾眉生

  《清代声色志》:顾媚,字眉生,又名眉。她生得端庄靓雅,风度超群;鬓发如云霞,满面桃花色。她精通文史,善画兰花,又被人推称为演唱南曲的第一高手。她家有眉楼一座,挂着丝织锦绣的窗帘。室内几案上放着牙签玉轴。瑶琴锦瑟陈设在几案的左右。香烟缭绕四溢,楼檐上的马铃响叮噹,我曾以恬淡的心情戏称:此非眉楼,乃迷人楼也。于是人们便以“迷楼”称之。

  当时,江南侈糜之风盛行,在饮酒赋诗的宴会上,常常是穿红妆的歌女与穿乌巾的隐士以及身穿紫裘的达官贵人相间而坐,但若无眉娘则不足以尽兴欢乐。人们还特别爱吃顾家橱的食品,所以李太尉曾在眉楼开设筵席,竟无虚日。羡慕眉楼的人虽然很多,然而妒嫉的人也不少。适逢浙江来一鄙贱庸夫与一词客争宠。又与江西某孝廉合谋,使酒骂座。后来告到仪司,诬陷词客偷盗了他们的金犀酒器,而其本意在于侮辱眉娘。

  我不得不用心写作檄文,声讨他们的诬陷罪,揭露他们以秦诳楚的诡计,妄图摧兰折玉的阴谋,以及蓄意制造夙世之冤案,煞一时之风景的丑恶行径等等。某鄙夫的叔父是南京的少司马,看到檄文后遂斥责鄙夫回归。诉讼之事方得到缓解。

  还有一位叫陈则梁的人,是位奇士,曾给眉楼写信,劝眉娘早脱风尘,速寻伴侣,言词非常恳切。眉娘于是改弦从良,摧幢息机。不久,眉娘嫁给了合肥的龚尚书。龚尚书雄豪盖世,视金玉如同泥沙粪土。得到眉娘辅佐后,更加轻财好客,名声也盛过已往。客人有求尚书诗文以及画兰花时,眉娘则打开她的箧笥取出细绢精心描绘。画款所书为横波夫人。丁酉年,龚尚书带着夫人重游南京,住在隐园的林中堂,恰好赶上眉娘的生辰。龚尚书于是张灯开宴为眉娘祝寿,请来宾客上百人,并请梨园前辈郭长春等人演戏。酒客丁继之和张燕筑以及内阁中书王式之与水部大臣王桓之等一起串唱“王母瑶池宴”。眉娘则垂珠帘,邀请往日同居与喜唱南曲的姐妹们一起饮酒唱和。

  有名的李六娘、十娘、王节娘也都前来叙旧祝兴。当时尚书的一位门人严某正准备赴任浙江监司,正逗留在南京,于是前来为眉娘贺寿。他撩起珠帘长跪在地,手捧酒杯称贱子上寿,在座的人也都离席伏上。眉娘非常高兴地喝了三杯。龚尚书也甚为得意,遂以恬淡的心情与吴薗次、邓孝威一起作长歌记其事。

  后来返回北京,眉娘竟因病而死,前来吊唁的车辆数百,备极哀荣。眉娘曾改姓徐,所以世人又称徐夫人。龚尚书著有《白门柳传奇》行于世。当李白成攻陷京师时,曾对龚尚书说,若能死,请自缢。龚尚书不肯,因此人们怀疑他失臣节。这也是正理,至于纳娶眉娘也一起讥讽,就未免过于刻薄了。有诗为之昭雪说:怜才到红粉,此意不难知。

  礼法憎多口,君恩许画眉。

  王戎终死孝,江令苦光衰。

  名教原潇洒,迂儒莫浪訾。

  卷十六 情中报

  张夫人

  《夷坚志》:张子能的夫人郑氏:容貌秀美而娇艳。张子能担任太常博士时,郑氏因病故去。她在弥留之际对张子能说:“我死之后,你一定会再娶别的女人,而不再想着我。”张子能哭着说:“我怎能忍心这样做呢!”郑氏说:“你随便这么一说,我怎么能够相信,你为什么不对天发誓?”张子能便指天为誓说:“假如我违背了今天的誓约另娶她人,我就变成阉人,而且不得好死!”郑氏说:“我死了以后,样子会变得很可怕,你把我的尸体放在一个空屋子里,不要派任何人守灵,等过两天再入殓。”郑氏再三叮嘱了好几遍,才慢慢咽了气。

  张子能不忍心按照夫人的要求去做,在尸体旁设置了一张床,让一个老太婆在那守夜。半夜时,尸体忽然长叹一声,自己揭下盖脸布,急遽坐起。尔后,又站了起来。老太婆害怕得不行,忙用被子把头蒙上了,只觉得那尸体在一瘸一拐地在屋子里乱走,等她偷偷一看,吓得魂飞魄散,原来郑氏的尸体竟变成了一个夜叉。老太婆吓得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来,壮着胆子大声喊叫。家人听见叫喊,从墙洞里往里一看,也吓得不行,忙跑去叫来几名专管值夜班照看门户的家叮家丁们手持各种器械围坐在门外,谁也不敢进去。那个夜叉在屋里转了一百多圈才停下来。然后回到灵床上,拿起被子盖好躺下了。过了好久,家人们才敢打开门进去观看,只见尸体面容又恢复为郑氏的模样。

  郑氏死了三年后,张子能升为大司丞。官为右丞的邓洵仁想把女儿嫁给他,张子能极力推辞。此时,邓洵仁是皇帝的宠臣,他取得了皇帝的旨令,迫使张子能娶了他的女儿。结婚之时,皇帝赐给他们饰有珍珠的床帐,价值五十万缗,然而张子能一直郁郁不乐。一天,他正在午睡,忽然看见郑氏从窗口飘然而进,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为什么忍心违背旧日的盟约?我幸亏有两个儿子,即使没有,你可以买个小妾来为你传宗接代,干吗非要娶一个正房?你的大难要临头了!”说着,便登上床,用手抓住他的生殖器。张子能觉得疼痛难忍,便大声喊叫家人,可是,家人赶来后,却什么也没有看见。从此以后,张子能就像是被阉割过的一样。

  遣绣履

  《南唐书。徐温传》:徐知诲,是徐温的三儿子。早先,他娶的是吴国功臣吕师道的女儿,因为吕女不是师道正妻所生,所以知诲常常后悔不已,乃至咬牙切齿。为此,就用酒把她灌醉,然后将她杀了。吕氏死后常做祟,闹得徐知诲心神不宁,十分厌恶,便请和尚来诵经消灾避邪。和尚替徐知诲祈祷,请求吕氏宽恕,吕氏说:“我不能宽恕他,我一心一意想报仇雪恨。”

  后来,徐知诲到江西镇守,在那儿一年多,吕氏没再露面,知诲很高兴,以为就此了结了。可是,一天,知诲的家人从淮南回来,在江心遇到一艘彩船,船上坐着一位妇人,船行近了一看,竟是吕氏。吕氏见了家人,打招呼说:“你回去替我告诉你们相公,要善自珍重,我现在要到别的地方去了。”说着又递给家人一双绣花鞋,接着说道:“相公若是不相信你的话,你就把这双绣花鞋拿给他看。”家人回到江西,就先把这事告诉了知海,并把鞋拿给他看。知诲还没仔细看完,就见吕氏出现在他的面前说:“你以为我真不来了吗?”知诲遂暴病而亡。

  苔痕化作雪江清

  《续己编》:杨廉夫曾为临海一位姓王的贞节妇人题诗,诗中说:介马驮驮百里程,青枫后夜血书成。

  只应刘阮桃花水,不似巴陵汉水清。

  后来杨廉夫一直没有儿子。一天晚上,他梦见一位妇人对他说:“你知道你为什么没有后代吗?”廉夫说:“不知道,请夫人指教。”那位妇人说:“你还记得那首题王节妇的诗吗?你那首诗对节妇的名声倒没什么损害,只是心里太尖酸刻薄,毁滂贞节忠义,其罪孽深重,所以上天让你绝后。”廉夫梦醒之后,极为悔恨,就又作了一首诗说:天随地老妾随兵,天地无情妾有情。

  指血啮开霞峤赤,苔痕化作雪江清。

  愿随湘瑟声中死,不逐胡笳拍里生。

  三月子规啼断血,秋风无泪写哀铭。

  后来,他又梦见那位妇人来向他致谢,不久,果然有了个儿子。

  落梅杀妾

  《冥祥记》:瑯琊王萧奂,曾为南朝齐国的尚书左仆射,他笃信佛经,而性最嫉妒。一天,他在斋内让爱妾给他修整胡须,忽然有个乌鸦衔着一颗黄梅飞到庭院,飞到斋前时,便把那颗黄梅扔到院子里。萧奂怀疑爱妾与他人有秘密约会,掷果为戏,就派奴仆出门察看。事情也真凑巧,奴仆刚出门,就见一位书生模样的人在篱笆边散步,奴仆便追上去捉他。而那人见有人追来,怕无端受污蔑,就三步并作两步逃掉了。奴仆回来把见到的情况告诉了萧奂。萧奂说:“这就更有证据了!”

  便把爱妾抓起来严加拷打,逼她招供。爱妾不明就里,反复辩白,而萧奂横竖不相信。又让人把她拖下台阶捶打致死。临死前,爱妾解开衣带发誓说:“我今天死得实在冤枉,如果有天道的话,我一定要让上帝知道,为我报仇!”后来,萧奂常见那位爱妾来喊冤。

  不久,萧奂调任雍州刺史,性格更为狂暴,就像有人唆使他那样似的,竟无缘无故地把小府长史打死了。因他长期狂虐暴戾,惹得许多人不满,刘兴祖便诬告他想谋反,御史中丞孔稚圭将这一情况启奏了皇上,齐世祖派中书舍人吕文显、直阁将军曹道刚率领禁卫军去逮捕萧奂。萧奂的儿子萧彪,素以强悍知名,他和萧奂的女婿殷叡劝萧奂说:“曹、吕今天来这里要抓您,可是并没有见到皇帝的诏令,恐怕是有诈,我们应该先发制人,把他们抓了,派快骑送到京城,奏知皇上。萧奂采纳了他们的意见,装备了一千多人,关上城门拒守。萧彪则带着另外的人马出城与官军迎战。萧彪战不能胜,败走宁蛮。长史裴叔业在城内叛变,杀了萧奂。当时,人们都认为这是他的爱妾在报仇。

  死后毒夫

  《闻奇录》:前南郑县尉李云,曾在长安求纳一位小妾,小妾的母亲不答应,李云说:“娶了她之后,我誓不再婚!”

  那母亲见他信誓旦旦,就同意了。李云为小妾取号为“楚嫔”。

  几年后,小妾死了。她死后没几年,李云又娶了前南郑的沈氏。

  结婚的那一天,李云在沐室洗澡,见“楚嫔”拿着一帖药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你对我发誓说不再结婚,可现在又作沈家的女婿。我没有什么东西送给你,这帖香药作为我的见面礼,用他来帮助你沐浴。”说完,便把药末倒在澡盆里,用头钗觉拌了一下就走了。楚嫔走后,李云感到浑身不舒坦,疲乏困顿,没法出澡盆,最后竟死在那里。家人见他久不出来,便进去察看,原来早就一命呜呼了,而肢体软绵绵的,筋骨都散了。

  剖腹取书

  《冥祥记》:杜嵷,是梁州刺史杜怀瑶的二儿子,任西荆州刺史。他性格豪强,又极嫉妒。新纳娶了一位小妾,这小妾容貌漂亮,深得杜嵷宠爱。一天,小妾接到父亲一封信,父亲在信中说:“近日我的生活极为困苦,想要求你帮助。”小妾倚着门帘正读父亲的来信,杜嵷从外面走了进来,而小妾自以为新来乍到羞于让丈夫知道此事,便把信放在口里嚼了嚼吞了下去。杜嵷以为是她的情人寄来的信,就让人剖开她的腹取信,小妾气还未断,信就取了出来,杜嵷看了信,叹息道:“我不该这样冲动,伤了天下人的和气,这怎么能长久呢!”当天夜晚,杜嵷就见小妾来向他喊冤,小妾死后刚到十天,杜嵷也暴病身亡。至今襄阳人还常常谈起这事。

  分明依样画葫芦

  东城的李某,以贩枣来往于邻县。一次,他又到邻县贩枣,竟将客店的老板娘诱骗回来。等到他回家一看,他的妻子也跟别人跑了。李某诧异地说:“幸亏带来了这位妇人,不然的话,我就成了鳏夫了。”有人说,他的妻子逃走的日子,就是他领那老板娘跳墙私奔的时刻,这是一报还一报。而他却不醒悟,自以为很得意。不久,那老板娘不愿住在农村,又跟一位年轻人跑了。到这时,他才茫然若失。后来,那老板娘的丈夫按线索追到东城,并想到官府告他,李某因为老板娘已经不在他家,没有证据,就死不认账。正纠缠不清,有人告诉他们,村里来了个算命先生,大家便让他们去向神仙求主意。结果,给了他们一首诗:鸳鸯梦好两欢娱,记否罗敷自有夫。

  今日相逢须一笑,分明依样画葫芦。

  那老板娘的丈夫见了诗,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因两县相邻,有知道这件事的人说:“那老板娘当初也是这位丈夫诱拐来的!”

  风流误人

  《池上草堂笔记》:清代乾隆末年,有个叫籍龙溪的书生,聪慧过人,潇洒不群,同辈的人都很器重他。十五岁时,到郡里参加科举考试,他所投宿的客店主人姓柴。一天,几位同来赶考的学友正在闲坐谈笑,见一位仆妇在门前买柴,于是,一位友人开玩笑地出了一句上联:“柴妈买柴,大担小担”,这大担小担都是厦门的地名;籍龙溪应声对道:“蔑片破蔑,长拖短拖”,他这是用漳州地名对厦门地名。而在坐的人恰有爱做媒的,人们都戏呼他为“蔑片”,龙溪这里又借此来嘲弄他。

  大家听了龙溪的对句,都拍案叫绝。就在这一年,他先被县学录取为生员,接着又上了由官府提供饮食的学校,而在秋季考试中又名登榜首。等他三十多岁时,忽然对人说:“我曾经和三个女人私通,其中有两个是寡妇,上天派人来了。我一生蚊虫从不着身,现在挥之不去,我知道活不多久了。”尔后,他果然病死。因此可知,“风流名士”这四个字误人不浅哪!

  高邮某君

  《右台仙馆笔记》:高邮县的某君,曾作过四川的县令。

  咸丰初年,因病归乡。一天晚上,他独自坐在书房里,忽然有人走了进来,请他一道出去。某君问他去哪儿,那人说:“去四川。”某君便站起来跟他走出门来。到了门口,早有轿夫在那等候。某君坐上轿子,觉得就像飞一样,转眼间就来到了江边。到达江边时,江里已等待着一艘小船。某君登上小船,船家解开缆绳,顷刻间便到了九江。又弃船上岸,乘轿子由江西、湖北而至四川,几千里地吃饭的工夫就到了。进城后,到了官署,某君被带到西厢厅坐下。一看,原来的长官某臬使、某太守都坐在那儿,个个面带愁容,和他们说话,也不回答。

  不久,大王走出御殿,召他进去,问道:“你知道某个案子吗?”某君说:“知道。”原来,这是一个冤案。当时臬使、太守收受贿赂,将几个无辜者冤杀,某君力争不得,便托病回乡了。大王问的就是这件事。于是,某君详细谈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王说:“你耿介可嘉,仍送你回去!”随后,便听传臬使与太守进去,大王严厉责骂了他们,然后看了看他们说:“皆缩小,像婴儿一样。”不久,就有监车把他们俩人载走了。

  某君也跟着走了出来。刚到门口,就遇到一位朋友,这人与某君曾同在四川做官。这位朋友说:“我就要去上任了,来不及同你多谈。”某君问:“您做什么官?”回答说:“我是扬州府的城隍。”说着,指着监车里的人说:“他们的案子就是我处理的。我不能久留,但我与你也不会久别,明年七月某日,您将做某处城隍。我们两人仍做同样的官。说完,就告别而去。

  某君沿着来路又回了家。然而他已经死了一天,到这时候才复活。便把见到听到的事告诉了家人。自称将不久于人世,别人不信,到第二年的七月某日,果然无病而死。

  我还尔命

  《稽神录》:吴景,任浙西军校之职。辛酉年,他在石头城僧院设斋,当天晚上,都摆设好之后,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哭声,音调悲哀,由远而近。不久,那妇人竟来到斋宴中哭泣。

  吴景对僧院的和尚说:“从前,我随军队攻占了豫章,在那儿得到一位妇人,她长得很漂亮,不久,她的丈夫来赎她,因将军的军令极严,不能宽容她,我就把她杀了,后来,我常常为这事感到遗憾。今天我设斋,就是为了祭祀她,请她宽恕我。

  “和尚便与吴景一道来见那位妇人。和尚为吴景向妇人祈祷,请她饶耍妇人说:”我只知道跟吴景要命,不知道其他的事。

  “说着,就上前追吴景。吴景吓得急往佛殿上跑,边跑边喊:”别追我,我还你命!“说着,就倒地而死。

  严武逃妾

  《庐子逸史》:唐代的西川节度时严武,年轻时仗着气盛做过一些侠义的事。他在京城居住时,与一位军使毗邻而居。

  军使有个女儿,容貌俊美,严武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看见了她,心中倾慕得不行,便用钱贿赂她身边的人,把她诱骗到他家里。

  过了一个月,又偷偷地带着她逃跑了。他们逃出了东门,想跑到淮河泗水间躲藏起来。

  军使见女儿突然不见,很是焦急,便讯问女儿身边的人,那受贿帮助严武拐骗的人自知隐瞒不住,便交代了诱骗的经过。军使一听,大为愤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拐骗良女。于是便报告了官府,并向皇帝上奏。皇帝下诏令万年县捕贼官亲自去捕捉,不得有误。捕贼官接到诏令,便紧锣密鼓开始了行动,每天查访了多个驿站,几天下来,总算有了眉目,找到了严武的行踪。

  再说严武逃出京城后,慌慌张张地来到巩县,打算从那儿坐船跑掉,刚刚登上小船,就听说捕贼官将要到了,他担心逃脱不掉,便用酒把军使的女儿灌醉,在半夜时分,解开琵琶弦,用它把军使的女儿勒死了,随后沉尸河底。第二天,捕贼官来了,将严武乘坐的小船里里外外搜了个遍,也没见到一点蛛丝马迹。

  后来,严武做了剑南节度使。严武生性强悍,尤其不相信鬼神巫祝之类,如果有人和他谈及此事,他一定将这人判罪。

  当他身患重病时,部下曾有人劝他祈祷神鬼消灾,他大怒,将那人推出去罚打了四十大杖。可是,一天中午,突然有个道士来到严武的衙门,自称是从峨眉山来的,要见严武。守门的人知道严武不信神仙道士之类,便不让他进去,也不敢去报告严武。道士厉声高叫,非进去不行。守门人无奈,只好进去向严武报告。严武觉得奇怪,便让守门人把他领进来。

  道士进了严家大门,刚上台阶,就大声呵叱起来,好像在跟谁辩论,而且辩论了好久才停下来。道士来到严武的病床前,两人寒暄完后,道士便对严武说:“你有病,现在已经命在旦夕,你的冤家就在你的身边,你为什么还不忏悔自咎,并用香火祭祀道歉呢,干吗还这样固执己见?”严武大怒,但没说什么。道士又说:“你想想,曾有负心杀害过什么人的事吗?”

  严武想了一会儿说:“没有。”道士说:“那我刚才上台阶时见到有一个冤死鬼向我披诉。开始我以为她是山精木魅,在你身上作祟,便对她呵叱责骂,但她还是不离开。”她告诉我:“我被姓严的冤杀而死,现在上帝有令,要让他去,为我申冤。

  “严武害怕有诈,便问道士:”那个冤鬼长得什么样?“道士说:”那个女子十六七岁,脖子上系着一条像乐器弦一样的东西。“严武大悟,忙爬起来给道士磕头说:”您真是圣明的人,我是冤杀过这么个人,那您说我现在该怎么办?“道士说:”她想见你一面,你当面求求她。“严武忙派人打扫了厅堂,撤去各种没用的东西,在厅里点上了香。道士让人把严武抬到厅堂门内,沐浴更衣,手持笏板,留一个童仆在侍候。门堂外东侧,还有一间小屋,道士也让人清扫干净,垂下门帘,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道士坐在堂外,开始施展法术。只见他口含清水,连喷数口,便站起来用柳枝扫地,然后又回到座位上瞑目叩齿。过了一会儿,就听东边小屋传出叹息声。道士说:”娘子可以出来了!“话音落后不久,就见一个女子披散着头发,脖子上套着琵琶弦,掀开门帘走了出来。到了堂屋门口,她用手把头发往两边拢了拢,向严武下拜。严武见了她,又惊又愧,忙用手捂住脸。女子说:”我跟你逃走,是我的行为失当,但却没有辜负你,你为什么这样残忍竟将我勒死。你要是怕被治罪,把我抛弃到什么地方都可以,何必要杀害我?“严武吓得浑身发抖,忙磕头悔恨,请求女子宽恕,并表示愿意终生诵经为她祈祷超渡,厚赠纸钱作她冥间的费用。道士也恳切地替严武向那女子求情。女子说:”不行,我含冤而死三十多年,这些年来,我历尽艰辛向上帝申诉,总算得到了上帝的许可,让我报这血海深仇,报仇的日子就在明天晚上,现在是说什么也没用了。“说完,便退了出去,刚走到东屋门前,就没了踪影。

  道士见此情形,也告辞而去。严武自知死期临近,便忙着吩咐后事,到了第二天黄昏,他就一命呜呼了。

  孙助教女

  《清尊录》:张氏,是大名府人,他资财雄厚,堪称京城首富。当时凡是有钱人家往外放债,都要看看借款人的情况并收取一半的高额利息,并把这叫作“行钱”,即放款。富人家把放款当作扩展势力的手段,而向富人借款的人家对待富人总是恭敬有礼,生怕得罪了富人,没处借款。因而,当富人来到向他借钱的人家时,借款人总要设置酒席,并让主妇出来陪酒,而他自己则侍立在旁边,富人要是招呼他同坐,他要反复推辞,直到富人一再坚持,他才能就坐。

  张家公子年龄不大,父母双亡,虽然主持家事,但还没娶妻成婚。一天,他到州西去拜灌口神,回家途中经过他家放了款的孙助教家。孙助教一看钱主来了,便急忙摆了一桌酒席,把他迎进了门。酒过数巡。孙助教让女儿出来陪酒。孙女长得很漂亮,还没婚配。张公子一见,就被她的美貌吸引住了,便对孙助教说:“我要娶您的女儿!”孙助教一听恐惶不安,连连摇头说:“不行,不行,我是您的家奴,家奴做了主人的岳丈,邻里乡亲会笑话您的。”张公子说:“没那么严重,你不过是家里没多少钱,怎么敢让你做我家的奴仆呢!”张公子向来挥金如土,奢侈惯了,当即便从手臂上取下一个古玉条,赠给孙女作为信物。并且说:“就挑个日子下聘礼吧!”喝完酒后,张公子便扬长而去了。邻居们听说这事,都纷纷前来祝贺说:“这回你的女儿可以做百万富翁的主妇了,恭喜!恭喜!

  “这之后,张公子早把酒后的戏言忘到脑后,又和别人家的姑娘订了婚,孙助教自知势力不敌张家,也不敢去问个究竟。

  第二年,张公子与别家女子结了婚,而孙家女儿却不肯另嫁他人。母亲劝她说:“张公子已经娶了妻子,别再等他了!

  “女儿没答言,但心里却在想:”哪有送了信物有约在此,还另娶她人的。“父母见女儿执迷不悟,便借张公子与妻子拜神回来的机会,把他们请到家里来喝酒,而让女儿偷偷地看看真假。他们走了之后,孙助教问女儿:”你看他已经结婚了,这回你该嫁人了吧?“女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回到卧室,蒙着被子躺下了,不一会儿的工夫,便死了。父母见女儿暴亡,悲痛万分,叫来了邻居郑三,让他帮着操办丧事。这郑三是以送丧为职业的,就是人称”仵作行“的。郑三在入殓尸体时,见死者手臂上有一个玉条脱,便想贪了去。他对孙助教说:”我在州西有一个园子,可把你女儿葬在那里。“孙助教正愁没有合适的地方埋葬女儿,现在见郑三主动帮助想办法,心里十分感激他,便谢道:”请你看着办吧,事后我一定好好酬谢你。

  “说完,又大哭不止,不忍心再看女儿一眼,催着让郑三赶快办好丧事。他和亲友们送了殡后就回了家。

  再说郑三见孙家的人都离开了墓地,心里一阵欢喜,好不容易熬到半夜,便趁着月色来到孙家女儿的墓旁,打开棺材盖想取玉条脱。岂料,棺材盖刚一掀开,那女尸突然一下子坐了起来,转着头看了看,见郑三在她的身边,就问道:“我为什么在这里?”孙家女儿打小时候就认识郑三,郑三吓唬她说:“你父母怕你光想着张家不肯嫁人,坏了你们家的名声,便让我把你活埋在这里,我心里实在不忍,就打开棺材盖,你果然还活着。”孙家女儿说:“那你赶快把我送回家!”郑三说:“你若是回了家,必死无疑,我也会被判罪。”女子无奈,只好听任郑三安排,把她藏到别处,做了郑三的妻子。郑三又把空棺重新钉好,掩埋妥当,然后迁到州东居祝郑三母亲见儿子娶了媳妇,很高兴,这小门小户的人家,只要娶了媳妇就够知足了,哪还有闲工夫去追究媳妇是从哪儿来的。

  孙氏女子虽然与郑三结婚多年,但一提起张公子,还是愤愤不平,总想去质问张公子为什么违背前约。郑三百般劝解,并时时提防。

  崇宁元年,圣瑞太妃要去永安拜神仙,郑三依惯例要随太妃前往。临行前,郑三嘱咐母亲说:“千万不要让我媳妇出去。

  “郑母说:”没问题,你就放心地去吧!“郑三走后,郑母总是不离孙氏女子左右,以防出事。一天中午,郑母突然睡着了。

  孙氏女子见婆婆熟睡,便溜出大门,驾着马车直奔张公子家。

  来到张家门前,对其仆人说:“我是孙家的女儿,想见你们公子。”仆人进去通告了张公子,公子十分惊异,便和仆人一起出门想去看个究竟。孙氏看见张公子,跳着脚扑到他的面前,拽住他的衣服,边哭边骂。仆人因为她是妇女,不敢上前劝解,张公子以为她是鬼怪,吓得拼命要逃跑,孙氏死命抓住不放。

  公子用力掰开她的手,把她的手掰得鲜血直流,公子又顺势一推,将她推倒在地,当场就摔死了。给孙氏赶车的人怕受牵连,忙跑回去告诉郑母,郑母向官府递了诉状,官府将郑三召回对质,郑三交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按照当时法律,郑三掘坟盗墓,应判死罪,但因救活了孙家女儿得以赦免。张公子推人致死,理当偿命,因上奏皇帝获得宽恕,但被责打了几十大棍。

  后来在狱中忧郁畏惧而死。

  王玉英

  《耳谭》:福清县的秀才韩庆云,在长乐郡的蓝田石尤岭教私塾。一天,他到岭下办事,见那儿有一堆死人的骨骸曝露在野外,无人照管,便回到住地拿来畚箕将骨骸收集到一块,找个地方掩埋了。

  当天晚上,有人来敲门,庆云开门一看,是位端庄秀丽的女子。那女子自我介绍说:“我叫王玉英,家中世代居住在湘潭,宋代德祐年间,我父亲到福建作太守,我们全家随父亲迁移来福建。后来,元兵侵犯福建,我父亲率领军队抵抗,不幸战死,我不肯受辱,便和家人一道死在石尤岭下。年深日久,我们的骸骨又曝露在外,承蒙你的垂怜,将骸骨掩埋,这情意思重如山,所以我现在专程来报答您。我虽然不是人,但也不是什么害人的妖怪,自古以来就有阴阳相合之事,您大概也听说过,请您不要怀疑我!”庆云见她说得诚恳,就把她迎进屋中,两人过起了夫妻生活。十个月后,王玉英生了个儿子,孩子出生那天正好是七月七日。庆云的母亲隐隐约约知道了他们的事,便急着想见孙子,要庆云把孩子抱回家。庆云把母亲的话告诉了玉英,玉英不同意,她说:“孩子承受的阳气太浅,还不能让人看他。”庆云见妻子不允许把孩子抱走,也就暂时把这事放了下来。没想到韩老太太盼孙心切,见儿子不给她抱来,就亲自登门上楼来看孙子。可是还没等她进屋,玉英早已抱着孩子从窗口逃走了,而她喂孩子的果实却丢弃在地上,粗一看以为是莲子,仔细一瞧,竟是蜂房。玉英抱着孩子跑到湘潭,因自己喂养孩子有诸多不便,便把孩子放在河边,在孩子的衣带上写下一行字:“十八年后当来归!”

  湘潭有一个黄公,他家庭富有但却没有儿子。这一天,他正好有事路过河边,见到了这个弃婴,便把他拣了回来,当作自己的儿子来抚育。弃婴长大些后,相貌清秀,聪颖敏慧,超出一般的孩子,黄公给他取名为“鹤龄”。自打“鹤龄”被拾来之后,黄公的妻子竟连生了两个儿子,黄公为他们分别取名为“鹤算”、“二龄”。这兄弟三人一起学习史子集,在当地小有名气。若干年后,“鹤算”、“二龄”都娶妻成家,唯有鹤龄因为当初衣带上的留言而没让他完婚,但是,黄公已经送给本村易家聘礼四十金,为他订了婚。

  先前,王玉英走时,曾给了韩庆云两根竹筷子,并告诉他,如果想要叫她来,只要敲打这两根筷子,她就可以马上赶到。

  假如有什么疾病灾祸,只要她说一句话,病祸即刻就能避免。

  邻近的人们知道这些事后,就怀疑这王玉英是妖魔,还有人诬蔑说庆云失去德行,猥亵奸污私塾主人的女儿,便剥夺了他的塾师资格。玉英来得次数逐渐减少,后来则约好,每年七月初七来一次。到了当初玉英在孩子衣带上所写的“十八年后当来归”的日子,玉英对韩庆云说:“时间已经到了,你可以去看他了。”韩庆云就扮作算命先生来到湘潭,拜谒黄公,说要免费给黄家三个公子算命。黄公将三个儿子的生辰八字告诉了他。庆云指着鹤龄的生辰八字说:“这个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他是拣来的,现在他该回到原处了。”黄公神色紧张起来,忙问算命先生他是从哪儿来的。庆云说:“我就是孩子的生身父亲,刚才是故意来试探您的,如果您不相信,我再说说衣带上的留言。”黄公说:“不必了,我已有了儿子,不会老死在沟壑中了。你若带走儿子,这些年的养育费就算了,只是前些天我为他订亲花费的聘礼钱,请你想法还回我们。”庆云答应了他的要求,接着便问儿子在哪儿,黄公告诉他:“到长安考试去了。”庆云随即赶往长安。父子相见都十分激动,泪流满面。

  鹤龄的两个弟弟及家奴,则不欢迎这不速之客,想方设法不让他们两人交谈。父子相见虽然很高兴,但应云也很着急:自己困顿不堪,筹措不起那些聘金,而儿子的婚姻大事又耽搁不得,再说还不了聘金,儿子也领不回来。于是,就把玉英叫来一起想办法。玉英也说没什么法子,庆云只好撇下儿子惆怅地离开了长安。

  庆云去湘潭时,常遇凶险,但每次都化险为夷,原来是玉英在暗中保护他,并为他支付盘缠费用。等他见到儿子,但没领回,病着回来时,玉英也不高兴。便让他先回福清,自己留下好像在等着谁。

  庆云回到福清后,玉英和儿子也回来了。村里的人原来以为庆云早就被狐狸精害死了,突然又见他安然归来,都很惊异,待到见了他的儿子后,这才知道并不是妖怪作祟。

  王玉英很会写诗,无论是长篇短语,下笔数千言,总是情理并茂。她在一首《咏某贞妇》诗中说:芳心未可轻行露,高节何须怨凯风。

  借《诗经》中描写贞节贤良女子的事抒发自己的胸臆。她的另一首《忆生》诗这样写道:洞里仙人路不遥,洞庭烟雨昼潇潇。

  莫教吹笛城头阁,尚有消魂乌鹊桥。

  莫讶鸳鸯会有缘,桃花结子已千年。

  尘心不释蓝桥路,信是蓬莱有谪仙。

  朝暮云骖闽楚关,青鸾信不继尘寰。

  乍逢仙侣抛桃打,笑我清波照雾鬟。

  玉英的许多诗篇都被人们所传诵。韩庆云曾以万鸟鸣春为题让她赋诗,她提笔一挥而就,写了四首诗。她的诗全都收入以她的名字作书名的《王玉英集》中,全集计有十多卷。

  张红红

  段安节《乐府杂录》:唐代宗大历年间,代宗皇帝有个嫔妃叫张红红。她本是一个随父亲沿街卖唱乞讨的女子。一天,她路过将军韦青昭国坊南门里的住所,韦青在临街的窗户中听到她那清亮甜润的歌声,便让人把她召来。红红来后,韦青见她不仅歌唱得好,而且颇有几分姿色,就纳她为妾,把她的父亲安置在后院居住,以优厚的资财供给他,使他不乏饮食。韦青亲自向红红传授音乐声律,红红生性聪颖,只要点到,无不精通。一次,宫廷里有位乐工,根据传统的《长命两河曲》改编了一首新曲子,在打算演唱给皇帝听之前,先给韦青预演。

  韦青便叫红红在屏风后听他唱。红红边听边用小豆数记曲子的拍节。乐工唱完后,韦青来到屏风后问红红:“怎么样?”红红说:“都会了。”韦青见红红很有把握,便出来对乐工说:“你演唱的不是什么新曲子,我有个女弟子早就会唱它。”于是,就让红红隔着屏风唱这支曲子。红红唱得一声不差。乐工大为惊异,忙恳请她出来相见。见面之后,一再对她表示钦佩叹服。红红还对乐工说:“这个曲子开头有一声不大稳妥。我已经将它校正了。”不久,这件事让代宗皇帝知道了,便把红红召到宜春院,对她宠爱有加,宫中人都叫她“曲娘子”,后来,又封她为“才人”。

  其后的一天,内史向皇帝启奏,说韦青死了,代宗把这一噩耗告诉了红红。红红听后心中十分难过,哭着上前奏道:“我本是一个沿街讨饭的风尘女子,后来老父死时得到了很好的安葬,而我也有幸侍奉在您的身旁,这都是韦大人让我得到的。

  我不能忘记他对我的恩情。“由于悲伤过度,红红抑郁而死。

  代宗皇帝对她如此注重情意的行为大为赞赏,追封她为“昭仪”。

  李娃

  白行简《李娃传》:唐玄宗天宝年间,常州刺史郑公甚有名望,他有个儿子,年龄大约二十岁左右。郑公子一表人才,而且才思不凡。郑公十分喜爱器重他,常对人说:“这是我家的千里驹。”后来,郑公子要赴京城赶考,郑公便为他准备了够在京城花费两年的钱物,还为他备置了华贵的车马服饰。临行前,父亲对儿子说:“我看你的才能,一举即能中第,今天我给你充足的费用,是想鼓励你功成名就。”郑公子也自恃才气赶于常人,觉得自己榜上有名不成问题。

  郑公子从毗陵出发,一个月后到达了长安,在布政里找了个地方住了下来。一天,他到东市游玩,回来时,走的是平康里东门,他有个朋友住在西南角,郑公子便想顺路去拜访他,于是来到鸣珂胡同。刚进胡同口,就看见有一处宅院,院门虽然不大,但院子深邃,让人莫测高深。院门开着一扇,有位女郎倚靠着门框站在那儿。只见她眉如柳叶,腮似桃花,樱桃小嘴,窈窕身姿,真乃绝代未有之佳人。郑公子一见,便让车停下,注目良久,不忍离开。于是,便假装鞭子掉到了地上,等他的童仆来为他拾取,借机多看那女郎几眼。女郎也回眸传情,两心甚相慕悦,但谁也没敢先开口说话,郑公子便心怀遗憾地走了。

  自那以后,郑公子神情恍惚,好像失落了什么,遂暗中向朋友打听这女郎的家庭身世。有位朋友告诉他:“这是侠邢女李氏的宅院,那娇美的女郎名叫李娃。”郑公子问:“那李娃可追求吗?”朋友回答说:“这李氏很有钱,与她相往来的都是一些豪门贵族,没有上百万的钱财,别想使她动心。”郑公子说:“只怕得不到她,如果能得到她的话,就是花个几百万,我也在所不惜。”

  第二天,郑公子便穿戴整齐,来到了李家宅院。敲门后,就有个童仆来开门。见了郑公子,扭头就往回跑,边跑边喊:“前几天掉马鞭的公子来了!”李娃自从见了郑公子后,也朝思暮想,正在后悔那天没能问他姓名,错过了机会,就听到童仆喊了这一声,她忙高兴地应道:“好唻,你先接待他,我就来!”郑公子听了这话,心中暗自高兴。当他跟随着的童仆走到照壁间时,见到一个白发苍苍弯腰驼背的老太婆,郑公子见她衣着不俗,猜出是李娃的母亲,便走到她的面前拜了两拜说:“我听说这里有多余的房屋,愿意出钱居住,可以吗?”老太婆说:“只怕房屋简陋,屈辱您尊贵的身分,怎么敢提钱的事呢!”于是,把他带到客厅,请他坐下,对他说:“我有个小女儿,想拜识您,不知是否可以。”郑公子喜出望外,忙不迭地点头说要见她的小女。老太婆便让李娃走了出来,拜见郑公子。但见她明眸皓腕,举步艳冶,郑公子惊讶地站了起来,不敢抬头看她,只觉得自己从未见过这等美人。寒暄完后,两人坐下品茶,随后,老太婆又让人安排酒席。酒器清洁讲究,菜肴丰富味浓,宾主饮酒欢笑,不觉日已落山。老太婆询问郑公子住的地方离这儿有多远,郑公子骗她说:“住在延平门外几里的地方。”老太婆说:“要关闭城门的更鼓已经敲过了,你赶快回去,不要违犯禁令。”郑公子说:“天色已晚,我的路途又远,能不能借贵家一块地方暂住一晚?”李娃说:“如果您不嫌我家僻陋,就留下来,住一晚上有什么关系。”郑公子怕老太婆不同意,便连连看她,老太婆见女儿发了话,也就唯唯应允。郑公子很高兴,忙让童仆去准备夜宵,好饮酒畅谈。

  李娃笑着阻止了他,说是等来日再买也不迟。郑公子一再坚持要买,而李娃始终不答应。

  随后,李娃请郑公子到西堂休息。郑公子进屋一看,屋内帷帏帘榻,焕然夺目;妆奁被褥,也都侈奢华丽。婢女点上红烛,摆上酒肉菜肴,这酒菜品味甚好。饭后,老太婆走了,只留下郑公子、李娃各叙邂逅相慕之意。郑公子说:“我到你府上并不是要租房居住,而是要满足平生之愿望。”他的话还没说完,老太婆又回来了,询问他这是为什么?郑公子笑着说:“男女之间,存在着相悦的欲望,如果两人情意相投,就是父母也限制不了。”说完,便走下台阶向老太婆拜谢,表示要终身奉养她们母女。老太婆遂称呼他为“郎”。随之,几人又举杯畅饮,庆贺相见相识之欢。酒后,郑公子与李娃同枕共寝,情意缠绵。第二天早上,郑公子将所带的钱财尽付李家,但这事他并没向亲友透露。公子住在李家后,每天与李娃调笑狎戏,日久天长,囊空如洗。为了支付这花柳费用,只好卖掉了骏马和随身童仆。一年之后,郑公子已一无所有。虽然李娃对他还是一往情深,但那老太婆已经没兴趣了。她给李娃授计,让李娃偕同郑公子到寺庙祈求观音菩萨赐予后代。郑公子很高兴,把衣服抵押在李家,随着李娃去了。等到拜完观音,回来走到北门时,李娃对郑公子说:“从这往东一转有一条小胡同,我的姨妈住在那儿,咱们去拜访她可以吗?”郑公子对李娃的话向来言听计从,听她一说,便欣然随她来到了一处宅院。到了门口,有位青衣在门旁站立,见了郑公子他们,便催他下驴。

  恰在这时,有一人出来了,问是谁,李娃回答说:“我是李娃。

  “来人把他们带到院内。不久,有位年约四十多岁的妇人迎出屋来,问郑公子:”我的外甥女在哪儿?“话音未落,李娃就来到了她的面前。妇人说:”为什么这么久不来看我?“说完两人相视而笑。李娃将郑公子介绍给那位妇人,妇人极其热情地跟他打招呼。遂留李娃与郑公子在她那儿住两晚上,而把车马打发走了。妇人带着他们来到西戟门偏院中,这院子里树木葱郁,亭台楼榭相映成辉。郑公子问李娃:”这是你姨姨的私宅吗?“李娃笑而不答,顾左右而言他。妇人让人摆上饭莱,两人刚坐下没吃几口,就见一人骑着快马跑来告诉李娃:”老太太突然患了重病,危在旦夕,你赶快回去。“李娃对她的姨母说:”我的心都乱了!我现在急速乘马回去,等一会儿再派车马来接您与郑公子。“郑公子打算跟她一道走,那位姨母伏在侍儿在耳边说了几句话,两人用手拦住了他,让他留在门外,对他说:”老太太就要离开人世了,我们应该商量商量怎样为她操办丧事,来应付一些麻烦的事,干吗这么急着离开呢!“

  郑公子见此情形,只好留下来和她计划丧礼祭祀的事宜。到了晚上,车骑仍然没来。姨母说:“怎么也没个回话,你先去看看,我马上就来。”郑公子便步行回到李娃的宅院。走到门口一看,门上了锁,而且锁还用泥封上了。郑公子大为惊骇,,忙问邻居是怎么回事。邻居说:“这房屋是那老太婆租用的,租期已到,她现在已经搬走了。”郑公子又问:“搬到什么地方去了?”邻居说:“这我可不知道!”郑公子非常愤怒,想立刻就去那位姨母家盘问,但看看天色已晚,不能到达,便租了张床住下了。可是,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一直到天亮,也没睡着。遂急急忙忙赶到姨母家,可是一敲门没人理会。郑公子急了,连声高叫,守门人才慢慢走来开门。郑公子见了守门人,就问:“李娃的姨妈在哪?”守门人说:“没这个人。

  “郑公子说:”昨天晚上她还在这里,今天去哪儿了?而且,这是谁家的宅院?“守门人说:”这是崔尚书的宅院,昨天有人租用了它,说是有个远来的表亲要在这儿歇息,刚到傍晚就都走了。“郑公子又急又怕,几乎发狂,不知如何是好。无奈,只好再回到布政里那来时住的客舍。客舍主人听了他的遭遇,很同情他,便为他端来饭莱,让他先吃了再想办法。郑公子心怀怨恨,哪有心思吃饭,三天滴水未进,终于病倒了。十几天后,郑公子的病更为严重,店主怕他死在店里,给自己添麻烦,便把他送到出售丧葬用品的店铺,来这里的人都是病入膏盲,无人照料者,他们同病相怜,互相伺候。郑公子来到店铺后,疾病渐渐好转,便靠执灵帐来养活自己。过了两个月,病痊愈了,但一听到哀乐声,总是乌咽流泪,控制不住自己。回来后,便学着演唱。

  郑公子生性聪颖,本来就深通乐曲,即使是长安也没有人比得上他。当初,长安有二处卖丧葬用品的店铺,两家竞争得很厉害。其东店做的车马轿子特华丽,只是哀挽之歌唱得不如西店。当店主得知郑公子音域绝妙时,便花二万钱的酬金雇他来店,让人暗中教郑公子唱新曲子,来帮助他们。将近一个月,也没人知道这件事。那两个店的店主说:“我们在天门街展示我们的绝活,来比较优劣,输了的罚款五万,用这些钱摆酒席。

  “两人订下契约,并让里胥作保,还上报了户曹、京尹。只等时间一到,两家就比试技艺。到了预订的日子,长安的男女老少都蜂拥而至,万人空巷。两家店铺从早晨开始,展览自己的纸车纸马,灵幡仪仗,一直到中午,西店也没取胜。西店的师傅面有愧色,于是就拿出了他们的杀手锏。他让人把一张床抬放到南角,随后走来一个手持木铎,脸长髯须的人,在他身后,护拥着十几位随从。此人昂首挺胸,挽袖抬腿登上了床榻,放声唱起了《白马词》。因为历来他唱的挽歌都名登榜首,所以此次也满不在乎,顾盼左右,旁若无人,果然博得一片赞扬声。

  西店的人以为这回可把东店比下去了。岂料过了一会儿,东店主在北角设了一张床,有个头戴黑头巾的少年阔步走了出来,他的后面也跟着几位打着大掌扇的护卫。这个少年就是郑公子。郑公子衣服整齐,身体俯仰适度,放开喉咙,唱起了《薤露》之章,其声清越,回荡在山谷,一曲未了,听得人都欷歔哭泣。西店主受到众人的讥笑,觉得无脸见人,便偷偷留下所输的钱走了。在场的人都被东店的唱歌少年震住了,猜不出是从哪请来的高手。

  先前,天子下诏,让京城外面的一方之长在年终岁末来京城朝拜,叫作“入计”。此时郑公子的父亲郑公也在京城,听说有两家丧哭店打擂比艺,但与同行换了行头来偷偷观看。他随身带的老仆人,是郑公子奶妈的丈夫。当他看到那唱歌的少年时,便认出是郑公子。他很想当面相认,但没敢贸然行事,遂潸然流泪。郑公惊讶地盘问他为什么哭泣,他告诉郑公:“那唱歌少年的相貌,颇似您的亡子。”郑公说:“我儿子因携带的钱太多,被盗贼杀死,怎么能在这里!”说完,也难过地流泪。回到宾馆,老仆人伺候完郑公,还是放心不下,就又骑着马去访问郑公子的同行。同行们说:“他是郑家的儿子!”

  等一问名字,才知道已经另取他名了。老仆人不死心,追着他看,果然是郑公子。郑公子见了老仆人,面部肌肉一个劲地颤动,随之就要躲藏在人群里。老仆人冲到他面前,抓着他的衣襟,硬把他拽了回来。父亲见儿子落到这种地步,为他玷污了家门而大为恼火,便带着他走到曲江江杏园东,扒下了他的衣服,用马鞭把他打了几百下,打得奄奄一息以后,扔下他走了。

  再说东店店主见郑公子突然被人拖走,不知怎么回事,便派人暗中尾随。跟随者见郑公子被父亲打死,急忙跑回去告诉他的伙伴,大家都很伤感,决定看在往日共事的情份上把他埋葬了。可是到那儿一看,他还有一口气,于是大家把他抬了回来,以苇管代勺喂了他一点水,过了一夜,他竟活了过来。但手脚还不能动,被鞭打的地方也都溃烂了。那些救他回来的同辈嫌他太污秽,就又把他扔在道旁。过往行人见他这等模样,都很同情他,就这个扔一块饼,那个给一碗粥,使他活了下来。

  一百多天以后,他竟能扶着拐杖起来了。于是便穿着破衣服,拿着个破口袋到处讨饭。从秋到冬,晚上就住在粪窟里,白天则周旋于集市上。一天,天下着鹅毛大雪,郑公子因袋中无食,冒雪求乞,沿街走了许多家,也没人开门。当他来到安邑东门,沿着矮墙向北转了七八家时,有一家的大门开着左半扇,这就是李娃的家,而郑公子不知道,遂连声疾呼。饥冻之甚,音响凄切,让人不忍耳闻。李娃在屋里听到乞讨声,对丫环说:“这一定是郑公子,我听出他的声音了。”于是,就急忙出来见他。只见郑公子枯瘦如柴,浑身长满疥疠,已经没个人样。李娃很感伤,问他说:“这难道不是郑公子吗?”郑公子见是李娃,羞愧、愤怒之情一齐涌上心头,一时间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点头应诺。李娃走上前来抱着他的脖子,用绣袍裹着他把他带到西厢房,放声痛哭说:“让你落到这种地步,都是我的罪过。”竟哭得死去活来。李娃的母亲听说后,很惊骇,忙跑来问是怎么事。李娃说:“是郑公子来了!”老太婆说:“你怎么还不快点把他赶走!”李娃一听满脸不高兴地说:“这回说什么我也不这样做。他本是好人家的儿子,曾驱高车,持巨金来长安。在我们家耗尽资财,你便设计赶走了他。让他丧失了志向,不得齿于人伦。父子本是骨肉亲情,可是现在他的父亲却与他断绝关系,将他杀死抛弃。他已困顿不堪,再要将他驱逐出去,是必死无疑。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为我而到了这步田地,他的亲戚多在朝廷为官,一旦当权者要熟察本末,灾祸就不远了。况且欺天负人,鬼神也不保佑你。我为你的孩子,今年也二十岁了,我所挣的钱财不下千金,你已六十多岁了,我愿意拿出二十年的衣食费用来赎身,就在这附近找个房屋另住,早晚也可以来看看你,使你不至于寂寞。这样对你也没什么妨害。”老太婆估计她的主意已定,便答应了她。李娃便用赎身剩下的钱在北边租了一个院子,住了下来。

  住下后,便烧水为郑公子沐浴更衣。尔后,先给他做了点稀粥,让他喝下去通肠,接着又叫他吃点酥乳增加脂肪。十天后,才给他吃其他食物。没几个月,病体痊愈身上开始长了点肉,一年后,就恢复如初了。这时,李娃对郑公子说:“你的病体己康复了,昔日举业,可再重新温习吗?”郑公子想了想说:“现在十成还能记得二三成。”李娃于是便让人驾车出游,郑公子骑着马跟在旁边。到了书店,就叫郑公子进去挑选书,总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用车把书载了回来。书买回来后,李娃就叫郑公子别为其他事操心,一心一意攻读学业。郑公子也很有志气了,夜以继日地刻苦学习,李娃常陪他夜读,到半夜才休息。当看他疲倦时,就鼓励他作诗吟词,振奋精神。这样攻读了两年,郑公子对李娃说:“可以去参加考试了。”李娃说:“不可。”于是,又叫他精读了一年。一年后,李娃对郑公子说:“这回你可以去应试了。”郑公子听信了李娃的话,赶去考试,果然登第。登第后的郑公子声名大振,即使是前辈,见了他的文章,也都投以赞叹的目光,提起衣襟表示敬羡,愿意和他做朋友,但却找不到机会。李娃又对他说:“这样还不行,刚考中了第一名秀才,便自以为致身青云,如此下去,难成大业。你从前行迹秽鄙,与其他读书人不能等同,当砥励磨炼,以求再捷,这样你才可以与其他英杰并驾齐驱。”郑公子由此更加勤奋苦学,名声更高。那一年,正值举行乡试,皇帝下诏征召各方人才,郑公子应召直言极谏科,结果,名列榜首,被授予成都府参军之职,三师以下的官吏,都是他的学友。

  郑公子临上任前,李娃对他说:“到今天我已没什么对不住您的地方了,我愿以己残年之力。回去侍养老母;您当另去寻找一位名门贵族的佳偶,来为您传宗接代。但不管你是娶皇室家族公主,还是一般官宦之女,都要慎重从事,勉思自爱。

  我从此离开你了。“郑公子听了李娃的一番话,流着泪说:”你若抛弃我的话,我就自刭而死。“李娃不管公子怎样恳求,就是不同意留下来。可是郑公子还是一个劲儿地挽留。李娃无奈,便说:”这样吧,我送你过江,到了剑门,你再让我回来。

  “郑公子答应了。

  一个月后,他们来到剑门,还没等离开剑门,授官的诏令到了,公子的父亲郑公由常州诏人升为成都尹,兼任剑南采访使。不久,郑公来到剑门,郑公子到驿官递上名片拜见父亲。

  郑公不敢相信是他的儿子,但看到他祖父的名字时,才吃惊地让他进屋。父子久别重逢,抱头痛哭,又和好如初。郑公问儿子事情的因由,郑公子便把事情的原委详细说了一遍。父亲很赞赏李娃,便问她在何处。儿子说:“她送我到这里,当让她回去了。”父亲说:“不能让她走。”第二天,郑公便和儿子先去了成都,让李娃暂留在剑门。随后,就让媒人备置六礼来娶她。此时正值岁末。

  李娃与郑公子结婚后,极重妇道,严整治家,很受公婆喜欢。几年后,郑公夫妇相继亡故,儿子极尽孝礼,儿媳也是一样。至诚孝心带来祥瑞之异,服丧期满后,郑公子屡升清贵之官,十年间至数郡。李娃被封为汧国夫人,她有了四个儿子,都作了大官,那个官最小的,还是太原尹。

  呼嫂之报

  张某、瞿某,幼年时是同学,成年后也很要好。瞿某与人打官司,张某接受了别人的贿赂,便村用瞿某对他的信任,刺探到瞿某的阴谋,随后把阴谋泄露给瞿某的敌手,使瞿某在打官司时受尽了窘辱。瞿某知道了张某的伎俩后,对他恨之入骨,但因为张某把事情做得很周密,瞿某没有证据,也就无可奈何。

  不久,张某死了,瞿某想方设法娶了他的妻子。婚后,瞿某虽然事事做得周道有礼,但在家里说话时,仍旧称她为“张几嫂”。妇人生性质朴,以为瞿某同情爱怜她,跟她开玩笑,也就不计较。一天,瞿某和妇人相对吃饭,忽然跳起来叫着自己的名字说:“瞿某,你也太不像话了,我的确对不起你,但我的妻子归了你,也足够偿还我所欠你的债了,你干吗还要称她嫂子呢?妇人再嫁是常事,娶再嫁的妇人也是常事。我已经死了,不能禁止我的妻子再嫁,也不能禁止你娶她。我已经失掉了朋友间的信义,也不能责备你娶朋友妻。可是,现在你不把她当作你的妻子,而仍叫她姓我的姓,称她为嫂,你这不是娶我的妻子,而是奸淫我的妻子,我要是抓到你,一定把你杀了。”

  随后,瞿某便疯疯颠颠的,几天后,竟死了。唉!以直报怨,圣人不禁。张某本来就是个小人,他做的事也不是不共戴天之仇。设计娶了他的妻子就可以了,又视她为倚门妇,玷污张家的名声,这实在是太过分了,难怪张某那么愤激以至于作祟。

  碧霞犀手串

  《池上草堂笔记》:吴地有个姓金的媒婆,专门往来于豪门贵族之家。晚年时,家中特富有,邻里称他为金太婆。这金太婆伶牙利齿,能说会道,与人做珠翠的买卖,没有不成的,而且她要垄断其利润,狡猾得跟牙侩一样。一天晚上,她独自提着竹丝灯笼,从葑泾回家。鞋泾离她家很远,不巧,那天又下着小雨,她没着泥泞的小路一步一滑地朝前走着。突然,黑暗中闪出一个人来,抓住她的衣襟说:“金太婆还我碧霞犀手串来。”金太婆被吓坏了,忙举起灯笼照看,可怎么也认不出他是谁,只见那人面黄肌瘦,双眼落窠,相对凛凛,肌生寒粟。

  金太婆问他:“你是什么人,我从来没见过你,我什么时候拿你的碧霞西、碧霞东了?”那人一听,非常愤怒,抢起胳膊就朝金太婆打去,灯也被扑灭了,金太婆大声呼喊:“强盗杀人,快来人救命!”那人遂拿起土块把她的嘴塞上了,金太婆声音嘶哑发不出声,便披头散发拼命挣扎,可是她越挣扎,那人打得越欢。过了好久,才有人前来劝道:“算了,你的妻子要是不想嫁人,她也不会拿你的东西。”原来,某个豪强的少妇守寡达五年之久,金太婆为她做媒再嫁,她便拿碧霞犀手串酬谢金太婆。听了这话,金太婆才知道这人是鬼,便跪到地上磕头求他宽恕,饶她一命。不久,来了位巡更的人,他见金太婆伏在地上像疯了似的哀告,便把她弄醒了,送她回了家。从此之后,她再也不敢为寡妇提亲作媒,图谋好处了。年轻的寡妇,如果不是衣食无着的话,都应该保持贞节,抚育遗孤,而那些再嫁失身的十之四五是被贪财的媒婆诱惑上当的,所以古人设立家诫,不许三姑六婆进屋,是很有高见的。

  刘自然

  何光远《鉴诫录》:唐朝天祐年间,秦州的刘自然主管义军事宜。因四川战乱不止,连帅李继宗奉朝廷之命征调乡兵去守卫四川。秦州所属的成纪县有个名叫黄知感的百姓当在应征之列,但他的妻子有一头美发,刘自然很想得到它,便对黄知感说:“你如果能把你妻子的头发剪下来送给我,我就免除你的兵役。”知感把刘自然的话告诉了妻子,妻子说:“我以虚弱的身体嫁给你,便想靠你托付终生。头发剪掉了,可以再长,要是人死了,就是永别了。你若是南征而不回,我即使有一头漂亮的头发又有什么用。”说完,拢好头发用剪子把它剪掉了。

  知感深感痛惜,但为了不去服役,也只能忍痛割爱,把它献给了刘自然。岂料刘自然只是说说而已,他得到了头发,而黄知感还得照样去服兵役,而且在这次南征中战死疆常得知丈夫战死的消息,黄妻悲痛万分,昼夜向天祈祷哭诉这件事,让上天惩罚刘自然。说来也巧,黄知感战死不久,刘自然就命归黄泉了。后来,黄家的母驴下了一头小驴崽,在那小驴崽的左肋下长有“刘自然”三个字,乡里人知道这件事后,争相传说这件奇闻怪事,并报告了郡太守。郡太守叫来刘自然的妻子,让她去辨认,刘自然的大儿子说:“我父亲平生好喝酒吃肉;如果这头小驴能这样,就是我父亲的化身。”于是,太守让人拿来酒肉喂这条小驴,它竟喝了几升酒,吃了几盘肉,吃完之后,伸着脖子高叫了几声,流下了几行泪。刘自然的大儿子想出千百钱买下这头小驴,黄妻不同意,每天用鞭子抽打这头驴,还边打边说:“这样也不足以为我丈夫报仇。”后经战乱,这头驴下落不明,刘自然的儿子竟因惭愧遗憾而抑郁成疾,以致亡故。

  李公子

  蒋防《霍小玉传》:唐代宗大历年间,陕西的李益年方二十,他已进士及第,尔后到尚书省等候明年“拔萃”(唐制,选官有一定年限,期限未满,试判三条,合格入官的称为拔萃。

  ——译者注。)这年六月,他来到了京城长安,居住在新昌里。

  李益出身于名门世家,少有才气,丽词佳句,一挥即来,时人无与伦比,贤达文人也极为叹服。他自持有风度才识,希望找到一位称心的伴侣,但遍求名妓,也没有中意之人。

  长安有个叫鲍十一娘的媒婆,本是薛驸马家的青衣,后赎身从良,已经十几年了。她性格怪僻,能言善辩,交游广泛,即使是豪强贵宦之家,也来去随便。保媒牵线,堪称好手。要了益曾花费巨金,托她帮忙,她见李益出手阔绰,便对李益很有好感,表示鼎力相助。

  几个月后的一天,李益正在客舍南亭闲坐,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自称是鲍十一娘。李益急忙披衣迎出来问:“鲍卿,今天什么风把你突然吹到这里?”十一娘说:“薛姑子做好梦了。有一仙女,被贬下界,下计较财货,只仰慕风流,她的面貌,配你太合适了。”李益一听,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觉得神魂飞荡,浑身轻飘飘的,拉着十一娘的人拜谢道:“你要给我办成这件事,我就是一生做奴仆,也死而无憾。”接着便急不可耐地询问这位仙女的姓名住址。鲍十一娘告诉他:“她是已故霍王之女,字小玉,霍王生前很喜欢她。她的母亲叫净持,是霍王的宠婢。霍王死时,诸弟兄认为小玉是婢女所生,不肯让她留在家中,便分给她一点财产,把她赶出了霍府,小玉离开霍府后,便改姓郑。人们不知道她是霍王的女儿。小玉姿质秾艳,是我见到的最美的漂亮姑娘;她情趣高雅,事事过人;音乐诗书,无不通晓。昨天她托我给找一个与她品貌才气相当的好公子。我听她一说,便想到了你,就把你的情况跟她说了一遍,没料她竟久闻你的大名,对你十分倾慕。她住在胜业坊古寺胡同南,上东间宅就是。我已和她约好,明天中午你到胡同口寻找桂子,就能找到她。

  鲍十一娘走后,李益便准备去约会的事。她让家童秋鸿到他堂兄京兆参军尚公那儿借了一匹青骊驹,黄金鞍。晚上,他又沐浴更衣,修饰容仪,激动得她一晚上也没睡她觉。第二天,他早早地起了床,穿好衣服,戴好帽子,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唯恐有不妥当的地方。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便急急忙忙乘马驰往古寺胡同。到了约会的地方,只有位青衣在那等候,见了李益的坐骑,便问:“莫不是李十郎吗?”李益点头下马,让人把马牵到马厩,自己随着青衣走进宅院。进院后,鲍十一娘从屋里走出来,跟人开玩笑说:“哪来的公子,胆敢到这里?”

  李益也以诮语回答她。两人边戏谑边来到中门,进了内庭,内庭院中有四棵樱桃树,西北方向的那棵树上挂着一个鹦鹉笼子,鹦鹉见有生人来,高声叫道:“有人来了,快放门帘!”

  李益生性雅淡,本来到这里就心怀疑惧,现在听鸟这样一叫,更惊愕不已,不敢再往前走。正犹豫间,鲍十一娘带着小玉的母亲净持走下台阶来迎接他,让她进屋休息。净持大约四十几岁,长得很美,绰约多姿,谈笑甚媚。她对李益说:“素间公子才华横溢,风流倜傥,果然名不虚传。我有个女儿,有得不太难看,如果您不廉弃的话,可以许配给您。鲍十一娘昨天已经把您的意思跟我说了,我今天就可以做主让她永远服事您。

  “李益说:”我天性愚笨,本以为高攀不上,不料承您厚爱,得到贵小姐,这真是我一生引为荣兴的事!“净持听了李益的话,也很高兴,便让人安排酒席,准备畅饮。这时,小玉从厅堂东面的阁子里走了出来,李益忙迎上前去拜见。只觉得一室之中,若琼林玉树,互相照耀,转盼精彩射人。小玉缓缓走到母亲身旁坐下。母亲对她说:”你平时总愿吟诵“开帘风动竹,疑是故来人”的诗句,这诗就是十郎的杰作。你终日想要见他一面,现在他这不是来了吗?还不快拜见公子!“小玉低着头,微笑着说:”见面虽然看得真切,但不如闻名,才子岂能无容貌?“李益一听,忙站起来拜了两拜说:”小娘子爱才,我重貌,我两好相映,才貌相兼,岂不很好吗?“母女相视而笑。

  于是,就举杯饮酒,边喝边谈。酒过数巡,李益站起来请小玉唱歌,开始小玉不同意,后来架不住母亲一个劲儿地劝,她才放声唱了起来。其歌声悠扬清亮,让人一听就觉心醉。酒宴之后,已是夜深人静,鲍十一娘带着李益到西院休息,只见庭院深邃,帘幕华丽。鲍十一娘让婢女桂子、浣纱为李益解开衣裳,脱了鞋子。不久,小玉来了,但见他言辞温和婉媚,脱衣之际,娇态已令人神魂颠倒。两人放下床帷,同枕共卧,极尽欢爱。

  李益喜不自胜,自以为巫山之梦,洛浦之雨也不过如此。两人欢爱之后,小玉忽然流着眼泪对李益说:“我本是倡家之女,自知不能与人匹配,今天只是因姿色而受到你的喜爱,托身于你;我担心自己一旦姿色减退,您情移别处,我便无处托身,就会像一件无用的东西被人扔掉。因而,极欢之际,不觉生悲。

  “李益听了之后,不胜感叹,便伸出胳臂替代小玉头下的枕头,慢慢地对小玉说:”平生志愿,今天才得以实现,就是粉身碎骨,我也不会舍弃你,夫人何必说得这样悲观,你要是不相信的话,拿块白绸子来,我在上面写下盟约。“小玉听了这话,便收住眼泪,让一个名叫樱桃的侍郎撩起帷帐,拿着红烛,递给李益笔砚。小玉除精通音律管弦之外,也酷爱作诗读书,那成筐成箱的笔砚,都是霍王家的旧物。小玉从香囊中取出三尺越姬乌丝兰素缎,交给李益。李益素来才思敏捷,遂援笔成章,文中以山河为喻,用日月作比,句句说得恳切动人。写完这海誓山盟,便让小玉把它藏在宝匣子里。自此以后,两人情胶如漆,就像翡翠在云路上。如此两年,日夜相伴。

  第三年春,李益考试合格,被授为郑县主簿。到了四月,李益要到郑县上任,临行之际,在东洛宴请亲朋好友,长安的亲戚多去饯行。此时正是春末夏初之际,景色宜人。酒宴散后,亲朋们陆续回家,小玉不仅倍生离别萦怀思绪,对李益说:“以你的才能名望,肯定仰慕者很多;愿意与你结为婚姻的,也一定为数不少,况且你家有父母,室无贤妇,你这一去,必定选娶佳偶,先头的盟约,不过是说说而已。尽管如此,我还是有几句心里话,想说给你听听,希望你能记在心里,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听?”李益惊异地问:“我有什么过错,引得你说出这样一段话。请你畅所欲言,我一定永记在心。”小玉说:“我刚十八岁,你也才二十二,到你而立之年还有八年的时光。

  一生欢爱,都在这段时间里,等你过了这段光阴,再选高门,结秦晋之好,也不算晚。到时候我当舍弃尘事,削发为尼,平生之愿,至此足矣!“李益听了小玉的话,惭愧感慨交集,不觉泪流满面。便对小玉说:”先前的海誓山盟,一生一世都要遵守,与你白头偕老,还恐怕不能尽兴,岂敢再有三心二意?

  请娘子不必多心,到八月时,我就去华州,不久就派人来接你,相逢的日子并不遥远,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几天后,李益便告辞了小玉走马上任去了。

  李益上任十天后,便请假回东都探望父母。在家住了十天,李益的母亲已为他商定了与表妹卢氏的婚事。李母素来严谨刚毅,李益彷徨犹豫了半天,也不敢推辞这门亲事。卢氏家族也是名门世家,他们告诉李家,要娶他们的女儿,要有数以百万的聘礼,不足此数的话,女儿不会嫁过去。李益家历来不大宽裕,为娶卢女,家中父母广求朋友,自秋至夏,远涉江淮,来筹措聘财。李益因违背了盟约,又耽误了去迎小玉的日期,便不给小玉写信,想让她不要对他有所期望。并嘱咐亲朋故友,请他们不要将他与卢氏订婚的事告诉小玉。

  小玉自从李益逾期未归,便多方打听,便得到的虚词诡说,一天一个样。于是,她就求遍巫师卜筮,为她占卜问卦,还是没有准确的消息。这一年多来,小玉朝思暮想李益,怨卧闺阁,怀忧抱恨,以至忧郁成疾。虽然李益一走杳无音讯,而小玉想望之心不移,拿出积蓄,拜托亲朋好友,为她探听消息。由于寻求急切,积蓄花费一空,只好偷偷地让婢女拿出箱子里的一些珍玩宝物到西市当铺景先家典当。她曾让婢女浣纱到典当铺去卖一只紫玉钗,途中,遇到了一位曾在皇宫里做过活的老玉匠,他见到浣纱手里拿着的玉钗,便走到她面前辨认说:“这只玉钗是我做的,从前霍王家的小女儿要上鬟,霍王让我做了这只钗,当时给了我一万钱,所以我至今不忘。你是什么人,从哪里得到的这只钗?”浣纱说:“我家的小娘子,就是霍王的小女儿,只因家事破散,失身于人。她的丈夫二年前去了东都,至今没有消息,娘子思夫心切,抑郁成疾,现在家中积蓄用光,令我典卖此钗,赂赠于人,来帮助探知丈夫的消息。”

  老玉匠听了浣纱的话,凄然落泪说:“这富贵人家的孩子,生不逢时,落到现在这种地步。我已风烛残年,见此盛衰,不胜伤感。”于是。就把浣纱带到延先公主的府上,将刚才听到的事情向延先公主禀报了一遍,公主听后,也为小玉悲伤感叹,便让浣纱给小玉带十二万钱,作为日常费用。

  再说当时李益所聘娶的卢氏住在长安,李益凑足聘礼之后,就回到郑县。那年的腊月,李益又请假去长安成亲,来长安后,便悄然静居,不让外人知道。

  李益有个表弟,名叫崔允明,出身明经。他为人憨厚,往年曾和李益一起在小玉家喝过酒,席向,你敬我饮,谈笑风声,彼此没什么隔阂。自李益走后,他每当得到李益消息,便来告诉小玉,小玉也常给他一些钱财衣物,崔允明颇为感激她。当崔允明知道李益回长安结婚的消息后,就来到了小玉家,把详细情况告诉了小玉。小玉怨恨地叹息说:“李公子果真有这种事情吗?”于是,便拜托亲朋好友想方设法叫李益来一趟。然而李益自觉食言负约对不住小玉,又知小玉重病缠身,更感惭愧羞耻,便忍痛割爱,不肯前去探望。他晨出而暮归,意在躲避小玉。小玉日夜啼哭,不思饮食,夜不成寐,一心只想见李益一见,可是总没有机会。由此以来,小玉冤愤更深,竟至卧病不起。长安的一些风流之士都为小玉的真情所感动,而那些豪侠之辈则愤恨李益的薄情。时已三月,人多春游。李益与几个朋友到崇敬寺欣赏牡丹花,一行人步入西廊,吟诗联句。朋友中有一位叫夏章卿的京兆尹对李益说:“风光十分艳丽,草木欣欣向荣,可是这大好的时光,小玉没福份享受,只能含冤独守空房,她会何等悲伤!你能将她抛弃,实在是个残忍的人。

  男子汉大丈夫,不该这样。你应该好好思量思量。“正在感伤之际,忽然有一位身穿黄绸衫,挟着红弹弓的侠客悄悄地跟随在他们的身后,听他们谈话。过了一会儿,他走上前来向李益依揖道:”公子莫非就是李十郎吧!本人祖籍山东,与外戚家有姻缘关系,我虽然不善文词,但也仰慕贤才之士,我久仰您的大名,常想当面承教,只是没有机会相见。今天有幸与您会面,能够一睹您的尊容,真是难得。我的住处离这儿不远,家中也有声乐,足以供你们娱乐,我还有八九名娇美的妾姬,十几匹彪悍的骏马,你们可以随心所欲,纵情游乐。只希望你们能给我个面子光临寒舍。“与李益同行的几位朋友,见侠客说得这么美,便怂恿李益去看看。于是,一行人便跟着侠客策马同行。转过了几条街,来到胜业坊,李益见这儿离小玉的家很近,便停了下来,借口有事,要调转马头。侠客说:”我家离这儿近在咫尺,怎么能忍心让你半途而退呢!“说着,就上前扯住李益的马缰绳,生拖硬拽地带着他往前走,转了几个弯,就到了小玉家居住的胡同口。李益此时精神恍惚,说什么也不想进去。侠客急忙命令几位女仆把他挟持进去,推入里门,把他锁在了门内。然后报告说:”李十郎来了!“小玉一家听了这一消息,都很高兴,欢欣之声传于内外。

  头天晚上,小玉梦见一个身穿黄色绸衫的男子,抱着李益来到她的床前,叫小玉为他脱鞋。梦醒之后,把梦境告诉了母亲,并自己析梦说:“鞋者,谐也,夫妇重新聚合;脱者,解也。既合而解,也当永诀,由此征兆来看,我与李益就将要见面,相见之后,我就要死了。”说完,母女相对凄然泪下。

  第二天凌晨,小玉让母亲来为她梳妆。母亲以为女儿久病,心意惑乱,不大相信她析梦的话,但还是为女儿梳洗打扮了一番。刚梳妆完,李益果然来了。小玉抱病日久,翻身起床都要别人帮忙,而一听李益来了,竟“嚯”地一下站了起来,换上衣服走了出去,似乎精神头还挺足。小玉见了李益,含怒凝视着他,一句话也没说。然而弱体娇姿,仍不减风韵,并时时用手帕擦着泪水,看着李益。感物伤人,众人皆欷歔叹息。不久,就有人端来几十盘酒肉菜肴,大家一看,都很吃惊,赶忙问这是怎么回事,送莱的人说:“这都是那位侠客操办的。”于是,摆上碗筷,围桌而坐。小玉侧转身子,斜视了李益好一会儿,然后端起酒杯,将酒往地上洒了洒说:“我身为女子,如此薄命;您为男子汉大丈夫,这样负心。我青春年少,只得含恨而终。慈母在堂,不能供养;绮罗管弦,从此与我无缘。我所以抱恨黄泉,都是你所造成的。李君啊!李君,我今天就与你永别了,我死之后,一定变作厉鬼,让你的妻妾永远不得安生。

  “说完,便左手握着李益的胳臂,把杯子扔到地上,放声大哭。

  哭了没几声,就气绝身亡了。小玉的母亲把小玉抱到李益的怀里,让他召唤她。可是,不管怎么呼唤,小玉也没再醒过来。

  李益见小玉已死,羞愧哀痛一起涌上心头,遂为小玉披麻戴孝,整日在小玉的灵前痛哭。将要下葬的头天晚上,李益忽然看见灵帐中的小玉容貌艳丽,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身着旧石榴裙,紫色裤,披着红绿披风,斜靠在灵帐旁,手里拿着一根绣带,对李益说:“愧君送我,还有余情。幽冥之中,能不感叹。”

  说完,就不见了。

  第二天,人们把小玉安葬在长安的御宿原,李益随送葬的队伍,来到小玉的墓前,尽哀而返。一个月之后,李益与卢氏举行了婚礼,尽管是新婚之喜,但他却伤情感物,郁郁不乐。

  这年的五月,李益带着卢氏回到了郑县。到县十天,李益方与卢氏同寝。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帐外叱叱作响,李益吃惊地一看,床帐外有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男子,长得体壮温美,正藏身在帐幔中,用手招卢氏。李益惶恐地跳起来,绕着帐幔走了好几圈追那男子,可是,转眼间就不见了。自此以后,李益便心怀疑恶,猜忌万端,夫妇之间,日生嫌隙。后来,经亲戚朋友婉言相劝,李益对卢氏的态度才稍有好转。

  又过了十天,李益从外面回来,卢氏正在床上弹琴,忽然有人从门外抛进一个斑犀细花盒子,方圆一尺多,用一块薄绸子裹着,上面系着一个同心结。这盒子正好落在卢氏的怀里。

  李益见此情形,一把抢过盒子,打开一看,那里面竟放着两颗相思豆,两个磕头虫,一个发杀嘴,还有少许驴驹媚,都是一些情人互赠之物。李益见了这些东西,怒从心头起,恨从胆边生,如虎狼般地吼叫着,用琴撞击卢氏,让她如实交代。卢氏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解释。从那以后,卢氏便遭毒打,备受虐待。最后竟告到官府,把卢氏赶出了家门。卢氏走了之后,李益便同侍婢妾姬等暂住在一块,对她们李益也无端猜疑,或寻找借口把她们杀掉。

  李益曾到广陵游玩,在那儿得到一位称作营十一娘的名姬。这名姬容态润媚,李益很喜欢她。但每次与她在一块,李益都对她说:“我曾在某地得到某姬,某姬犯了某事,我用某种办法把她杀了。李益说这些话的目的,是想让营十一娘害怕自己,来使闺门清肃。李益每到出门时,都用浴盆把营十一娘盖在床上,四周贴上封签,回来时再仔细检查,看看没有启动的印迹,再把浴盆掀开。他还身佩一把锐利的短剑,对侍婢们说:”这把剑是用信州葛溪铁制造的,只用它来杀有罪过的人。

  “李益自小玉死后,只要一见到妇人,便加猜忌,尽管娶妻多次,却总与当初卢氏一样,因疑心而散伙。

  红奴儿

  《夷坚志》池州青阳县的主簿斛世将,在青阳任职期满后,返回临安。此时,刘录事则去走马上任,途中两人都分别住在客舍里。一天,斛世将到刘录事的住处拜访他,遂一起共餐。

  饭后,斛世将又邀刘录事到饭馆吃汤饼。刘录事说:“刚吃完饭,再也喝不下去了。你先回屋稍歇息一会儿,我随后就去看你。”斛世将走了没多久,刘录事就去拜访他。到那儿一看,他已病倒在床上了。见了刘录事,悲泪如雨,呜咽好久才说:“我临死不远了。刚才我从你那儿回来时,穿过抱剑营街时,遇到一个妇人叫着我的名字说:”你怎么与我约定的?开始用不娶妻来欺骗我,不久,又背叛我,我病了,你也不来看我,天下有你这样残忍的人吗?现在事情既然已经这样,我也就不再多说了。只是你也将得病,而且那病和我得的病一样,我虽然在这里,我也一定不会去看你,你自己好自为之吧!‘说完,就走了。我当时不知道这个妇人是谁,走了几步忽然想起来了,她就是曾经与我好过的妓女红奴儿。她已经死了三年了。见了她,又听了她的话,我心里很惘然,等回到客舍,情绪就更遭,随后就病了。我估计这一病就没有好的日子了,可怎么办呢?

  “刘录事安慰了他几句,并给他做粥煮药,直到很晚才返回自己的住地。七天后,斛世将果然死了。他的朋友能谈及他的往事的,说他的病状与鬼说的一样,大概要吃汤饼时,他的魂魄已游离他的躯体了。此时为南宋孝宗乾道六年。

  红泪一双流

  皇甫枚《三水小牍》:唐代长安咸宜观中的女道士鱼玄机,字幼微,是长安人。她姿色美艳,倾城倾国,更兼才思敏捷,博览群书,通晓文理,尤擅长于吟诗作词。在咸通初年,也就是她十六岁时,因仰慕道教,喜好清静幽虚,而到咸宜观当了道姑。但她所作的赏风玩月之佳句,常常在文人墨客中传颂。

  而且她那天生的风流姿容耐不得长久的寂寞,一些狂放不羁的豪侠便不时来观中与她调笑,她也乐得与这些人寻笑调欢。于是,风流轻薄的士子争相到她的观中求狎作乐,他们携酒与她共饮,席间鸣琴赋诗,她诗中的佳句颇多,如:“绮陌春望远,瑶徽秋兴多。”

  又:

  “殷勤不得语,红泪一双流。”

  又:

  “焚香登玉坛,端简礼金阙。”

  又:

  “云情自郁争同梦,仙貌长芳又胜花。”

  这几联最令人叫绝。她的女僮叫绿翘,也是一个聪慧美貌的女子。

  一天,鱼玄机为邻院道观所邀,临走时,嘱咐绿翘说:“不要出去,若有客人来,你就告诉他我在什么地方。”说完,就走了。玄机到了邻院,被女伴整整留了一天,到天黑时才回道观。绿翘迎出门来对她说:“刚才有个客人来了,但听说您不在,连马也没下就走了。”玄机平日里与这个客人关系极密切,听了这话,怀疑绿翘同他有私情。于是,到了夜晚,就点上灯,关了门窗,把绿翘叫到她的卧室审讯。绿翘辩解道:“我自从跟随在您的身边,时时处处注意检点自己,不让出现些许过错,来违背您的意愿。况且,这位客人来敲门时,我是隔着门告诉他您不在的。客人什么话也没说,转身骑着马走了。

  若说情爱之事,在我心里早就断了根了,希望您不要怀疑我。

  “玄机对她的话不相信,反而更加愤怒,脱光了她的衣服,打了她几百下。但是,不管鱼玄机怎么逼迫,她就是不承认有那码事。最后,绿翘实在支持不住了,便要了一杯水当酒洒在地上说:”您既然打算修炼三清长生之道,就应该清心寡欲,不存邪念,而你却时时不忘世俗的男女之情,解珮荐枕之欢,还猜疑诬蔑别人的清白,我今天肯定要死在你的毒手里了。如果没有公正无私的天帝,我也就没什么地方申诉了;如果有的话,谁能抑制我的强魂,不向天帝控告你,让你淫逸放荡。“说完,便气绝身亡。鱼玄机见把她活活打死,很害怕,就在后院挖个坑把她埋掉了,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咸通戊子年的正月,有人向鱼玄机打听绿翘哪去了,鱼玄机撒谎说:“逃走了!”其后的一天,有客人在鱼玄机观中参加宴会,席间,他到后院小便,走到掩埋绿翘的地方,见那儿密密麻麻地爬着许多苍蝇,仔细一看,好像有血迹,而且散发着一股腥臭味。客人出了道观,就把这事告诉了他的仆人,仆人回去后便跟他哥哥说了。仆人的哥哥是官府清洁道路的役夫,他曾向鱼玄机索求过钱财,鱼玄机不理他,他因此怀恨在心。他听到这一消息,急忙来到观门偷偷察看,那些相对私语的都说最近一直没看到绿翘。役夫断定那爬苍蝇的地方肯定有问题,便叫来其他同伴,扛着铁锹镐头等挖土工具,冲入鱼玄机道观的后院,挖出了绿翘的尸体。绿翘虽然被掩埋多日,但面貌仍栩栩如生。见此情形,他们便把玄机抓到了官衙。

  京兆府吏负责审讯鱼玄机,人证物证俱在,她只好供认不讳,但朝中大臣多为她求情开脱,府吏无力作主,便将此案上奏皇帝。到了秋天,还是把她处死了。鱼玄机在狱中也写诗,其经比较好的诗句有:“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明月照幽隙,清风开短襟。”

  太原意娘

  《夷坚志》:杨从善,是京城人,被敌兵俘获到云中。一天,他到酒楼饮酒,见酒楼的墙壁上题有一首诗和一首小词,落款为“太原意娘”,诗词的内容都是寻找回忆丈夫的话。杨从善仔细辨认她的姓名字画,认出这题诗作词的人是表兄韩师厚的妻子王氏。因为战乱不断,彼此多年不通音讯。杨从善又看了看题字,见墨迹还没干,便问酒楼伙计,是什么人题写的诗词。伙计说:“刚才有几个妇人来喝酒,其中一个向我要了笔墨题了这两首诗词,她们刚走不一会儿,走得不会太远。”

  杨从善听了伙计的话,顾不得饮酒,就尾随而去。只见几位妇人一起缓缓而行,其中穿紫色衣服的那位,用丝帛裹着脖子,见了杨从善大吃一惊,不敢公开与他打招呼,只是时时给他使眼色,让他跟在后面,傍晚时分,众人都散去了,紫衣人把杨从善带到一个大宅院门口说:“不久前,我与丈夫一起到淮泗间避难,后来我被敌人掠走,那敌首撒八太尉想逼我作妾,我义不受辱拔刀自刎,还没等死,大首领的妻子韩国夫人知道了这件事,她很同情我,便让人为我救治。治好后,就让我跟在她的身旁。我和丈夫仓卒间分离,不知他现在在哪里。好像听说他在江南作官,我日夜思念他,放心不下。这就是韩国夫人的宅院,刚才我与女伴出去游玩,因为突发感慨,而在墙壁上写了那么几句,不想被人看见。希望您以后有时间再来看我,假如您知道了我丈夫的消息,一定来告诉我。”杨从善担心院内有人出来撞见,没敢久留,怅然告别。之后,虽然常常眷念王氏,但也不敢贸然前去。

  一天,他又到酒楼观赏题诗墨迹,忽然看见另一墙壁上新有题字,还有一首悼亡词,落款竟是韩师厚。杨从善很吃惊,忙问伙计是何人所题,伙计说:“南朝派遣使者通知,来了四五个人在这里饮酒,这大概就是他们中的人写的。”此时,官府还没有设立法令,不许使者与外人往来,因而,这些出使的官属,还可以自由出入,接待客人。杨从善急忙赶到使者下榻的宾馆,果然见到了韩师厚。兄弟相见,悲喜交集,杨从善便将王氏的下落告诉了韩师厚。没想到韩师厚一听,大为惊骇地说:“我亲眼见她被人掠去时,自刎而死,怎么又活了。”杨从善一再说他肯定见到了她,于是,两人一同来到了那处宅院,但里面荒草丛生,无人居祝适逢墙外有个老太婆在打线,便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并问她这户人家都去了哪里。老太婆说:“意娘在这儿不假,但她不是活着的意娘。前头韩国夫人赞佩她的节义,把她的尸骨带到了这儿,韩国亡后,便随葬在这里。”于是,便告诉他们王氏的坟墓在哪儿。两人翻墙进了院子,恍惚看见王氏从檐下跑进屋里,都吃了一惊,可是,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尾随而去。走到韩国的影像堂,见旁边绘有意娘的像,像上的服饰还跟生前穿的一样。韩师厚见了意娘的遗像,很悲伤。回到住地,便摆上酒肴,借酒浇愁,作文祭祀。

  并想携带她的遗骨回故乡安葬,遂将酒洒在地上,祈祷说:“你愿不愿意回去,都露个面告诉我。”过了一会儿,意娘显出影像来说:“承蒙您记挂着我,我心里十分感激,我的孤魂寓居此地,寂寞难耐,怎么能不愿回去呢!然而跟你南行,你得常常善待我,来安慰我寂寞的魂魄。你如果要另娶妻,不再照管我,那我还不如就住在这,免得伤心。”韩师厚感动得流着眼泪发誓说:“决不再娶!”王氏见他发了誓,便同意跟他回去。于是,韩师厚挖开了她的坟墓,带着她的遗骨回到了建康,按照礼节将她下葬了。自下葬后,韩师厚每隔十天都要去墓地看望。这样过了几年,韩师厚仍然没个像样的家,在别人的劝说下,又娶了一房妻室,随后,也就很少去王氏的墓地了。

  韩师厚娶妻后,常常梦见王氏来埋怨他:“我在那儿本来很安定,你却偏把我带到这儿,你违背了誓言,我现在耐不住寂寞,需要委屈你来陪伴我。”师厚又惭愧又恐怖,知道这回肯定活不了啦。果然没几天他就死了。

  何惜为人一看耶

  钱泳《履园丛话》:丹徒有个姓左的富翁,同他的朋友一起去苏州买妾。苏州有位女郎很漂亮,她的父亲本为某营守备,因事被发配到边疆戍守,女郎想卖身为父亲赎罪,索价一千金。

  朋友对左某说:“她的外表看起来很漂亮,但不知内容如何,是否有毛玻一定要仔细观看观看,才能成交,左某也是这种意思。于是,便和媒人商量。女郎说:”我为了父亲死都不怕,还怕人看吗?“接着,女郎就来到一间秘密的屋子,脱去衣裙,让左某进来观看,左的朋友也隔窗偷看。左某出来后,他的朋友又对他说:”她的腰下有块黑痣,不是光洁无瑕的。“左某听信了朋友的话,也就决定不买了。女郎听说这事完了,大哭着说:”我为替父亲赎罪,自卖自身,而又羞辱至此,我还怎么有脸活呢?“遂上吊而死。女郎死后不到一年,左某的朋友就见那女郎来向他索命,他也迷迷糊糊地上吊死了。

  几年后,左某得了一个儿子,长得俊美有风度,但特别爱干净,有洁癖。酷嗜书画珠玉玩好之物,见那上面有一点点毛病,就像扔一块土疙瘩一样把它扔掉。左家曾修建一处园林,来做工的人必须换上新衣服,他才让进;楼台池馆,曲栏花榭间,稍微沾一点尘土,他都要改建。衣服鞋子一天一换,只怕弄脏了他的身体,每天的饮食,都需自己亲自过目检查,否则决不动口。最后,竟因此而使家道哀落。丹徒的人都知道这事。

  故夫投书

  《幽怪录》:郑朝议的侄子娶了陆氏,两人恩恩爱爱,甚为亲密。郑某曾在枕席间对陆氏说:“我如果不幸死了,你不要嫁人;你死了,我也一样不娶。”陆氏说:“我们俩要百年偕老,怎么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过了几年,郑某患病,自己感觉活不了多久,弥留之际,当着父母的面又对陆氏重申此言,陆氏只低着头哭泣,没再答话。

  郑某死后,陆氏竟带着家财改嫁给曾工曹。一天,曾工曹到他郡考试,陆氏黄昏对灯独坐,恍惚间见到一位土卒给她送来一封信,陆氏一看,那笔札宛然前夫手迹。信中说:“我们是十年的结发夫妻,夫妻如果有一方先行故去,另一方则应是一生的祭祀之主。想当初,我们朝暮相伴,日夕相欢,同甘苦共患难,发誓忠贞不二,岂料我先走一步后,你便轻许他人,扔下了我的田园,带走了我的资财,不管我们的儿子,不照顾我的父亲,你从仁义这方面来说,不够做别人的妻子;从慈祥这方面来看,不够做人的母亲。我已经向上苍投诉,让你到阴曹地府来讲清楚。”陆氏阅完此信,又愧又怕,汗流浃背。不久,她果然暴病而死。

  路三宝朱文英

  《清代声色志》:路三宝以花旦出名,朱文英以刀马旦出名。他们都是京城戏剧界的名角。他们的为人行事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按照旧例,京城中有势力的旗人,大半有罗致一些演唱艺人于幕下,以夸耀自己斗无不克,显示牢不可破的气势。

  正黄旗立山出任内务府总管时,兢兢业业,处事用的檀板金樽几乎没有空闲的时候。梨园中的艺人都以原有的目光看他。路三宝和朱文英也经常侧例他的府上。山东义和团起事后,王公大臣端刚等人很推崇,立山独自持有不同的看法,并对宫中大臣孝钦说:“义和团都是一些无赖,实在是不能依靠的。

  况且替外人开罪,恐怕不是宗庙社稷的福分。“孝钦默然不语。

  王公大臣端刚等人怨恨立山违抗自己的意愿,就假借皇上的圣旨在闹市当众杀了立山。立山的亲戚故旧都怕牵连自己而不敢讯问。路三宝对朱文英说:“立山公平时供给我衣食,现在他遭遇不白之冤,而任他的尸体暴露街头,我心中实在不忍。”

  朱文英便和路三宝一起前往菜市口刑场,合计收葬立山尸骨的事。朱文英对路三宝说:“你说得很对,即使有不测之祸,我们也应该回报知己。”于是他们穿戴上白色的衣冠,拉着棺材前往,终于收敛了立山的尸体,然后寄存在某寺院中。等到平定义和团之乱,才告诉立山的家人,营造墓地按照应有的礼节安葬。

  十三旦

  《清代声色志》:山西某县有一个老贡生,年近六十,生活十分穷苦,难以养活妻儿。他想到一两个亲友在京城,或许可以得到他们的资助,就徒步千里进京找亲戚。一路上饱受风雪之苦,终于来到京城,然而亲友都不在京城了。某贡生懊悔惆怅,痛苦欲绝,况且路费也已用尽,即使回去又有什么良策抚养妻儿呢?想来想去,只有在京城寻死一法。但又想到白白送死也不值得,听说京城有唱喜剧的最好,不如先去看出戏,回来再死也不迟。于是,某贡生漫不经心地来到某戏院看戏。

  这时正是名角十三旦新登台,名震京师。每场演出都有许多富豪显贵列坐两厢,以能聆听和亲眼目睹十三旦演唱为至荣。某贡生来到剧院后也杂坐在各位贵人中间。过了一会儿,十三旦掀帘出场,台下喝彩之声不绝于耳。某贡生正在凝神观看,忽然有人送来水烟一筒。各位贵人都倾目注视。某贡生则以为是剧院中常有的惯例,也就漫不经心地拿起来吸食。又过了一段时间,十三旦的戏已经唱完。某贡生正在吸烟没有理会,忽见一少年来到自己的面前半跪请安。某贡生十分惊讶,不知所措,忙问是何人。那少年站起身来,垂手而立,非常恭敬地回答说:“我就是刚才唱戏的十三旦。老先生不就是山西省某县某村的某某老先生吗。我原来在乡下跟从先生读书,每逢被老师责罚鞭打时,都是靠了先生保全,使我能有今日,所以时常想念先生的恩德为人,没想到刚才在台上看到老先生在此看戏,不知是何缘故有时间来到此地,所以特来给老先生请安。

  “某贡生经过认真回想,当年在乡下果真有这样一位少年。十三旦又详细询问了某贡生的住址,并说我现在很忙,不能久谈。

  今夜十二点钟以后,一定派人把先生接到家中,再叙过去的恩情。某贡生听了又喜又惊,越发不知所措,于是答应下来。又见十三旦来到各位达官贵人面前,一一应酬寒喧。

  某贡生回客店后,吃罢晚饭,独自坐下来等候,时钟敲过十二点还不见有人来接,直到零晨四点仍无消息。某贡生开始由盼望来人接自己而生疑心。自以为是穷困老死的人了,恐怕没有这样的大福。又想到唱戏的艺人,大多说过便忘。我还在这里相等,岂不是太痴呆了吗?不如一死了之。正当某贡生解带想自缢的时候,忽然听到敲门声如雷。店中主人忙从睡梦中惊起开门。只见门外有三四盏笼灯,二三辆大轿车。随行的三人急着问店主山西某客官在此店中否。店主遂指示山西某贡生住在哪间屋。来人敲开某贡生的门说,主人让我们来接先生,车就在门外,请先生带上自己的箱笼行李跟我们走。某贡生说我身外无多余的物品,于是只身随来人而去。

  大约走了四五里弯弯曲曲的路程,来到一所住宅。某贡生被领进一间屋舍,室内灯烛如画,陈设极其华丽。坐椅上的披垫都是用大红缎子做的,上面绣着长寿鹤。落坐后随行的陪侍说:“主人正在应酬贵人,尚未回来,请稍等。”此后,某贡生又被领进一客厅,内中的椅垫都是用黄缎子做的,大概只有延王贝勒才能享有这样的住处。接着又来到一室,内中装饰精致典雅,古书典籍放满书架。随行的陪侍拿来饮食等,也都十分精美。时间不长,十三旦回来了,便急忙入见某贡生说:“使先生屈居敝舍,实在太简陋,又不曾陪侍先生,尤为抱歉。

  先生是位读书人,想必喜欢读书。我这里书籍尚可,先生可随意阅览。如果想外出游玩,也可随意让仆人随同侍奉。“于是,十三旦又拨了仆人数人,专门侍奉先生。然后又匆匆离去。某贡生住在这里,饮食丰美,服御温丽,就像住进迷香洞中。想起家中妻儿,也不知饥饿到何种程度,因此心中就如刀割一般。

  白天无聊,某贡生有时和仆僮出游;夜来倚枕歇息,常常卧不能寐,就这样悠悠过了十余天。

  一日,十三旦又前来请安说:“实在因为繁忙,不能多陪先生,不知住得习惯否?”某贡生说:“我是偏僻乡下的老人,看到如此奢靡,心实如醉。唯有千里之外的家室,时常萦思在我的梦中,不知妻儿老小如何度日。”十三旦说:“这事怎敢烦劳先生过虑呢,我已派人前往安置,现在恐怕住房已经盖好了。”某贡生越发欣喜高兴,连连称谢。十三旦又对先生说:“我略想为先生从长计议,考虑到先生没有什么特长专能,有些事恐怕也不熟悉,只有作官还不失为上策。”某贡生大吃一惊地说:“我一生读书,平时想获取一官半职,尚且没能办到,现在怎敢谋求官职呢?”十三旦笑着说:“老先生真是乡下人了。天下唯有作官是最容易的。请容我为你筹谋。”说罢,便离去了。

  过了数日,十三旦又对某贡生说:“我已和同辈的友人联系,并聚会了一次,报答老先生的恩德。大家都欣然应诺。只是所集资财不多,才三万多银两。打算为老先生捐一候补道,其他官职恐怕不适合于先生,不知先生意下如何。”某贡生听了又很惊讶地说:“候补道当称大人,岂是我这寒酸的老人所能胜任的。”十三旦说:“天下只有大官,才越容易做,请不要有顾虑。”第二天,十三旦又来祝贺,为老先生送行。他从袖中取出道员的实收文凭,以及王公大臣嘱托的信函,并对老先生说:“官服行李和车舆仆人都已准备齐全,请老先生上路赴任,好自为之,不要忧虑不得志。”某贡生高高兴兴地拜谢而去,不意途中突然患病,又缺乏医生医治,竟然死去。随行的仆人急忙函告十三旦。十三旦接到信后便到戏班班主那里请假,说要为恩人某公办理丧事。班主大惊说:“你平日未曾轻意出过京城。况且王公贵人有事,非你登台演唱不足为乐。为何因为此事虚费时日呢?”十三旦痛哭流泣地说:“某先生待我甚厚。如果没有先生的栽培,我不会有今日,请班主一定要给假。”班主准假后,十三旦急驰上路奔丧,亲自护送先生的灵柩,一直到他的老家。

  陕伶

  《清代声色志》:某戏子姿色华美,技艺精湛,曾游历陕西卖艺。陕西崇尚秦腔,没有懂南方昆曲的人。某戏子因而困厄,衣食无所得。当时某戏班为秦腔之冠,某戏子不得已而投奔献艺。戏班中的人经常讥讽嘲弄她,也不经常让她登常适逢巡抚宴请方伯,戏班前往祝兴,各位臣僚也都云集而来。方伯,即平阳中丞大人。开戏后唱了数折。方伯不喜欢秦腔,就问有没有会唱昆曲的人。戏班中无人答应,某戏子独自趋步进前自荐说,她会唱昆曲。方伯欣喜愕然,刚想谢绝,而上堂又呼她前去。她遂登堂请命。某戏子刚一登台叫板,便使方伯喜上眉梢,满座也都倾耳细听。唱罢一曲后,方伯说,只留笛、板、工、尺相伴,其他乐器一律停止,以使她尽量发挥自己的专长。而后,方伯又派人急呼署府的家乐前来相和,让某戏子演唱《扫花》戏一出。某戏子久蓄技艺,越发想演出成功,况且经历多坎坷,愤郁无所发泄,于是尽情吐诉演唱,流利顿挫,曲尽其妙。方伯深受感激,听得入神而不自觉地身离坐席。方伯是号称知音的人,举座戏客见他如此倾倒,莫不啧啧称赞唱得好。戏到终场后,自抚军以下馈赠钱财的有千余人。第二天,某戏子的声誉便名噪了长安城。戏班中的人也都承顺恭维。还有人拿着方伯的书信到戏班求见聘请。一时长安城中的富贵之家都争相赏赐,每逢宴集时非某戏子演唱祝兴不足为欢。从此某戏子的名声也越来越显著。

  过了数年,方伯被提拔为陕西巡抚。此后因伪作假帐的事被告发。方伯遭逮捕下了刑部狱,家产也被官府没收,家眷押解到京城,衣食断了来路,一家人相对而泣,好不惨怛。突然,一老头前来看望方伯。说是受了主人的嘱托已经为他的夫人找到一处平安的住宅,并用车马把她们送了过去。屋舍精美,各种用具也都齐全。方伯努力回想,也不知他说的主人是谁。当时他被判了死刑,关在狱中很长时间,平生的故旧没有一个人前来看他。一天早晨,突然有人一直来到狱所,哭拜不能起。

  方伯仔细看去,原来是游落陕西的某戏子。她已经离开戏班不再唱戏,在京师成了富贵人家。方伯夫人的住宅就是她置办的。

  于是在狱中备酒,方伯请她再唱一次《扫花》。某戏子遵命,刚唱到一半,方伯便痛哭流泣,某戏子也唱不下去了。两人相对而泣。从此后,某戏子早晚都来看望,问寒暖,送饮食,比孝子事奉双亲还要亲。等到方伯被处斩的那天,某戏子又为方伯准备了棺椁厚殓,并护送他的灵柩和妻子回归故里,又给了足够度日的生活费用。后来不知某戏子所终如何。

  梅巧玲

  《清代声色志》:事情发生在清代咸丰末年。京城戏剧界的胖巧玲是梅大锁的父亲。胖巧玲十七八岁的时候长得面如银盆,皮肤白润细腻为同辈少年之冠。模样虽不甚妩媚,然而落落大方,喜欢结交文人学士,好读史书,如《纲鉴会纂》及《易知录》等都爱不释手。己未年(公元年)桐城方朝觐入京参加会试考,一见梅巧玲就非常崇拜爱慕。于是天天相见,不和梅巧玲在一起就食不甘味,卧不安席。这一年方朝觐的内弟光熙也来京参加会试,他们都住在前门内的西城根试馆。但方朝觐风雨无阻,天天去梅巧玲那里。虽然没有较大的破费,然而酒饭之类的费用也是不可避免的。方朝觐原本是贫寒之士,所带费用不多,都花在同梅巧玲的交往上了。没了费用就以当铺为后盾,典卖所带的行李物品。开始梅巧玲还以为他是贵公子,后来才知道是贫寒之士,又知所带衣物用品都以当尽,就竭力劝阻他不要破费了,可是方朝觐不听。梅巧玲也只好考虑回报和帮助方朝觐的办法。方朝觐参加会试入场后,梅巧玲驱车来到他住的试馆。结果被方的随行仆人大骂说:“我家主人的身家性命有一半送给兔崽子了,你来干什么?”梅巧玲说:“你不要秽言骂我,我是来为你家主人想计策的。听说你家主人的衣物都进了当铺,对吗?”仆人很不高兴地说:“还不都是为了你吗,有什么说的。”梅巧玲说:“既然这样,当铺的质券在哪里?”仆人说:“您好贪心啊,还想获取主人的当票?”梅巧玲说:“不是的。我是想趁你家主人入场考试的机会,请你把当票找齐,带着空箱随我到当铺把东西赎回来。”

  就这样,梅巧玲以四百余金把方朝觐典当的衣物全都赎了回来,并送他的仆人返回试馆后而告别。

  第二天,方朝觐下了考场回到试馆。仆人把梅巧玲赎当的事告诉了他。方朝觐感激涕零,待到打开箱笥一看,尤为吃惊,除赎回全部衣物外,还有二百两的零用银和一封书信。信中说:散银留为旅费用,如果发榜报捷,一切费用自当再设法筹集。

  下场后,务必用心写殿试策,等考试结束,试馆选录以后再相见。如果现在来,当以闭门羹相待,请不要怪我。方朝觐看后,更加感激涕零,抬不起头来。一同参加考试的人都咄咄称奇,就是他的仆人也直瞪着惊愕的目光不知道说什么好。便顺口说道:“真是的,真是的,真有这样的好兔崽子吗?”方朝觐听了大怒说:“如此仗义的人,我们即使想和他做朋友,恐怕都不够格,你怎么能骂他兔崽子呢?”方朝觐前去拜谢梅巧玲,巧玲果然不见。方朝觐于是回试馆闭门准备试策,一日写楷书数百字。待到发榜时一看,果然考中了。

  一天傍晚,梅巧玲穿着整齐的礼服来到试馆,向方朝觐跪拜贺喜,又送上二百金。并对朝觐说:“明天,请你端座在师房中,我将拜师求教。”一切事由,我都代你预备了。“方朝觐不肯接受如此大礼。梅巧玲说:”你不肯接受,就是侮辱我;侮辱我,应当绝交。“方朝觐不得已而接受下来。方的仆人一见梅巧玲便急忙咐头拜谢说:”梅老爷,小的该死。小的先前把你当做坏兔子了,哪晓得你比老爷们还大方。“梅巧玲说:”微笑与怒骂,在不知真情时也是可以理解的。“后来方朝觐被翰林院录用,梅巧玲又送来二百金作贺礼。方朝觐坚决谢绝说:”真的不能再接受你的资助了。况且,我已入翰林院,自有公费薪俸。请你不必再破费了。“梅巧玲也就不再坚持资助了。

  哪里想到方朝觐入翰林院不到一个月就病故了。梅巧玲听说后穿着一身白前来吊唁,抚摸着方朝觐的棺材,痛哭失声。

  随又拿出二百金资助方的丧事,并且为方朝觐穿了二十一天的孝服。有人问梅巧玲说:“你的宾朋很多了,为何独独对方朝觐这样情深意厚?”梅巧玲回答说:“我的宾客都以唱戏的看待我,虽然和我亲厚,狎侮总不免。只有方朝觐不以唱戏的对待我,并且说我如果能读书应试,自当不在他人之下。我们相交半年,他未曾有过一句戏弄我的话。他是我平生的第一位知己,我不以此厚意回报他又能回报谁呢?”从此,胖巧玲之名威震京师。王公大人都以能迎接胖巧玲到家一谈为幸事。梅巧玲的积蓄也越来越多,资财数十万,又开设商业无数。最后温饱寿终。

  黄桂英及婢阿招

  《清代声色志》:苏州妓女黄桂英,容姿不凡,她的婢女阿招也很有丰姿。花叶相衬,倾倒五陵男儿。有位富人王某见而悦之,前后花费不下数千两银子。一天,王某又拿着阿招喜欢的珠饰去找阿招。到那儿一看,见阿招摆置的东西跟平时不一样,忙问是怎么回事。阿招说:“我要嫁人了。”王某听后大惊失色地问道:“嫁的人是谁?”阿招说:“是沈大少爷,他已另租房屋与我居祝我想嫁他已经好久了,只是担心他的钱不够,有了您的馈赠,我就不担心了!”王某说:“我待你不薄,你忍心撇下我离开吗?”阿招笑着说:“我与他年龄相仿,而你行将就木,岂能存此念呢?”王某愤怒地离开了。阿招于是和沈大少爷结了婚。

  沈大少爷人长得俊秀潇洒,但囊中羞涩,阿招带了两万多两银子嫁给了他。因而屋里的一切铺陈饮食费用,都出自阿招。

  沈妻素以凶悍闻名,时间一长,知道了此事,便让人抬着轿子来到阿招的住地,很和蔼地对她说:“我知道你有很好的德性,来帮助我最合适,只是在外居住不大好,人们会议论责怪我,回家去一起住吧,我与你姐妹相处,不会有什么参差。”阿招原来听说沈妻凶悍,现在见她和蔼谦下如此,遂失去戒备之心。

  况且又考虑别居也不是长久之计,便把东西收拾好,跟她回去了。进到沈府,沈妻就指着一间屋子让她居祝住了没几天,沈妻来到她的住室,看了屋里的摆设,对她说:“如此装饰,还像妓院,这很不合适。”遂命令婢女把它撤换掉。随后又说:“你的服饰,到好人家里也多不可用,你把它脱下来,我替你收藏。”说着,就让人把她的衣服首饰全拿走了。到这时候,阿招才知受骗了,然而也没办法阻止她。所能诉冤苦的,只有沈大少爷一人而已。沈本来不吸鸦片,自认识阿招后,便开始吸烟,而且瘾特大。沈妻说她的丈夫必须赶快戒烟,这事她不得不亲自料理。于是沈大少爷日夜都不能跟阿招交谈。阿招自此只能对影饮泣。不久,就抑郁而死。

  杭州有个韩公子,知晓到此事说:“婢女尚且有那么多银两,其主人的钱财可想而知。奇货不可失。”于是,到处借了一千两银子,来到苏州,借住在朋友家,不久,见到了妓女黄桂英,好像很喜欢她,用度也颇挥霍,并时常说想娶她。不料,韩公子的用心被黄桂英察觉到了一点,遂尽力探知了他的阴谋,但仍装作不知。一天,她对韩公子说:“我今天谢绝了所有的客人,准备嫁给你。”韩喜出望外。黄接着说:“只是我有个条件。我以身许你,你以后的吃住都由我安排,然而你得住在我家,不得出大门半步。”此招大出韩公子的意外,但他仍认为黄不知道他的用意,便同意了,以图另找机会。自此以后,韩公子日夜受黄的指挥,把他当工具器物使用。久而久之,都快成木乃伊了。幸亏韩的朋友觉得奇怪,怎么这么久没看见韩公子外出,等他探听到消息,便带了几个人来到黄桂英家,逼她交出韩公子,并用官势来威胁她,这样,韩公子才活着出了黄妓家的大门。而他的样子则变得很厉害。韩公子所借的一千两银子都用光了。到此时,还借着别人的钱财,最后狼狈而归。此事王某被阿招骗,而阿招又被沈妻逼迫至死。而韩公子又几乎死在黄妓的手里。他们这些人都有自取之道,以骗人开始,以被骗告终,真是很危险啊!

创建时间:2006-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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