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宫残照记》 [民国] 秦翰才
【民国文献】
满宫残照记
民国·秦翰才
●一、读罢《宣统政记》
民三十四年(一九四五)十一月三日,我第一次到长春(满洲国的首都,叫做新京),二十二日匆匆回北平,大好光阴闲里过,所见到的只是到处挂着苏联国旗和红布标语之类,听到的只是一片“上高”之声(苏联盟友说“顶好”,国人随口效之),此外可说一无所得。三十五年(一九四六)一月二十四日,我第二次到长春,因为仍闲着没事,买了一部(宣统政记)来读。其时(一九○九~一九一一)清政府正积极经营东三省,练新兵,造武器,筑铁路,开海港。这位宣统帝,便是后来做满洲国傀儡的溥仪;而第一位的满洲国务总理郑孝胥,也曾在当初参加这种经营工作。抚今追昔,温故知新,实在不胜感慨之至。(政记)读完,听到满洲宫廷开放,先去逛了一次。又从朋友处见到溥仪收藏的图书字画目录、溥仪弟妹的家信,还有许多从宫中流出的文物珍玩。于是动了一个给溥仪的一人一家写成一本书的念头,也就作为一种客中的消遣。接着便认真搜集资料。不料三月二十二日又匆匆离开长春。在锦州住了两夜,二十四日到山海关,登关认看关下的满洲国界(按:民二十二年[一九三三]五月三十一日塘沽停战协定成立,次年一月一日,日本便硬把原属河北省临榆县的第一区和第五区──城东区域──划归满洲国,列入奉天省的绥中县)。二十五日到北平,令人想起溥仪做宣统帝时的禁城。三月六日到天津,又令人想起这是溥仪做过寓公的旧地。二十四日回抵上海,溯从民二十六年(一九三七)十月开始飘流到后方,爰沂狄寻四暧邪搿9艘桓龆嘣拢沼诎颜馐樾闯桑厥壮ご海志艘桓霾咨V洹?BR> 现在先说这书所据的材料的来源。
第一,是实地调查所得:
三十五年(一九四六)二月五日 在满宫(一般人叫做宫内府)。
二月七日 在满宫。
二月二十二日 在满宫。
三月二日 在满宫。
三月五日 在满宫。
三月十四日 访般若寺明贤贵妃殡宫。
三月六日 过杏花村新宫基址。
以上除二月二十一日和三月十四日外,都是和许大卢君新民同行。三月初旬路过天津,又在旧日本租界认看溥仪所住过的地方和他所有的房产。
第二,是人物访问所得:
一位最后任的宫内府某处处长。
一位侍从武官。
三位宫内府中级属官,其中一位曾调在内廷司房做事。
两位曾和宫中有往来的商人。
此外还托人访问了两位溥仪的懿亲。在北平时,又托人访问了两位溥仪的宗人。他们的姓名,或许不乐意在我这本书上公开发表,所以我就不说。
第三,是记录征取所得:
△书籍簿四本
第一册总目,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五月十五日止。第二、三、四册细目,另第二册一本
△御笔手卷册页挂轴簿一本
手卷二十号,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八月二十六日止。册页十三号,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一月二十七日止。挂轴一百十号,康德七年(一九四○)九月二十三日止。
△新旧手卷册页挂轴簿一本
手卷新七号,康德六年(一九三九)二月二十八日止;旧五十五号,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一月二十六日止。册页新二十二号,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九月十四日止;旧十六号,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一月二十三日止。挂轴新九十七号,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十二月三十日止;旧三十二号,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十月六日止。
△日本手卷册页挂轴簿一本
手卷三十号,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二月十四日止。册页二十二号,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九月十四日止。挂轴九十九号,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三月四日止。
△装钉报本簿一本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五月份至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七月份。
△主子银器簿记一本
上字银器号四十一号,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七月十九日止。
△银器金器簿一本
银器一百二十二号,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五日止。金器三号。
△如意簿一本
九十九号,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五日止。
△陈设簿一本
三百六十九号,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五月二十四日止。
△衣料簿记(主上)一本
五百七十六号,大同元年(一九三二)十二月
十五日至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四月二十九日。
△被褥枕簿一本
被褥四十八号,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七月三十日止。枕十六号,康德十年(一九四三)八月二十八日止。
△围巾皮带手绢手套袜子裤衩簿一本
围巾,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二月八日止。皮带,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七月二十二日止。手绢,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一月二十一日止。手套,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二月二十七日止。袜子,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九月十七日止。裤衩,康德七年(一九四○)八月二十二日止。
△地毯靠垫簿一本
地毯五十二号,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月十八日止。靠垫五十四号,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九月二十七日止。
△另一本
地毯五十一号,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十七日止。靠垫五十四号,康德九年(一九四二)六月五日止。
△手杖弓箭簿一本
手杖二十四号,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二十一日止。弓箭五号,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八月十日止。
△另一本
手杖二十三号,无弓矢。
△话匣及无线电簿一本
话匣,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一月二十六日止。
△运动具玩物簿一本
运动具三十二号,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十月十七日止。玩具九十号,康德七年(一九四○)九月二十六日止。
△像片玻璃版簿二本
一二,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三月止。八时,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四月一日止。六时,四时,胶片,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月止,接第二册,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二十七日止。
△另第二册一本
胶片,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二月止。
△杂物纪念章电灯簿一本杂物二百五十七号,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九月一日止。纪念章二十号。电灯二十六号,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十月九日止。
△药品簿一本
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四月十一日止。行邸原存物品清册一本二百八十三款。
△眼镜簿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三月八日止。
△记事簿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八日至三年(一九三六)五月九日。
△又一本
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一月三日至十二年(一九四五)八月十日。
△传差草记第十八册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五日至二十七日。
△天气晴雨簿一本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一月一日至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九日。
△上传赏罚簿第三册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二月二十八日至三年(一九三六)八月一日。
△进奉簿一本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七月五日至二年(一九三三)一月十六日。
△又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五月十五日至二年(一九三五)五月十七日。
△收信簿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六月十三日至五年(一九三八)六月六日。
△收信检查簿一本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十四日至十月十二日。
△签名簿一本(掌礼处集)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至七年(一九四○)。
△访日宣诏纪念日参贺签名册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
△上用出入银钱流水账一本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五月二十八日至八月十三日。
△内廷汇款簿一本
康德七年(一九四○)七月十七日至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三月。
△膳房日用簿第七册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十二月一日至二年(一九三五)三月三十一日。
△又第十三册一本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六月至八月三十日。
又第十八册一本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七月十一日至十月十日。
△洋膳房日用簿第二十册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九月十一日至十二月三十日。
△细流水帐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七月十六日至六年(一九三九)九月十日。
△净存内用收据粘存簿第一册一本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七月十二日至二年(一九三五)三月。
△近侍处日记一本
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元旦至十四日。附壬午(康德九年[一九四二]十二月二十二日)至甲申(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十二月三十日)祭祀记录。
△溥佳日记一本
康德七年(一九四○)。
△溥佳妻日记二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六年(一九三九)。
△毓崇日记一本(内有裁去的)
康德七年(一九四○)。
△毓瞻日记一本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
△溥杰三格格润麒信第四册、第十册二本
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七月至十月。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月至四年(一九三七)五月。
△溥修信第一册一本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三月至十一年(一九四四)六月。
△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二本
康德七年(一九四○)五月五日至八年(一九四一)七月十三日。八年(一九四一)七月十一日至九年(一九四二)十一月二十一日。
其他零星案卷和刊印书册,将在后文引证时分别注明,这里不及逐一备载。这些记录,都就在长春摘抄(错误脱落的字句,都照旧不改,保存真相)。其时我住满炭大楼四○○号,后移四○七号,及动身到锦州,因飞机限制携带东西,只好留在四○七号。此刻已存亡莫卜。这座满炭大楼,曾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东北行营所在,也曾是中国共产党东北政治局所在。
再说,这本书大部分是于北平和天津削稿。北平是在钱粮胡同九号,传说川岛芳子曾在那里住过;天津是在铁路招待所三号,这原是一家日本旅馆,叫做橘庄。雪泥鸿爪,也值得一记。
如上所说,我写这本书的动机,只预备记述溥仪一人一家之事。所以关于满洲国政治问题,避去不谈。也因为这是范围太大了,不知从何说起,而在我也没有兴趣。然而光是溥仪一人一家之事,因限于手头所有材料,也不过一鳞一爪罢了。
记述溥仪的书,就我所知,有英人庄士敦(Johnston)所作《Twilight inForbidden City》;美人德菱郡主(满族女子嫁与美国人)所作《亨利溥仪传》(良友译印本);到满洲国后,先有胡嗣瑗的《执政起居恭纪》,沈瑞麟的《今上起居恭纪》、《皇上乾德恭纪》,更把这三篇再加上张景惠所作广播词和林出贤次郎所作记事,合印一书,叫做《今上圣德记述纂要》;又有日本人中保与作所作《满洲国皇帝》;满洲国倒后,则有《裕仁与溥仪》一书。我于以上各书,除庄士敦所作没有寓目外,都曾看过。但这本书几全凭我所得材料写成。
满洲国是伪组织,大同和康德是伪年号,溥仪是伪执政、伪皇帝,郑孝胥之流也是汉奸,是叛逆。人们在文字上的表示,照例冠上“伪”、“逆”等字样,或在他们名称上加上一个符号。但我写这本书,为求行文的便利,就没有来这一套。好在他们的奸伪叛逆,早被认定,更没有再加形容的必要。
我五游满宫,都在下午三时左右。其地在市廛之外,积雪笼罩了一切,车马之迹几绝,鸡犬之声无闻,固已寂寥如墟墓。其时又值冬天晷短,西边黯淡的斜日,格外映出一片凄凉景色。这些都正是象征了满洲国的末日,所以这书也就叫做《满宫残照记》了。
●二、满洲的老祖宗
满洲的老祖宗的来历,是一个神话。《清文献通考》和《东华录》都有记载。有一部小说叫做《福昭创业记》的,那首回“朱果征祥,三仙绵奕叶”,便是描写这一个神话,现在把他抄在下面:
却说满洲第一大山,名曰长白。高二百余里,绵亘干余里。其龙脉一支至兴京;一支至旅顺,越海伏行,直到山东境界,和泰山连为一气。这样大山,自然钟灵毓秀,足以产生伟大英雄。山之周围皆为茂密森林,参天翳日,山上积雪终年不化。可是最奇怪的,山上有一湖,水清洁异常,名曰布勒瑚里湖,俗曰天池。这天池地方,在当时是人迹罕到的地方,池上不时有神仙往来。也不知是什么时代,天池之上,忽然自天降下三位天女,是姊妹三人:长曰恩古伦,次曰正古伦,季曰佛库伦。三女来踪虽不可知,但按神话讲起来,一定不是偶然的事。他们和吾们脑筋中所想象的神仙不一样。她们每人都有极其健康的体格,庄严富丽的相貌。她们赤着自然的天足,穿着自织的衣裳,拖着又黑又长的头发,戴着山上采集的花冠。她们姊妹在长白山中,不知住了若干年,每日乘云御风,遨游嬉戏,并且时时在天池游泳,说不尽逍遥自在。这日,她们正在天池中澡浴,忽见飞来一双神鹊,衔着一枚朱果,飞到岸边,把朱果置于季女佛库伦的衣上。那神鹊完了它的使命,便飞鸣而去。这时佛库伦见了那鲜美的朱果,便连忙由池内泳到岸边取了朱果,天香扑鼻,不觉放入口中,一吞而下。那里知道自从佛库伦吞了这枚朱果,她的身子却一天比一天重起来,她十分惊惧,因为她们是仙人,飞升自在,如今身子痴重,好像有了娠孕,岂不要坠落凡尘?没法子,只得把吞果有娠之事,告之恩古伦和正古伦二位姊姊。她二人见说,心里早已明白,因向佛库伦安慰道:“无忧,吾等皆仙人,此天授尔孕,俟分娩后,再图相聚。”从此佛库伦独在山中,未几产一男,生而能言,体貌奇异。佛库伦加意抚养,及至长大成人,真是亭亭一表,伟然丈夫。佛库伦因把朱果受娠之事,向儿子说了一遍,并且说:“汝姓爱新觉罗,名布库哩雍顺。天生汝以定乱国,其往治之。”嘱告已毕,遂把布库哩雍顺引至一河,早已备妥一小舟,使乘之曰:“汝顺流而下,自有人迎汝。”佛库伦遂复飞升而去。雍顺坐在舟中,听其自行,卒至一地,乃弃舟登岸,折柳及蒿以为坐具,已乃端坐其上。这时,此地有三大姓,彼此争为雄长,天天打仗,没有安宁日子,人民甚以为苦,总想得一能人平定乱事,以为共主。这日,忽有人到河边取水,瞥见雍顺相貌堂堂,人物出众,大惊,跑去归告族人曰:“汝等不必再捣乱了,方才我到河边取水,见一男子相貌非凡,一定不是寻常人,也许天生此人,造福百姓,快去看看吧!”众人见说,连忙跑到河边去看,大家一见之下,也以为奇,因问曰:“兀那汉子那里来的?这里一向不见有你。”布库哩雍顺答曰:“我天女所生天男,天生我以定汝等之乱。”众见说,相信雍顺非凡人,必有来历,因为天池神女,众所熟闻;再说雍顺相貌不俗,必是天生豪杰。当下众人商议:“我等兵连祸结,始终没甚头绪,如今天降圣人,我等当迎为国主,从此息争,不亦善乎?”众从之。于是众人把雍顺举起欢呼,迎到家中,妻以女,奉为贝勒。从此三姓之人再不打仗,大家皆听雍顺号令。雍顺既然坐了国主,遂以长白山北俄朵里城为定居,创立章程,教民耕种射猎之法。时有一种怪兽,名为马虎,为害牧畜小儿,雍顺以苦矢射杀之,民益感德。满洲之始基,实肇于此。
从雍顺起,不知经过了多少年,到孟特穆,移居萨浒河赫图阿喇城,才稍有真实历史可考。从孟特穆起,又传了四代到努尔哈赤,五代到皇太极,移居沈阳,才奠定了一个皇朝的基业。努尔哈赤死后,葬福陵;皇太极死后,葬昭陵。那部《福昭创业记》,便是记述他们父子两代力征经营的事迹,截至吴三桂乞师、满洲兵入关为止。在皇太极的儿子手中,便灭亡了明朝而建立了清朝的天下,这就是顺治皇帝。溥仪做宣统帝时,则是从顺治以下的第十位皇帝。现在把清朝历代皇帝做成下面一个简表(参照《星源集庆》)。
从顺治入关到宣统逊位,统共享国二百六十八年(一六四四~一九一二),而溥仪在位只有三年,可说短之又短。道光帝以前列帝都是子女很多,咸丰帝以后就不然了。咸丰帝名为二子,实则一子早殇,只有一子;名为一女,实则系抚养恭亲王奕所生,自己没有女儿。接着同治帝和光绪帝都子女全无,溥仪也还没有子女。而清朝国势的衰落,也就从咸丰帝开始,到溥仪更不能支持了。
〖帝号〗肇祖原皇帝 〖陵名〗永陵 〖名讳〗孟特穆 〖后数〗一 〖子女〗二子
〖帝号〗兴祖直皇帝 〖陵名〗永陵 〖名讳〗福满 〖前帝之第几子〗第一子充善之第三子锡宝齐篇古之子 〖后数〗一 〖子女〗六子
〖帝号〗景祖翼皇帝 〖陵名〗永陵 〖名讳〗觉昌安 〖前帝之第几子〗第四子 〖后数〗一 〖子女〗五子
〖帝号〗显祖宣皇帝 〖陵名〗永陵 〖名讳〗塔克世 〖前帝之第几子〗第四子 〖后数〗一 〖妃数〗一 〖子女〗五子一女
〖帝号〗太祖高皇帝 〖陵名〗福陵 〖名讳〗努尔哈赤 〖年号〗天命天聪 〖前帝之第几子〗第一子 〖在位年数〗一一 〖享年岁数〗六八 〖后数〗一〖妃数〗一三 〖子女〗十六子八女
〖帝号〗太宗文皇帝 〖陵名〗昭陵 〖名讳〗皇太极 〖年号〗崇德 〖前帝之第几子〗第八子 〖在位年数〗一七 〖享年岁数〗五二 〖后数〗二〖妃数〗一三 〖子女〗十一子十四女
〖帝号〗世祖章皇帝 〖陵名〗孝陵 〖名讳〗福临 〖年号〗顺治 〖前帝之第几子〗第九子 〖在位年数〗一八 〖享年岁数〗二四 〖后数〗三 〖妃数〗一六 〖子女〗八子六女
〖帝号〗圣祖仁皇帝 〖陵名〗景陵 〖名讳〗玄烨 〖年号〗康熙 〖前帝之第几子〗第三子 〖在位年数〗六一 〖享年岁数〗六九 〖后数〗四 〖妃数〗一九 〖嫔数〗一○ 〖贵人数〗七 〖子女〗三十五子二○女
〖帝号〗世宗宪皇帝 〖陵名〗泰陵 〖名讳〗胤祯 〖年号〗雍正 〖前帝之第几子〗第四子 〖在位年数〗十三 〖享年岁数〗五八 〖后数〗二 〖妃数〗五 〖嫔数〗一 〖贵人数〗一 〖子女〗一○子四女
〖帝号〗高宗纯皇帝 〖陵名〗裕陵 〖名讳〗弘历 〖年号〗乾隆 〖前帝之第几子〗第四子 〖在位年数〗六十 〖享年岁数〗八九 〖后数〗三 〖妃数〗十七 〖嫔数〗六 〖贵人数〗三 〖子女〗一七子一○女
〖帝号〗仁宗睿皇帝 〖陵名〗昌陵 〖名讳〗琰 〖年号〗嘉庆 〖前帝之第几子〗第十五子 〖在位年数〗二五 〖享年岁数〗六一 〖后数〗二〖妃数〗六 〖嫔数〗六 〖贵人数〗一 〖子女〗五子九女
〖帝号〗宣宗成皇帝 〖陵名〗慕陵 〖名讳〗宁 〖年号〗道光 〖前帝之第几子〗第二子 〖在位年数〗三○ 〖享年岁数〗六九 〖后数〗四 〖妃数〗八 〖嫔数〗四 〖贵人数〗四 〖子女〗九子一○女
〖帝号〗文宗显皇帝 〖陵名〗定陵 〖名讳〗奕讠宁 〖年号〗咸丰 〖前帝之第几子〗第四子 〖在位年数〗一一 〖享年岁数〗三一 〖后数〗三〖妃数〗八 〖嫔数〗五 〖子女〗二子一女
〖帝号〗穆宗毅皇帝 〖陵名〗惠陵 〖名讳〗载淳 〖年号〗同治 〖前帝之第几子〗第一子 〖在位年数〗一三 〖享年岁数〗一九 〖后数〗一 〖妃数〗四
〖帝号〗德宗景皇帝 〖陵名〗崇陵 〖名讳〗载┟ 〖年号〗光绪 〖前帝之第几子〗宣宗第七子奕讠之第二子 〖在位年数〗三四 〖享年岁数〗三八〖后数〗一 〖妃数〗二
〖帝号〗宣统帝 〖名讳〗溥仪 〖年号〗宣统 〖前帝之第几子〗宣宗第七子奕讠之第五子载沣之第一子 〖在位年数〗三 〖后数〗一 〖妃数〗一〖贵人数〗二
●三、道光皇帝的一支
溥仪是道光帝的曾孙。原来道光帝生九子,第四于是咸丰帝。咸串帝的儿子便是同治帝。同治帝死时没有儿子,由道光帝第七子醇贤亲王奕的第二子载┟继统,便是光绪帝。光绪帝死时也没有儿子,更由醇贤亲王的第五子载沣的第一子溥仪继统,便是宣统帝。所以溥仪是同治帝的承继子,也是光绪帝的兼桃子。现在把道光帝一支的子孙,做成下面一个简表(原表是友人在长春宫中拾得,本名“宣宗成皇帝位下王贝勒等辈分简表”。表中没有咸丰帝、同治帝、光绪帝和溥仪,因为照清朝玉牒成规,皇帝别成一系,不和诸皇于并列。现在由我另外添入,以求完备。又表中原注有“红名”字样,照清朝玉牒成规,其人活在的用红笔书名,原表全用墨笔写成,故别注“红名”字样,表示其人还活在。但原表没有记明系于何年月日编制,到我写成这书时,必已另有许多生死,像恭亲王溥伟,我就知道他已死,不应更注“红名”,但无从逐一详考,故一仍其旧)。在这一个表中的人,有一部分,吾们将见他们在后文陆续出场,所以他们的世系也值得注意一下。
第一子〖多罗隐志郡王〗奕纬
承继子〖郡王衔多罗恭勤贝勒〗载治
第四子〖贝勒衔固山贝子〗溥伦三子
第一子〖袭奉恩镇国公〗毓博(红名)
第二子毓康(红名)
第三子毓崇(红名)
第一子恒卣(红名)
第五子〖不入八分辅国公衔镇国府军〗溥侗(红名)二子
第一子毓岚(红名)
第二子毓夔(红名)
第二子〖多罗顺和郡王〗奕纲(无嗣)
第三子〖多罗慧质郡王〗奕继(无嗣)
第四子〖文宗显皇帝〗奕讠宁
第一子〖穆宗毅皇帝〗载淳
第二子〖追封多罗悯郡王〗(未命名)
第五子〖和硕勤亲王〗奕讠宗(出继仁宗第三房和硕恺恪亲王绵恺为嗣)
第一子〖已革郡王衔多罗贝勒〗载濂
第一子〖头品顶戴〗溥(二子)
第一子毓岱红名
第二子毓红名
第一子〖头品顶戴溥修〗(红名)一子
第一子毓攵红名
第二子〖已革端郡王〗载漪
第一子〖头品顶戴一等镇国将军〗溥亻巽六子
第一子毓安(红名)
第二子毓[1234](红名)
第三子毓岳(红名)
第四子毓岫(红名)
第五子毓嵘(红名)
第六子毓寿(红名)
第二子〖入八分公衔俸〗溥亻隽(红名)
第一子毓巍红名
第二子毓岭
第三子〖已革辅国公〗载澜
第二子〖头品顶戴〗溥倬
第三子毓峻(红名)
第八子毓岭(红名)
第五子溥信
第六子溥俭(红名)
第四子〖多罗贝勒〗载瀛
第五子〖固山贝子〗溥涧(红名)
第八子溥佐红名
第五子〖不入八分辅国公衔镇国将军〗载津
第一子〖辅国将军〗溥红名
第六子〖恭忠亲王〗奕
第一子〖郡王衔多罗果敏贝勒〗载激
承继子〖和硕恭亲王〗溥伟(红名)五子
第一子毓嶙
第二子毓ヴ(红名)
第三子毓詹(红名)
第四子毓{山律}(红名)
第五子毓嵘(红名)
第二子〖已革郡王衔多罗贝勒〗载滢
第二子溥儒(红名)
第一子毓{山立}(红名)
第二子毓岑(红名)
第三子溥亻惠(红名)
第一子毓岭(红名)
第七子〖和硕醇贤亲王〗奕讠
第二子〖德宗景皇帝〗载┟
第五子〖和硕醇亲王〗载沣(红名)
第一子宣统帝溥仪(红名)
第二子溥杰(红名)
第三子溥任(红名)
第六子〖郡王衔多罗贝勒载洵〗(出继仁宗第四子和硕瑞(红名)怀亲王绵忻第一子奕沫)一子
第一子溥恍(红名)
第八子〖钟端郡王〗奕诒
承继子〖郡王衔多罗贝勒载涛〗(醇贤亲王红名第七子)五子
第一子(未命名)
第二子溥佳(红名)二子
第一子毓峤
第二子毓(红名)
第三子溥亻安(红名)
第四子溥伸
第五子溥僖(红名)
第九子〖亲王衔多罗孚敬郡王〗奕讠惠
承继孙〖固山贝子〗溥忻〖和硕勤亲王第四(红名)子载流之第一子〗一子
第一子毓泉(红名)
溥仪怎样被选为嗣皇帝呢?说来话长了。安徽徽宁太广道惠徵有一个女儿被选入宫,得咸丰帝的宠幸,生子为同治帝,这便是以后当国四十八年(一八六一~一九○八)的慈禧太后。慈禧太后的妹子,嫁与醇贤亲王奕讠为福晋。同治帝死时既没有儿子,他便把这位福晋所生的儿子载┟,做了光绪帝,这是他的姨甥了。后来慈禧太后又把他弟弟都统桂祥的女儿,做了光绪帝的皇后,这是他的侄女了。再说慈禧太后在没有入宫前,有一个情人,叫做荣禄,后来官做到大学士,很得太后信任,便把他的女儿指配与醇贤亲王第五子载沣做了福晋,生子名溥仪。光绪帝死时,既又没有儿子,他老人家便选定了他做宣统帝。这是荣禄的外孙女儿,也就是他的再姨甥了。于是醇贤亲王一支出了两个皇帝,惠徵一家出了两个皇后。
因为溥仪做皇帝时,还是乳臭小儿,慈禧太后又命载沣做监国摄政王,这也是他的姨甥。辛亥(一九一一)革命发生,摄政王告退,由世续和徐世昌做溥仪的太保,负责卫护。所以选定这两位,或许为是他们的名字题得好,取其吉祥。无奈革命成功,宣统一世,到底不能“续”,不能“昌”了。
●四、一家人
溥仪入继为宣统帝,便有五个母亲:同治帝的瑜妃(溥仪尊为敬懿皇贵太妃)、妃(溥仪尊为恭肃皇贵太妃)、晋妃(溥仪尊为荣惠皇贵太妃),光绪帝的皇后(溥仪尊为隆裕皇太后)、瑾妃(溥仪尊为端康皇贵太妃)。
就地位言,隆裕皇太后当然最尊崇,故势力最大。不过溥仪是同治帝的承继子,对于光绪帝只是兼祧子,所以在瑜、、晋三妃认为关系很深,争着要过问。隆裕皇太后死后,瑾妃也继起参加。这就是后来宫中所说的四太妃。荣惠皇贵太妃最后死,死时还传给溥仪下面一批珍物:
黄碧么佩一件(上栓红碧么一块,白珠结二十粒)、蓝宝石一块、翡翠背云珍珠二颗、碧玺一件、翡翠坠角一件、珊瑚豆一件、翡翠小佛头一件、黄碧玺佩一件、碧玺扇坠一件(嵌绿葫芦)、旧玉三件、珠节四颗串一件、碎珊瑚节一包、翡翠背坠五件(带珠二颗)、金钱十个(即金镑)、大清金币四个、小金锞二十二个、金条三条足三十两、小银锞二十个、小银牙锞五十个、岁岁平安二包、景泰蓝小钟一件、珐琅小钟一件(见〈陈设簿〉)。
溥仪对于本生父醇亲王载沣,很能尽其孝思。在满洲国,每月奉王爷二千元的甘旨。每逢王爷生日,必送如意一柄。王爷遇溥仪生日,也必送如意一柄。吾们从《如意簿》上,可以编成下面一张表:
王爷送溥仪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三月一日
三镶碧玉如意一柄
二年(一九三五)二月十五日
通玉如意一柄
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十二日
三镶青玉如意一柄
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廿六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六年(一九三九)二月四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七年(一九四○)一月廿二日
三镶玉雕龙凤如意一柄
八年(一九四一)二月二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九年(一九四二)二月□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十年(一九四三)一月廿七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十一年(一九四四)一月廿一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五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溥仪送王爷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七日
三镶如意一柄
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二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六年(一九三九)二月十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七年(一九四○)二月十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八年(一九四一)一月二十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九年(一九四二)二月三日
三镶云玉如意一柄
十年(一九四三)二月八日
三镶碧玉如意一柄
十一年(一九四四)二月十八日
通玉小如意一柄
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十六日
三镶玉如意一柄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三年(一九三六)王爷送溥仪的,元年(一九三四)、二年(一九三五)、四年(一九三七)溥仪送王爷的,《如意簿》都没有记录。上表所列康德元年(一九三四)王爷送溥仪的,是从《陈设簿》抄上。想来其余年份也有送的,不过失于记录罢了。《记事簿》载康德三年(一九三六)溥仪查问送王爷礼物情形,很有趣: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十二日下午六点余钟,上打电话问:“送王爷物品,出帐否?收在何处?”随言:“已出帐,物品在吴长明室。”上问:“何以知在吴长明室?”随言:“出帐时,在吴长明室看物品上号码,故知。”上谕:“汝赴吴长明室,看物品还在否?”当即赴吴长明室看,物品已无,随即回司房接电言:“奴才至吴长明(室),物品已无。”上言:“无事了!”又七点馀钟,护军言:“上头叫毛永惠。”随即出去,上在楼谕:“汝叫汽车至吴长明家中,问送王爷物品收于何处?问明,回来时与楼上通电话。”随即坐汽车至吴长明家中,据云:“已交承宣课溥修矣。”回来,即与楼上三四一三八(按原文书成中国数码)通电话,上接电话谕:“汝说罢!”随言:“奴才至吴长明家中,吴长明已交承宣课交溥修。”上又谕:“不知物品现在承宣课否?”即对曰:“不知。”“汝到承宣课看看去。”即赴承宣课,见物品仍在,马延武言:“溥修令存于此。”随回,对电言:“物品仍在承宣课。”上谕:“汝赶紧与载涛送去。”由承宣课开出门条,六色物品送至大和旅馆,面交载涛。六色物品计:如意一柄,瓷碟一件,玻璃瓶一件,挂屏一件,铜花阡一对,漆匣一件。
王爷在天津有个住宅,归溥仪开支。王爷也曾到过满洲国,溥仪在西花园给王爷布置着一个卧室。
溥仪本生母,早年就死去。其时溥仪还在北平宫中,听到了母亲病重的消息,吵着要去省视。及至去看时,那知母亲早已咽了气,溥仪哭得很悲伤。自从溥仪做了皇帝,拘于皇室的规矩,母子间不能重温骨肉之情,这是一个生离死别的惨剧。
溥仪有十来个弟妹,我所考知的,是两个弟弟:
溥杰字俊之,英文名威廉姆。能做诗,绘画。和溥仪后弟润麒,同时到日本留学。其时还在天津,所以分别变姓名为金秉藩和郭继英。在宫中流出的溥杰和润麒给溥仪的信中,还有用秉藩和继英名字的,便是为此。后来又分别改用日本人姓名为清水次雄和清水武雄。他们在陆军士官学校读书,毕业后回满洲国,开始以中校资格服务。如果溥仪终于没有儿子,依照满洲帝国的《帝位继承法》,溥仪死后,溥杰该是满洲帝国第二位皇帝(〈帝位继承法〉系于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一日公布,第五条规定:“帝之子孙不在时,传于其兄弟及其子孙。”)。溥杰曾和唐石霞结婚,石霞字怡莹,光绪帝瑾妃之侄女。后来不欢而散。溥杰续娶一日本女子,将于以后详述。而石霞今以画名平沪间。
溥任随王爷在平津,没有到满洲国。于康德四年(一九三七)结婚。
五个妹妹:
大格格未详其闺名,嫁与润良,已故。润良为皇后之弟、润麒之兄,勋四位,侍卫官。
二格格闺名韫和,又名秉熹。嫁与郑广渊,字ㄨ鼓,是郑孝胥之孙、郑禹之子。原在英国留学,后被日人强迫改赴日本。归满洲国,任外交部科长。生有一女,名英才,据《主子银器簿记》,曾于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五月十七日赏给金镯一副、金锁一件。
三格格闺名韫颖,又名秉颢,又名莉莉,一作利利。嫁与润麒,生有一子,名宗麒。照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五月东京来信的口气,报告住入秋山病院,似又有分娩模样,但下文没有分晓。
四格格闺名韫娱,又名佛儿。嫁与赵国圻,也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归满洲国任中校,蒙古人。办理秋瑾一案的绍兴府知府贵福,便是他的父亲。
五格格闺名韫欢。嫁与万嘉熙,也以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归满洲国任中校,江西人。张勋的参谋长万绳拭,便是他的父亲。
照清朝的规矩,皇帝于皇后外,可以有不拘数目的妃嫔,其等级是皇贵妃、贵妃、妃、嫔和贵人。像顺治和康熙两帝,就各有三十位妃嫔贵人。还有清朝的规矩,皇帝立后,便同时立妃嫔。溥仪是十七岁上立后的,他本人不愿更有妃嫔,他倒主张一夫一妻。因为宫中老人认为皇帝应该有妃嫔,不可违反祖宗制度,才勉强立了一妃。其后虽做了满洲国皇帝,也始终只有一个贵人。
溥仪的皇后,是内务府大臣荣源之女,姓郭博罗氏。慈禧太后的宠臣毓朗贝勒,便是皇后的外祖父。论辈份,毓朗为溥仪的侄,故皇后比溥仪要小二辈。皇后闺名鸿秋,英文名伊利沙白。中英文学问都不差,还能绘几笔画。夫妻感情原是很好,但在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以后,逐步恶化。后有抽大烟的嗜好,吾们从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七月十六日到六年(一九三九)七月十日的一本《细流水账》上,见到她前后共买益寿膏七百四十两,平均每天约吸二两。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月十二日,购烟斗两个,每个一元七毛,计三元四毛;灯罩一个,计二元五毛;烟钎子十三支,每支一元二毛,计十五元六毛。后的烟具,就这般购之市上,似乎很不讲究。抽大烟的,同时必吸卷烟,后也不能例外。在同一本《细流水帐》上,前后共买各种卷烟三万零四百三十支,平均每天要吸八十五支。或者说,实在后所抽大烟和卷烟没有这末多,其中给装烟的太监们揩油去的,也着实不少。不过后痼癖之深,几至终日不能下床,确是实情。据说后又害目疾,几致失明。故凡遇国家大典,后就不能参加,大家也不知道满洲国还有一位皇后。又一说,有一年冬,溥仪要借避寒为名,把后送往旅顺软禁起来,给宫内府次长入江贯一知道了。入江是日本宫内省的老吏,依他日本人的见地,认为皇帝应有皇后,皇后应和皇帝同居,坚决反对,因此没有成为事实。皇后方面当然也有表示,这可从三格格给溥仪的报告中窥见一斑:
……关于赵欣伯之妻所述后之事,详禀于左:赵妻赴日前,曾谒见后。后见彼将与分离,极悲,并托彼转告日方,请后来日养病。后云:“为什么别人都得自由,独我不能自由?”赵妻果欲托日人请后东渡。莉极阻之,告彼:“后之地位与常人异,不自由为当然之事。如不信,请看日后亦然。”赵妻以莉语为然,想不致生出若何枝叶。彼言:“后近日多病,彼不能详知,因日人阻其见后,所以三余月来未至府请安。”莉闻此种种话,知其为人,因远而拒之。
这是大同二年(一九三三)十月间之事。又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七日的信说:“后放大的照片实在可怕,比前二年又变样了。隐藏起来,不给人看。”这也可见后在家庭中的情形。
溥仪到满洲后,起先每月给后一千五百元,最后加到三千元。所有伙食、仆媪工资和一切零用,都由后自己开销。而在这笔款内,后还要每月汇款给他族人恒圻津贴四十元。所以《细流水账》上载着:“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八月三十一日,彩票一张一元。”“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十月二十一日,彩票五张五元。”大概后也在想发财。溥仪自己吸“三五牌”等名贵香烟,而后吸的只是“粉包”等次等香烟。宫中本也有卷烟配给,但是挨不到后,要她自己在市上零买。溥仪自己饮的茶叶,是从北平大批购来,而让后每天在市上零买二两。后也不和溥仪一起进餐,由她自己备膳,每天照例买两个面包或五个包子。传说后每天要吃一百个鸡子,因为后有烟癖,每天早上老是起不来,厨房给她煮着的鸡子,一会儿冷了,便给她另煮,所以后实在只吃两个,而因冷了留下的要有九十八个。但在吾们见到的《细流水账》上,没有这—笔开支,连鸡子一个名词也难得发现。从各种簿籍上看来,溥仪和皇后也常相互送礼。如《主子银器簿》载:“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二月七日,进万岁爷银烟盒二个,银珐琅四方抽屉盒一个,银胎日月瓶一对,绒礼帽二顶。”“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三月四日,万岁爷赏镯表一件,小银沙盒一件。”但有一件滑稽的事,据《杂物纪念章电灯簿》载:“第六十一号白玻璃铜口花插一对,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十月十五日皇后进。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十月二十日,赏皇后。”或许是溥仪有意和皇后过不去吧!
和皇后同时册立的淑妃,姓额尔德特氏,闺名文绣,又名惠心。皇后和她相处很好,常给她梳发,可说脱略了宫中规矩。民二十年(一九三一),淑妃突然在天津法院对于溥仪提出离婚上诉,并要求给与赡养费五万元。终于由溥仪私下托人出来关说,给了淑妃一笔财产,让她自由去。淑妃现在天津办一所小学校,自己做校长。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二十五日,溥仪册立他他拉氏为庆贵人,宫中却呼为“董贵人”。她是生长在北平的,那年才十八岁。溥仪很喜欢庆贵人,还请陈曾矩教他读了六年的中文书。康德九年(一九四二)八月十三日庆贵人死了,溥仪很是伤心,追封为明贤贵妃,殡宫在般若寺。我既得知还没有奉安园寝,曾到寺访问,殡宫实在藏经阁后,屋中只有一棺,棺前只有一案,灵前陈设已空无所存,极凄凉萧瑟之至。东壁有溥佳杂物一堆,寺僧指结婚照一帧道:“这就是溥佳夫妇(溥佳要存耆从弟索樾坪之妹,名溥索,号鹏云)。”两人日记,也在这里拾得。回顾西壁还有一棺,很觉骇异,读其铭,方知此中长眠人为在长春战役中牺牲之一位地下工作同志。寺僧又说:“当康德皇帝在日,这里有禁卫看守,不容闲人擅入。”方外人也不胜今昔之感了!
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春,溥仪又册立一位福贵人。这位贵人姓李,名玉英,年十七岁,是新京市立第一女子高等小学校的学生。家住长春二道河子,父亲在长春南关一家小饭店叫做万发园的当跑堂。一说吉冈安直见溥仪和后感情不好,庆贵人死后,宫闱寂寞,存心要给他另找一个配偶,一天便把这位女学生送进宫中,不问双方是否愿意,便算是溥仪的妃子。后来经过了几个月的教导,娴熟宫中礼数,才册立为贵人。一说是二格格和吉冈商量,合力作成的。这位贵人的父亲,由溥仪给他一笔钱去过活,不再做跑堂了。
●五、过去的四十年
民三十四年(一九四五)八月,霹雳一声,日本投降,满洲国也就随着崩溃。这年溥仪恰是四十岁,现在就给他过去的四十年,作成一个年表(宣统三年以前月日都用阴历,中华民国元年以后月日都用阳历。满洲国正朔原也用阳历,不过溥仪生日所谓:“万寿节”和宫中各种祭祀等仍是都用阴历,故满洲国的历书也是阴阳历并载,实在格式一如清朝钦天监所颁,只在阴历月日上加上阳历罢了。再有溥仪做宣统帝,虽只在位三年,但宫中和若干满洲人或汉人中的所谓遗老,仍用宣统纪年,像毓詹日记前页印有一张纪年表,其中中华民国字样都被涂去,从中华民国元年改为宣统四年,直到大同元年为止)。
西历 中国纪年 干支 满洲年 日本纪年 年龄 大事
1906 光绪三二 丙午 明治三九 一 正月十四日诞生
1907 三三 丁未 四○ 二
1908 三四 戊申 四一 三 十月二十一日,
光绪帝(德宗)崩。
二十一日,
慈禧太皇太后
(孝钦后)崩。
十一月初九日,
即皇帝位。
1909 宣统元 已酉 四二 四 十月,葬慈禧太
皇太后于定东陵。
1910 二 庚戌 四三 五
1911 三 辛亥 四四 六 七月十八日,始典
学。八月二十日,
武昌起义。十月二
十六日,摄政王退
位。十二月二十五
日,下逊位诏。
1912 民国元 壬子 四五
大正元 七
1913 二 癸丑 二 八 十一月,葬光绪帝于
崇陵。
1914 三 甲寅 三 九 一月二十二日,隆
裕皇太后(光绪后孝
定)崩。十二月,葬
于崇陵。
1915 四 乙卯 四 一○
1916 五 丙辰 五 一一
1917 六 丁巳 六 一二 七月一日,复辟;
十三日,退位。
1918 七 戊午 七 一三 十月三日,本生母醇
亲王嫡福晋薨。
1919 八 己未 八 一四
1920 九 庚申 九 一五
1921 一○ 辛酉 一○ 一六 四月十四日,庄和皇贵
太妃(恭肃皇贵妃)薨。
1922 一一 壬戌 一一 一七 十一月,立皇后郭博罗
氏,淑妃额尔德特氏。
1923 一二 癸亥 —二 一八 预定二月二十五日赴天
津,自求解放,为左右
所阻。
1924 一三 甲子 一三 一九 十一月五日,因国民军
要求,出宫,入醇亲王
府。二十一日,端康皇
贵太妃(温靖皇贵妃)
薨。二十九日,入日本
公使馆。
1925 一四 乙丑 一四 二○ 二月二十三日。至天津。
1926 一五 丙寅 昭和元 二一
1927 一六 丁卯 二 二二
1928 一七 戊辰 三 二三
1929 一八 已巳 四 二四 三月,弟溥杰等赴日本
留学。
1930 一九 庚午 五 二五
1931 二○ 辛未 六 二六 九月十八日,满洲事变
发生。十月,淑妃离异。
十一月十一日,自天津
出发。十二日,抵塘沽。
十三日,抵营口,转赴
旅顺、大连。
1932 二一 壬申 大同元 七 二七 二月三日,敬懿皇贵太
妃(献哲皇贵妃)薨。
三月七日,自旅顺出发。
八日,抵长春。九日,
就满洲国执政职。二妹
嫁与郑广渊。八月十五
日,三妹嫁与润麒。
1933 二二 癸酉 二 八 二八 五月十六日,荣惠皇贵
太妃(敦惠皇贵妃)薨。
1934 二三 甲戌 大同三
康德元 九 二九 三月一日,登满洲帝国
皇帝位。十二月,五妹
嫁与万嘉熙。秋,建怀
远楼。
1935 二四 乙亥 二 一○ 三○ 四月二日,自长春出发,
访问日本。二十七日,
回长春。
1936 二五 丙子 三 一一 三一 建同德殿。清历朝实录
刊成。
1937 二六 丁丑 四 一二 三二 二月六日,命以清室原
有皇产,除陵庙及应保
留者外,一概赐归国有。
三月二十五日,立庆贵
人他他拉氏。四月三日,
溥杰娶日本嵯峨侯实胜
之孙女。十二月,爱新
觉罗宗谱刊成。
1938 二七 戊寅 五 一三 三三 九月十日,新宫开工。
1939 二八 己卯 六 一四 三四
1940 二九 庚辰 七 一五 三五 六月二十二日,自长春
出发,赴日本,庆祝日
本建国二千六百年纪念。
1941 三○ 辛巳 八 一六 三六
1942 三一 壬午 九 一七 三七 八月十三日,庆贵人薨,
追封明贤贵妃。建嘉乐
殿。
1943 三二 癸未 一○ 一八 三八
1944 三三 甲申 一一 一九 三九 春,册立福贵人李氏。
1945 三四 乙酉 一二 二○ 四○ 八月十一日,赴通化。
十四日,回沈阳。
本书名为《满宫残照记》,以写出溥仪在满洲的情形为主。而溥仪的做成满洲国皇帝,可说国民军请他出宫,是一个起因。由是他逃入日本公使馆,逃入天津日本租界,逃入旅顺、大连日本租借地,终于成了日本的傀儡。这三次逃亡,和溥仪一生关系,也和满洲国关系,实在重大,所以就这三件事详细一说。
民十三年(一九二四)十一月,溥仪既已出宫,避入醇王府(俗称“北府”),怎样又逃入日本公使馆呢?郑孝胥《海藏楼诗》:
十一月初三日,奉乘舆幸日本使馆
乘回风兮载云旗,纵横无入神鬼驰。
手持帝于出虎穴,青史茫茫无此奇。
是日何来蒙古风,天倾地坼见共工。
休嗟猛士不可得,犹有人间一秃翁。
诗后附着孝胥这一天日记一则:
十一月庚戌朔。共产党散布传单及平民自治歌,又反帝国主义传单,各数万张。辛亥,西报言冯玉祥将为第三次围攻北京之举。召对,命速觅屋。壬子,驶庵(陈宝琛)、叔言(罗振玉)来密告,庵曰:“事急矣!”乃定赴德国医院之策。午后,诣北府,至鼓楼,逢庵之马车曰:“已往苏州胡同矣!”驰至苏州胡同,无所见。遂至德国医院,登楼,上徘徊窗下,独庵从,告孝胥曰:“庄士敦已往荷兰、英吉利使馆,张文治奔告醇王,且复来。”孝胥请幸日本使馆,上命孝胥先告日人。即访竹本,告以皇帝已来。竹本白其公使芳泽,乃语孝胥:“请皇帝自决行止。”于是暴风大作,黄沙蔽天,数步外不相见。孝胥至医院,虑汽车或不听命,议以上乘马车;又虑院前门人甚众,乃引马车至后门,一德国人持钥从,一看护妇导上下楼,开后门,登马车,孝胥及一僮骖乘。德医院至日本使馆有二道,约里许,一自东交民巷转北,一自长安街转南。孝胥叱御者曰:“再至日使馆。”御者利北道稍近,驱车过长安街。上惊呼曰:“街多华警,何为出此!”然车已迅驰,孝胥曰:“咫尺耳,马车中安有皇帝,请上勿恐。”既南转至河岸,复启上曰:“此为使馆界矣!”遂入日本使馆,竹本、中平迎上入兵营。庵亦至。方车行长安街,风沙悍怒,几不能前,昏晦中入室小憩。上曰:“北府人知我至医院耳,庄士敦、张文治必复往寻,宜告之。”孝胥复至医院,醇王、涛贝勒皆至,因与同来日馆,廷臣奔视者数人。上命孝胥往告段祺瑞,命张文治往告张作霖。归作函,使禹致之。入夜风定,星斗满天,垂、禹至日馆,进奉果饵。日本公使芳泽以所居大楼三屋为上内寝。随侍僮李体育,十四岁;御者王永江,车右王小龙。
在这里,有一段文字很可注意:“上徘徊窗下,独庵从,告孝胥曰:‘庄士敦已往荷兰、英吉利使馆。’孝胥请幸日本使馆,上命孝胥先告日人。”大概他们原是预备求援或托庇于荷兰或英吉利公使的,后来到日本公使馆,正是孝胥的主见。
溥仪避居日本公使馆八十天,又作逃亡天津之计。民二十四年(一九三五)二月二十三日,溥仪换穿粗料西装,扮成日本小商人模样,由池田书记官作伴,于夜半离开公使馆,坐汽车直奔前门车站。池田带溥仪登一辆三等车,这是一辆兵车,车中气味非常恶劣。池田操中国语很纯熟,告旁坐兵道:“这是一个日本人,让他坐在这里。”说罢,自入二等车中,郑孝胥、罗振玉等都在那里。时京津一线在国民军势力之下,车到丰台,检查最为严厉。检查者在那三等车中,见了默坐一隅的溥仪,喝问:“你是谁?这是兵车,怎地坐在这里?”旁坐兵代答道:“他是一个日本人。”检查者呼他:“去!去!”溥仪也就走入二等车中,始终不发一言。从此一路平安,早上三点钟到了天津。由日人吉田茂和古城秀胤两人来接,暂在大和旅馆住下,随后皇后也由池田的太太陪伴到津(据《满洲国皇帝》页六十六)。
溥仪避居天津日本租界七年,民二十年(一九三一)九月十八日,日本突以武力占领沈阳,造成所谓“满洲事变”,天津日本租界也戒备森严,溥仪就在这戒严声中,又作逃亡关外之计。十一月十一日上午二时,他和郑孝胥、郑垂父子乘汽车到法租界邮船码头,登比治山丸。一早船开行,沿白河而下。经过军粮城,这是一个要口,舟车往来,必经检查。大家预嘱船长西田设法绕道避开,船长不理会,仍徐向军粮城行去,大家非常情急。乃在快到军粮城时,船长突开快车,打转逃去,虽岸上放枪,早已射之不及。这样,天明时就安抵了塘沽口外,换乘淡路丸。十三日上午九时一刻,到达营口,在南满铁路第二码头停泊,这已在日本势力范围内了(据《满洲国皇帝》页一百零一)。
民三十四年(一九四五)八月八日,苏联对日宣战。十二日,溥仪全家动身到通化,尚书府和宫内府各大臣们、国务总理和各部大臣们都随同出发。原来通化有一个大栗子煤矿,附近多山洞,日本人早在那里做有防空设备,所以他们这一次公开的浩浩荡荡前去,含有临时迁都的意味。据说关东军本准备于必要时放弃长春,最后死守南满。不料十四日天皇宣布投降,溥仪就回沈阳,想坐飞机到日本,于是给苏联军队所虏获。他以后的余生,不在本书范围之内,也就不再叙说了。
●六、学问一斑
溥仪在六岁上开始上学,由大学士陆润庠和侍郎陈宝琛教读汉文、都统伊克坦教读满文,但满文成绩很不行。其后有英人庄士敦教读英文、刘骧教读日文,但日文也不行,英文却很好,能读能说能写,写的书法也很清秀,他签字喜欢用Henry一个名字。此外给溥仪讲书的还有不少人,像郑孝胥讲《资治通鉴》,温肃讲《贞观政要》。满洲国成立后,一度规定每星期六为修学日,从上午十点钟起,举行御前进讲。那时,袁金铠讲《书经》,王乃征讲《诗经》。日本人方面,也常有专家或名流担任御前进讲,像侍从武官石丸志都磨曾讲军事(有一个长期的节目),山下奉文曾讲德国战事(其时山下奉文正从欧洲回来),烟晋二郎(佐藤戈止化学研究所研究员)曾讲稀元素。又在预定实现每一个行动前,便向溥仪灌输对于这一个行动应具的知识,像在康德七年(一九四○)为赴日参加二千六百年祝典,先讲日本史(讲者平泉治);回来为公布建置神庙,先讲惟神之道;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为东巡狩,先讲安东大势(共讲八次)。惟神之道的进讲,据《记事簿》所载,有一个相当庄严的规模:
主讲者:东京帝国大学名誉教授、法学博士笕克彦。助手,笕秦彦。翻译官,道德满三郎。速记者,古贺董一。
陪听者:总理大臣,参议府议长,祭祀府总裁及副总裁,宫内府大臣及次长,尚书府大臣,侍从武官长,吉冈御用挂。
日期:六月二十日、二十三日、二十四日、二十七日、二十八日、三十日、七月三日、四日、五日、七日、十日、十二日、十四日、十七日、十八日、十九日、二十二日、二十四日。预备,二十五日、二十六日、二十七日。每日上午十点三十分至正午。
地点:勤民楼健行斋。
服装:陆军军装,佩带日满最高勋章,满上日下。
清朝几位皇帝写字,自成一个家数,溥仪学得很像。他也常喜作擘窠大字。溥仪和他祖先康熙、乾隆一般,有时也戏弄绘事,画得也不差。这一种对于书画的嗜好,似乎很浸染于亲近子弟,像溥杰、溥儒、溥亻斤、溥栓、溥佐、溥修辈,都能书能画,在平津略有名望。
溥仪寻常书画,过去钤印为“宣统御笔”或“宣统宸翰”。到满洲国后,常用“所其无逸”、“无逸斋宝”、“缉熙敬止”、“民勤楼宝”等印。
溥仪稍通医理,能自开方。宫中人请侍医处方,通常先要经溥仪过目,然后命人钞入药方簿。这种药方簿,曾载在《书籍簿》的,有一函,注明:“计五本,内有未写的二本,未进。”又二函,注明:“第—二计十本。”又据《记事簿》载: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十三日,毛永惠传:“嗣后药方钞入药方簿后,即行焚毁。”
不知溥仪对于这件事,为甚这样看重。又曾见由宫中散出的几本《本草纲目》,间有用红笔仔细圈点的,或许便是溥仪的手笔。从圈点的部分看来,似乎他对于养阴的几种药,像石钟乳、绿青、矾石、砒石、消石、硫黄、荠苊、萎蕤、补骨脂等,曾有特别的注意。
溥仪稍通佛学。这也是清朝历帝的一个风气,原本含有政治作用,借此笼络蒙藏人心。而至今这一个风气似乎也浸染于亲近子弟,像毓詹在他日记中记着读《大乘起修论》、读《御选语录》~一本雍正钞撮佛家的言论;而在溥佳日记中,也曾自言皈依佛法。
溥仪喜欢读笔记,在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四月间,曾在北平一次采购了四十三种笔记(据《书籍簿》载)。
在《书籍簿》的书名下,有粘着一小小黄纸签条的,上书“安楼上书斋”字样,吾们可假定这是溥仪常看或正在看的书。现在把它汇并钞在下面,也就可以看出溥仪平日所读的书属于何种部门,或何种性质。
《唐宋诗醇》
《康熙字典》
《悦心集》
《白香山诗集》
《康熙政要》
《周易折中》
《邵子全书》
《苏东坡文选》
《苏诗合注》
《拣魔辨异录》
《月令辑要》
《读书记数略》
《圣祖仁皇帝圣训》
《御批历代通鉴辑览》
《唐诗合解》
《日讲诗书解义》
《诗经》
《易经》
《辞源》
《书经图说》
《满洲实录》
《十朝圣训》
《全唐诗》
《扈从东渡百九诗》
《李太白文集》
《靖献遗言摘注》
《皇清帝典简明册》
元王承恽《承华事略补图》
《乾隆御制诗》初集
《经海一滴》
《春秋左传浅解》
《重订满洲祭神天典礼》
《避暑山庄诗》
《御选语录》
《桂山录异》
《夜谭随录》
《阅微草堂笔记》
《岂有此理》
《更岂有此理》
《客窗闲话》
《北东园笔录》
《不可不可录》
《灯下闲谈》
《诗韵全璧》
《板桥杂记》
《秋灯丛话》
《白玉蟾集》
《击壤集》
《酉阳杂俎》
《春秋大义》
《东海吟》
《嘉庆三年太上皇起居注》
《寒山子诗》
张守约《拟寒山诗》
沙门翼庵《和寒山诗》
《郇庐遗文》
《黄篆科仪》
《辽海吟》
《陈曾寿诗稿》
《女箴篇目》
《唐诗绎》
《沧趣楼诗集》
《丁巳闻见录》。
宫中订阅报纸,据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二月宫内府内务处需用科的请求发款通知书,共四十五份,限于满蒙日本所发行(皇后看《盛京时报》、《满洲报》、《大同报》、《民报》、《泰东日报》、《大亚公报》、《午报》、《吉林日报》,另有一份)。每种报纸都装钉成册,在缉熙楼旁有一间屋子,堆满了这种钉本。其中还有满洲国历年的政府公报、几种英文杂志、通讯社新闻稿和新闻照片,溥仪本人和亲友照片也有许多,可说是溥仪私人的资料室。据《装钉报本簿》统计,光从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五月份,到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七月份,便已共有六百五十册。又据《记事簿》载: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二十二日,严宗渊传:“刘振瀛所粘报本,如粘得,由毛永惠随时安上。”
二月二十七日,上传:“每日传达处送来单份报,均安上,短一分不可。”
《传差草记》第十八册载: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九日,严宗渊传:“粘报的二人,添一分饭银。如毛永惠已传,不必再传。”
可见溥仪很注意读报,而给他粘报的,还有两人之多。
●七、嗜好一斑
溥仪欢喜打哥尔夫球,打网球,打抬球,打鸡毛球。在西花园有一个球场,在同德殿有一个球室。和溥仪打网球的,有一个四川人吴少香,他是勋五位,宫内府内务处营缮科科长。还有一位做通译的林田。据《记事簿》载: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一日,(下午九时)严宗渊传:“买乒乓球六打。”随要车,据车房言:“现在无车。”随言:“各买卖家已上门。”上传:“明日买。”或许那时溥仪球兴发作,所以要连夜派车买球呢!
溥仪在冬天喜欢滑冰。那滑冰场便是利用冬天不玩的球场做成,由消防队担任放水。在夏天也喜欢游泳。在同德殿东边有一个用白磁砖砌成的游泳池,但阔不过丈许,长不过二丈许。
溥仪和皇后都喜欢骑马。在长春,日本天皇曾送给溥仪骏马一匹,日本驻满大使武藤信义也曾送过两匹。所惜驰骋之地只限于宫内方寸范围,可怜名马也不能展其骥足。皇后有一匹川马,据《上用出入银钱流水帐》(按,这是皇后内司房的账),大同元年(一九三二)六月,就曾以三百八十二元置办了一副黄缎绣的鞍占。而其后后身体日陷于颓废,也没有揽辔的兴致了。
溥仪和皇后也都喜欢骑自行车,溥仪更能自驾汽车。
溥仪和皇后也都喜欢养犬。溥仪养的是狼狗,有一头叫做“虎头”,因其头部有似虎形。后养的是哈巴狗,有五六头。也据《上用出入银钱流水账》载: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七月九日,上旨:
“买犬用兜安氏药膏一盒,大洋七角五分。”想来就为哈巴狗用的了。
溥仪也会拉弓箭。据《手杖弓箭簿》载,他有弓六张、箭二十六枝。骑射本是满洲人长技,做皇帝的照例自小便要练习。
溥仪曾从霍殿阁学习技击。霍是河北沧县人,沧洲霍氏本是世传拳术好手。殿阁服务皇宫近卫队。溥仪常和亲近的臣下练习推手,像溥佳便是其中一人,载在他的日记中。
溥仪欢喜摄影,也摄电影。宫中自有洗印照片的设备,每种摄影的底片都记录保存。从《像片玻璃版簿》上,吾们可以得到下面一个统计:
一二版 康德八年(一九四一) 五○六张(装成两箱)
三月止
八版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 八一张
四月一日止
六版 四一张
五版 一五张
四版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 八六七张,又大电影片式四卷
九月止
胶片版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 四○七九张,又大电影片式二卷
二月二十七日止
共计有五千五百八十九张之多。在这许多照片中,皇后露脸的有八张,庆贵人露脸的有三十三张(都是一二的),这可见溥仪爱情所在的轻重。
溥仪也是一个集邮家。邮票的来源,是在市上零星搜购。满洲国每次发行一种新邮票,照例进给皇帝二十张,每张一百枚。在《进奉簿》上,吾们也见到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五月二十一日,日人关正雄进日本邮票一册,计二十九种。给溥仪整理邮票的,是宫内府总务处的一位通译官,叫做樊植的。关于这,在《传差日记》第十八册上有下面一个记录: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五日,樊植进邮票二十六套。上谕:“樊植进的,问问他是多少钱买的?上头买,是体恤他的意思,因为他没有什么钱,不用进。”随赴总务处,樊植已走了。言语后,上传:“明天再说。”二月六日,问樊植。据樊植说:“邮票系特意买来,预备万寿进皇上,一点意思。其价值求不要追究。倘蒙皇上赏钱,乃另一问题。虽赏一元钱,亦不嫌少。”言语后,上未说什么。
二月七日,严宗渊交邮票与樊植粘(邮票本二本)。
二月十九日,严宗渊交下邮票本子一包袱,随交承宣课恽宝厘交樊植。
二月二十日,承宣课交来樊植粘的邮票一本,已交严宗渊。
溥仪欢喜弄玩具。有一本《运动具玩物簿》,其中玩物部门,载有九十号。溥仪对于日本制所谓人形似乎很欢喜,在这九十号的玩具中,便包含不少人形。有“细锦大小各人形一盒七件(内藏点心)”,是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五月十九日日本皇太后所送;又有“日本小人形六件(玻璃罩)”,是康德七年(一九四○)六月二十二日日本皇后所送。又在《传差草记》第十八册中,载着一个日本人请进人形的故事: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二十六日,下午二点,佟济煦言:“郑禹昨天晚到他家云:大阪每日新闻社新京支局长酋崎规一拟进其妻手工人形。如蒙赏收,即交佟济煦带来。”言语后,上传:“可以。”随传知佟。
二月二十七日,正午十二时,槽崎规一(佟济煦代)进人形一具,代玻璃罩(按,代字即带字,以下同)。
溥仪对于玩具的嗜好,更可从下面几段文字中见到: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一月二十日,上传:“要四百元,当即包好呈上。”旋据李长安传:“三额驸找。”随赴西花园,见三额驸云:“适才四百元,用去二百元零一毛三仙,与上妥玩物用,交回一百九十九元八毛七仙。买物无单。”(《传差草记》第十八册)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五月十一日,溥杰函:“上次郑ㄨ鼓来信,只言杰进呈惊人玩具,
曾吓多人。自己之惊愕失声事,一字未提。杰仍拟赴各处觅求此种玩具,如有新鲜者,当亟进呈也。”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五月十一日,嵯峨浩函:“倩妹等所搜集之贝壳,已陆续寄来,先将现在所集,跪呈御览。俟后当陆续采集,续行进呈也。”(以上《溥杰润麒三格格信件》第十本)
康德七年(一九四○)六月六日,司房函在北平之爵科长(善):“顷接来函,均已上陈。仍买定做泥人,江呆人不必买。泥人如做得时,即带来为要。”(《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
饲养热带鱼之风气,也曾传入满洲宫中,给溥仪加上一种嗜好。据《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
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九月十日,函毓科长(崇):“由京购买热带鳄鱼及新鲜奇怪热带鱼。如无新鲜奇怪的,不必买,只买鳄鱼。”我曾在同德殿楼上廊下,看见好几个热带鱼玻璃柜,其中固已空空如也,正可说是涸辙仅存,枯鱼莫索了。
●八、性情一斑
溥仪性情还不失为笃厚一路,对待亲故很有恩意。像陈宝琛是溥仪的老师傅,每到长春,溥仪必优礼有加,临去送给匹头等物(宫中簿籍登记溥仪给人家的东西,都称“赏某人”或“下赐某人”,只有给醇亲王和陈宝琛的独称“送”,而对于宝琛更称“陈师傅”而不名,这也是一种优礼的表示)。罗振玉在内廷行走有年,一天在旅顺时病了,溥仪亲往他家中慰问。郑孝胥和他儿子郑垂,为满洲建国出过大力,垂先死了,孝胥写了一篇哀词,溥仪把来张在寝宫。陈曾寿、曾矩兄弟曾在内廷讲书,溥仪都有月例致送。自从清室逊位,爱新觉罗宗支衰落不堪,溥仪对于年长的像恭亲王、涛贝勒、景嘉、晏森等,或岁时馈赠,或月致例银;对于年青的,和旧臣子弟同送日本留学,或收留内廷教养。前者像溥佳、溥伎、奎垣、裕哲、毓峻等,月给日币一百六十元,还津贴家族生活每月满币三十元;后者像毓詹、毓等,在宫中聘师课读,名曰宫中学生班,或曰特别班,同时也就是事务员,当一些差使,领一些月例。溥仪高兴时,还招他们一块儿玩,一块儿吃饭,赏几件东西。毓詹是袭爵的小恭亲王,从他的《味源书室日记》中,多少可以见到这班宫中学生兼事务员的生活,除在别处已摘录多段外,这里再钞几段: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三月八日 暖气二天来末大热,都委之煤不好,带刘显峻亲自到锅炉一看,漏水之因也。
三月九日 娘来电话叫回去一趟,大概是没钱了,赏二百元,拿回家。
三月二十三日 有特别用大衣四件。予之大衣,赏的也。不合适,换了一件。
四月十七日 赏鸡血石小印一件。
四月二十五日 功课完了,就上去,吃的西洋饭。久未吃,也换换口味儿。
五月七日 午后,带同关东军、宫内府人看防空室。
五月十八日 午间吃洋饭,三位格格、四位额驸都上来了。
七月四日 赏高筒皮鞋一双、白帆布鞋一双。
八月七日 赏汉玉透明双螭虎佩一件。
在这日记中,还可看到特别班的几位教师:教国文的,是徐思允(侍医);教日本文的,是岸名幸基(宫内府礼官);教化学的,是汪鸾翔。
溥仪性情好怪,好玩,常写作怪信,寄给弟妹,得到他们的惊讶。例如:
前天忽见栗山(下人)很诧异的神气,拿着
一封被邮局撕破的信来,由里面掉出许多点心末子来。莉不必看,早料到是皇上的怪信。拆开一看,见有抄的诗和碎火烧。南在说正经的话,皇上千万别再寄碎点心来,因邮政局看着可疑的,拆开看。栗山问:“这点心是什么意思?”莉告彼:“莉因欲做此点心,请皇上寄来的样子,”(大同二年[一九三三]□月间三格格)
李长安之怪信,一看便知系皇上所书,怪字态,可以说天下第一怪人。上次皇上的信,又可笑、又使莉读之流泪的半怪不怪的信。这次的笑、又使莉读之流泪的半怪不怪的信,这次的信,是又些着急(小大人),为大正经信。(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九月九日三格格)
汉高祖刘邦的信太怪,乍一看,便知道是皇上怪态复萌了。那小信封的信,真使莉乍披时吃一大惊。皇上的脑筋,可以说世界第一怪。如写漫画的电影,一定有趣。莉每次看电影的漫画,必想起皇上的怪态来,忍不住的好笑。(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九月十九日三格格)
十月二日,奉到N○.1手谕一件,内有交威廉姆的怪谕一件,待彼来时交之。(大同二年[一九三三]□月间三格格)
再上次在秉颢处曾拜受我君赐藩函谕一通,再三奉读,再三不明了也。秉颢等皆甚以为怪。尤奇者,字迹似是司房之手笔,真一笔之簪花格也。(大同二年[一九三三]十月七日溥杰)现在溥仪的原信虽不可见,但其怪状已可推想而知。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二十一日,三格格信说:
顷奉谕示,敬悉一切。皇上命将所有手谕均付丙丁,颖当日即找出敬焚。因过多,其余一半,今晚或明日再烧。颖虽觉可惜,但不能私自留下一二,致违背上命,敢请放心。信后又添一段说:
今天有大风,那一半谕示明天才能烧。颖如不说明,心里很堵的。
溥仪为甚叫把他的信付之一炬呢?因为其中有写得怪的,不愿以后流传出去,也许是一个原因。
溥仪平日似乎欢喜东涂西抹,曾见奎垣进呈照片前(照片原题“花翎二品顶戴奴才奎垣跪呈御览”),有下面一段批语:
大同二年(一九三三)八月二十日,执政府侍卫官存耆忽呈此像片并镯表一件,言均为其子所进。真是怪事!缘向来未有之举,实觉奇突也。百思而不解其故。吁,怪哉!
我想这种怪信,正是东涂西抹之成绩,实在或许也正是无聊的表现。
上边说过溥仪欢喜拍照,他的好怪好玩,也就在拍照中发泄出来。他欢喜拍奇怪的照,例如在他早年拍的照中,见有一张翘足而坐,两手引书,掩没了脸;又有一张以一人化身两人,隔几并坐。在他弟妹的信中,也可看出他欢喜拍怪照,并把这种怪照寄给他们:
皇上的照片,前后奉到四幅。盼望每天接到几张像片。真的看见皇上的像片,心中的喜悦,非笔墨所能描写尽的(不要大怪的,千万不要太怪的)。
这是大同二年(一九三三)□月间三格格的回信,就是一个证明。
宫中有一位克亲王,便是上边所说的晏森,长脸庞,终日抽大烟,蠢得一个大不识,穷得一个大没有,这是溥仪拍怪照的对象。在他弟妹的信中说:
谨奉元旦日照像数张,非常有趣,尤其万嘉熙及晏森,俗的像北京的老妈子。(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十八日三格格)
顷奉到晏森及其他照片多幅,非常有趣。森带绿帽及侧影二枚,尤妙。他的脸,长长的像苦杏仁。那张往下挞拉的小鼓嘴,很有人缘,简直是小小张进寿(皇上还记得么?侍候后的太监)。他是拉过洋车么?(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十九日三格格)
晏森之像片,越来越怪,可谓极缺德之能享,尽污丑之大观。可惜尚未失其平时面孔。如再稍一作态,则更增色不少矣!(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二日润麒)
顷奉到各种怪像片,非常有趣,尤其是晏森丑态的,一张有一张的神气(想不到他是和李长安是一路的人),颖看了,不由大笑。还有墙上贴的怪西洋人的脸,是什么意思?颖甚愿知是否画报?(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七日三格格)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三日,三格格信又说:
现颖所有之照片均贴本,已有十四本。能给人看的只有三本,其余都锁起来。为甚有十一本照相贴本要锁起来,不能给人看呢?为的是怪照片的关系,该也是一个原因。
记得在十多年前,上海一带盛行碟仙之戏。据《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宫中也曾购以为戏,照钞函稿两通:
迳启者:顷阅贵书局售有碟仙,本处欲订购二分,务祈用棉花包好,装于木匣内,速寄至新京宫内府内廷司房。其价款若干,务开请求书一纸,随所购碟仙一并寄来。俟收到后,即将款寄去。奉天章福记书局。(康德七年[一九四○]四月十七日)
今接到寄来碟仙二分,内中瓷碟压碎一件。见信再寄二分。此次千万用木匣盛好,勿使压碎。(五月十八日)这虽是一件琐屑之事,也更可见得溥仪的素性好怪好玩。
溥仪性情暴躁,待下人格外凶横,蛮不讲理,所以有许多老太监都逃跑了,这有追寻太监的信为证:
涛贝勒爷钧鉴:敬禀者,兹有当差太监郭德顺一名,于八月三日私自逃走,祈在北京寻找。伊住后门内安乐堂胡同路西门,或在后门外钟楼后宏恩观庙内。前刘景祉未能找着,此次郭德顺务必找着。如找着,先将伊所带宫内徽章寄来,或有便人带来亦可,然后派人将郭德顺送京为要。专此敬请钧安。(康德七年[一九四○]八月五日)
涛贝勒爷钧鉴:敬禀者,顷接来函,敬悉一切。查太监郭德顺系太监宋德安荐举。今将像片一张,随信寄去。如找着伊时,或派人带京。若路途不便,亦可在北京拘留些日,然后释放,以资儆戒。如寻得伊时,如何办法,随时来函为荷。专此敬请台安。(八月十五日。以上均见《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
毛永惠年纪六十多岁了,服侍了溥仪一辈子,总算是一个老人。可是溥仪对他没有好感,惹起性子来,把他的月例一罚便是好几个月,试问教他怎么过活呢?司房太监也欺侮他,常把他打一顿,溥仪也不问。一天,毛水惠也逃跑了,也有司房的信函为证:
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二月二十五日 函佳二爷:毛永惠既经就获,本应解京严惩。上恩高厚,念其年老,平日尚无大过,奉谕:“在北京羁押数日释放,勿庸解京。”(《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总算网开一面,赦免了毛永惠。
溥仪性情,有时又觉太温柔了。下面是关心宫中一个宗人害病的故事: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七日上交 毓画报四卷,因伊病,恐闷,看画报解闷,看完再呈上。
二月十九日上传:“问毓病好点否?”随问毓,据云:“病好一点了,嗓子不痛啦,晚上还发烧。”随言语。下午二点,徐思允来。上传:“带毓至徐思允室看病。叫他多穿衣服,围上围巾。”随带毓至徐思允室看毕,将方呈上览后,复交毓。下午四点三十五分,严宗渊电传上谕:“赏毓黄糕、豆腐浆,膳房做。”
二月二十日 下午九时,上传:“问毓还发烧否?叫徐思允给毓看病。如毓不怕冷,就带毓去看,多穿一点衣服。”据毓言:“不怕冷,亦不发烧了。”随带毓至徐思允室看毕,方子呈上览,上传:“方子留这里,给他摘药熬。”
二月二十一日 下午五时半,曹裕光传:“带毓至徐思允室看病。赏毓吃食,膳房做,得了就告说你,你就跟着送去。”下午六时半,上传:“往后关于病人的事,见人时不要言语。”
二月二十四日 下午五时半,楼上电话言:“问问毓,还瞧不瞧?”毓说:“还瞧。’随同至徐思允室。看毕,徐思允说:“不用吃药了。”随言语。(《传差草记》第十八册)下面又是关心宫中一个差役害病的故事: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六日上传:“与荣厚去电话言:内廷当差有名霍福泰,欲令马岛看病。”打电话后,即叫夏荣久告知霍福泰去。随与荣厚去电话,据云:“今日看吗?”“今日礼拜,恐其不在家。”随言:“先通知马岛是否在家?来一回电。”下午九时十五分,夏荣久来言:“霍福泰与白日一样。”下午九时十五分,夏荣久来言:“霍福泰今晚与白日一样。”
二月七日 下午一时五十分,夏荣久来言:“霍福泰今日赴马岛处看病,抽出血验血,言肺根有疙疸,不要紧。”
二月八日 十二时三十五分,霍福泰言:“与传达处翻译于泉山去电话,一同赴马岛处。”随保康门传达室去电话,据云:“今日于泉山请病假一日。”随与霍福泰言:“司机有会日本话。”问车房何人会说日本话?据云:“杜魁元会说日本话。”随告霍福泰。下午三时五十五分,夏荣久言:“霍福泰赴马岛处取药,血已验,很好,不要紧。”
二月十日 下午一时三刻,夏荣九言:“霍福泰跟昨天一样,也没有轻,也没有重。明天向徐侍医那里看去。”
二月十一日 下午七时,又传:“叫夏荣久看霍福泰,今日见好否?”又交去牡蛎、川贝母二块,叫霍福泰明日来。下午八时,夏荣久回来言:“霍福泰今晚与白天一样,药单交于伊,告知伊明日来府。”
二月十三日 下午一时一刻,夏荣久言:“霍福泰今天去看病。据大夫云:原起吃药吃的太急,留下点痕迹。现在痕迹也好了。又给的药是保养的药。”下午三点三刻,夏荣久言:“霍福泰病也好了,疙疸也没有了,就是身上发软。日本药也没吃,还是吃徐侍医的药。”
二月十四日 下午三时半,夏荣久来言:“(霍福泰)今日比昨日好点,精神亦好点,明日上午十一时来。”上传:“告知霍福泰,病将好,不可吃元宵。如已吃过,再别吃了。”随告知夏荣久。
二月十九日 下午八时五十五分,夏荣久说:“霍福泰吃药发汗了,头疼好一些了。”
二月二十日 正午,夏荣久言:“霍福泰昨天着凉,昨晚吃药,今天见点轻,还没有好利罗。今天晚上还吃药。”
二月二十一日 下午○点四十分,夏荣久言:“霍福泰今午微须见点轻,还是鼻子不透气。”
二月二十三日 下午一时四十分,夏荣久言:“霍福泰今天比昨天见轻,还有点伤风,还有一点鼻子不透气。明天两三点钟到府里来,叫徐侍医给看看。”
二月二十四日 八时廿分,夏荣九言:“刚至霍福泰家去了。霍福泰由府里回去到现在,没有泻。六点多钟吃的药,觉得安定一点啦。”
二月二十五日 上午十二时,夏荣久来言:“霍福泰下午二点到府里,叫徐思允看。”
二月二十六日 下午○时五十分,夏荣久言:“霍福泰今天病比昨天强,精神亦比昨天强。”
二月二十七日 下午一点四十分,夏荣久来说:“霍福泰病、精神都比昨天强。明天下午二点进府来,请徐侍医看。”(《传差草记》第十八册)
只是区区一个当差的,而司房把他病状记得这般详细,也无非为的是溥仪十分关切。大概溥仪是在富贵中长养的,忽喜忽怒,而喜怒的程度也往往超过常情,不脱公子哥儿脾气。
●九、生活一斑
溥仪每天在宫中的生活怎样呢?很难具体的描写。恰好找到一本溥佳的日记,溥佳是溥仪的侍卫官,常和溥仪在一起,看溥佳的行动,也就可知溥仪的生活。
康德七年(一九四○)一月四日 十时正上班,照例事务后,一时余上去侍膳、推手、打球,故觉乏累异常。
四月二日 正午还殿,即上去,闲谈后侍膳。又至前楼看鱼临帖,并赐夕ハコ(按,这是淡巴菰的译音,便指卷烟)多半筒(阿大斯[按,“阿大斯”乃指半打,是Half Dozen的译音])。四时,退下。
四月十五日 一时半,上去侍膳后,看《推背图》。人事循还,一治必有一乱,岂有月常圆之理耶?不过一台戏耳,一笑视之可也。三时半,退下。
四月十八日 一时散朝,即上去侍膳,谈诸丑众兽之事。三时,退下。
四月二十二日 一时许上去,侍膳后,上修理ソカネ(按,是眼镜)予任ツヤリ(按,是通译)。二时余,退下。
四月二十四日 一时上去,侍膳后,练拳。三时,退下。
五月八日一时余上去,晒太阳,又赤背练拳。侍膳后,赏旧皮鞋二双。当此物资将罄之时,实不无小补。二时许,退下。
五月二十九日 二时余上去,侍膳后,雨中闲步。后看地图(オロハ[按,这是欧罗巴的译音]),三时四十五分退下。
十二月四日 过午上去,先练习滑冰。侍膳后,吉冈上去,又同上及吉滑冰,稍入门径,然因年岁关系,笨多多矣。三时半,退下。
十二月二十五日 七时半进宫。八时四十五分,上去侍洋膳。为圣诞节而不说穿,亦矛盾成趣。
溥佳日记后,又有“日记专用语义疏”几项,其第十项解释上引第一条中“照例事务”道:“照例事务者,即每日十时半到前楼去楼上,再引导上至后楼,有时带领觐见。正午侍上还殿后,告大臣等散朝。”文中“前楼”是指缉熙楼,“后楼”是指勤民楼,“还殿”是指同德殿。然日记中载“照例事务”的地方很少,足见溥仪临朝听政也是难得之事。
溥仪向有晏起的习惯,民十七年(一九二八)在天津时,郑孝胥“二月初六日进呈”诗二首之一说:
我皇出狩虽在外,治术精研逮闲暇。一朝复辟贵有备,尝胆卧薪无日夜。苟能裘衣仍待旦,锐气已足震华夏。惰慢邪僻期尽除,当使周宣避三舍。(《海藏楼诗》卷十一,页十八)便为针砭溥仪晏起的坏习而作。然而溥仪到了满洲后,仍没有纠正。据说,通常是上午十时至十二时间才起身,下午三时至五时间才进午餐,夜餐总在十时以后,到上午二三时才就寝。所以如果第二天早上要有甚么约会或典礼,常在隔夜关照侍从要早早叫醒他。下面两段记录,正是确实的起居注: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二月四日 下午十点,严宗渊传:“明日早九点,与楼上通电话,多打几次。号码三四一三八、三四一五四。”(《记事簿》[按,“三四一三八”是缉熙楼上西前间电话,“三四一五四”是西套间电话])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七日 夜内二时五十分,严宗渊电话传:“明晨九时(按,实在应说今早)往楼上打电话,三四一四一。”(《传差草记》第十八册[按,“三四一四一”是缉熙楼上廊子电话])
光从文字看,夜间十点和二时五十分还在传话,已可见溥仪就寝之晚;而到早上九时还要打电话,更可见溥仪起身之晚。下列一段记录,则又是表示溥仪平日的晏起: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八日 上午九时五十分,陈曾矩请假销假,十二时十分见。(《记事簿》)
人家早上九时五十分就来,而溥仪直到中午十二时十分接见,他的晏起更可说是信而有征了。
溥仪每天在宫中做些什么事,也可在下面几条记录中得知大概: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月二十四日 吴效周传:“查茶房家具,如有破坏损伤,即注帐上。”
十一月十八日 曹裕光传:“茶膳房发单,不必每日送伊室内。如伊要看时,派人至司房要。”
十二月七日 曹裕光传:“嗣后单据粘存簿发单上,何人买的物品,将名字写于单上。”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一月四日 上交户口报告表,并谕:“外间要时,即付给。”(以上《记事簿》)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十四日 吴天培传:“太监张德润补殿上,月例饭银均照殿上例。”
三月十八日 吴天培传:“励强开除。”
五月十日 (毛)永惠奉谕:“二格格跟来太监一名、妈妈一名,下厨房预备饭食,照外边饭银例,每月七元。”
七月二日 吴天培传:“罚茶房茶役双长庆、周长端、周春祥,各罚一个月月例。”
七月十九日 (毛)水惠奉谕:“赏还茶房茶役周长端、双长庆、周春祥各半个月月例。”
十二月十日 上传:“每月赏德水妈五十元,停止。”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七月十七日 李长安传:“罚洋膳房厨役于清和三元,因点心内有苍蝇腿。”(以上《上传赏罚簿》)
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一月十一日 传谕:“早晨买物,用(汽)车一次,余用马车。”(《毓崇日记》)
这些分明是一个管事或主妇该做的事,而现在却由做皇帝的溥仪躬亲料理指挥,也可反证溥仪的皇帝决没有万机待理,正是太过清闲,因有如此心情及于琐事了。或许这也是摹仿他的祖先,像《宫史》所载,康熙和乾隆诸帝对于宫中事务都是巨细必亲的。
●一○、财产一斑
满洲国预算中,列有“帝室经费”一项,这是指皇帝本人和直属各机关──尚书府、宫内府、参议府、祭祀府、侍从武官处等开支而言。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度预算数为三百万元,比较十年(一九四三)度二百五十六万元,增加四十四万元,(根据密件本年度预算案)。但皇帝本人每年只能开支八十万元,这在预算中的款目,叫做“内廷费”。按“备考”所载,下列各款都归内廷费开支:
宫中祭费 陵庙特别祭费 杂祭诸费 陵庙关系诸费 皇帝皇后御亲属旧臣关系非公式私费
供御费(御膳懂、糕点、果品费) 皇帝皇后御服费并所要旅费御使用物品一切之购买费 上赏食馔物品等一切之御内赏费 御内用招待费医药费 御特待留学生诸费 随侍等用人诸费 内廷关系通信汇款搬运一切之费 御内用动物之购入费及饲养费。
每月平均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六角六分,于每月十一日(有时也有一二天上下),由宫内府内务处交由近侍处理事官送由内廷司房呈进。其由内务处需用科或营缮科承办事项,核定后,先送会计科付款,每月一结,即在上项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元六角六分内扣清,随把单据统送司房呈进。
溥仪处分这一笔款,在最初几年稍有盈余,在最后几年逐渐不够,就利用盈余来弥补。
内务处核支款项却很认真,在《司房收信簿》可以看到下列三件: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八月二十五日,收近侍处函一件,附一件,为花园花匠领上蒿子灯高香二十封,需用科向会计科接洽,谓应由内廷费开支事。
九月九日,收近侍处函一件,为本月二日膳房领提盒四个,需用科估价,每个一元二角,拟由会计科在御用金支付事。
十二月二十五日,收近侍处函一件,为茶房请求大水壶价洋,需用科复称,由御内廷费项下支付事。
在同一簿中又见到下列两件,足证内廷开支也有预算,也要严格按照预算: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十二月二十一日,收近侍处函一件附钞件一件,为批定茶膳房用五年度冰一万一千二百五十贯,每贯六分五厘,计国币七百二十一元二角五分(按,每贯合七市斤半)。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一月五日,收近侍处函一件,附一件,为五年度消耗品预算减少,勿超过单内数量及不在单内品名。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一日,满洲帝国政府为设定帝室财产,命令中央银行发行登录公债五百五十万元,年息四厘,每年六月一日及十二月一日付息,于五十年内以债权额偿还。这种帝室财产,归宫内府大臣管理,其生息充帝室的维持、管理、救恤和其他必要的费用。如有余剩,归入元本内。元本非经咨询参议府核议,不得处分。
当清室逊位时,按照中华民国优待清室条例,清室私有财产,仍归溥仪所有。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二十六日,溥仪于是颁发一道敕谕:
朕兹将国内清室原有皇产,除陵庙及应保留者外,一概赐归国有,着宫内府熙洽传谕国务总理大臣张景惠钦遵办理,此谕。
三月十一日,张景惠布告全国:
关于赐下清室原有皇产事项:
一、清室原有皇产,除左记特殊保留者外,归属政府所有。
(甲)奉天之福陵,昭陵,太庙,宫殿。
(乙)兴京之永陵。
二、保留之陵庙宫殿等地域范围,依附图所规定。
三、吉林之小白山享殿,归宫内府管理。
四、宫内府所有关于应归政府之皇产文卷资料,移交政府。
溥仪在辽宁和吉林的地产究有多少呢?在一种秘密文件,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三月土地局所作《关于满洲皇产之沿革及现况》报告书里,有下面几个数字:
辽宁内务府官庄地,约七三一,八○○亩,放出六八五,八○○亩,未放出四六,○○○亩(此项官庄地分布在沈阳、新民、辽阳、铁岭、本溪、北镇、海城、义、辽中、兴京、岫岩、复、开原、庄河、凤城、台安、清原各县)。
吉林四合霍伦贡山(在额穆、舒兰、五常县境)原括森林原野二○○,○○○晌,已放出二万八千余晌。扶余,伯都讷抠梨贡厂,已放出二,六四六晌,未放出尚待测量。舒兰县境内皇产土地,约四五○,○○○晌,已放出三六,四一二·七○○晌,未放出四一三,五八七·三○○晌(按,每晌合十亩)。
这种已放出地亩之租金,向归溥仪自己收入,然像《记事簿》载: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三月六日,会计科交抠梨厂齐治堂交大租二百四十三元二毫,即在西花园言语。上传:“包上,收楼上。”请示入帐,上传:“不必入帐。”为数也不太多,今后则全归满洲国政府处分了。不过三陵还有许多林产,据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十月奉天陵庙承办事务处报告:
永陵陵域尚待确定测量。
福陵陵域总面积六六八·二九九八陌。
昭陵陵域总面积二一一·九三五三陌,内针叶树林五○·七六一○,阔叶树林八○·一一四一(按,每陌即一公顷)。
溥仪在天津前日本租界明石街(今名山西路)、吉野街(今名察哈尔路)有永平里房屋一区(明石街一面十栋,吉野街一面八栋),每月可有四千元租金的收入。在二区十三号路,也有房屋一区。如果溥仪不做皇帝,也尽可过他舒适的生活。现在这些房屋,都给平津区敌伪产业处理局委托中央信托局接管了。
●一一、平津的留恋
溥仪在天津日本租界,先租住张彪花园;当满洲事变时,租住陆宗舆花园,他们叫做静园。溥仪到满洲后,一直保留至康德六年(一九三九),才又搬往宫岛街的协昌里,仍叫做静园。
静园中储藏,像图书、字画等等,还是很多,吾们可从下边四个来源得到一个证明:
(一)《行邸原存物品清册》
列记各项陈设共二百八十三款(据说溥仪离开天津时,把许多贵重物品都赏给他弟弟溥杰,这是剩余的部份)。
(二)《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
善甫叔平均鉴:敬启者,津园库内所有皮衣服及被褥等,如天清朗时,务必抖晾抖凉。专此,顺颂公安。(康德七年[一九四○]五月十日)
修二爷钧鉴:敬启者,见信祈将园中所存沥水炉大小二件拆卸装箱,将玻璃管包好,不要损坏。务在毓崇未至津之先,速为办理妥当,俟毓崇回京至津时,即带来为要。(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二月二十三日)
宝煦藻通:奉传谕:“令三额驸到园取老米,全数携归新京。”(康德七年[一九四○]六月四日)
(三)毓崇致溥修函
据侄佳二叔谓:“上用瓷器及玉器共计五箱,嘱办通关函,由我叔携带来京。”(康德九年[一九四二]一月九日,从毓崇文件钞出。)
(四)《收信簿》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五日收天津静园函一件,为园中养之犬小瘸子病毙事。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七月五日收张宝煦挂号信一件,为园中喂养之黑马一匹,于本月二十六日因齿老倒毙事。
因为还有许多东西要保管,又因为溥仪在天津还有房产要经租,所以设置一个办事处。这个办事处不用满洲国名义,却叫做“清室驻津办事处”。派前面所说修二爷的做处长,其下有办事员四人、仆役十人,其开支以房租收入抵充外,更由溥仪逐月拨给。据《内廷汇款簿》所载,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一月至三月份:
静园经费每月一千九百三十四元;
静园房租每月三百五十元;
办事处经费每月九百七十八元。
按溥仪前住张彪花园,每年租金五万两,那时称为豪阔,而每月收支相抵,实亏短一万数千元。现在协昌里房租每年只有四千二百元,可说已省之又省,然仍入不敷出,据溥修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十二月间报告,光是员役薪津,每月已需五千二百四十元,而溥仪拨款,一限于本身来源,再限于汇款为难,又不能增加,须得另为筹画。怎样筹画呢?一是把天津二区十三号路房屋,向给醇亲王和载涛使用的,收回出租,每月可得租金一千至二千元;二是把天津正金银行存款提出,交其华帐房主管人魏恩甲男按四分行息出借,每月又可得息四千八百元(均据《溥修信件》第一册)。
溥仪因关内东西两陵需要照料,在北平设置一个“两陵承办事务所”,派载涛主持其事,其经费也由溥仪按月拨给。据同一《内廷汇款簿》所载,康德十年二月和三月份各汇四千元,其修葺陵寝费用则另由承济和筹备两库动支(参看第十三节)。
溥仪既生长平津,虽做了满洲国皇帝,仍有许多事物要在乎津采办,载涛和溥修等也便兼当了这种采办的差使。从《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吾们可见药物要在平津买,例如:
康德七年(一九四○)七月十八日,电修二爷:“买制首乌三斤,来京带来。”
二十八日,又函大格格:“见信由京买制首乌五斤,买妥,交奎元回新京时带来。”
八月二十九日,函毓科长:“见信由北京天津买强力男性贺尔萌安达罗司镇西药五十打。今寄去空瓶一个,照样买。注意不要女性的。”
再像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八月有一批丸散膏丹:选料珠衣霍香正气丸一料、万应菩提丸一料、二母宁嗽丸一料、内方荷叶丸一料、清金膏一料、二冬膏一料、归元琼玉膏一料、枇杷膏一料、七味地黄一料、朱砂安神丸一料、人参固本丸一料、雷击散即雷公救疫丹一料、雷公救急散一料,虽在长春达仁堂订购,也仍在天津达仁堂提货。食物要在乎津买,例如:
佳二爷钧鉴:顷奉上传,由北京买白梨、虎拉车、沙果、玫瑰葡萄、牛奶葡萄、槟子、鸭广梨、柿子、枣儿、石榴、红白海棠、酸梨、沙果梨、芡实。以上果品,每样多买些。(康德七年[一九四○]八月二十七日函)
善甫叔平钧鉴:见信由津买茶叶六种,计龙井、香片、大方、白鹤、普洱、碧罗春。以上茶叶六种多多买,要买顶好的。买妥,有便人即带来,或去人取。(十月四日函)日用品要在天津买,例如:
修二爷钧鉴:敬启者,见信由津买沃度儿牙水六打、沃度儿牙膏六打、固龄玉牙膏六打。又买忠勇牌靴油,黑、紫、白、黄四色,每色买些,买妥,有便人即带来。并再买擦漆皮鞋油。(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一月五日函)
修二爷钧鉴:敬启者,祈由津派人买膳盆几件,外面青花加紫华冠鱼长云罗伞著,里面青花加紫五蝠捧福,碗底“大清康熙年制”。如买妥,有便人即带来为要。专此,敬请台安。(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八月二十三日函)厨役要在北平找,例如:
大格格、涛贝勒爷:顷奉上传,由北京找做中国菜厨役、做番菜厨役、能做果盒茶役。如找妥,速来回音。(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六月二十三日电)女仆也要在北平找,例如:
连禄姐台鉴:兹启者,今奉上传,在北京急速找妈妈三四名,岁数在三十以上、五十以下者均可,找忠厚守旧根本人家才好。如找妥,急速来信为盼。(康德七年[一九四○]二月五日函)
原来溥仪是在天津两处长养的,所以生活上的需要,还要取给于平津。同时,也可见得所说新京的长春,还是一切匮乏,不足供给皇帝的需要。
●十二、手足间的温情和谐趣
溥仪弟溥杰和妻弟润麒同在日本留学,溥仪妹三格格嫁润麒后,也到日本读书。他们三人起先都住在千叶。溥杰和日本嵯峨实胜侯爵孙女浩子结婚后,独自搬往稻毛住。他们常和溥仪通信,后来浩子也加入。信封上都用“宫内府奏事处毛永惠”名义(当然这是指毛永惠在宫中时说,毛永惠不在时该有别个名义)。吾们在同德殿楼下一大堆字纸中,发现溥杰等东京来信,封面都开“毛永惠收启”字样,其中已空无所有,仅注明“信已呈上”字样。友人又拾得这批家书两册:一题“溥杰三格格润麒信第四册”,一题“溥杰润麒三格格信件第十本”。第四册粘信二十四通,第十本粘信四十三通。各信都没有记明年份,但考按内容,可以得知第四册是从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七月到十二月,第十本是从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月到四年(一九三七)五月。信中具名,溥杰有时用假名金秉藩,润麒用假名郭继英,三格格用闺名韫颖或用莉莉(也写利利)。在这些信中,所说多半是家常闲话,没有重大关系。可是他们兄弟妹的友爱,却很自然流露于字里行间。有时夹着一二故事,很有趣味,但这也许是为迎合溥仪的嗜好,借此作为他们的一种慰藉。下面选钞几件,格式一仍其旧,错字、脱落的字也照写不改,希望能尽量保持真相(惟自称名字偏写的,排字不便,一律排正)。
莉莉谨禀敬禀者:
月之十七日,连奉大小照片数帧。只惜(小照相)如蚂蚁的小人,看不清了,用望远镜细看,尚可分辨出一个一个小黑球是穿军衣的护军。
皇上为什么那么懒,总不写信?太可气了!莉现于暑假,终日无事。昼间因热气蒸人,直不能读书。夜间尚属凉爽,每日在夜间自习两钟头。
皇上每日做何消遣?千万来信示莉。王爷之目疾,闻甚剧,两个眼球均变大红色,莉闻之浑身起鸡皮疙疸不停。莉未与王写信月余矣,前日造些谣言,给王寄去言:莉本欲写信,因偕友滑冰,跌折右腕,不能执笔也。写毕,不觉自己好笑。现后身体如何?是否仍如从前?白井太太已于前日起程赴新京矣。莉处之老仆人每见皇上来信,必与莉索皇上所书之信封,彼欲宝藏之,莉均未与之。溥恍携其宠妾雪艳琴来东京,日前万嘉熙遇彼于银座,欲为之绍介,万狼狈而逃。恍之事,皇上定知道。如恍、(溥)佳、裕(哲)者,败类实为之减色,莉甚优之,务请皇上想相当办法,以免贻羞于他人也。日前之手谕,已交藩,英观之。昨日做梦与皇上在静园打高尔夫球,醒来时,益增想皇上之心矣。回忆去年之今日,实如幻梦一般。
来年又应变成何种局面,实非莉所能推测者也。海内存知己,天涯若彼邻,这句话不啻为皇上与莉等所写。现天气炎热,务请随时珍摄,俾可慰远人心也。谨此恭请圣安。
按此信未记年月日,就“回忆去年之今日”语气观之,当为溥仪出关之次年,即大同二年(一九三三),其时则在八月间。信中所说“护军”便是皇宫近卫队,“王爷”便是指醇亲王载沣,他们的父亲。
利利谨廪敬禀者:
手谕俱已奉到,途中并无遗失之虑。此次之照片四幅,亦收到。上次皇上赐(溥)杰、(润)麒、(祁继)忠、(张)挺四人之密谕,询之于杰,彼云已交伊等矣。利日前患面雀(译音),中国所谓之为疔。利初以为系普通之疙疸,并未加注意。后日见痛痒,速延银座之本田耳鼻科病院为之诊治。因彼医院并非专门,后又聘庆应之外科医生为之诊治,据云:此病确系疔,不可迟延。所幸并非急性疔,当时并无任何危险。但家中诸为不便,与病不宜,非住医院不可。利闻此语,于十二日晚七时入院,今日已四日矣,危险期已过,不日可出院,务请皇上放心。利本想待退院后,再为禀告。无奈非常想念皇上,所以不得不写。但利向不言谎语,均系实情。如皇上稍有不放心,便对不起利。如利又一句谎,便对不起皇上的。本来不想写病院地址,因在病院令看护妇发信,非写院中地址不成。有一件最可笑的事,现报告皇上:
利在前二日自以为病很重,非常骇怕。但彼时医生嘱令绝对静养,写信等事均不许可。利在晚睡觉时偷着给皇上写信(遗书的意思),写毕藏之于枕下。那信已无用了,利已在厕所焚烧。现在想起来真可笑。但在那时,心中的难过如刀绞一般,一面流泪一面写(也是利神经过敏)。现已大好了,想不到又能见最亲切的皇上。此信愿看完烧了,因为太难了,如此的小胆,太羞耻。现午餐时已到,赶快发信去。务请皇上对于身体多加珍摄。谨此恭请圣安。
(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九月十五日按此信右边大书“至诚感人”四字,上下加();上边又横写“请勿惊,现已痊愈”,下加……。韫颖谨禀
敬禀者:今又奉六号手谕一件,敬悉一切。高宗御题石碑、宣宗御题石碑之照像,切请赐颖一份。
皇上谓近用打像匣照许多像,为何不赏颖数张?(颖极愿得到皇上近日之御影)ㄨ买的是什么首饰?请一一示颖,并乞告赏颖一共有几件?都是什么东西?千万请皇上公平的分配,别教犯夫把好的都拿走。千千万万请快赏颖一信。东西如命溥佳带来,颖太高兴了。颖求皇上把东西快快赏下。不然,还有一年的功夫,太长了!皇上能不能允许颖的要求?ㄨ鼓一号才动身,还有一天的功夫呢。如佳已动身,就糟了,看颖的运气如何?电影一卷,照得洗去了。颖等看一遍,立刻寄上。今天太冷,栗山到东京买炉子去,并买些香肠、火腿、花生,预备今晚吃薄饼。谨此恭请圣安。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月廿九日润麒谨禀敬禀者:谨奉
谕示,敬悉一切。ㄨ鼓来,交下胶卷二个,现英已照得一卷,(尚未洗得)尚有一份未照得,因英每日由学校回家,辄在午后五六时,非得休息日,不能照也。ㄨ鼓在此时,有种种有趣之事,想其当已面禀矣。其中最有趣之一幕,即是一日ㄨ鼓来访麒及溥杰,当时因电铃不响,无人开门。ㄨ鼓在外等候,约三十分钟,实在无法。最后心生一计,扒上门去,用手将小门开了,一跃而入。当时栗山及下女等皆不知也,后来见客人已入室,彼乃大惊,以为ㄨ鼓精通旁门遁甲也。再一日,邮政局忽给麒寄来一大木箱,封钉甚固,且甚重。麒初以为是炸弹,置之未敢开视。后闻其中忽吱吱作响,愈觉其奇怪。正彷徨莫知所措之间,忽见其大动不止,若有物蹲其中然。下女等惊惶失措,面如死灰,以为决无活路也。此时,栗山大告奋勇,遂以斧劈之,木箱裂一小缝,不忆由其中掉出两只小狗来,诚可谓怪中之怪也。后来见信,始知系奥大佐送荣公爷之犬,给英寄来者也。近日英学校甚忙,每日五六时归家后,尚须作宿题,短者至夜间十二时,长者非至翌早三四时不能完也。肃此谨禀,敬叩宸安。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十一月五日按信中所说“荣公爷”就是荣源,以国丈资格,照例封承恩公。
敬禀者:屡奉
谕示,实因学校功课过忙,未克即时上禀,怆惶不知所措。令吉冈带来赏英等之拉炮大箱,打开一看,五光十色,光怪陆离,有如聚宝盆。溥杰忽然大喊一声,几乎跌倒。究其原因,盖溥杰只顾夺掠拉炮,未看见自己脚已绊在捆箱绳中矣。韫颖一心搜索首饰,欲火上升,拼命大撕拉炮,十只手指快如闪电,不忆撕碎数个拉炮,终未看见一个首饰。而所得者,除非肥油,即是卷烟头。尚有一物,色黑黄而微臭,大家研究多时,不知为何物,想大概不致是○也。箱底之糖,不知是那国之糖,包纸虽是呵呵,而其中却非呵呵,色白而灰。英以为一定是新发明之糖,于是赶紧连吃两块,并未有何奇味,不过稍酸耳。乃告之溥杰,溥杰不信,亦尝一块,楞说不酸而爱吃也。后得上电话,始知是旧糖,而呕亦不及矣。赏英等之表,太好了,因英之表已于前日碎破,正无表也。再昨日往见吉冈,相谈甚久。彼问英此次归国,愿在何处服务,抑仍希望新京。英答云:听军政部之命令,在何处都愿意,未云除非新京不可也。肃此谨禀,敬叩圣安。
润麒跪禀(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一月十二日溥杰谨禀。昨晚谨奉我君赐杰等萨其玛三匣、炉条一匣,谨此谢恩。方点心之来也,杰及莉莉正言满洲锅子如何美、酱肉如何美等,正吞涎诉谗时,适由邮局送来小包四包,详观之,有点心字样,不觉喜跃欲狂,不俟剪刀破缝,即由杰等撕碎其布,其时且开且猜,有言系奶饼者,有言系炉肉丸子者。逮匣盖一开,原来为意想不到之萨其玛。当时皆决意不吃晚饭,而饱餐点心。后又思一二顿吃完,其乐也暂,不如徐徐食之,反可享味较大。于是皆以自治克欲相励,尝四块,即严加包盖。并约好:如存耆之子来时,切勿相劝。当杰等食时,皆瞑目澄心,细玩其味,如油之香、糖汁之甜,真有飘飘登仙之感也。莉莉且食且作“喝!喝”之声。是时万籁俱寂,除闻“喝!喝”之外,只有唇齿相接声而已。杰等是时之感激,诚非笔墨所能状其万一也。谨此谢恩。溥杰跪呈(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一月二十七日韫颖呈禀敬禀者:
顷奉到萨其马三匣、炉条一匣,颖太高兴了。现每日早晨起来必吃。不过想到宫里一定没有很多吃时,真觉不忍。说实话,由北平寄来实在太不容易,请以后千万别寄太多了。现在写信,忽接吉冈电报,溥杰结婚事已得皇上允许,现杰太高兴了。现皇上好多日未赐颖信,颖太惦念,请以后多多赏颖信。今日接信说,现身体很好,颖听很放心。杰现仍迷糊,忽然“呀”一跳,觉已过王爷生日,一个人跑到东京,买了五块钱信封(太像他做的事了)给王寄去,又忙着写一封拜寿信发了。回家一看月份牌,还差好多日,又要写信去更正,颖好容易才拦住他。本庄之妻说:过几天,带杰未婚妻来访。他说:头一次见面,千万送一件东西。颖有一个戒指(共有四个翠戒指,把其中之一送他),实在想不出相当的东西来,不知皇上觉得好不好。现已到晚九时,颖太困了,今天早晨五时半起来的。杰已由校归家,麒演习去了,这里太没有新鲜事了,余俟再禀,谨此恭请圣安,并叩大喜。(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一月廿九日晚韫颖谨禀敬禀者:
顷奉到(十五、十六、十七、均已奉到)手谕一件,颖太高兴了。皇上说肘花、肘棒、小肚、酱肉等,通通赏颖等,颖实实在在太不忍了。颖真是心里太难过,吃着反不舒服。由北平带到东京太不容易,皇上一些也不留下,颖觉自己太有罪了。点心皇上留下一半,也太少了。请以后别这样了,颖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给皇上叩一万万个头。晏森现在太可怜,他的肝气好了没有?他实在太倒霉了,──上次在电话里,他还说:“我给你请安。”颖以为他比颖辈大呢。颖也说:“我给你也请安。”杰在旁大笑说:“他是孙子辈的。”颖也笑了。他还问颖:“你猜我多大岁数?”真是怪人,和颖还没有见过,就这样熟。今天正是旧历年,宫里不定多么热闹,颖太羡慕了。毛永惠寄的月例,刚刚收到,敢请皇上告他已收到,别催邮局了。现在奎垣夫妇来,颖明日再继续上禀。谨此恭请圣安。(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八日溥杰谨禀:连奉手谕,我君所形容诸事,皆维妙维肖,事事出杰意想之外。闻北京之小肚、肘花事,杰等皆嗒然,大有迎头一盆冷水之慨。尤其莉莉,因不能出门,终日闭门家居,无事时辄独自沉思:炉肉何味?酱肘子何形?故此次闻不及购求之讯,所有打击,较杰等皆烈也。(现杰洗澡去,颖偷着添几句:麒演习去了,十三日方归千叶。颖虽馋,也没有杰形容那样馋。图章顷奉到,颖太爱了,想不到新京刻的如是好。颖谢恩。杰昨日又在本庄处见浩,明日仍到他家去,因休息日,实在太羞了。近日连奉手谕,颖大感激了。宴森的像太丑了。杰说太像,颖因没见过他,所以不知像与不像。今天正是除夕,宫里现定正揪拉炮,一定有许多好吃的,堆成山一样。杰快回来了,颖要偷着走,谨此恭请圣安。)
莉莉太淘气了!杰回来一看,大吃一惊。欲撕去另写,莉莉起誓,非令杰续写不可,精神上不觉又受一打击,真可谓太恶作剧矣。我君赐杰之千元,已敬谨拜受,谨此谢恩。再五千元之款,系交本庄者,杰不知其详,由国务院所拨,更可谓怪事也。谨此跪请圣安。溥杰谨呈。(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十日韫颖谨禀敬禀者:
奉廿二三号手谕,敬悉二月廿五日举行册封贵人典礼,颖谨此谨叩大喜。今日是杰之结婚日,连日奉到电话,颖非常高兴。杰等之披露宴,在八时闭宴。润麒大约九时可归千叶。明日下午三时,仍到富士演习去。杰等明日到神奈川旅行去,七日回来。皇上赏的别针,颖太爱了,谨此谢恩。
皇上赏颖的像匣是什么样?请画一图样,颖太想现在就看,不知皇上能不能等谁来时命带来。如能,颖太高兴。颖近日常累,真不是病,千千万万请皇上别惦念。王爷又来信说:任于某月某日结婚。颖现打算给王写几个字道喜。余俟再禀,谨此恭请圣安。(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三日按溥杰结婚是四月三日,这里“三月”两字,分明是误笔。韫颖谨禀敬禀者:
顷奉手谕,敬悉一切。颖近甚懒,多日未上禀。但身体很好。杰结婚电影,颖尚未看。闻杰和本庄等均看过。本庄等看麒电影亦大笑,尤其麒举杯时,大家说非常妙,与一般人不同,一定是假做庄重的样子。前日晚上有地震。因颖处房日本式,所以门特别响,颖很骇怕。上次颖请皇上画像匣样,千万请画一个寄下。麒每天必说像匣事,像匣盖丢了,但没多大关系。杰结婚日,麒拿像匣去。回来时,他交奎垣替拿着。没想奎垣向来有忘东西的毛病,把像匣忘在汽车里。车是在外雇的,号码及开车的姓名也不知,无法找。所幸匣里加一麒名片,第二日早晨,大家在没有发觉丢像匣前,警察署来电话问:“有没有丢一个像匣?”告昨晚确是丢在车里,警察令去取。栗山去,警察问:“值多少钱?”栗山说:“四百元。”警察仍不大信,因在日本买须七百元。后告说是满洲买的,所以便宜。用二十元取回家,不然,他一定要八十元。皇上这次赏的,一定不教麒随便带出去,实在危险。今晚麒有夜间演习。颖现要挟头发,余俟再禀。谨此恭请圣安。
牛肉汤四罐已奉到,谨此谢恩。(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五月二日
三格格的信,写得格外轻松。她常在信尾添上几句,记述她当时饮食起居的报告。除上边所钞外,再摘钞几段:
莉莉现将午餐,今日吃酱汤、破鱼、烂虾。(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九月九日函尾)
数星期前,购一犬,名ヶノリ。丁哆嗉到医院看病,耳聋眼花。闻丁言:恍与琴(坤伶)同卓用功。莉日前偕英摄一影,大糟特糟。莉病时,栗山(莉所用之老头)大哭。退院时,看护妇恋恋不舍。(大同二年[一九三三]九月十九日函末另注“琐事栏”)
现在利一个人坐在日本式的室子里写信。下女在旁用熨斗熨衣服,老头在院种花扫地,ヶノリ(小狗)瞪着小圆眼睛看着一匣糖果。请皇上闭上眼睛想想现在利的情形。现在没词了,谨此恭请圣安。(大同二年[一九三三]□月□日函尾)
现在正是下午六时,晚餐已预备好。今天吃一个熬白菜,菜虽不多,但适口,颇合卫生也。肚子已饿得咕咕乱响,不能再往下写了。(大同二年[一九三三]□月□日函尾)
现在报告一样最要紧的事,务请注意:香焦和白黍(按当是白薯)合在一起有毒,切请勿一起吃。如不信,莉敢起重誓。(前函后)
现颖刚吃完饭。今天晚上吃多了,坐在椅上弯不下腰,有些出不来气。改日再禀,谨此跪请圣安。(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一月十八日函尾)
三格格很受溥仪宠爱,所以写信一味天真,没有顾忌,有时还不免闹小孩子气,所以大同二年(一九三三)十月二十二日一函道:
第七八号手谕亦奉到。哎呀!皇上说话太肉麻了!什么小孩别撒刁了!太烦……也不(知)谁是小孩!金圣叹在此,定当批说:“如见其人,如闻其声。”
●一三、和关东军的关系
满洲国成立,把溥仪和关东军间的联络付托于侍从武官石丸志都磨。因为此君太跋扈,闹得双方反多隔阂,于是要另选一人使通声气,最后着落在吉冈安直身上,给他一个名义,叫做“帝室御用挂”。吉冈和溥仪在天津时便很相熟,此刻又是关东军的参谋,恰好相当。吉冈周旋宫廷和关东军间,溥仪还能得他多少帮助,而在关东军方面却嫌他太过和平,几次要把他赶掉,因为溥仪不表同意,于是从大同二年(一九三三)直到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为止。吉冈的官阶,先是大佐,最后已升做中将。吉冈要在长春时,每天总有一次或多次入宫,和溥仪相见。溥仪接见外宾,吉冈照例以御用挂身分在旁陪侍。吉冈在勤民楼中有一个房间,供他住宿。吉冈并不会说中国话,和溥仪相见,常是笔谈。吉冈会绘几笔画,把他的作品送给溥仪(据《日本手卷册页挂轴簿》载,吉冈安直先后进自己作品,共有五件),溥仪也给他摄影印出(据《像片玻璃版簿》载,吉冈安直画照片共有三张)。吉冈在为溥杰婚事回日本时,曾有两个信写给溥仪,一件是出发日所写:皇帝陛下:
安直暂时旅行不在,本早朝起床,特沐浴净身,心对十方之神,奉祈陛下之御健康。七日出发之际安直十日一件是归途中所写:小官每朝于东京参拜神社,祈陛下之御安泰。不知道是否出于真诚(两函原本,在《溥杰润麒三格格信件》第十来中)。据说溥仪给苏联军队虏获时,吉冈也是随着去的。
吉冈在溥仪方面的权力,可从下面两个侍从武官长的折奏,略得概念:
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一月十六日,臣张海鹏奏。为奏请事,窃查新任关东军参谋长陆军中将木村兵太郎着京,恭请钦派侍从武官,传旨欢迎,业蒙裁可在案。顷据关东军参谋吉冈安直面称:此事查无前例,请勿庸出迎可也,等情。据此,理合具文奏请圣鉴。(溥仪批:“知道了。”)
康德九年(一九四二)十月一日臣吉兴谨奏。为奏请事,窃据帝室御用挂吉冈安直少将通知:此次日本闲院宫春仁王殿下来满,系偕妃殿下同来,恭请钦派侍从武官长吉兴出迎宫殿下之时,对妃殿下同时致欢迎之意。所拟是否有当,理合奏请圣裁(溥仪批:“可”)。
而从下面一件溥亻间给溥佳的信中,也可见到吉冈对于满洲宫廷的事情,怎样仔细:
二弟惠鉴:久别为怀,前因大兄由京归来,藉审动止安善为慰。敬恳者,因大兄此次晋京会见吉冈阁下,对于永济、筹备两库租款使用方法,有所询问。查该款每次动用,均由兄函请两陵承办事务处呈由宫内大臣奏请裁可,然后动支。其每次经过手续,均皆有案可查。兹检同永筹两库收入支出表一份,函请吾弟分神饬人逐项将原案查出(如不能查全,兄处存案亦可随时调阅),持向吉冈阁下详细说明,俾释怀念。至于有何指示,务希速复为感。专此,即请近安。兄溥亻间谨启。九月一日(按信封邮印是中华民国三十二年[一九四三]九月二日)
按收支表,从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度到九年(一九四二)度,永济、筹备两库租款收入每年计一万三千元,用于东陵修缮后结存一万四千二百零八元四角五分,为数可说很小,而就这样还引起吉冈注意,其他也可推想而知了。
溥仪身边还有一个日本顾问,叫做林出贤次郎。他是东亚同文书院出身,久在日本驻中国使馆服务,中国话说得很好,真可说是一位中国通。他曾随溥仪到日本,写成一本《扈从访日恭记》。他和溥仪感情不差,但是关东军也嫌他太和平,参谋长板垣征四郎就曾不要他,植田谦吉便把他仍调到中国服务。
在宫中通常驻着四个日本宪兵,其中一人是曹长,约经半年一调。他们住在宫内府对过一所平房内,在勤民楼下也有一个办公室。由溥仪发给钱米,附在宫内府食堂进膳。他们在宫中做些什么事,没有可考,只在《传差草记》第十八册中见到下面一个故事: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五日 下午一时,叫东京二格格电话。由日本宪兵叫接楼上三四一三八(按,这是缉熙楼上西前间电话)。下午一时半,宪兵来电话:东京电话一次时间计七通话。我曾把这条记录问过司房旧人,宫中接到市外的电话,是不是必须经过日本宪兵?他们答说并没有这种约束。所以这样做,一是表示没有什么秘密,二是希望便可接通,减少麻烦。
日本驻满大使(实在就是关东军司令,因为两职规定由一人担任,同时还就是关东厅长官,三位一体)照例每月要有三次入宫,和溥仪见面。武藤信义时期,定为每月之一日、十一日、二十一日;菱刈隆时期,改为每月之二日、十二日、二十二日。在勤民楼上有一贵宾室,便是为这位大使特设。大使每次入宫,必先到贵宾室稍坐,然后和溥仪晤谈。
关东军参谋长照例每星期上午要向溥仪作御前进讲,实在是报告世界大势。
溥仪也到日本大使和关东军司令那里,据毓崇康德七年(一九四○)日记载:
二月十一日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行幸大使馆。下午三点三十分还跸。
四月六日 行幸大使馆。午前十一点三十八分启跸。午后三点十二分还跸。
六月二十日 上午十一点三十分,临幸大使馆午宴。
七月十三日 上午十一时三十八分启跸,临幸关东军司令官邸。下午二时二十分还跸。
七月二十八日 下午十一点二十八分启跸,临幸关东军司令官邸。四时五十八分还跸。似乎往来也很频繁。
溥仪本人对于日本人的感想怎样,吾们还没有什么资料可以说明。不过在溥仪亲近的人,显然表示不满。溥佳日记里边有下面几段记录:
康德七年(一九四○)七月十五日十时余,因有诏书涣发侍班,擦屁(股)纸一张,毫无所益。
七月十六日 十时,由宫相恭读诏书,即所谓立庙而发之者。又胡乱训话之后,即礼成。十二时二十分侍班,见大屎并其幕僚等,后即开宴冷食。
十月十七日 十时许,齐集候见室,消毒后,至同德殿门前侍候。此时狂风怒吼,尘砂蔽天。予等大有弱不禁风之势,竟不能立稳。如此大风,亦殊罕见。十时半,上同大使至神寺致祭,上帽亦被风吹去。正当防疫(按,此是鼠疫)紧张时,如此恶天亲行,真不知何所防也。奇怪至极(又眉批:“满洲称为尝新祭,此所谓东施效颦者是也。所差强人意者,即放假是也。”)。
十月十一日 十时四十五分进府,因日本二六○○年奉祝式,我国何敢后人,亦于兴运门外由鹿次领导,向东方遥败,并唱伴灾及国革。未有准表,故冒场二三分,大大可噱。及解散,步行而归。
第一条所说“大屎”原是把“大矢”谐大使。第四条所说“遥败”便是遥拜,“国革”便是国歌(“伴灾”也是两个谐音字,但未明其真义)。盖有心写别字,以泄其愤慨。毓詹日记也有这种表示: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四月三日 本日放假,缘故见四月之头一篇。按前页“四月行事”载,三日为神武天皇节,盖不屑明写也。
五月二日 到六时,又诏书涣发,今日十周也。
按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四月中,溥仪访日,回来后,于五月二日宣诏称颂日本,以后每年此日定为纪念。毓詹在这里下一“又”字,也是皮里阳秋之意。
●一四、和日本贵族的联姻
溥仪弟溥杰和日本侯爵嵯峨实胜孙女浩子结婚,可说是吉冈安直秉承本庄繁意旨,一手作成,就可引吉冈亲笔信为证(按,原信在《溥杰润麒三格格信件》第十本中):极秘皇帝陛下:
安直一月十日到东京,于东京驿会见溥杰中尉。
同日,溥杰中尉同直、本庄大将会见,商议结婚之件。关于嵯峨侯、中御门侯、毛利男、高仓子等之令娘,诠议溥杰中尉为嵯峨侯方一候补。
右之结果,关于结婚之件,对嵯峨家商议。嵯峨侯父母关满洲国精细质问,本庄大将与小官对质详细答解。
一月十八日,溥杰中尉与嵯峨家会见。在会见之后,下官东京发,途中与南总督会见,归京之立定。
右奏上。
时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嗣后在二月十八日订婚,三月三日结婚。两人订婚前后情形,三格格有报告给溥仪:
皇上不是问杰、浩韵事么?颖特报告:彼二人每日通信,浩的信,杰均与颖看。他说:“我真是最幸福的人。我向来看见什么人都不羡慕。我最喜你的纯洁的心。我为满洲国死了也愿意。我到神社,赶快把我的惟一快乐的事报告了。”还给颖去信说:“我是一无所长的人,什么事情请你不客气的教导”等等。等他结婚后,颖打算把满洲的礼节一一教给他。颖还打算做一件满洲衣送他,使他完全像满洲人一样。(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二月十九日)溥杰也有信给溥仪自白:
我君谕示云云,对杰实可谓对症下药,谨当铭心识之,决不愿再踏太阿倒持之覆辙也。幸浩之为人,较诸前者,显明大义。当言及我君时,辄肃然正襟;当瞻拜御容,辄立起瞻仰。即对莉莉,亦有礼有情。如莉莉穿鞋时,立将鞋把子递过。诸事皆怡声请教,总自惧有失我国之礼等。杰睹之,殊觉痛快也。现时常向杰通信,有时亦常见,然绝不似时下摩登轻佻之流,作肉麻态,如电影然。总是情礼并重,如规杰少饮酒,保身体,及勿吸最贱之烟等,皆使杰得一种精神上强有力之安慰。且常识绝不似奎垣之妻之流,卑俗俚野,如老妈子然也。每事必请示于杰,得允许,始行之。又如上次见时,谈笑颇畅,次日即来函告罪,言:“昨夕因过于愉快,致骚笑过度,务请勿怪,此后当作淑静态度,再不敢如此轻浮也”云云。似此等事甚多,皆前者所绝无之处也。(二月十日函)
近日每当纪念日及慰劳休假日,杰时至嵯峨家。因杰欲使浩知杰为何如人,杰亦可藉知其性质如何、思想如何、知识如何,免重蹈前次之失也。现浩对杰之心理颇理解,亦颇服从。在订婚以前,其父母及吉冈等嘱杰勿言曾与怡莹结婚事。后杰因思既欲彼此真能互相了解,自须事事相见以诚,秘之不言,与骗人何异。最近遂将一切经过详告诸浩。渠初闻此言呆若木鸡,半刻不能言,后痛哭终夜。至次日始对杰言: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犹若今日生。从此彼此誓以至诚,相信相依,以前之事譬如恶梦,彼此誓忘之无余,更誓彼此至死皆绝口不谈此事。现已和好如初矣。(三月五日函)
当将结婚前,溥杰又有一函述其遭遇,可作这一个故事中的插曲:
日昨有名涩谷正吉者(年八十余岁)访杰言:欲将家藏之佛塔(三百余年前物)一座进贡我君,据云为日本第一者,高丈余,周围五尺余,重千余贯。杰比告以可向我大使馆议定正式手续,彼亦首肯。自言年虽八十,尚能举米一,且行走亦不拄杖,真是鹤发童颜之概。且意极诚恳,言自信可活至百岁。因不能赴吾国,故献此塔,以祈圣寿无疆、国祚无穷而已。对杰之结婚,且有所赠,且致勉励之词。杰当时真不觉感激泣下,当与坚固握手而别。杰现在虽当婚期日迫,仍通学如故,悠闲如故,身未尝办一事、未自备一物。杰之友人等皆讶怪不已,这真可谓溥杰式的办事法,皆掩口葫芦,笑杰之憾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三月十九日)
结婚典礼系在东京军人会馆举行,溥仪特派宫内府大臣熙洽代表主持。事后,溥杰有函报告溥仪:
杰之结婚时,辱承圣谕谆谆,勖以修身齐家之道,复由宫内府大臣传以优渥圣旨,杰等仰沐殊恩,惟有感激,誓副圣意所期二人相勖相砺,致力于修身齐家二事也。杰等于四日即赴伊豆之川奈旅馆住泊,至八日始回稻毛新居,次日照常入学校矣。……浩对于家中诸事,事无巨细皆亲自操作,甚至蓬首蔽衣,收拾一切。杰不在家时,自以简单食物果腹。杰归时,将撙节之余,丰馔为饷。诚杰生以来初次尝到此种家庭之幸福也,较之怡莹,实不啻有天壤之差之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二日)浩子也有一函:
浩自此次与溥杰订婚以来,即立志(为)满洲帝国之人。虽言语、礼节尚未熟谙,矢当努力从事练习。三日结婚时,拜听御赐数语,不觉感激涕零。此后更当努力奋勉,决不敢稍违圣谕所期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二日)三格格另有一函:
昨日溥杰生日,请本庄夫妻及嵯峨家的人并麒、颖二人。颖因现易感疲劳,所以没去。晚上,本庄等送麒归家,大家很高兴。颖告本庄:杰这次结婚,皇上非常满足,三号那天,赏二次电话,问这边的情形。本庄很感激的。(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十七日)其后浩子更有一函:
恭聆圣谕,感激无已,惟有谨遵依旨意所在,竞竞业业,莫敢或渝,一息尚存,矢死靡他。惟翘首九月早临,得早日瞻仰天颜,敬承圣训,实浩毕生之大幸也。各种家庭之照片等,候洗出当早日进呈。惟因僻居乡间,无照像馆之故,较诸东京,实不可同日语也。即鱼肉等物亦无可购求,实不便也。不过面海之故,风景颇佳。有时同杰赴山中采仙蘑,更有时至海滨拾蛤类。星期之日,亦殊可乐。现搜集奇异贝壳多种,不日可装潢成匣,当即日付邮,恭呈御览也。浩对于对对字一事,因不谙平仄之故,不克属对。满文(按,满洲国文字便用汉文,彼方自称满文,并不是从前的满洲文)之信,只克写出大意,请杰改饰,尤其不谙奏牍样式,更不敢率尔执笔也。(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四月二十日)
溥杰与浩子,后生二女。据《记事簿》载:“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二十六日,上午八时,二爷来电话:今早五点钟得一女,母子均平安。”该是他们生于长春的第一个女儿吧!
●一五、宫中的建筑
溥仪初到长春,住旧吉长道署。稍后,迁入地处市区西北之旧吉黑盐务稽核所。把北部房屋叫做勤民楼,为治事之所;南部房屋叫做缉熙楼,为膳宿之所(俗称寝宫);西部房屋叫做西花园,有植秀轩、畅春轩,为游息之所。是为执政府。称帝以后,就勤民楼布置东、西两便殿(东便殿一名健行斋),并设奉先殿。又于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在勤民楼东,增筑怀远楼一座,楼上叫做清晏堂,为赐宴之所。三年(一九三六),在缉熙楼东增筑同德殿一座,溥仪常在这里憩息和进膳。九年(一九四二),又在怀远楼东增筑嘉乐殿一座,从此赐宴改在这里,而放演电影等则在怀远楼。这就是宫廷的规模了。
外围宫门有四,南部东侧为来薰门,西侧为保康门;北部东侧为含宏门,西侧为体乾门。内部宫门,试以民勤楼为中心,则其南为承光门,相对为中和门,门外便是缉熙楼;其东为迎晖门,门外便是怀远楼;其西为迎运门,门外便是宫内府,府西为兴运门。通常系从保康门、兴运门和迎运门出入。
缉熙楼后有平房一列,是内廷司房和侍医等所在。
同德殿前土山下有御用防空洞一所,据云深可三丈,外装三道铁门,内装换气设备。在兴运门西边,本还在筑一个防空洞,规模很大,可容全部宫内人员二三百名,没有完成。
同德殿后有楼屋一所,这是储藏溥仪所有图书、字画之处,称为书库。
嘉乐殿东有平屋一列,为警卫驻宿之所。
兴运门对过平屋一列,为御车库。
在宫门东南角有一座日本型式的神庙,祀天照大神。
如上所述,宫中建筑轮廓已明,再把我几次去看时所得印象,作一概括的叙述。保康门口,空中用竹杆斜挑着一面苏联国旗,那鲜红色已变成暗紫色,旗上图案也已模糊不清。第一次去时,门岗上还站有一名警察,以后去时就不见站岗,只藏在里边卧室中,偶然出外巡逻一回。宫门是斜掩着,听游客马车直驶到兴运门外,或者更进门停在民勤楼前,没有丝毫拦阻。宫中到处是垃圾堆,凡是稍值钱、可以拆取的,大都已搬运一空。据说最初抢劫破坏的,正是溥仪的近卫队。当溥仪上通化时,宫中还保持着原有秩序,及至苏联盟军进入长春市,这一批近卫队尽先抢了东西,四散逃亡。以后无人管理,也就无形开放,任何人物可以进去,任何东西可以拿去。一次看见有某机关在专拆电话机和电线,又一次看见有某机关在专搬家具(当然已是剩下的)。一般游客──包括三三两两的盟友,只在垃圾堆中翻腾搜索,其情形很像上海弄堂口垃圾箱边的拾荒者。于是宫中情形,每去一回,只见空虚一回。最后所见最值钱而还完整的,只有三件东西:一件是白漆活动椅,起先以为是溥仪的理发椅子,后来才知道是给溥仪治牙用的;一件是屋顶大电灯,玻璃璎珞还在灿烂作光;又一件是丈把长、墨绿漆的人字形钢梯。这三件东西,好像都在嘉乐殿中。民勤楼外西边,有一列平房已局部倒坍,一片断垣,孤零零地、颤巍巍地站在雪地上。嘉乐殿上下各有一个房间曾经火烧,门楣、地板焦痕宛然。各殿御座都已撤毁,只剩门屏上兰花国徽(按,以兰花为国徽,取义于“同心之言,其臭如兰”,也就是象征什么所谓的日满两国携手合作)。各室门窗,多数开着,碎玻璃散布其下,靴尖触处铿锵有声。靠近院子部分,一任雪花飘入,地板上也留着东一堆西一堆的雪。有两三个房间原是上锁的,大概因没法打开,便把门板戳穿一个窟窿,人们在窟窿中钻进钻出。
在缉熙楼某一个房间中,发现一只玄色缎子高跟鞋,想来是皇后穿的。那个假三层楼,宫中叫做“楼顶”,中间一室,架上还留有几种国药;东边一室,羽毛飞扬,似乎曾在这里撕破了一条鸭绒被;西边一室,放着许多笺纸,有的黄绢屏联已经写字,似乎是溥仪的手笔。不知怎样溥仪或皇后欢喜人体模型或假人,在缉熙楼、在同德殿各有两三架倒在地上,或已身首异处,或经五马分尸。据《像片玻璃版簿》,这种假人也曾上过镜头,有穿便衣的,有穿军衣、戴眼镜的,也有穿军衣、戴帽、戴眼镜的。
奉先殿中没有神牌,或许便像毓詹日记所载,还在防空室(参阅第二十二节),供台上只剩一二只拷栳椅,其模样恰像在北平太庙所见,只是小型的,好比小孩子所坐。殿前又有两间屋子,东边一间留着一个某皇贵妃的神牌,大概这里就是宫中所说的“四太妃案前”;西边一间留着两个福晋的神牌,便是醇贤亲王二侧福晋和醇亲王福晋。
同德殿前面廊中堆着沙包,屋檐悬着伪装网,这是宫中惟一战时景象。
嘉乐殿中有一间屋子,专放饮食用具,许多刀叉杯碟都已不翼而飞,只剩空匣空屉。据说这是溥仪赐宴所用,有的银制,有的名瓷,价值很可观。
书库中手卷、挂轴,都已把心子截去,光剩两端梗子。册页也光剩两面夹板,图书也光剩匣子和柜子。撕破的日本影印的《玉篇》手卷,长长地横眠在这里那里。
宫门名称有制成直行牌匾的,都已卸去,或还丢在墙阴壁角,或制成立体字形,横钉在墙头,多半已零落不全或倾斜不正。
总之,一切破坏很彻底。吾们看了,虽说不上铜驼荆棘之思,也不能没有华屋山丘之感。同德殿屋顶向被积雪掩蔽着,一次天暖雪融,稍稍露其灿灿之色,原来是还照清室体制,用黄色琉璃瓦装成的。
在长春新都建设计划中,规定为溥仪另造宫廷,其地址便是溥仪登极时举行郊祀典礼所在的杏花村。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九月十五日(即日本承认满洲国日),举行兴工典礼,其节目饱含着神秘色彩。先由神官修祓,接着降神、献馔、读祝,更有刈初之仪,入锹之仪。终于把十三氏玉串奉奠,叫做纳宝之仪。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一月份《斯民画刊》对于这一个典礼曾有详尽的描写,现在把计划中的宫廷构造钞在下面:
新宫廷之营造用地,南北约一千二百米,东西约四百五十米,全面积约五十一万二千平方米。南面兴仁大路,东西则以东西两万寿大街环绕之。该用地系一前方后圆形状之地域,南方则为各官厅会社,建设于其两翼,顺天大街之北端则为国务院及政府中央各官署焉。
在宫廷营造计划上之宫廷用地,大要分为三部:南部即为正门外大广场,中部则系以正殿为中心之外廷,北部乃以寝宫为中心之内廷是也。
(一)正门外之广场面积约十二万五千平方米。在广场之内,筑以纵横直交之两大道路,并于正门前设约为三万平方米之空地,其余则全部植以花卉草木,以资保持宫廷之尊严而调和其风景,同时亦便于民众之遥拜。
再除大广场以外,所有内廷、外廷全部围绕以庄严之外墙,正门及必要之处所亦均配置以侧门及哨壕,并在墙外环绕万寿大街之全周设置绿树地带。
(二)外廷外廷之南侧,自其中央正门起,间隔约四万平方米之前庭,以回廊围绕之,可直达于正殿。正殿为有地下室之二层楼房,建筑面积约五千平方米。共占面积约一万五千平方米。在其内部,设以正厅、觐见室、候觐室、大小赐餐场及其他之各室。于正殿前庭之两翼,则配置以宫内府、尚书府之厅舍,及其他各办公室、侍官宿舍等。
(三)内廷内廷之中心为寝宫,亦为有地下室之二层楼房,建筑面积约三千平方米,共占面积约九千平方米,专供皇上日常之起居。距中庭,与正殿相对,以长约百米之步廊连系之。寝宫北方之后苑,在外墙内更设以内墙,使之为外苑及内苑。内苑之内,全面积约十四万平方米,利用地形之起伏,在中央浚以池塘,各处筑以丘陵,并于林泉之间适宜配置台阁树木等,以调和风景而备皇上之游览焉。
溥仪出走时,后部房屋底层已架起。我于一天清晨驱车经过,望见钢筋矗立,红墙环绕,偶有一二处已倾圮。后面小丘,树木修整,确有相当规模。所惜此时只有空虚冷静,邪许无声,偶闻寒雀啁啾,若助游人之叹息。
●一六、宫中的机构
满洲国皇帝直属的辅弼机构有五个:
参议府
祭祀府
尚书府
宫内府
侍从武官处
参议府备皇帝作政事和法律上的咨询,祭祀府专管神庙和祀典,其官署不在内廷,姑且不说,光说尚书府、宫内府和待从武官处。
“尚书府典守御玺、国玺,并掌关于诏书、敕书及其他文书之用玺事务”(尚书府官制第一条),换句话,只是皇帝的监印官。体制虽崇,职务很简,全府官员只有五六人。按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九月六日,尚书府大臣袁金铠奏:
窃查臣府向遇有大宗钤玺文书,均系请玺到府,恭钤讫,仍将钤用件数奏明呈览,应照旧办理。所有日常少数钤玺文件,拟随时派臣府秘书官一员赍呈清单,进宫侍候钤玺,以期慎重而免疏舛。
这就说明了监印的手续。国玺方八十五公厘,文曰“满洲帝国之宝”;御玺方八十二公厘,文曰“皇帝之宝”。
宫内府“关于帝室事务,任辅弼之责”(宫内府官制第一条),分总务处(有总理和文书两科)、内务处(有会计、营缮和需用三科)、近待处(有承宣和典守两科)、掌礼处(有典礼和典谒两科,更有一乐部)、侍卫处(不分科)、皇宫近卫处(有总务、警卫和保安三科,更有一消防队),更有一帝室会计审查局。
侍从武官处“侍从武官长及侍从武官长川侍奉,任关于军事之上奏、奉答及传达命令。凡观兵操演、巡幸及其他祭祀、典礼、燕会、觐见等,均陪侍扈从”(侍从武官处令第三条)。
现在把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到十二年(一九四五)间两府一处历任首长,查编一表(根据满洲国各种职员录和其他文件)。
表中几个日本人,更可以约略说一下:尚书府秘书官长武宫雄彦,做事专横,包揽一切,且压倒宫内府,大家对他不满。武宫雄彦终于去职,而尚书府秘书官长一席也就从此虚悬不补人。宫内府次长入江贯一,原是日本宫内省老人,他在被调到满洲任事以前,提出一个条件,便是要由他按照宫内省规模做事,总算是一个稳健派。工藤忠原是一个日本浪人,早先和宗社党首领升允往来很亲密,正是一位清室复辟运动中的健将。一次溥仪穿西服,骑假虎,工藤忠在一旁挟住虎头,就这样大家摄入一个镜头(据《像片玻璃版簿》),也可见他们的君臣关系非寻常可比。
康德元年 康德二年 康德三年
(一九三四年九月) (一九三五年十二月) (一九三六年)
△尚书府
大臣 宝熙〖瑞臣京旗〗 袁金铠〖洁珊辽阳〗 袁金铠
秘书官长 加藤内藏助 高木三郎 高木三郎
△宫内府
大臣 沈瑞麟〖吴兴〗 熙洽〖格民吉林〗 熙洽
次长 胡嗣瑗〖晴初贵阳〗 入江贯一〖看山〗 入江贯一
总务处 许宝蘅〖季湘杭县〗 许宝蘅 许宝蘅
内务处 宝熙 商衍瀛 商衍瀛
近侍处 陈曾寿〖仁先蕲水〗 陈曾寿 陈曾寿
掌礼处 许宝蘅 张允恺〖秀才丰润〗 张允恺
警卫处 佟济煦〖楫先〗 佟济煦 佟济煦
侍卫处 工藤忠 工藤忠 工藤忠
帝室会
计审查局 商衍瀛〖丹石番禺〗 林庭琛〖子献闽侯〗 关文印〖代〗
皇宫近卫
本部 奎福〖醒吾北京〗 奎福
皇宫近卫处
△侍从武官处
侍从武官长 张海鹏〖仙俦锦县〗 张海鹏 张海鹏
(续表)
康德四年 康德五年 康德六年
(一九三七年五月) (一九三八年五月) (一九三九年四月)
△尚书府
大臣 袁金铠 袁金铠 袁金铠
秘书官长 高木三郎 武宫雄彦 武官雄彦
△宫内府
大臣 熙洽 熙洽 熙洽
次长 入江贯一 入江贯一 荒井静雄
总务处 许宝蘅 许宝蘅 许宝蘅
内务处 商衍瀛 商衍瀛 罗福葆〖君羽上虞〗
近侍处 陈曾寿 佟济煦 佟济煦
掌礼处 张允恺 张允恺 张允恺
警卫处 佟济煦 长尾吉五郎 (并为皇宫近卫处)
侍卫处 工藤忠 工藤忠 工藤忠
△帝室会计
审查局 加藤内藏助 加藤内藏助 加藤内藏助
皇宫近卫
本部 奎福 玉琦〖佩之吉林〗 (并为皇宫近卫处)
皇宫近卫处 长尾吉五郎
△侍从武官处
侍从武官长 张海鹏 张海鹏 张海鹏
(续表)
康德七年 康德八年 康德八年
(一九四○年三月) (一九四一年一月)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
△尚书府
大臣 袁金铠 袁金铠 袁金铠
秘书官
长 武宫雄彦 武宫雄彦 武宫雄彦
△宫内府
大臣 熙洽 熙洽 熙洽
次长 鹿儿岛虎雄 鹿儿岛虎雄 鹿儿岛虎雄
总务处 许宝蘅 小原二三夫 小原二三夫
内务处 罗福葆 刘杰三〖开原〗 刘杰三
近侍处 佟济煦 佟济煦 佟济煦
掌礼处 张允恺 罗福葆 罗福葆
侍卫处 工藤忠 工藤忠 金智元〖稚元长白〗
帝室会计
审查局 关文印〖代〗 关文印 泽田幸雄
近卫处 长尾吉五郎 长尾吉五郎 大泽寅一
△侍从武官处
侍从武官长 张海鹏 张海鹏 吉兴
(续表)
康德十年 康德十一年 康德十二年
(一九四三年一月) (一九四四年七月) (一九四八五八月)
△尚书府
大臣 袁金铠 吉兴 吉兴
秘书官长 武宫雄彦 (以后虚悬不设)
△宫内府
大臣 熙洽 熙洽 熙洽
次长 荒井静雄 荒井静雄 荒井静雄
总务处 小原二三夫 小原二三夫 小原二三夫
内务处 刘杰三 刘杰三 冈本武德
近侍处 金智元 金智元 毓崇〖叔重〗
掌礼处 罗福葆 罗福葆 罗福葆
侍卫处 金智元 金智元 陈懋侗〖愿土闽侯〗
△帝室会计
审查局 泽田幸雄 泽田幸雄 刘杰三
近卫处 大泽寅一 大泽寅一 大泽寅一
△侍从武官处
侍从武官长 吉兴 张文铸〖讷河〗 张文铸
至于几位满洲人,可以说的:吉兴和熙洽是兄弟,同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毕业,吉兴学的是炮兵,熙洽学的是骑兵,熙洽儿子熙轮奂也在宫内府做侍卫官。佟济煦原是北平廊房头条胡同同生照相馆掌柜,因常到宫中给溥仪照字画,遂成相识,引入内务府当差,从此弃商为官。三格格信中有一段描写他的趣事:
佟济煦于十九日晚来莉处,同时交下手谕及照片等物。幸莉见佟时,还未看皇上的讯,如不然,定将其笑毛。佟着军服,仍按从先的规则,请大安。当时莉笑的几乎出声音,佟用双目大飘,莉始止笑。今日(星期日)……佟于午后二时亦来,佟之态度仍如前,言语亦未敢其旧病,如没有仍读妹有,莉等不觉相视而笑。(大同二手[一九三三]十月二十二日)金智元是溥佳的假名,不过爱新觉罗译义本为金姓,像称为川岛芳子之显珍,到满洲国后改名金璧辉,世是以金为姓。溥佳是载涛的儿子,从小和溥仪在一块儿玩耍,也曾在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等处肄业(据说满洲国初成立,溥佳以金智元名义服官,后来要求更正,给国务院所拒绝)。
此外几位汉人也可一说:陈懋侗是陈宝琛的儿子。罗福葆是罗振玉的儿子。林廷琛因为淑妃离婚的案子是他经手了结,故溥仪就引用他。
满日官员怎样共同办事呢?姑举一个例: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八月二十一日,内务处处长商衍瀛签呈,拟将热河境内皇产暂托地方政府管理,宫内府次长入江贯一在呈尾用日文作如下的批答:
皇产二关スル根本的经理方法确立スル二到
ルマテハ暂定的二熟河省二其ノ管理ヌ依托スルヌ可ナソト认厶起首盖“入江”朱红圆印,末署“贯一”字样。另纸粘译文:
关于皇产根本经理方法确立以前,暂定依托
热河省管理,此事认以为可。宫内府大臣当于原呈自己衔名下批:“即照次长意见办理。”
满籍官员做事怎样应付日籍官员呢?也姑举一个例:康德七年(一九四○)八月,内务处一位科长恩棣因病辞职返北平,悬而未决,毓崇日记云:
十一月二十日处长上奏恩辞事,当谕:
“现在无人才,不能叫他辞,因病可叫他医治。”
二十一日恩事,处长将昨传谕话陈明大
臣,当谕:“既有上谕,当遵行之,不必预先向
次长人事方面说。如询时,再以上谕对说耳。”
日籍次长平日做事如何,正可在辞气之间见到。
但尚书府、宫内府和侍从武官处虽设在宫内,还只是给皇帝做外边的事。真正在皇帝身边做事的,叫做内廷司房,还有专给皇后做事的,叫做内司房。司房中有的是宫内府属官,有的是太监,统共四五人,也没有一个首领,大家只是照皇帝吩咐,或按向来习惯做事。司房职务很为复杂,给皇帝管钱、买东西、记帐、收信、寄信、写信、簿记各种物品、管藏书画,都是他们的工作。此外每天气候,也由司房负责记下,像《天气晴雨簿》所示,天晴、天阴、下雨、下雪、天热、天冷,都逐天记明它们变迁的时间或度数。就是那天有什么祭祀,也连带记上。宫内一切消毒,也归司房负责办理。像外边递进的书报,都要经过消毒,然后送给溥仪。便是福贵人进宫时,第一步也先在司房消毒。司房也是一个招待室,凡是要见溥仪的,都在司房候传。内廷还有一个奏事处,不过这是只有名义,实在也只是有些司房中人被指定做了皇帝的传达,没有什么组织。
内廷夫役约共在六十名上下。溥仪本已命令废止太监制度,不过原来太监照常在宫中当差的,也仍叫做太监(通常面称为“老公”)。据《内廷司房函电稿粘存簿》载:
康德八年(一九四一)九月二十九日函(北平)大格格:“日前由毓崇回京带来西餐厨役徐华亭、中餐厨房冯忠喜二名,因经新京医院方面检查身体有病,与其治疗,均不治疗,愿回北京,已令返回北京矣。”于此可见内廷雇用夫役,也已有需要经过身体检验的习惯。
●一七、宫中的食衣住行
溥仪不和皇后一起吃饭。陪溥仪一起吃饭的,是一些侍卫官,或宗族弟侄辈。有时吃西餐,宫中叫做洋饭。有时也吃日本料理。
宫中伙食开支,据《膳房日用簿》载: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十二月份,通共用洋
五百五十六元四毛一仙。(第七册)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三月份,通共用洋五
百八十七元九毛二仙。(第七册)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六月份,通共用洋六
百零一元四毛五仙。(第十三册)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七月份,通共用洋六
百零二元二毛四仙。(第十八册)又据《洋膳房日用簿》第二十册载,康德五年(一九三八):
十月份共用洋二百七十九元六毛九仙。
十一月份共用洋四十三元一毛二仙。
十二月份共用洋二百二十二元零八仙。因洋饭不是常时吃的,故每月用费很有参差。
宫中所用牛乳,是自养乳牛生产。乳牛原有三头,后来繁殖到五头,但是所产还不够供给所需。不够的数量,取给于大和旅馆。
康德十年(一九四二)九月,宫内府认为大局已入非常时期,筹画溥仪等上用食品和饮料。食品以六人在两日间所需食料连调制和供奉用具为一组,计准备两组:一组安置同德殿,一组安置近侍处。这是紧急上用食料,倘遇非常行动,务须携带其一纽。此外更按规定种类,经常保持二十人在一个月间所需之食料。其中属于统制物品,不能长期保存的,责成新京特别市市长确保设法供给,随时送到,其余由近侍处负责购存。上用饮料经常保持清水四百斤,分藏十个容器,每器二斤,和上用紧急食料安置在同一地方,倘遇非常行动,一并携带。此外置备非常用吸水器械一具,预置内廷适宜地点,并先训练使用人员。倘遇自来水或井水都不能取给时,便可使用。
同时,近侍处科长毓崇签呈:“内廷人员饭资,每分九分。因菜蔬统制,分区配给,现货极少,购买颇感困难,改为二角。”康德十年(一九四三)九月九日,由赵炳武传谕允所请。
溥仪的衣服,平日常穿西装,宫中叫做“洋服”,也偶穿中国袍褂。遇大典,穿西式大礼服或军装;遇宫中祭祀,穿清代衣冠。当他开始做满洲国皇帝时,举行郊祀典礼,穿的是清代朝服。荣惠皇贵太妃也曾送他龙袍全分。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四月,溥仪还派侍卫官存耆,在北平大栅栏祥义号绸缎洋货店,定购黄贡缎绣流云十二章全龙立水袍裁料一件、黄实纱绣流云十二章全龙立水袍裁料一件、天青江细绣流云四章四正全龙褂裁料一件、天青实纱绣流云四章四正全龙褂裁料二件,通共用去国币三千三百三十二元九角五分。同时,给皇后定做明黄缎细绣五彩凤凰牡丹旗袍一件、姣月软缎细绣五彩凤凰牡丹大坎肩一件、姣月软缎细绣五彩凤凰牡丹紧身一件,通共用去国币六百八十二元四角二分(据御用龙袍褂单和祥义号发票)。
宫中似乎也穿日本衣,据《衣料簿记》载:
第三三三号 日本白地红花衣料一件
第三三四号 红地花衣料一件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二月十七日,上用做日本衣。
色彩既属红花,想是皇后穿的。皇后从北平到天津时,本曾改扮日本装。
溥仪穿礼服或军装,必得传吴光培帮忙。
溥仪眼光并不近视,但欢喜戴眼镜,更欢喜戴黑眼镜。据《眼镜簿》载,他共有四十三副眼镜,分析起来,浅黑十七副、又片四块,白光十七副,蓝光八副,黄光一副。
溥仪和皇后住缉熙楼之上。明贤贵妃在日,则住楼下。后来李贵人进宫,别住同德殿。在同德殿中,还有一个日本式的卧室。
已在上边说过,溥仪能骑马,能骑脚踏车,能开汽车,行的问题,他自身可以解决。不过他在宫中无需平行,行的一件事也就不成问题。话虽如此,他还有三辆汽车。据毓崇康德七年(一九四○)日记载:
六月八日本日由需用科交内廷汽车三辆,计卡德那、比克、哈德松。又带跨电驴两辆。
六月十一日本日交御用车库钥匙四组八把,又车上钥匙三把,电瓶三个。(按,是日日记上方又载:“卡德那紫色,不良;比克黑色,不良;哈德松蓝色,好。”)
●一八、宫中的娱乐
宫中娱乐,平常是听收音机和留声机。据《传差草记》第十八册载: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一日,李长安传:“前由福泰拿来唱片二片《四郎探母》退回。还找《武家坡》头段、二段,还找别的戏整段的。各样的都拿点来。”
二月十五日,李长安传:“明日买北京名角成出唱片,北京名角单段唱片。”
二月十六日,由丽恒顺拿来唱片十一张,俱二元一张。
原来溥仪很喜平剧,在天津时常自到戏院听戏。做了满洲国皇帝,不好随便出门,只能把留声机过瘾了。
每逢岁时令节,宫中别有各种玩艺,像毓詹日记,所载: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十三日 宣统卅七年乙酉元旦大吉,在同德殿行礼。……二时半起来,上同德殿,……碰见二姐、螗八姐下来。二姐抓阄,得了一个小铃戒指,叫予看,有意思玩艺也。闻母亲大人今日仍不下来。
二月二十七日 灯节……回来,碰见扭秧歌的下来。上同德殿,碰见母亲大人下来,二姐等等。宫中也演电影,同像毓詹日记所载: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五月一日 晚有一卷电影,张总理特派到日本去的电影也。随员有崇四哥。
五月二十三日 五、六额驸上来了。……下来之后,同他们在电影室演小电影,五额驸结婚也。
五月二十九日 午后看电影,二额驸由外交部拿十六厘电影片,德国片,欧战之事。溥佳日记也载:
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一月十六日 九时起,五十四分上班。忽接掌礼处信,今日上看电影,改由侍卫处奏请。因昨日已说好由张处长,今忽改变,大抓一阵,欠连络,因事先毫无接头、准备。可见现在诸事真难作也,奈何奈何!十一时,上临清晏堂看电影。十一时余,返宫。
按清晏堂有一室,专藏电影片。我们去看时,影片抛散满地,以致绕足难行。有友人拾取一个放影片的匣子,安放熏腊之类,就此和人对酌。
宫中有时也有各种表演,而每遇日人有献技者到长春,更常邀在宫中表演。下面溥佳日记所载,便是一个例子:
康德七年(一九四○)十一月二十五日 一时半,扈从上临清晏堂,陪观武道大会。有柔道、剑道、刀弓矢,有女的练刀、对剑等。予本外行,视之如同儿戏,颇乏兴味。惟有一老翁约七旬余,尚能摔交,颇羡之,余皆无何兴趣。三时半,演毕,扈从返宫。
又像《上用出入银钱流水账》载:“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七月十七日,上旨赴街找说书先生马车洋银五角。”又,“上赏说书先生二名大洋五元。”这也可说是一种表演,一种娱乐。
溥仪常日听西乐,有一个叫做关良的给他奏钢琴。宫中当然也以赌博为娱乐,像溥佳日记载:
康德七年(一九四○)一月四日 ……又看牌,至大妙之时退下。毓詹日记载: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三月四日 早起回家。母亲大人以为大概今天不上来了。三时半,车子来接了。上去之后,掷骰子玩。
又像《细流水账》载:康德五年(一九三八)十二月二十三日,以一毛二分买纸牌一副,也是一个证明。
●一九、宫中的图书
宫中藏书,可说有三部分:一是尚书府,但很少;一是宫内府,为数很多;一是内廷,为溥仪所私有。现在光说内廷藏书。
内廷藏书,曾见目录四本。第一本题《书籍簿》,第二本至第四本题《书目簿》。凡《书籍簿》所列丛书等书,都只记一个总名,其中包含的每一种书,另行记入《书目簿》。其第二本又曾见同式一本,故可推知这种图书目录当有两份。又《奎堂诗存》的一种,下注“移入日本书籍簿”,故更可推知日本图书另有簿录,但原书目却没有发见。这种图书目录,没有分类,没有完全注明版本,也只有极少数注明撰人姓名,便是书名也很多错落,怕是司房中无知识的人所编写。但其中大多数注明来源和收进年月日,还可由此发现多少可以注意而有趣味的资料。
我曾把全部书目试数一过,连复本计算(复本也不少),共计八百二十余种、三万四千五百余册。
我又曾把全部书目试为分析,发现溥仪对于清代列帝所编纂、所审定、所刊刻的书籍,似乎很有意思搜集,约如下表:
(一)御制
顺治文集、《劝善要言》
康熙文集、诗集、《几暇格物编》、《数理精蕴》、《耕织图解》、
《避暑山庄诗》、《千叟宴诗》
雍正文集、诗集
乾隆文集、诗集、《日知荟说》、《日知荟说讲义》、《盛京赋》、
《全韵诗》、《避暑山庄图咏》、《古稀说》、《棉花图》、《评鉴阐要》
嘉庆文集、诗集、《清宁合撰》、《嗣统述圣诗》、《全韵诗》
道光文集、诗余集
咸丰文集、诗集
同治文集、诗集
光绪文集、诗集
附醇贤亲王《修齐俚言》
(二)御纂
《性理精义》、《周易折中》、《诗义折中》、侏子全书》、《医宗金鉴》、《分类字锦》、《内则衍义》、《日讲书经解义》、《日讲礼记解义》、《日讲春秋解义》、《日讲四书解义》、《承华事略补图》
(三)御选
《估文渊鉴》、《唐宋文醇》、《唐宋诗醇》、《全唐诗》、《唐诗》、《四朝诗》、《宋诗选》、《金诗选》、《元诗选》、《历代诗余》、《悦心集》、《经海一滴》、《语录》
(四)御批
《历代通鉴辑览》、《资治通鉴》
(五)御定
《历代记事年表》、《执中成宪》、《群芳谱》、《七政四余万年书》、《佩文斋咏物诗选》、《仰奏约选》、《康熙字典》、《资政要览》、《渊鉴类函》、《词谱》、《曲谱》
(六)钦定
《十三经注疏》、《七经》、《皇清经解》、《书经传说汇纂》、《诗经传说汇纂》、《春秋传说汇纂》、《书经图说》、《孝经衍义》、《历代职官表》、《明鉴》、《古今储贰金鉴》、《皇清职贡图》、《大清一统志》、《皇舆图》、《燃河志》、《盛京通志》、《日下旧闻考》、《律吕正义后编》、《授衣广训》、《授时通考》、《选择历书》、《万年书》、《月令辑要》、《熙朝雅颂集》、《古香斋十种》、《佩文斋书画谱》、《古今图书集成》、《佩文韵府》、《骈字类编》、《子史精华》、《同文韵缈、《叶韵汇辑》、《石渠宝笈》、《西清续鉴乙编》
(七)历朝诏令
《十朝圣训》、《圣祖仁皇帝圣训》、《康熙皇帝遗训》、《殊批谕旨》、《圣谕广训》、《圣谕广训直解》、《圣谕像解》、《圣祖仁皇帝敕选六谕衍大意》、《孚惠全书》
(八)历朝记录
《满洲实录》、《大清历朝实录》、《大清宣统政记》、《康熙政要》、《嘉庆三年太上皇起居注》、《皇朝开国方略》、《满洲编年记勤、《东华录》、《贰臣传》、《逆臣传》、《清皇室四谱》、《八旗满洲氏族通谱》、《圣祖仁皇帝六旬万寿盛典》、《南巡盛典》、《悻鲁盛典》、《星源集庆》、《皇朝三通》、《皇朝续文献通考》
(九)法典
《大清会典》、《大清会典图》、《大清会典事例》、《律例图说正编》、《大清律例汇辑便览》、《皇朝礼器图式》、《西清仪仗谱衣服谱武备谱乐器谱仪器谱祭器谱》、《重订满洲祭神祭天典礼》、《皇朝词林典故》、《殿阁词林记》、《清谥法考》、《皇清帝典简明册》、《金吾事例》、《国朝宫史》、《宫中现行则例》、《总管内务府现行则例》
(十)满洲文
《满文字母注音法》、《清文汇书》、《清文补汇》、《满汉文论语孟子》、《增订清文鉴》、《劝善要言》、《满汉合璧四书集注》、《初学必读》、《重刻清文虚字指南编》、《满汉字清文启蒙》、《清语指要四种》、《清汉对音字式》
按之陶湘《故宫殿本书库现存目》所载,盖已得十之八九。陶湘好收藏殿版书和明版书。据说曾有常熟毛刻和闵刻两批售给溥仪,作价三万八千元。我便把陶氏书目《民二十三年[一九三四]作》和内廷书目对校,得知内廷藏毛刻如下:
《十三经注疏》二匣计一百零一册,《十七史》六匣计二百七十六册,□天如批点《南史》一匣计三十六册,《陆状元增节音注精议资治通鉴》一匣计五十二册,《李善注文选》一匣计二十册,《元人十家集》二十四册《陶目作《元名家集》十种》、《元人四家集》八册(陶目作《元四家集》四种)右二种共一匣,《列朝诗集》一匣计三十二册,《唐人选唐诗》十二册《陶目列八种》、《唐诗记事》二十四册右二种共一匣,《陆放翁全集》六种一匣计三十四册,《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一匣计六十册《唐人三集》八册(陶目作《唐人诗集》三种)、《唐人四集》四册(陶目作《唐人诗集》四种)、《唐人五集》十册(陶目作《唐人诗集》五种)、《唐人六集》十二册(陶目作《唐人诗集》六种)、《唐人八集》十二册(陶目作《唐人诗集》八种)、《唐高僧集》十四册右六部共一匣,《诗词杂俎》八册(陶目列十六种)、《中州集》附《乐府》十册、《铁崖乐府》附《乐府补遗》六册(陶目与以下《复古诗》及《丽则遗音》合称《杨铁崖三种》)、《词苑英华》十六册《陶目列七种》、《冯定远全集》三册(陶目列四种)、《复古诗》一册(陶目作《俊古诗集》)、《松陵集》四册、《屈陶合刻》七册、《丽则遗音》三册右九部共一匣,《宋名家词六十一种》三十二册共一匣,《七经读本》八函计五十册(陶目作《四书六经读本》七种),《九正易因》全函计六册,《童子问》全函计四册(陶目作《毛诗童子问》),《说文真本》全函计七册(陶目作《说文解字》),《汉隶字源》全函计六册,《史记索隐》全函计四册,《五代史补、阙文》全函计一册,《吴郡志》上下函计十二册,《中吴纪闻》全函计二册,《孔子家语》全函计三册,《大学衍义补》四函计二十四册,《昨非庵日纂》三函计二十四册,《苏米志林》全函计三册,《本草经疏》二函计十四册(陶目作《神农本草经疏》),《二如亭群芳谱》四函计十六册,《滑耀编》全函计八册,《山居小玩十种》全函计八册,《楚辞》全函计六册(陶目作《楚辞笺注》),《文丹渊集》上下函计十二册,《鸡肋集》上中下函计十六册,《苏门六君子文粹》上中下函计十六册,《忠义集》全函计二册(陶目列二种),《牧潜集》全函计二册,《云林集》全函计一册(陶目作《云林题画诗附逸事》),《沧螺集》全函计一册,《确庵文集》全函计四册(陶目作《陈确庵文稿》),《玉台新咏》全函计四册,《唐僧弘秀集》全函计四册,《郭乐府集》上下函计十二册,《唐诗类苑》八函计六十四册,《江东白苎集》全函计四册,《六十种曲》六函计一百二十册,《津逮秘书》十五集二十函计一百四十二册
统共五百四十三种,陶目计列五百四十八种,所缺盖为《汴游录》、《深牧庵日涉》、《南归录》、《唐人诗集》二种、《浣花集》等五种。
内廷藏闵刻如下(据《书目簿》):
第一函八册《易传》(陶目作《东坡易传》)
第二函八册《书传》(陶目作《东坡书传》)
第三函四册《诗经》
第四函四册《诗经》《读风臆评》
第五函八册《周礼》《考工记》《檀弓》(此二书与《苏氏孟子》,陶目作《三经评注》)
第六、七函十四册《左传》
第八函六册《公羊传》
第九函六册《谷梁传》
第十函八册《四书参评》
第十一函二册《孟子》(陶目作《苏氏孟子》)右经类计十一函,共六十八册(按共计十三种,比较陶目,缺少《春秋胡安国传》、《四书捷度》、《绘图孟子》、《草韵辨俗》等四种)。
第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函二十六册《史记钞》
第十六、十七函二十四册《史记纂》
第十八、十九函十一册《五代史钞》
第二十函六册《国语》
第二十一、二十二函八册《战国策》
第二十三函三册《晏子春秋》右史类计十二函,共七十八册(按共计六种,比较陶目,缺少《皇明将略》一种)。
第二十四、二十五函十册《管子》
第二十六函八册《韩非子》
第二十七函七册《孙子》、《吴子》、《孙子参问》
第二十八函八册《孙子》、《吴子》、《司马法》、《李卫公问对》、《尉缭子》、《黄石公三略》、《太公六韬》(此七书陶目作《武经七书》)
第二十九函五册《兵垣四编》六卷《黄帝阴符经》、《孙子》、《黄石公素书》、《吴子》、《海防图论》(陶目标“胡宗宪”)、《九边图论》(陶目标“许论”)
第三十函八册《吕览》
第三十一、三十二函二册《淮南鸿烈解》
第三十三、三十四函八册《世说新语》
第三十五、三十六函十二册《初潭集》
第三十七函四册《枕函小史》(陶目分列《苏长公谭史》、《米南宫谭史》、《艾子杂说》、《悦容编》、《癖颠小史》)
第三十八函五册《东坡志林》
第三十九函八册《虞初志》
第四十函四册《弈薮》
第四十一函四册《老子道德经》
第四十二函八册《老子》、《庄子》、《列子》(陶目作《三子音义》)
第四十三函六册《解庄》
第四十四函八册《南华经》
第四十五函五册《楞严经》
第四十六四十七函十册《楞严经》
第四十八函三册《维摩诘经》
第四十九函五册《圆觉经》、《金刚经》、《心经》
右子类计二十六函,共一百四十六册(按共计四十二种,比较陶目,缺少《湘烟录》一种,多出《孙子》、《吴子》等两种)。
第五十函六册《楚辞》王逸《楚辞章句》(陶目无“王逸”两字)
第五十一函七册《曹子建集》、《陶靖节集》
第五十二函七册《王摩诘集》、《骆宾王集》
第五十三函七册《韦苏州集》、《孟浩然集》
第五十四函七册《孟东野集》、《李长吉歌诗》(陶目作《李长吉集外集》)第五十五函六册《李诗选》、《杜诗选》、《杜律》、《韩文》
第五十六函(按《书目簿》原缺载此一函)
第五十七函七册《柳文》(陶目作《柳文钞》)
第五十八函五册《欧文》(陶目作《欧文钞》)
第五十九函七册《苏老泉集》
第六十函四册《苏文嗜》
第六十一、六十二函十一册《苏长公合作》
第六十三函六册《东坡文钞》
第六十四函八册《东坡文选》
第六十五函八册《东坡蜜语》
第六十六函四册《苏长公表启》
第六十七函七册《苏文忠公策论选》
第六十八函四册《东坡禅喜集》
第六十九函四册《苏长公小品》、《李空同诗选》
第七十函六册《李氏焚书》
第七十一函六册《秦汉文钞》
第七十二函二册《选表》(陶目作《文选后集》)
第七十三函八册《选诗》
第七十四函八册《选赋》
第七十五、七十六函十四册《文选尤》
第七十七函七册《尺读隽言》、《绝祖》
第七十八函八册《古痔归》
第七十九、八十、八十一函十八册《唐诗归》
第八十二函六册《唐诗广选》
第八十三函五册《唐诗绝句类选》(陶目更标“附总评人物”》、《唐诗艳逸晶》《陶目分列《名嫂集》、《香奁集》、《观妓集》、《名花集》)
第八十四函四册《会稽三赋》、《词的》
第八十五函九册《花间集》、《草堂诗余》
第八十六函四册《文心雕龙》
第八十七函八册《文致》
第八十八函六册《诗删》
第八十九函二册《红拂传》
第九十函《邯郸梦》(按《书目簿》原缺载册数)
第九十一函四册《琵琶记》
第九十二函三册《会真传》(陶目作《会真记》)
第九十三函四册《西厢记》
第九十四函四册《明珠记》
右集类计四十四函,共二百四十二册(按共计五十六种,比较陶目,缺少《韩文钞》、《苏文忠公文选》、《文选瀹注》、《唐诗选》附《诗韵辑要》、《汇释备考》、《唐音》、《艳异编》、《董西厢记》、《牡丹亭》、《南柯记》、《红梨记》、《绣襦记》、《幽闺记》等十四种,多出《东坡文钞》一种。唯因第五十六函缺载内容,不能断定究和陶目有若何实际之出入)。按《书籍簿》载:“闵刻书由第一函至第十四函,共计五百四十八本。”《书目簿》载全书细目,惟因第五十六函缺载书目和册数、第九十函缺载册数,故如上所录仅得五百三十四本。又《书籍簿》更另列闵刻《选诗》上下函,计八本,这是第七十三函的复本了。除此之外,我又把其他注明版本和写本的,条列如下:宋监本《周易正义》、宋本《广韵》、宋本《玉篇》、影宋本《陆宣公全集》、影宋本《四史》、影元本《论语》、明本《邵子全书》、明版棉纸《六朝诗集》、明版《世德堂刻六子》、明版《埤雅》、明版《黄帝内经》、明版《诗学大成》、明版《武侯论贵贱赋》、明版《由醇录》、重刻明成化本《东坡七集》、洪武本《程雪楼集》、孙刻《续古文苑》、怡府版大字《四书集注》、殿版《易经》、《书经》、《诗经》、《礼记》、《春秋》、开花纸《七经》、仿宋大字《四书》、开花纸仿宋《四书》、《性理大全》、开花罗纹纸《杜诗提要》(上述“御制”以下诸书,可说都是殿版,这里不再复列)。写本《渔樵问答》、《吉林通志》、《素书新解》、《诗经讲义》、《四次访邻志》、《春秋义》、《采摭经义》、《中庸学撮要》、《西陲要略》、《西陲释地》、《翠华备览》、《女箴篇目》、《存朴堂绣像全谱》、《陈曾寿诗稿》、《道经》、《三合便览》、《推背图》、《帝鉴》、《古文便览》、《睢园将军手写说诗解颐》、《丁巳闻见录》(上述“御制”以下诸书中写本附记如下:《光绪御制诗文》、《古今储贰金鉴》、《热河志》、《石渠宝笈》、《总管内务府现行则例》、《满洲编年记要》、《皇清帝典简明册》)。内廷藏书中,有几部丛书,除上述《古香斋十种》、《津逮秘书》、《汉魏六朝百三名家集》、《六十种曲》外,为宋《儒学警悟》七集、《百川学海》、《喜咏轩丛书》、《涉园墨粹》、《四部丛刊》、《古书读本》、《四部备要》、《知不足斋丛书》、《辽海丛书》、《刘沅全书》、《稗海》。
至内廷藏书来源,可分为三项:一是溥仪旧有,从天津运来;二是陆续收购;三是各方呈进,例如刘锦藻进所纂《续文献通考》,曾得溥仪题给匾额的奖励,锦藻还有一个谢恩折子:
头品顶戴前内阁侍读学士臣刘锦藻跪奏,为叩谢天恩恭折仰祈圣鉴事。十二月二十日,猥以臣子承干奏进臣所纂《皇朝续文献通考》,由前学部郎中臣王季烈寄到蒙恩赏给“殚见洽闻”匾额一方。臣锦藻当即恭设香案,东望叩头,谢恩祗领。伏念臣草茅弱质,蒲柳衰姿。循崦嵫而顾影,老学无成;昧宛委之秘藏,晚闻滋愧。研几忍古,识限区陬;勤志服知,目穷句录。惟是征文考献,稍酬炳烛之微明;扬烈觐光,窃比引皇之初意。乃蒙恩焘曲被,宸翰遥颁。拜嘉有曜,瞻奎璧而分辉;循分逾涯,戴泰山而知重。庶几传诸州尚阝,兴多士稽古之风;昭示昆仍,作累世教忠之范。所有微臣感激下忱,理合恭折具谢,伏乞皇上圣鉴。谨奏。宣统二十五年(一九三三)十二月二十一日。而他的儿子也有一个请安折子,文曰“头品顶戴候补内务府卿臣刘承干跪请皇上圣安”。
自从溥仪出走,满宫无形开放,宫中图书散出很多。尚书府和宫内府所藏都钤有图记,内廷所藏没有图记,下列各书比较名贵,在这里特为记出:《太祖高皇帝老档译稿》二本一为卷之一,丁未至癸丑,计二十页;一为卷三,丁已天命二年正月至七月,计十七页。都用朱印直行纸精缮,每面六行,每行二十二字。黄纸装订。书内夹有黄纸长签,并行书“赐进士出身前翰林院侍讲学士盛京陵庙承办事务处总务员兼办译档房翻译事务臣文华恭译,盛京陵庙承办事务处译档房缮写员臣张英符恭缮”。《德宗景皇帝实录》二本一为卷一百六十四,光绪九年六月;一为卷一百六十五,光绪九年七月。都用朱印直行格纸精缮,用朱圈句读,红绫装钉。《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二本一为卷十至十二,一为卷二十三至二十四。石青绢装。黄绢题签,楷书“宋版内经素问”。封面前后页里钤“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宝”、“八徵耄念之宝”、“太上皇帝之宝”,首页右上方钤“天禄继鉴”方印、“乾隆御览之宝”椭圆印,末页左上方钤“天禄琳琅”方印。此外每本首页有“娄东”、“扫花庵鉴赏”,尾有“王时敏印”、“烟客氏”、“拜天□士”各印,和《天禄琳琅书目续编》卷五第十三页所载相符,原是太仓王氏藏本。
《纂图互注扬子法言》二本一为卷六,一为卷七。黄绢装。黄绢题签,楷书“六子纂图互注”。封面前后页里及首页、末页前后钤印都和《黄帝内经素问》相同。此外,每册首有“谦牧堂藏书记”印,和《天禄琳琅续编书目》卷五第十二页所载相符。
《重校唐文粹》二本一为卷三十四至三十六,一为卷九十八至一百。锦装。黄绢题签,楷书“唐文粹”。书内前后衬页钤印同前述二书,惟印的面积较小。首页、末页钤印也同前述二书,惟末页左上方多“乾隆御览之宝”一印。又,前一本首页右下方有“子佩氏”白文方印。后一本后序一页系倒装,题“宝元二年嘉平月殿中侍御史吴兴施昌言叙”。
至殿版书更多,我一次进宫中警卫卧室,便见案头有巨书一本,正是殿版开化纸《御批通鉴辑览》。据《记事簿》载: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三月二十一日,严宗渊传:“近侍处进内几个人包书,用桑皮纸包好,外粘书签。书签用白纸。”
三月二十二日,严宗渊传:“近侍处预备书签。惟《图书集成》书签须用黄绫,里外一样,其余用白纸。”这又可见内廷藏书在何时并在怎样情形下,由溥仪亲自指示办理。
据说内廷图书是袁金铠帮溥仪收集的。北平隆福寺街有一家书铺,叫做东来阁,在沈阳设着一家分铺。长春原没有这种书铺。因为袁金铠的诱导,东来阁也在长春设着一家分铺,准备和宫中交易。不过现在看《书籍簿》收进的书,大多数是在康德四、五年(一九三七、一九三八)以前,或许后来溥仪对这事也就厌倦了。
●二○、宫中的字画
内廷收藏字画,曾见《御笔手卷册页挂轴簿》一本、《新旧手卷册页挂轴簿》一本、《日本手卷册页挂轴簿》一本,这和《记事簿》载“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二十二日,严宗渊要去下边《手卷册页挂轴簿》三本”正相符合。每簿都把手卷、册页、挂轴分为三部门,每一部门从第一号起。其《新旧簿》一本,则先新后旧,也是各从第一号起。《记事簿》又载:“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二十一日,前严宗渊传《手卷册页挂轴》改分新旧,已经叫齐,改换新号,帐写得,交严宗渊矣。”这可见分别新旧编列,还是溥仪的主见,原来是不分的。所谓新,是指近代和当时人所作;所谓旧,是指清中叶以前人所作。就三种簿录所列,统计如下:
手卷 册页 挂轴
御制 二○号 一三号 一一○号
新 七 二二 九七
旧 五五 一六 三二
日本 三○ 二二 一九
合计 一一二 七三 二五八
每一号下,注明来源和收进年月,并用黄纸浮签注明收藏何处。其来源和图书同样可括为三项:一是溥仪旧有,二是陆续收购,三是各方进奉。
也和图书一般,清朝列帝所作字画,当是溥仪所留意收藏。据目录所载,在上述御制一百四十三件中,约有五十件是出钱买来,有十来件是从沈阳故宫移来,又约有四十件没有注明来源,怕是溥仪所本有。现在把列帝作品记明帝号的,作成下面一个统计:
顺治作品 六件
康熙作品 二二件
雍正作品 七件
乾隆作品 七三件
嘉庆作品 八件
道光作品 七件
咸丰作品 一件
同治作品 二件
光绪作品 三件
在新字画中,不少是溥仪宗人的作品,有善耆、载润、溥儒、溥修、溥亻惠和恒香等的字,有载涛、溥栓、溥亻间、溥亻斤、毓攵、恩隶、恒润、惠均、维贤、韫馨、韫娴等的画。很可笑的,康德六年(一九三九)二月五日,侍从武官长张海鹏进老祖绘皇极五福图,十三日进梅花(并赞);康德七年(一九四○)二月四日,前宫内府内务处处长商衍瀛进山水高松(并赞)等三个挂轴,这分明是乩坛上的作品。
在旧字画中,有四十一件手卷是溥仪所有,从天津运来,是宋元明名家像宋徽宗(柳鸦芦雁)、关童(秋山平远)、马远(江山万里)、夏(江山无尽,秋江风雨等)、马麟(荷香清夏)、赵伯驹(仙山楼阁、蓬瀛仙馆、江山秋色、桃源等)、赵孟颖(清溪渔隐、水村)、仇英(汉宫春晓)等所作。更在挂轴部门,有下列十三件系属极有价值的史料,似非通常字画可比:
第十九号 顺治八年郑芝龙知天命归顺清,始终决意投诚之件。
第二○号 嘉庆六年朝鲜国王李公进献礼物之件。
第二一号 康熙五十九年朝鲜国王李公进献礼物之件。
第二二号 乾隆四十二年安南国王黎维两贡并举之件。
第二三号 乾隆十九年安南国王黎维棉本国番兵误杀卡兵之件。
第二四号 顺治四年平西王吴三桂蒙皇上及摄政王垂鉴收纳之件。
第二五号 顺治十三年广东巡抚张纯熙奏荷兰国请贡之件。
第二六号 崇德八年总兵祖大寿献策之件。
第二八号 顺治八年定南王孔有德仰仗天威,开辟西粤之件。
第二九号 崇德二年恭顺王孔有德手本。
第三○号 顺治八年亲政诏底。
第三一号 皇叔父摄政王敕谕洪承畴等修《太宗实录》之件。
第三二号 顺治元年巡抚山东等处方大猷谨题为纠察不法圣裔之件。
注明“康德八年(一九四一)十月十六日买”,另夹有清单两纸,写于九华堂制的信笺上,当时或系从上海买去也未可知。《日本手卷册页挂轴簿》计手卷三十号,内有影宋古本《庄子》和《玉篇》各卷;册页二十二号,内有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五月二十六日筱田次助财团法人理事长进《满洲事变绘卷》一册;挂轴十九号,内有康德六年(一九三九)十二月一日日本天皇皇后送樱下游鲤之图(桃湖画)大挂轴一件、康德七年(一九四○)六月二十一日日本皇太后送楠公诀别图(氏实书),这都是比较可以注意的。内廷字画除陈列各处外,也和图书一般的存放在同德殿后书库。我去看时,已被劫掠一空,只有溥仪访日时日本小学生呈献的画册,竟还在乱纸丛中,没有人检去。其散出的字画,曾见过恒润画册页十二方,当便是《新旧簿》新第四号所载。上面所引的字画目录,编写的大抵也是太监之流,芜杂错误,到处都是,很少艺术或文献上的价值。
●二一、宫中的祭祀
满洲是金人之后。金人迷信鬼神,崇尚祭祀,满洲也浸染其遗俗。吾们看《满洲祭神祭天典礼》一书,便可知当时祭祀的繁重。至于满洲帝国而与世推移,宫中祭祀已省便很多。不过虽说省便,还很郑重。吾们从几件礼节的记录中,可以把他们分做三种,写出一个大概。一是岁时令节的祭祀。元旦和除夕,当然最重要。据《记事簿》载: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二月二十九日,除夕谨择巳时一上午九时至十一时,恭请行礼。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正月初一日,元旦谨择丑时一夜内一时至三时,迎神。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正月初一日,元旦谨择午时一上午十一时至一时,恭请行礼。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正月初一日,吉神方位:
福神正西方,喜神西北方,财神东南方,贵神正北方,太岁正北方。以上四种,均系近侍处缮写红片,送司房交严宗渊,严宗渊令毛永惠呈上。所说“迎神”,便是祭福喜等五神,另用小张黄纸写成神马,如“福神之神位”等等。所说“行礼”,除夕是向下列各处辞岁:奉先殿列帝列后四太妃醇贤亲王二侧福晋醇亲王福晋佛大成至圣先师孔子关圣帝君孚佑帝君元旦是向下列各处贺年:天神地祗奉先殿列帝列后四太妃醇贤亲王二侧福晋醇亲王福晋佛大成至圣先师孔子关圣帝君孚佑帝君王爹爹王妈妈元旦之后,还有正月初二日,择时祀下列各处:天神地祗佛关圣帝君(亲献白神肉一方)王爹爹妈妈(红白神肉各一方)灶君财神毓詹日记载: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二月十四日(按即阴历正月初二日)吃白肉。午后,携一块回家。也还含有坤宁宫吃肉的意味。还有正月初四日,择时祀“神杆”,用小张黄纸,写神马“神杆之神位”,设位坐南向北。除夕之前,还有十二月二十三日,祀下列各处:天神地祗(神位南向)关圣帝君(神位东向)王爹爹妈妈(神位南向)灶君(神位西向)这就是通常所说送灶节。除了上边所述,一年之中,清明节,祀奉先殿;夏至节,供豆;七巧节,祀牵牛织女星君;中秋节,祀月光;冬至节,供馄饨。
至于每月初一和十五,在奉先殿等处都有常祀,叫做“月供”。
二是祖先纪念日的祭祀,这便是列帝列后的忌辰和诞辰,醇贤亲王二侧福晋的忌辰,醇亲王福晋的忌辰。
列帝从顺治以下有九位,列后从顺治以下有二十二位,加上两位福晋,一年之中共有六十四个祭祀,也尽够忙碌了。醇亲王福晋,当然便是溥仪的本生母。醇贤亲王二侧福晋是什么人呢?该是溥仪的本生庶祖母吧!光祭二侧福晋而不祭醇贤亲王和嫡福晋,这又是什么意思呢?我曾把这个问题向一位宫内人员请教,他说他也怀疑,曾向近侍处一位科长,常代溥仪行礼的溥绍。溥绍答:“这是一个秘密。”
三是神明的祭祀。这里可以指数的,像大成至圣先师孔子,二月春丁祭、八月秋丁祭、八月二十七日诞辰祭;关圣帝君,二月春戊祭、八月秋戊祭;长白山之神,春分望祭、秋分望祭;牵牛织女星君,七巧节祀;月光,中秋节祀。
每年溥仪生日,所谓“万寿节”,照例祀下列各处:
列祖列宗关圣帝君四太妃醇贤亲王二
侧福晋醇贤亲王福晋随供摆箸十八双,贡献万寿面十八碗(按,这里所说“列祖列宗”,是指太祖以下十一帝)。
上边所说几种祭祀,元旦祀奉先殿、同治光绪二帝后忌诞辰,都是溥仪躬亲行礼,叫做“亲行”。其余都由溥仪派员恭代行礼,叫做“代行”。
宫中对于狐仙也奉祀殷勤,每月初二和初六有祭,据《传差草记》第十八册载: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六日,上午十时,请示每月初二日、十六日大仙爷小供,派何人行礼?上传:“派李代衍。”每年岁终有祭,据《记事簿》载: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十二月二十七日,大仙爷上供,请派行礼人,奉谕:“派(毛)永惠行礼,每回均永惠行礼。”
据说溥仪还打算给狐仙立庙,地址定在怀远楼东边隙地,但不及兴工,不知狐仙也能前知么?
康德七年(一九四○),值日本建国二千六百年,溥仪于六月二十二日动身往贺,毓崇日记载:
六月二十四日据总务处宿值员报告:本月二十六日,两圣会见时,本国官吏均是时向东遥拜。
六月二十六日下午二时,于兴运门向东遥拜。一点五十五分集合。七月十日,溥仪回来,十五日颁发“国基奠定诏书”:
……今兹东渡,恭祝二千六百年庆典,亲拜皇大神宫。回銮之吉,敬立建国神庙(按,即在皇宫东南隅),奉祀天照大神,尽厥崇敬,以身祷国民福祉,式为永典,令朕子孙万世祗承。
同时,为日本在满洲事变以后牺牲的官兵建建国忠灵庙,修正政府组织法,加设祭祀府,府置总裁和副总裁,副总裁用日人充任,专管上开两种庙宇和他们的祭祀。每年各有大祭、中祭和小祭,三祭之中又各包括诸种之祭。这种祭祀含有政治性,不在宫中祭祀范围,这里也就不细说了。
●二二、宫中的典礼
满洲帝国还没有一部记述典礼的专书。历年所举行的各种典礼,大体上是用清朝的体制做蓝本,而渗入日本的方式。每一种典礼都定有一个“秩序”和“须知”,“秩序”是礼节的大纲,“须知”是奉行的细目,遇规定坐立进退地位、仪仗行列和交通路线等,都别用图式表示,盖更含有科学的意味。每过一年,把那一年中所举行的各个典礼的这种资料,汇订成一厚册。在这一节中,我就想拣几件记录出来。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三月一日,溥仪开始做满洲帝国的皇帝。那登极典礼的“秩序”是这样的:
一、参列者依时入殿。
二、皇帝临朝,登御座(各官员敬礼)。
三、参列者行最敬礼。
四、皇帝于诏书上钤御玺而宣示之。
五、国务总理恭进至御座前,捧呈贺表,三唱皇帝万岁,参列者和之。
六、国务总理拜受诏书,复位。
七、参列者行最敬礼。
八、皇帝入内(各官员敬礼),百官退下。
所说“最敬礼”和“敬礼”怎样一个区别呢?在“登极礼参列须知”中有一个解释:脱帽后,上半身屈四十五度,一鞠躬,这叫做“最敬礼”;脱帽后,上半身屈最敬礼角度之半,这叫做“敬礼”。每种典礼都规定应穿何种服装,在这一次登极礼中的规定如下:
甲、文官及其他人员(有满洲国指定之制服者,着制服)
第一种 燕尾服(帽用丝高帽,靴用礼靴)。
第二种 青马褂,深蓝长袍(帽用困秋帽,青缎硬胎,红顶结,熏貂皮帽沿;靴用青缎官靴)。
但不得已时,得以早礼服(帽用丝高帽,靴用礼靴)代用。
乙、武官 正装
参列者有日本帝国之勋章、记章者,得佩用之(未承认满洲国之各国勋章、记章不得佩用)。
登极礼于上午十一时举行。先于八时举行郊祀礼,节目很繁,在这里连带记其秩序:
皇帝莅坛场,百官恭迎。皇帝御黄幄。陪礼官就位,东西相向立。百官就坛前位东西相向肃立。掌礼官恭请行礼。皇帝盥洗。赞引官恭导皇帝升第一成坛,就位,南面立。陪礼官转向南面立。燔柴迎神。皇帝进诣神案前,荐玉,荐帛,复位,行礼。皇帝进诣神案前,献爵三,献祝,复位,行礼。进玺,皇帝受玺,授捧玺官。送神,司玉官奉玉退,皇帝行礼,送燎。礼成,皇帝还黄幄,百官退。启驾还宫,百官恭送。
每年新岁有三天的典礼:第一天是朝贺,第二天是赐宴,第三天是赐酒。这里举康德三年(一九三六)新岁的礼节做一个例子:元旦朝贺
上午九时三十分以前,文官简任及待遇礼遇,武官少将及待遇以上进宫:文官特任官及待遇礼遇、武官上将,在第一候见室集合;文官简任一等及待遇、武官中将及待遇,在第二候见室集合;文官简任二等及待遇礼遇、武官少将,在第三候见室集合。
上午九时五十分以前,各候见室带班礼官带领朝贺各官进勤民殿列立:第一次,带第一候见室各官;第二次,带第二候见室各官;第三次,带第三候见室各官,均依次进殿讫。
十时,宫内府大臣、掌礼处长、礼官一员,恭导皇上御勤民殿升座。侍从武官长、侍卫官长、侍从武官一员、侍卫官一员、礼官一员,随扈进殿。皇上升殿,各官行敬礼。皇上升座后,国务总理大臣进至排前中央肃立,率领各官向上行最敬礼毕,退立原位。皇上起座,各官再行敬礼,宫内府大臣、掌礼处长恭导皇上还宫。
这是本国官员的朝贺。接着是外宾朝贺,那班次规定为:第一班,日本关东军司令部;第二班,日本驻满大使馆;第三班,日本驻满海军司令部;第四班,日本关东宪兵队司令部;第五班,日本关东局;第六班,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第七班,日本宫中席次第三阶以上者(非现任官者);第八班,罗马教廷代表。在这里,皇帝赐与大使握手。一月二日赐宴
上午十一时三十分以前,与宴各官及外宾进宫。在勤民楼餐室与宴者(黄花标识),在第一候见室集合;在怀远楼与宴者(红花标识),在第三候见室集合。
十一时五十分以前,日本全权大使进宫,礼官导入西便殿休息。
同时五十二分,勤民楼、怀远楼两处与宴各员同时由礼官导入餐室,各就席次立候毕(是时,国务总理大臣已进餐室,立于宫内府大臣席次之左)。
同时五十七分,宫内府大臣、掌礼处长恭导皇上御勤民楼餐室。经西便殿时,南大使向上行敬礼(前引后扈各官行列,均如元旦),皇上赐予握手毕,大使随行至餐室。大使由礼官导立于宫内府大臣席次之右下。与宴各员向上行敬礼(前引后扈各员行列,均如元旦)。
皇上临餐室,就席次后(同时满洲国乐奏毕),宫内府大臣恭呈敕语,皇上亲赐敕语毕,翻译官敬译。南大使谨奏颂词毕,翻译官谨译。国务总理大臣继奏颂词毕,皇上升座。礼官分导南大使、国务总理大臣各就座,与宴各员同时就位。进黄酒时(替代香槟酒),皇上向南大使等举杯同进酒。
餐毕,掌礼处长奏请皇上起座。南大使随进西便殿,向皇上行礼恭谢,赐予握手。毕,皇上还宫(前后引扈如前)。皇上还宫毕,南大使出宫,与宴各员自出宫(均在餐席上进咖啡、蜜酒及烟)。
怀远楼与宴各员与勤民楼与宴各员同时肃立与就座,由两处礼官互相联络通知。
乐部执事员于皇上由缉熙楼启驾时,奏国乐。此后每进一菜,奏一曲。但黄酒干杯之际应停止奏乐,须候联络员报告。一月三日朝贺及赐酒
上午九时三十分以前,第一班文官荐任一等至四等、武官上校至上尉进宫:荐任一二三等在第一候见室集合,文官在第二候见室集合,荐任四等在第三候见室集合,上尉在第四候见室集合。
上午九时四十分,各候见室带班礼官带领朝贺各官进,各列立朝贺殿内,排班恭候:第一次,带第一候见室各官至勤民殿列立;第二次,带第二候见室各官至勤民殿列立;第三次,带第三候见室各官至勤民楼餐室列立;第四次,带第四候见室各官至勤民楼餐室列立。
十时,宫内府大臣、掌礼处长恭导皇上御勤民殿升座(前引后患及殿内侍班,均如元旦)。掌礼处长进至排前中央,率领各官向上行最敬礼。各官朝贺毕,再恭导皇上临餐室升座。各官朝贺毕,皇上还宫(前引后扈如前)。各礼官分引朝贺各官至怀远楼拜受赐酒。毕,各退。
上午十一时起,为第二班文官荐任五等至八等、武官上尉至少尉及待遇进宫朝贺赐酒,照第一班仪式。阴历元旦又有一番礼节,像毓崇日记载:
康德七年二月七日大臣等请示辞岁行礼,奉旨:“知道了。”(按,是日为旧除夕。)
二月八日大臣等奏行礼,奉旨:“知道了。”(按,是日为旧元旦。)但亲近人员仍向溥仪叩贺新年。
溥仪生于光绪三十二年(一九○六)正月十四日,但是万寿节定于正月十三日,这是因为正月十四日正是道光帝的忌辰,照例避免喜庆,所以提前一天。而这个万寿节又是配合阴历计算,所以每年不同。万寿节的朝贺和赐宴礼节,和元旦大同小异,不再复述,光把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二月五日万寿节典礼事项预定时间表照钞如下,也已可见其概了:
上午11时10分至13分 皇上自缉熙楼临勤民楼。
11时18分 近支王公宗室朝贺,皇上临内殿。
11时18分 各候见室本国朝贺各官开始排班。
11时27分 同右排列讫。
11时29分 皇上升座。皇上还内殿,朝贺各官退至候见室。
11时30分 朝贺外宾在东便殿开始排列。
11时34分 同右排列讫,皇上升座。
11时35分 外宾朝贺开始。
11时42分 朝贺毕,皇上还内殿。
11时43分 蒙古王公等开始排班。
11时48分 同右排班讫。
11时52分 皇上升座,受贺毕,还内殿。
11时53分 宫内荐任官、校尉官至勤民殿内排列。
11时48分 清宴堂赐宴各官入席。
11时50分 健行斋赐宴各官入席。特任官先入,外宾继入。
11时58分 皇上由内殿经勤民殿、西便殿,临健行斋。
12时20分 宫内荐任、校尉官赐酒。
下午2时至4时 荐任、校尉官参贺签名。
5时15分 晚宴与宴人员入席。
此外还得一说的:溥仪每逢典礼赐宴,都用西餐,其菜单用精美的方式印就,便像康德三年(一九三六)万寿节的赐宴菜单为:
冷食 乳汁浓汤 蒸烧鲜鲷 烤火鸡 应时蔬菜 奶油点心 鲜果 咖啡
其酒为:
月桂冠酒 白葡萄酒 红葡萄酒 竹叶青酒 丁巳年酿蜜酒
丁巳年(一九一七)酿的酒,已二十年陈,也算名贵的了。
至每逢万寿节,内外臣工照例进表祝贺,其格式有作成整篇文字的,也有光书“恭祝皇上万寿”等字样的。现在抄一张贺表:
表奉天省长臣葆康等为恭逢万寿圣节,谨奉表叩贺
天喜者:臣闻稽天皇地皇人皇之年,算同逾万;配夏代殷代周代之盛,绩号登三。鸿褫光被,不殊轩昊之庥风;圣泽奁敷,克迈汉唐之修祚。钦维皇帝陛下,元苞含化,健运引年;庆比天长,祜随日永。丹陵纪瑞,凶觥照银树之花;姚泽涎长,鹤篆映青旗之色。绘三羊而祝嘏,迓春光于化国,已觇满春台;贺六鳌而称觞,望海气于神山,更喜筹添海屋。丹颜长驻,控九夏而发政施仁;金鉴虔呈,著千秋而颐性养寿。征五福于箕畴之九,称万岁而嵩呼者三。臣等仰戴仁天,瞻依日月,同登寿域,颂祷冈陵。节值兴龙,遥叩龙光于九陛;运逢从虎,愿效虎拜于万年。臣葆康等诚欢城忭,谨表以闻。
奉天省公署总务厅长臣 竹内德亥
奉天省公署民政厅长臣 刘负初
奉天省公署警务厅长臣 三谷清
康德三年二月五日 奉天省公署实业厅长臣 曹承宗五日
奉天省公署教育厅长臣 韦焕章
奉天市市长臣 王庆璋
奉天沈阳警察厅长臣 齐恩铭
也照例呈进礼物,则像康德六年(一九三九)沈瑞麟、张海鹏、增韫、宝熙、胡嗣瑗等五人合进下列各物(据《进奉簿》):
青玉佛一尊(硬木座)
古铜周[1234]鼎一件(硬木盖,嵌玉顶,硬木座)
古铜周伯鼎一件(硬木盖,嵌玉顶硬木座)
古铜商周虎[1234]一件(有伤,硬木座)
古铜商妹{周串}妹觚二件(硬木座)
古铜□敏觯一件
古铜商母丁觯一件
古铜商奈作爵一件
古铜商父辛爵一件
又《记事簿》载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七日一个万寿节的琐事,也可以钞在下面:
上午九时卅五分,上传:“勤民楼受贺,带全副宝星,传侍卫处及武官处。”爵善来叩贺万寿天禧,下午回奉天,请示皇上有何吩咐?上谕:“未有怎么吩咐。”上谕:“叫毓{和心}随王公旧臣一块行(礼),着掌礼处加入他的名字。”张绪锐拟上去行礼,上谕:“在院内叩头。”下午一点一刻,恽宝厘言:“熙洽说:去年赐宴各军管区司令官完了,每人赏给御纹章纸烟,请示今年可否照例赏给纸烟?”言语后,上谕:“可以。”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溥仪生四十年了,毓詹日记载:
二月二十五日万寿节,上谕:“今年奉先殿奉移在防空室,虽朕四十整寿,只在缉熙楼西暖阁受贺。”这是溥仪最后的一个万寿节了。
康德九年(一九四二)八月十三日,庆贵人死了,这是溥仪所宠爱的,于是决定行使他皇帝的特权,追封为明贤贵妃。先停灵于西花园的畅春轩,随移殡于敕建的般若寺。指派载涛、熙洽、宝熙、胡嗣瑗、鹿儿岛虎雄为承办丧礼大臣,载枢、毓ê、裕哲、恒润、润良、赵玉抚为灵前穿孝人员,畅春轩和般若寺各三人轮值。载涛特从北平赶来,组织实行本部,以部长、副部长总其事,其下分设筵前事系(管设奠和筵前庶务)、文书系(管文书,处理一切记录和对外接洽通报)、行事系(管典礼和其他行事)、用度系(管会计、购备、营缮和车辆)、警卫系(管警备、消防和卫生),每系有系长、副系长和系员。他们参酌《大清会典》所载皇贵妃和贵妃丧礼,订成两个祭祀程序、四个典礼程序(本节根据《明贤贵妃丧礼关系文件》)。
吉安所内祭祀(畅春轩)
敛奠 八月十五日午刻。
初奠 同日。宫内荐任官同待遇以上行礼。另奉置神牌于般若寺,政府特任官待遇以上行礼。日本侧敕任官以上参拜。
册封 八月二十七日午刻。
大祭(有文) 同日续行。宫内荐任官以上行礼。政府简任官、少将以上于般若寺行礼。
绎祭八月二十八日。
启奠礼九月一日。
奉移礼祭舆九月二日午刻。奉送范围,宫内委任官以上。术者推算“化命坤造二十三岁庚申(一九二○)”,于是批定:“大敛用戊申月庚子日壬午时,利。”从八月十六日到九月二日,每日早、晚、午还有照例的三祭。从大敛到首七的费用,预计如下:
早晚供席 七○·○○元
午供桌 八八·○○
(畅春轩一桌二十件,般若寺一桌二十件。)
祭肉 二二一.二○(每块一尺二寸见方。)
面粉 五·七四
冰 四·○○
抬运金棺 三四·○○
席棚 一一八○·○○
烧活 八六八·○○
孝衣手工 一三七·○○
喇嘛早饭 二二·五○
喇嘛晚饭 三七·五○
旅社 四五·○○
职员食费 八○·○○
统共三○九二·九四元。
暂安所祭祀(般若寺)
五七日烧伞 九月十六日。
周月致祭 九月十二日。
宫内官行礼。
七七日烧楼库箱子 九月三十日。
再周月致祭(六十日) 十月十一日。
宫内官行礼。
三周月致祭 十一月十日。
宫内官行礼。
百日读文致祭 十一月二十日。
宫内官行礼。
暂安所康德十一年(一九四四)度之经费,预算如下:
名称 每次金额 年额 备考
祭费 三六元 一四四元 年四次。
经费 一五○ 六○○ 年四次。
看守薪俸 一五○ 一,八○○ 年十二次。
看守赏金 五五○ 年二次。
佣人饭费 二九二 每日八角,三百六十五日分。
电费 一五 一八○ 电灯,电热。
煤薪 三○○ 煤十吨,薪六百斤。
杂费 一○○
全年共计三千九百六十六元。
册封典礼
(先期恭制绢册、绢宝。诹定吉日,请派正副使二人。)届时,正使、副使向安置册宝案前行礼毕,舁至吉安所。其次,正使奉册、副使奉宝,诣明贤贵妃灵几前,陈于案上。其次,正使宣读册文(副本),副使宣读宝文(副本)。其次,正副使行礼奠酒毕。礼成,复命。(正副使以下,均蓝袍、青褂。)(焚化册宝,于安园寝后行。)
大祭典礼
届时,由执事员先导随同行礼各员排班讫。其次,对引官导主祭官(熙洽)就位。赞礼官赞:跪,奠酒三叩,兴。其次,读祝官向祭文行三叩礼毕,捧祭文于奠几右侧跪。赞礼官赞:跪。读祝官恭读祭文毕,仍恭奉于案,行三叩礼退。赞礼官赞:三叩,兴。退立右方,面向左。随同行礼人员分左右立。读祝官请文面外正中立,出至燎池。主祭官随行。焚祭文。主祭官跪,奠洒,三叩礼毕。礼成。
启奠礼
届时,对引官导承祭官(溥杰)至灵几前就位。其次,承办丧礼大臣五员序班。其次,赞礼官赞:承祭官跪,行三奠三叩礼,各大臣随同行礼,兴。承祭官退立右方,各大臣退立左方。其次,请冠服篚,承祭官及各大臣随行至燎池,焚冠服篚,承祭官行三奠三叩礼,兴。礼成,复命。
奉移礼
九月二日□刻,陈大升舆于□门外,行祭舆礼,由行事系长奠酒毕,舁夫若干名及执事官役备候。奉送官员均豫集。届时,恭移金棺。钦派大臣奠酒,三叩,兴,恭送登舆启行。(钦派大员“宫内府大臣”先行至殡宫善候奉迎)前导,后扈,奉送者序从。金棺至殡门外,钦派大臣跪迎于门东。举止后。兴,起。舁夫若干名恭舁金棺入殡门,至殡室,恭安正中。钦派大臣奠酒,三叩,礼毕退出。奉送官员全体依次行礼毕退出。
奉移行列规定为:警卫(双行),喇嘛和尚,册亭;宝亭,奉送者(双行),影伞,都盛盘(双行),提灯(双行),大升舆(两旁警卫),内廷奉送者(双行),警卫。
丧礼余存小麦粉十袋、白酒约四十斤,由溥仪批准,分给执事人员,多者粉一袋、酒一斤,少者粉四斤二两。又孝衣发给执事员役,计发三十六件。
●二三、两部巨籍
清朝每一代皇帝死后,下一代的皇帝便指派大臣,用编年体纂辑他一代的大事,叫做“实录”,写成四部,分贮北平的皇史、乾清宫、内阁和沈阳的崇漠阁。除未入关前的太祖、太宗两朝别经编纂,更有一种则称《满洲实录》外,从顺治到同治都这般办理。光绪死后,实录编成,宣统已经逊位,据陶湘《故宫殿本书库现存目》,只写成两部:一在皇史,已不全;一在乾清宫,存第三九七至五九七卷,二百二十一本。实则在溥仪那里还藏着一部(据《书簿簿》)。宣统没有死,当然没有实录,但从逊位后,也曾就在位三年间事,仿照实录体裁,编成一部《大清宣统政记》。据陶湘前书载,写本十二册,存放故宫博物苑文献馆,实则在溥仪那里也还藏着一部,计有七十本(也据《书籍簿》)。
从《满洲实录》到《宣统政记》,正是清朝二百九十六年间的全部史料。可是外间向没有别本流传,只有《满洲实录》曾由辽宁通志馆于民十九年(一九三○),委托辽宁省东北大学工厂印刷系影印行世;《宣统政记)曾由辽海书社于民二十一年(一九三二),用铅字排印行世(作者在长春所读,便是这一种)。其余历朝《实录》,只有刘承干曾在北平故宫博物院传钞一分。
满洲国成立,便动议影印全部《实录》,以为一种建国之纪念,时为大同二年(一九三三)。后日满文化协会对于出版,愿任凋查之责。康德元年(一九三四)着手进行,以会长郑孝胥、罗振玉、荣厚、丁士源、羽田亨、池内宏、水野梅晓组织出版委员会。议决交东京大藏出版股份有限公司承印,由经理木村省吾委托京都小林写真制版所主小林忠次郎任摄影,东京单式印刷公司和田助一任制版印刷,文学博士小野玄妙任监督摄影。所据以摄影的,同治以前各帝《实录》即用沈阳崇漠阁藏本,惟宣宗朝缺道光十八年(一八三八)正月至六月七册、文宗朝缺咸丰十一年(一八六一)七月至九月五册,当向北平故宫博物院钞补,其《光绪实录》和《宣统政记》则用溥仪藏本。康德元年(一九三四)十月二十日,木村和郑孝胥签订契约。日满文化协会方面更委托评议员王季烈、盛京陵庙事务所赵所长、小野玄妙为执行委员,主持全书的分卷和分帙。十一月中,大体准备就绪。十二月下旬,开始摄影。二年(一九三五)一月下旬,第一帙《满洲实录》(满汉蒙三文合璧绘图)和《太宗实录》十三卷十册出版。三年(一九三六)十二月,全部完成。现在把他列成一表(本节根据水野梅晓《满洲文化》说,惟表中《德宗实录》和《宣统政记》两项是作者补列)。
〖世代庙号〗满洲实录(太祖太宗二朝)〖写本帙数〗二〖册数〗八〖叶数〗八三四〖影印本帙数〗一〖册数〗一○
〖世代庙号〗太祖实录(天命天聪)〖写本帙数〗四〖册数〗一三〖卷首〗三〖本文〗一○〖叶数〗二八六〖影印本帙数〗一〖册数〗一○
〖世代庙号〗太宗实录(祟德)〖写本帙数〗一二〖册数〗六八〖卷首〗三〖本文〗六五〖叶数〗二一五八〖影印本帙数〗二〖册数〗一○
〖世代庙号〗世祖实录(顺治)〖写本帙数〗二四〖册数〗一四七〖卷首〗三〖本文〗一四四〖叶数〗三二四一〖影印本帙数〗三〖册数〗三○
〖世代庙号〗圣祖实录(康熙)〖写本帙数〗一○一〖册数〗三○三〖卷首〗三〖本文〗三○○〖叶数〗七五四五〖影印本帙数〗七〖册数〗七○
〖世代庙号〗世宗实录(雍正)〖写本帙数〗五四〖册数〗一六二〖卷首〗三〖本文〗一五九〖叶数〗四一八七〖影印本帙数〗四〖册数〗四○
〖世代庙号〗高宗实录(乾隆)〖写本帙数〗二四四〖册数〗一五○五〖卷首〗五〖本文〗一五○○〖叶数〗四二二○六〖影印本帙数〗四〖册数〗四○○
〖世代庙号〗仁宗实录(嘉庆)〖写本帙数〗九四〖册数〗三七八〖卷首〗四〖本文〗三七四〖叶数〗一○五六八〖影印本帙数〗一○〖册数〗一○
〖世代庙号〗宣宗实录(道光)〖写本帙数〗一二○〖册数〗四八一〖卷首〗五〖本文〗四七六〖叶数〗一五七一七〖影印本帙数〗一五〖册数〗一五○
〖世代庙号〗文宗实录(咸丰)〖写本帙数〗四八〖册数〗三六○〖卷首〗四〖本文〗三六五〖叶数〗一一○八五〖影印本帙数〗一一〖册数〗一一○
〖世代庙号〗穆宗实录(同治)〖写本帙数〗五五〖册数〗三七八〖卷首〗四〖本文〗三七四〖叶数〗一三九三七〖影印本帙数〗一四〖册数〗一四○
〖世代庙号〗德宗实录(光绪)〖卷首〗四〖本文〗五九七〖影印本帙数〗一一〖册数〗一一○
〖世代庙号〗宣统政记〖册数〗七○〖影印本帙数〗三〖册数〗三○
合计
〖写本帙数〗七五八〖册数〗三八七三〖卷首〗四一〖本文〗四三五五〖叶数〗一一一七六四〖影印本帙数〗一二一〖册数〗一二一○
据说《实录》共印三百部,由溥仪出资三十万元。原拟概不出售,后因日满文化协会职员薪水没有着落,划出二百部发售,每部作价一千五百元。余存一百部,封存沈阳的文溯阁──藏《四库全书》的一阁。
对于这件事,实在最热心的应推罗振玉。在他所著《贞松老人遗稿》中,有一篇《与柯风荪(劭)学士书》和跋语,节录于后,由此,印行《实录》的来历更可显明。
玉避地六年矣!迩来抱病逾年,仅存一息,不复措意于人间事。惟尚有一事极不能忘,则二百余年之信史是也。……鄙意能……先将《实录》、《史稿》由史馆早日刊行,此上策也。否则如下走者,虽转徙余生,生计将绝,而天良未泯,愿尽斥鬻所藏长物,出私资印行。……总裁赵尚书(尔巽)世受国恩,请以鄙意转达。若不以为诞,五定趋赶国门,面商此事。五往者矢于神明,莽卓尚存,此身不忍入春明,今为此事渝盟,不悔也。……
此书发后,未得报章。复移书宝沈庵宫保(熙),并告以先由予捐写官之费三万金。乃赵谓国史未刊行,《史稿》不能只字流出,拒之甚严。越数年,赵以馆用匮,乞刘翰怡京卿(承干)助。予告刘,当以传写《实录》邀之。赵立许可,但云不可告罗参事,彼前以是请,未允也。及钞成,讹夺甚多,无从勘正。及满洲旧邦新造,予函商亡友内藤湖南博士,极赞同。及两国创立文化协会,遂议决刊行。顾中间阻尼百出,蜚语横生。又德宗、今上两朝不在豫算之内,乃由予先倡捐万二千元,会中诸君赞之,乃勉强告成。(《后丁戊稿》六十四页)
振玉在满洲国,又曾捐资影印《孚惠全书》。这书汇载清初抚赈诏令,系乾隆六十年(一七九五)所纂辑,写本凡六十二册。影印本十二册,装成两帙,康德三年(一九三六)终印成。
清代皇族的家谱,叫做“玉牒”。规定每隔十年一修,也照实录写成四部,分藏北平的皇史窃、乾清宫、内阁和沈阳大内。自从宣统逊位,久经失修。满洲帝国成立,由宫内府大臣熙洽等发起重修,改称“宗谱”,并付印行。事得溥仪嘉许,并给与费用。从下面所录熙洽等所作序文,便可知其经过:恭修爱新觉罗宗谱序
汉司马迁世典周史,习闻掌故,所撰《史记》十表,于周之谱牒,与记传相发明。然其诸王与王子侯表,皆离而不属,难于考见世次。《唐书》有宗室世系表,而玄宗以后,诸王不出阁、不分房之子孙,皆缺而不书。《宋史》亦列宗室世系表,所记支子而下,各以一字别其昭穆,而宗正所掌,有牒有籍、有图有谱,以叙其系而著服属之远近,故其表载各房之子孙,视历代为最多,足为后来之法。我朝纂修玉牒,始于顺治八年。嗣后每越十年则续修一次,开馆举行,典礼隆重。定显祖以下之子孙为宗室,兴祖、景祖之子孙为觉罗。宗室载入黄档,觉罗载入红档。玉牒之内,帝系自为一帙。凡宗室觉罗生卒年月,以及出身之有无、爵秩之升黜,以直档详记之。至其世次辈分,则备录于横档中,横档即今之横表。意至周,法至善也。辛亥国变,三次停修。大惧宗族之离析、世系之失考、支派之无稽,上无以副敬宗收族之盛心,下无以解数典忘祖之至诮,驯致莫名服属,误为婚烟,昧厥本源,视同陌路。族之明达,[B220]然伤之。以官修玉牒,举办无期,不如变通旧章,改为私办。易玉牒之名为宗谱,省缮写之劳而印行。昔以尊藏金匮,为敬礼之原;今以传布人间,示亲疏之谊。因于康德二年(一九三五)春,合词上闻,仰蒙嘉许。当与宗人府宗令贝勒载涛,往复商榷。于北京、盛京分设爱新觉罗修谱处,族人中有热心此举者,分别担任调查户口之增减、人事之推移。在北京总其成者,为宗人府理事官朴厚,副理事官钟继、溥瀛;在盛京总其成者,为礼部主事斌、满洲炭矿会社监事金松乔、奉天维城学校校长庆厚。于是三十年来同族之事实,十有八九,得所据依。先仿照玉牒格式,恭画帝系图,次记录列圣列后之大事,以妃嫔皇子皇女附,名曰《星源集庆》。并由盛京皇宫请出光绪三十三年分玉牒,鸠工照录成帙。乃变更成式,将直档所记者,统行编列档表之内,复以此次新调查者继续添入。事阅两年,始见告成。虽续添者不无遗漏,而同族人士藉以因流溯源,报本追远,当思何以承先泽、启后昆,争相奋励濯磨,庶几葛ぱ庇其本根,而枝叶有蕃衍盛大之美,是则臣等恭修宗谱之本意也夫。
康德四年(一九三七)十二月,勋一位宫内府大臣臣宗室熙洽、勋一位宫内府顾问臣宗室宝熙谨序。
本书印成,共装八册,积高约半公尺。用天干分注册面,甲、乙、丙、丁为宗室宗谱(即玉牒的黄档),戊、己、庚为觉罗宗谱(即玉牒的红档),《星源集庆》另为一册。
清朝皇族命名,表明辈分,雍正一代用“胤”字,乾隆一代用“弘”字。乾隆又为其子孙预定八个字──“永绵奕载溥毓恒启”,咸丰续定四字──“熹闽增祺”。这次修谱,溥仪又定十二字──“敬志开瑞锡英源盛正兆懋祥”。
●二四、三位老臣
郑孝胥在前清,素不满慈禧太后。所以某次张之洞给他办成了一个保举,他不肯换顶戴,昌言耻事女主。及至辛亥革命爆发,他还在说这是太后专政所酿成。这时,他新被任命为湖南按察使。不久,宣统逊位,他就退隐于上海海藏楼,始终不承认有一个中华民国。
光绪十七年(一八九一),孝胥为驻日本公使馆秘书。第二年,升为驻东京领事。后来又调驻神户、大阪总领事,和日本、朝鲜人士很有往来。二十年甲午(一八九四),中日战争发生,随公使下旗回国。这是孝胥和日本的渊源。
宣统元年(一九○九),东三省总督锡良调孝胥筹画建筑锦瑷铁路和葫芦港。他已和英美议订借款兴工条件,却给中央所搁置,没有成功,只办了一件防止鼠疫的事。这是孝胥和满洲的渊源。
孝胥虽在上海做了十二年的前清遗老,但是民国六年(一九一七)的张勋复辟,似乎于他是没有份儿的。民十二年(一九二三),他才奉召到北平见溥仪。那时,张勋新死,所以在他《挽张忠武》诗中还说:“使我早识公,救败岂无术?”然而接着又说;“犹当歌正气,坐待桑榆日。”(《海藏楼诗》卷十,页五)分明表示他也要来一回复辟。民十三年(一九二四),他做了溥仪的内务府总理大臣。《三月初十日夜值》诗,其一云:“大王事獯鬻,句践亦事吴。以此慰吾主,能屈诚丈夫。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惭乎?勿云情难堪,且复安须臾。”其二云:“天命将安归,要观人所与。苟能得一士,岂不胜多许?狸首虽写形,聊以辟群鼠。持危谁同心,相倚譬蛩驱。”(卷十,页八)从此孝胥就成为溥仪的一位老臣,一心要帮成溥仪复辟。这一年是旧历甲子,讲术数的人通常以甲子为更始之象,也许他以为这是中兴的时机来了。可巧这一年国民军请溥仪出宫,溥仪就逃入日本公使馆,像上面所述,分明这是孝胥所主张,而以后的给日本做傀儡,也就在这时注定了(参看第五节
民十七年(一九二八)八月,孝胥和他的大儿子郑垂到过日本。《海藏楼诗》中之《近卫文唐公爵招宴星冈茶寮,小田切、万寿之助即席赠诗,次其原韵》有道:“申胥见比吾何敢,聊为披肝皎日前。”(卷十一,页二十四)这就是日本人恭维孝胥,比他做乞师秦廷的申包胥,孝胥谦逊不敢当,也只把心事向他们表白一番。想见他们杯酒之间,已在讨论着复辟的事。
民二十年(一九三一)二月二十四日,孝胥回到上海,海藏楼前,花事已残,于是作诗有云:“置子鲁阳戈,行看日再中。”(卷二,页十三)接着,便把楼售去,重到溥仪那边。九月,满洲事变发生。似乎他早知快有这一幕,遂为破釜沉舟之举。十月,随同溥仪,在日人秘密保护之下,到了旅顺、大连。从此他就公开活跃,发动复辟。现在读《海藏楼诗》,正可想见他当时的情绪:
淡路丸舟中同舟二帝欲同尊,六客同舟试共论。人定胜天非浪语,相看应不在多言。(卷十二,页十三)
第一句便是后来日满一体论的说法。第二句所说六客,我曾考得四人,便是郑孝胥、郑垂、佟济煦、工藤忠。
旅顺杂诗弥天四海尽虚名,西抹东涂让后生。七十老翁闲抱,思量次第便收京。其三繁霜渐觉鬓毛侵,揭日移山尚有心。狂煞拿翁自天纵,字书难字不曾寻。其四地辟天开待巨观,争教理会到儒酸。莫从鼠窟营生活,敢请诸贤放眼看。其五(卷十二,页十四)
文化台得宅在岩谷间,名之曰遐谷,诗以记之真人已出龙犹潜,反掌乾坤见新局。岂知投老归何所,怀想旧京倚乔木。(卷十二,页十五)
原来他和本庄繁、张景惠、臧式毅、熙洽等策画复辟,已快成熟了。
民二十一年(一九三二),满洲国成立,溥仪做执政,孝胥做国务总理,兼军政部总长,又兼文教部总长。民二十四年(一九三五),溥仪再做皇帝,孝胥仍做总理国务大臣。可是日本人对他并不满意。因为日本人的计画,他要修改;关东军的主张,他敢驳回。终于在溥仪做皇帝后的第三年(一九三六)上,被迫告退。再过三年(一九三八),他就死了,葬在沈阳,据说满洲国的京都,孝胥本主张要在沈阳的。日本人却定要在长春。身前争之不得,死后也要埋骨在此。他的夫人先死在上海,这时也移柩东来合葬,强迫老婆同做满洲国的鬼。
罗振玉在前清的官衔为学部参事官、农科大学监督、学部二等谘议官、丞参上行走。辛亥革命(一九一一)后,他也自居于遗老。但也直到民十三年(一九二四)便是甲子年,才重入北平,做溥仪的老臣。从此以后的生活,可看他儿子所作哀启:
甲子(民十三年[一九二四])夏,奉旨着在紫禁城骑马。八月,奉命入直南书房。未几,值宫门之变,先严扈跸幸使馆,复侍上微行至天津。……戊辰(民十七年[一九二八])冬,奏陈乞身,迁地旅顺。辛未(民二十年[一九三一))秋,满洲事变勃发。先严受各方之托,往来于奉、吉、黑间,筹商建国大计。……大同元年(一九三二)春,先严扈驾入都(长春),国基大定,即辞卸参议府参议及振务督办职。康德二年(一九三五)夏,转任为监察院长,坚辞未蒙俞允。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五月,……蒙恩引退,归寓旅顺。但每隔数月,必诣新京,恭请圣安。
民十七年(一九二八)后振玉的退居旅顺,原是说因病休养,但是吾们试看他所作《冷吟社诗集》序:
予自津沽徙寓辽东,意谓黑山白水,王迹所基,其间殆有命世之才,晦迹庸众,待时而动者,将访求其人,与商大事。乃见宿将某,示以意,窥其酬对虽慷慨,而中少诚意,舍之去。巳又闻吉林参谋长熙公(洽)任侠负奇禀,欲往见,求宝沈庵宫保(熙)为之介。或泥之曰:“此公饮醇近妇,何见为?”予曰:“此安知非有托而逃,以晦其迹耶?”卒往见,则果磊落坦白,推襟送抱,与某宿将大异。因以平日之所期者期之,且郑重后约。逮柳条沟之变,则去与君相见,尚未逾年,亟携儿子于戎马纵横中,再访公理前约,且以成谋告。公果奋袂而起,首率诸将树立宏业,于是世莫不知新邦之建立,公其首功也。……
康德三年(一九三六)春正,抱残老人罗振玉书或许可以断言,振玉当时实有一个任务,便是秘密筹画复辟。振玉因为玩骨董、弄考据,和日本人士相识很多。旅顺又是前清恭亲王、肃亲王等群居之所,在日本卵翼下时作复辟念头。所以振玉的出居旅顺,决不是偶然的,而这一篇序恰好道出当初复辟运动的一段秘密。康德七年(一九四○)六月十九日,振玉死了。
民三十四年(一九四五),苏联盟军开入旅顺,据说要用振玉的房子,把屋里的东西尽数丢出马路,于是数十年的收藏,一朝散失无遗。
陈宝琛是溥仪的师傅。他从宣统三年(一九一一)到民二十一年(一九三二),始终没有离开过溥仪。溥仪出关时,他没有从行。只于溥仪到旅顺后,去见过一次。到长春后,又去见过两次。民二十四年(一九三五)二月,他死在北平。陈立三给他做墓志铭说:
甲子(一九二四)十月之变,公衣冠立神武门外,不得入。闻车驾幸醇亲王府,亟奔赴。旋定出狩天津,事秘不闻,公终未尝为人言也。所进讲,大要主修德奉天时,循遵养之义,静以观天下之动。丁巳(一九一七)五月之役、辛未(一九二一)十月东北之行,皆非公本谋。或以怯懦见疑,公不自别白,惟深宾太息而已。疾革,顾诸子曰:“已矣!我有所负疚,极不能忘者,今且奈何!”(原文载《陈文忠公奏议》)
似乎还能忠实地写出宝琛的心事。总之,宝琛是不主急图复辟的。他儿子所做的行述又说:
复将于去秋(一九三四)往觐,病咳嗽,入旧京就医。冬后,病寒不出户者两月。命不孝懋复往谨代祝嘏。……不孝懋复正月十九日返命,先君已复病,入德国医院,卒不效,护归,濒危,呼不孝语云:“此局将何以继?”遂革。
此局将何以继?便是说:这一个满洲国将怎样下去?似乎宝琛也早就见到它不能持久的了。
宝琛第四个儿子陈懋需,学习航空驾驶,于康德四年(一九三七)一月自杀,据说为和溥仪某一妹子失恋之故。
这三位老臣,溥仪于陈宝琛死后,赐谥文忠;罗振玉死后,赐谥恭敏;于郑孝胥弥留时,赐给大勋位。前两个还是清朝的派头,后一个却是日本方式。
●二五、零缣断简中的秘密
凡我给本书所搜集的资料,都已尽归纳在上面几节。此外在丛残的文件中,还有多少零星消息,或许为外边所没有知道,如今也酌采几段,编成这一节。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三月一日,溥仪开始做他满洲帝国的皇帝,满洲和日本各界人士都有贺表。就我所见的,形形式式,也有几百件。其中有一件,正是上海汉奸常玉清的。那表中说:
奴才常玉清跪奏,为欣逢大典恭诣庆祝并沥陈下情恭折仰祈圣鉴事。窃奴才系荆州驻防镶黄旗满洲人。幼习骑射,练武术。及长入伍,充荆州常备正兵。嗣应湖北第八镇召募,由士兵氵存充营长。值辛亥惨变,权奸篡国,奴才赋性粗戆,痛不欲生。伏念我大清三百年深仁厚泽,深系民心,列圣相承,毫无逊德。虽少数盗贼谋叛,而全民感戴仍殷。天禄未终,中兴可期。然雪耻复国,责在青年。故偷生待机,冀以续罪也。惟奴才一介武夫,罔知大计,因即约集同志,宣誓报国,死而后已。于是相率到沪,藉租界之庇荫,谋国事之进行。凡各省驻防旗人到沪者,尽数收容。不一年,集千数百人。惟来者愈众,生计愈窘。不足之给,均仰赊欠衣粮,以为生活。奴才因此而被商号迫索系押者三次。嗣与日商接洽,专保大康、丰田、同兴三厂工人事宜,以为根据之地,续来者方无饿殍之虞。奴才并入家理教,收纳同志为徒,数年间而以报国为志之同乡及门徒,计数万人。屡次乘机发动,只以才力薄弱,终归失败。然而锐进之志,愈挫愈坚。幸赖我皇上鸿福厚德,得邀天眷,而有九一八之事变。彼时满洲民心之倾向既定,其在上海之同志,图报尤急。而日军元帅白川大将素鉴奴才忠清亲日之诚,委为上海维持会会长,兼警务处长之职。奴才以二十年之艰险备尝,至此时机已熟,当励于众曰:“杀仇报国,正此时也。”并宣言以打倒革命党,克复南京,俘掠蒋、冯渠魁,收回国家宝器为目的。众人闻之,齐声效死报国,勇愤莫当。于是组织便衣队,暗助日军扰乱敌阵,并输送日籍民人男女回国等事宜。艰险不避,争先效忠,深得友邦当局嘉许。惟战事虽胜,旋经讲和,而逆党诋奴才为汉奸,危害民国,以二十万巨款悬赏通缉,遣逆暗杀,并没收财产。维持会同志胡立夫被逆捕杀,奴才因即奉家母避居大连。伏念奴才同志等以雪复矢志,牺牲何惜,计是役殉难、负伤及被逆党俘屠者数百人,虽死犹荣。惟未能犁庭扫闾,还我河山,为之太息痛哭者也。所幸者,我皇上建国满洲,已树万年不拔之基。两年以来,实行王道,广布仁政,四境安,五谷丰登,天扶昌运,民歌复旦。我皇上俯纳群情,躬承天命,御极大位,以正国体,上继列圣之宏业,下慰人民之喁望,孝德俱崇,薄海钦欢。奴才愚懵,尤深鼓舞,恭觐陛下叩旨,奉申庆祝,光荣逾分,诚欣诚感。惟念全国四万五千万民众,二十年来均在水火之中,今东三省三千万人民得其昭苏,而关内我后,未免怨望。奴才从事关内多年,深知人心思清。倘被慈祥之德,入关拯救,无俟制挺以挞,行将箪壶以迎,而少数逆贼莫之能御也。抑有陈者,奴才此次晋京,系为欣参盛典,并奏陈关内民情,上慰宸衷。奴才素身居贱,无补时艰,毁家纾难,未益尺寸,既不敢冒邀天恩,复不敢奢求幸进。然请缨羁虏,志愿仍坚,渡江击楫,誓言犹奋。倘蒙垂念侧陋,赏加驱使之时,则粉身碎骨,以报世恩,冀以稍减罪戾于万一,是为荣感。谨陈下忱,无任悚惶。恭折具奏,伏乞皇上圣鉴。谨奏。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三月十日。
所云结合满人,希图复辟,是否可靠,虽不可知,而其谄附日人,侵略中国,正好在这里得到一个证明,如今被判极刑,也可说死有余辜了(按,原表前有宫内府收文面纸,经宫内府大臣批一“阅”字。收文元字十一号,档案勤宇第五号)。
陈夔龙等久为上海寓公,不知怎样也有下面一个贺表:
奏 太子少保前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臣陈夔龙等跪贺皇上天喜。
康德元年(一九三四)三月一日。
太子少保前北洋大臣直隶总督臣 陈夔龙
太子少保前广东陆路提督臣 秦炳直
前云南提学使臣 叶尔恺
前署安徽提学使臣 张其淦
前署直隶提学使臣 林葆恒
前翰林院编修臣 喻长霖
前翰林院编修臣 高振霄
前翰林院编修臣 张启后
前山东济南府知府臣 黄曾源
前礼部主事臣 苏庆
前笔帖式臣 黄孝纾
前二品荫生臣 陈昌豫
满清和蒙藏,向来维持一种特殊关系。王公喇嘛按年到京朝见,还有贡物;皇帝也殷勤接待,赏赐珍异。满洲国成立,仍保有这种场面。譬如西藏班禅,是一个大家很熟悉的人物,吾们在《进奉簿》上,见到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七月五日,他曾向溥仪呈进下列各物:玉佛一尊、绿豆烟壶一个、金陵缎袍料一件、蓝克丝绒褥面一件、藏毯二块、如意一柄。又如在《主子银器簿》上,见到内蒙古喀喇沁中旗札萨克多罗郡王汉札布之妻,于大同元年(一九三二)七月十九日,进红绒垫花佃胎一分、西洋赛真花卉六枚、点翠正凤一支、穿珠正凤一支。又如《药品簿》上所载红花,是青海八大呼图克图兴萨班智达佛和张佳呼图克图所进。又如《主上衣料簿》所载第五七四号皇后做单旗袍的织花纟由衣料,是内蒙古喀喇沁中旗达尔罕亲王那木洛勒色楞和福晋博儒所进。
不过青海、西藏还在中华民国版图,且和满洲距离遥远,似乎还没有年班觐见之事。只有热河、蒙古相处较近,往来格外密切,下面一个《热河蒙古王公来京觐见名册》,也是一个证明。原册注明“自三月九日起,至四月十八日止”,至于何年之事,则不可考了。
三月九日 林亲好尔老卓盟小库伦旗札萨克王罗
布桑林沁代表、卓盟小库伦
旗公署翻译 醉仙旅馆
同 那达木德卓盟小库伦旗札萨克王罗布
桑林沁代表 同
三月十七 赞扬舍灵加封车臣诺门罕他蓝色呼毕
勒罕宾旗和硕喇嘛 满洲旅社
同 占巴商卜恰克图庙大喇嘛 同
三月廿三 伊溥崇格昭乌达盟阿鲁科尔沁旗右翼
梅伦旺沁帕尔赉札萨克亲王
多罗郡王代表 福顺栈
同 色楞多尔济昭乌达盟阿鲁科尔沁旗汗
伍庙察罕达尔汗呼图克图教
下事务员 同
四月四日 札噶尔巴林右旗亲王 越香春
同 色旺札布翁牛特右旗亲王 同
同 勒札勒林沁旺宝敖汁左旗亲王 同
同 拉沁旺禁克翁牛特左旗亲王 同
四月四日 诺拉嘎尔札布克什克腾旗辅国公 同
同 嘎拉僧札布敖汗右旗辅国公 同
同 陈效良喀喇沁右旗代表 同
同 金永昌同 同
同 古儒巴思奈曼旗札萨克全权代表 同
四月十三 仁亲仓布卓盟喀拉沁东旗札萨克默尔
赓额代表 三元栈 西四马路
同 苏达那木达尔济昭乌奈曼旗札萨克和
硕亲王 醉仙旅馆
四月十四 贡噶诺尔丕勒东土默特札萨克郡王旗
代表协理 永安旅馆
四月十八 察罕达尔汗呼图克图诚修静性管理京
城和寺庙喇嘛
福顺栈
同 色拉哈旺珠尔兴安南分省科中旗贝子
衔辅国公 同
同 旺沁帕尔赉昭乌达盟阿鲁科尔沁旗亲
王 同
同 达克丹彭苏克卓索图盟盟长喀尔喀旗
札萨克亲王衔郡王 同
同 玛哈巴萨尔卓索图盟招抚司令吐默特
左旗管旗章京 同
同 多布丹巴勒珠尔辅国公 同
四月二十一日,对于下列热河蒙古王公和大喇嘛,另外由溥仪赐宴:
赞扬舍灵 占巴商卜 苏达那木达尔济 贡噶诺
尔丕勒 察罕达尔汗呼图克图 旺沁帕尔赉 色
拉哈旺珠尔 达克丹彭苏克 多布丹巴勒珠尔
玛哈巴萨尔而对于下列诸人,更由溥仪赐给御书:
占巴商卜 苏达那木达尔济 贡噶诺尔丕勒 察
罕达尔汗呼图克图 旺沁帕尔赉 色拉哈旺珠尔笼络心情,显很浓厚了。
从《银器金器簿》和《杂物纪念章电灯簿》,屡次见到注有“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一月二十四日,下赐关东军”字样。溥仪本常有致送日本方面的礼品,可是这一次在同一天而有许多东西送给同一对象,绝非寻常赠与。且其中有好多种东西,原为日本方面所送,很为不解。又屡次见到注有“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三月二十三日特别用”字样,而在《地毯靠垫簿》上,同有这样的注明,也很费解。后问宫内府旧吏,据说,那时日本因战事临到最严重关头,作战物资更感缺乏,因在满洲国向民间征求捐献金银铜铅锡和羊毛物品,一面暗示溥仪也要捐献,溥仪当然不敢不从,于是第一次提供了一批银器,而美其名曰“下赐”;第二批又提供了一批银器、铜器、铅锡器和地毯,而造作了一个“特别用”名词。现在把全部品名钞在下面,也可见日本战时搜括的认真了!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一月十四日“下赐关东军”:
△《银器金器簿》
第二号 银质刻花瓶一对
第三号 四腿两耳银杯一件
第四号 雌雄鸡大银瓶一件
第五号 银质刻山水瓶一件
第二十三号 银质飞机模型一件
第四十三号 银质军舰模型一件(原系小林省三郎进)
第四十七号 银质联装高角炮模型一件
第五十二号 银质双耳代楞高方式花瓶一对(原系住友吉左卫门进)
第五十七号 錾花银瓶一件
第六十三号 银质炮舰模型一件(原系横尾龙进)
第六十四号 银质富士山一件(原系上井高公进)
第七十六号 银质双凤耳双层透空盖花盛器一种(原系大阪府市长加口英武夫进)
第七十八号 银质錾菊花大瓶一件(原系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松冈洋右进)
第八十二号 银质飞行机置物一件
第八十四号 银质雕刻山树房屋花瓶一件
第九十三号 银质雕刻兰花大花瓶一对
第九十四号 银质刻兰花云形花瓶一件
第一百六号 银质刻兰花花瓶一件
第百十一号 银质刻菊梅兰花坛式小瓶一件(原系东久迩宫盛厚王殿下进)
第百十七号 一等巡洋舰银制模型一件(原系镇海警备府司令长官后藤英次进)
第百十八号 银质刻花双耳花瓶一对
△《杂物纪念章电灯簿》
第十二号 银瓶式桌电灯一件
康德十二年(一九四五)三月二十三日“特别用”:
△《银器金器簿》
第八号 银酒杯六件
第九号 银镀金文具一份计三件
第十号 银质刻花方盒一件
第十一号 银镀金刻花墨盒一件
第十二号 银镀金刻花墨水壶一件
第十三号 银镀金刻花方盒一件
第十五号 银镀金刻花鸟瓶一对
第十六号 银质双耳小瓶一对
第二十一号 银质刻竹圆盒一件
第二十二号 刻花小银杯六件
第二十四号 银烟具一份
第二十五号 银杯一件
第二十六号 银杯一件
第三十号 银质錾红花绿叶四角口小瓶一对
第三十二号 银酒杯一件
第三十四号 银酒杯一件
第三十五号 银錾荷莲凤凰牡丹小方插瓶一件
第三十六号 代盖双耳银杯一件
第四十八号 银质三足代盖小锅一件随银盘一件银灯一件
第六十一号 银质船舶模型一件(原系大阪商船株式会社社长村
田省藏进)
第六十六号 银质刻菊花大瓶一件(原系大阪每日新闻社进)
第七十四号 银质船模型一件(原系兵库县知事汤泽三千男进)
第七十七号 银质谏鼓鸡一件(原系满洲烟草株式会社取缔役董
事长答川太郎吉进)
第七十九号 银质军舰模型一件(原系三菱合资会社社长岩崎小
弥太进)
第八十七号 银质錾松鹤瓶一对(原系富田勇太郎进)
第一百一号 银质刻兰花中烟箱一件
第一百四号 银质陆军侦察机模型一件(原系东久迩宫进)
第一百七号 银质刻金国花酒杯一组计三件
第一百九号 银烟箱一件
第一百十号 银酒杯四件碟四件
第百十九号 银质花叶形烟具一件
△《地毯靠垫簿》
第十六号 大地毯一块(原列大地毯四块脚垫一块)
第十八号 各色长条地毯五十五卷
第十九号 紫地黄蓝白花大地毯一块
第二十号 灰地杏黄心黄蓝绿小地毯一块
第二十一号 紫地灰色心五彩花大地毯一块
第二十二号 灰地五彩花大地毯一块
第二十三号 各色零碎地毯四卷
第二十九号 绿道凤凰元寿字地毯一块
第三十八号 杏黄地蓝黄红绿花方地毯一
第四十号 蓝地五彩花小地毯一件
第四十一号 紫地白方格织人物马小地毯一块
第四十三号 灰色黑黄花地毯二十二块
第四十四号 黄地红蓝紫绿花栽绒方地毯二件
第四十七号 蓝地五彩花栽绒小地毯一件
△《杂物纪念章电灯簿》
杂物门
第七十八号 白铁长方盘一件
第百四十七号 特别演习纪念白铜杯一件
第百五十三号 木托铁书夹一件
第百五十四号 轧果子汁铁机器一份(原系板垣征四郎进)
第二百十一号 野战小景铁铸日本兵一件(原系曰名子实三
“藤山一雄代”进)
第二百十三号 带黑石座铜炮手一件
第二百三十二号 锡刻松树五楞八角小盆一件
第二百五十四号 铅矿石标本一件(原系加藤穆夫进)
电灯门
第三号 桌电灯一件
第六号 铜桌电灯一件
第八号 铜矗电灯一件
第九号 铜矗电灯一件
第十六号 桌电灯一件
第二十号 铜矗电灯一件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八月十五日,溥仪妹韫颖与润麒结婚,曾见其节目单一件:
三格格于归
日期 八月十五日(七月十四日)
时间 上午十一时
地址 执政府大礼堂
送亲 溥仪、溥佳、郑陨鼓、金卓
伴娘 裕哲之妻、马骥良之妻
团圆桌 溥佳夫妇
陪伴额驸 张梦潮、熙轮奂、连组、齐蒲深
宣读谕旨 宝熙
赞礼 商衍瀛
指挥乐队 金毅
拿纱 熙洽之女、李县长之女又见内外臣工送礼清单:
大同元年(一九三二)八月十五日即夏历七月十四日
三格格于归贺敬单
良豫 喜筵成桌
郑孝胥 衣料四件 银镜屏一对 七宝烧花瓶一对 咖啡壶成套
香烟盒成套
宗室熙清 衣料二件
中央银行驻吉理事刘 衣料成件
工藤忠、宪原、金卓、连组、宪基、金毅、郭文林、赵砚农、金
纯善、赵普善 衣料四件
金智元、润良、熙轮奂、鄂双全、毓峻、车林端多布、马骥良、
孟靖洲、张梦潮、齐蒲深、赵国圻、霍殿阁、裕哲、赵玉抚 衣
料四件
阳仓札布、静庄 衣料四件 银鼎一座 梳具成盒 银瓶成对 自
来火烟盒一只 手皮包一只 绸手帕成盒 毛巾成盒
荣二小姐 衣料四件
崔惠福 衣料一件 手帕一件
金扎拉芬、和希格 镯子一对 戒子二对
鲁勒木色楞、巴雅斯古朗 玉冷佛 红帐一端
张海鹏 金镯成对 衣料四盒
德楞额 衣料四件 金璧东表一只 瓶一对 烟具成套
熙洽 洋五千元
林鹤皋 衣料一件
其中阳仓札布亦为内蒙古科尔沁左翼中旗人,溥仪封为和硕温都亲王,一度代理本旗札萨克,后任宫内府顾问,宫中称为“阳王”。其妻静庄,便是宪原之妹。阳王很富有,夫妇两人对于溥仪时有丰厚之进奉。
溥仪有时把几个妹子接进宫中小住。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溥仪出巡,四格格在宫中,《记事簿》有两段记录,钞在下面,可作为他们在宫中生活的一例。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八日下午二点,袁恒寿言:四格格传:“拟皇后与皇上电报稿二件。”当即拟二件:一“皇上圣鉴:御驾行幸,圣躬安否?皇后佳九日齐八日。”一“皇上圣鉴:圣驾行幸滨省,现至何处?圣躬安否?”以上二件拟妥,交袁恒寿呈四格格阅。九月八日下午八点十五分,袁恒寿交下第一电报稿言:四格格传:“明早九点发电报。”当即赴警卫处问发电报手续。奎福言:“收发课知。”又赴收发课,询问发官电、商电手续。收发课云:“发官电须总务处盖章,方能发。”九月九日早八点三十分,收发课来电话言:“总务处已拟妥电报稿。”即赴总务处,问何人让拟电报?据云里边传。商衍瀛来时,即将毛永惠所拟电报底与伊看。伊云:“打电报不能出皇上、皇后,须出臣子名义。”永惠随云:“总务处现拟出电报底稿一件。”商衍瀛云:“拿来看。”永惠赴总务处将电报底取出,交商衍瀛看。商衍瀛云:“可以用此底。”随即拿进,交袁恒寿呈四格格。旋袁恒寿下来言:四格格传:“以后再遇此等事若与外边商议,须先与四格格言语,此电报不发。”
康德二年(一九三五)九月十日下午三点四十分,袁恒寿传:四格格叫女理发于十一日下午一点来府。随问承宣课女理发住所。马延武言不知,又言:“每回汽车去接,问车房知道。”即通电车房,车房言知道。随由袁恒寿回明四格格,是日派车去接。九月十一日下午一点十五分,接车房电话言:“赴大和旅馆接女理发,无有。”永惠又问:“来过女理发住何处?”据马延武言:“来过女理发系在荣公馆陈住胡同内。”即找袁恒寿回明四格格,派车去接。旋车房来电话:“汽车接女理发,其房无人,不知搬至何处。”即找袁恒寿来回明四格格。
从《主上衣料簿记》上,见到皇后在康德元年(一九三四)的一年内做了许多衣服,现在光把旗袍一项,作成下面—个表:
三月十五 三九○号 青地织金花衣料一件 做袷旗袍
三月廿一 三八六号 灰色毛葛衣料一件 做袷旗袍
四○七号 蓝色毛葛一块,计氏三码一角 做袷旗袍
三月三十 四一九号 绿法国柳条毛葛衣料一件 做袷旗袍
四月三日 四一六号 青法国柳条葛一块,计长二码一角 做袷旗袍
四月八日 四三二号 雪青色日本衣料一件 做衬绒旗袍
四月十一 四二○号 紫色法国毛葛衣料一件 做袷旗袍
四月廿一 四五二号 白里纟由一块,计长八尺 做袷旗袍
五月三日 四二四号 蓝法国柳条绒衣料一件 做袷旗袍
五月三十 三九二号 红色花丝绒衣料一件 做袷旗袍
三二三号 青纱地红花丝绒衣料—件 做袷旗袍
五月廿一 三一七号 灰色印度绸绣花衣料—件 做袷旗袍
六月十三 四九七号 青地红花乔奇(纱)衣料一件 做旗袍
四九九号 浅黄色乔奇纱衣料一件 做旗袍
六月十五 五二六号 黄法国条绸一件 做单旗袍
六月廿五 五一二号 灰地红蓝花印度绸衣料一件 做单旗袍
五一四号 青地织金花乔奇纱衣料一件 做旗袍
六月廿九 四一八号 白印度绸印花衣料一件 做单旗袍
七月二十 五五七号 白地印红花玻璃纱衣料一件 做单旗袍
五五八号 浅粉色织花玻璃纱衣料一件 做单旗袍
八月十日 四八三号 法国浅灰葛衣料一件 做单旗袍
八月二十 五七四号 织花绸衣料成件 做单旗袍
八月廿八 五六五号 紫色白花印度绸衣料二件 做袷旗袍二件
衬绒一件
九月十六 五七三号 丝绒衣料一件 做袷旗袍
九月廿八 五六六号 绿色素毛葛衣料二件 做袷旗袍一件
十月二日 同上 做衬绒搬袍一件
博仪自己虽娶了荣源的女儿,又把两个妹子嫁给了荣源的儿子,溥仪做了满洲国皇帝,荣源也因国丈的身分,授了勋二位,做了宫内府顾问大臣。可是溥仪和荣源,感情似乎并不好,据《记事簿》载:
康德五年(一九三八)二月十五日十一点半,荣源来云:今天系他生日,来给皇上行礼。上传:“告诉荣源,今天很忙,不见他。”竟给了荣源一杯闭门羹。实在荣源为人,确有不堪地方。例如老婆要和他离婚,竟告到了溥仪御前,下面便是老婆给溥仪的一封信:
皇上睿鉴:微臣生性鲁钝,罔习诗书。既无理家之才,复遭荣源之忌。二十余午时在痛苦之中,隐忍应付,痛心实多。每思输诚以感动,益觉意见之纷歧。命蹇运乖,挽救乏术。愧列宗枝,忧萦五内。以往情形,犹可勿庸追论,乃至最近两年,荣源对臣情形,诚有人类所不堪忍受者,谨为吾皇上详细陈之:夫人类生存一日,衣食住三者必不可免。请先言住,其所租之天津住房,臣出入本为传舍,只因欠租累月,不特不能居住,且将视臣为债务人,箱柜行李俨成扣押之品。倚靠无门,彷徨失措,不得已,暂就母舅家借宿。清夜自思,成何境况?若非荣源忍心害理,何至令臣忍辱含痛,至此于极。衣食日常之需,臣向主俭朴,不敢稍涉华美。乃戚族庆吊,每以蓝缕而规避;米面食粮,恒望姊妹相馈遗。两年经过,言之寒心。荣源则悍然不顾,视若仇雠,不通闻问。函电呼吁,口头请求,一概置之不理。盖欲绝我生路,置之死地而后已也。臣本当一死以报祖先,无如润麒尚未成人,前途环境,冉冉堪虞。上年在新京相见,尚觉其孝思真诚,殊不忍以一身之事,贻后人之忧。再四思维,惟有诉于法律,与荣源对簿公庭。无论何国何地,皆有保障人权之专律。是以不揣愚昧,已向北平法庭起诉,请求析产别居,实属万不获已之举。区区苦衷,必蒙我皇上矜怜恕宥。微臣实不胜迫切惶恐之至。谨以奏明,伏惟皇上圣鉴。微臣恒香谨奏。又五月念八日。
这封信没有年份,系夹在《溥杰三格格润麒信》第四册中,那些信是大同二年(一九三三)的,也许这也是大同二年间的事。据说离婚没有成为事实,不过荣源在北平的财产,都给他老婆处分了。康德四年(一九三七),荣源又有一件和他儿子润麒的交涉,先看溥杰给溥仪的报告:
今有一件惊天动地新闻,报告吾君:今早荣源来一信(与润麒者),信皮上写“润中尉殿”,信后写“荣源”,信内亦然,内中大如朋友之彼此写信,绝不类父子口吻,有“吾亦不禁惶恐”等语。最妙者,有“为谈此事便利起见,渐(系‘暂’之误)将吾辈家庭关系搁开,作为朋友”……更有称润麒为足下处,尚有“此马本由吾用价购买,以送于足下者。将来足下回国,再另购一好马奉送,绝不致误。……果该马为足下朋友所送,抑或○○○御赐,则吾万不敢如是之斗胆矣。亦更想不到足下为此事而多心生气矣。……将来可另购赔偿,籍赎不告而办之罪。吾之祖父暨吾父殊开过眼界,如是百十元之马价必不致于染指也”,末书“荣源复”等语。其原因为润有一马在荣源处喂养,荣遂卖之。其子润氏向韩升大发雷霆,有“不胜发指”之妙谕,故其父荣氏亦大发雷霆,致演出此父不父、子不子之怪剧也。此信因润不在家,由莉莉打开,示于杰者。杰与莉莉皆且笑且读,因太奇怪,故特秘将其中之“妙语”录抄于上,真可谓天地之大,无奇不有也。(二月五日)
其后润麒自己也有一个信给溥仪:
现有一件可怪之事,请上千万勿告其他一人。英父对英去信不满,激怒之余,忽给英来一极恭敬之信,称英为“中尉”,呼英祖父为“吾父”,可见已不认英为子矣。原因系英来时,将英之马,经韩升托一商人代为饲养。后此人私自将该马卖却之外,尚要求饲养料。英怒其非礼,乃给韩升去信,令其代为责此人。不意英父观此信,认为闲话,于是有是举,何英之不幸也!(二月廿日,以上两信并据《溥杰三格格润麒信》第十册)
或许溥仪就为这些原因,瞧不起老丈。闻苏联盟军既入长春,荣源也被虏去了。
●二六、墨馀小感
清朝二百六十九年的天下,兴于摄政王(顺治叔父多尔衰),亡于摄政王(溥仪本生父载沣),固是一奇;而由一位福建人(洪承畴)协助顺治入关,又一位福建人(郑孝胥)协助溥仪出关,也是一奇。
溥仪过去的一生,可说有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陈宝琛等要把他造成一位英明的皇帝,像他的祖先康熙和乾隆一般;第二个时期,庄士敦等要把他造成一位英国式的Gentleman;第三个时期,关东军要把他造成一个日本式的傀儡。于是溥仪的最后一段生活,实包含着这三种气息。
溥仪一生做了三次皇帝,第一次年才三岁,做了三年,是由慈禧太后撮弄而成;第二次年才十二岁,做了十三天,是由张勋撮弄而成。这两次年纪都还轻,说不上自由意志,只好听人家摆布。第三次做皇帝,诚然也可说是由日本人和郑孝胥等撮弄而成,但那时已二十九岁,是不是还只听人摆布呢?
溥仪在北平宫中时,因感受种种压迫和束缚,曾一度想到天津,享受自由生活,已获得英国驻华公使的协助,买好火车票,由其弟溥杰陪伴同行,不幸为左右所发觉,多方拦阻而罢。乃后来到了天津,度了七年的自由生活,忽又自投罗网,再去做闭门天子,实在不可解。
日本手造满洲国的一幕,必预有长久周密的布置,他们怎样布置虽是一个秘密,日后也必会豁然显露。我在这本书里,先就郑孝胥和罗振玉两人怎样参与这个秘密略为考索,已够证明这件事实在酝酿了好多年。
郑孝胥辈拥溥仪做满洲国皇帝,认做复辟或中兴,原只是想借日本人的力量,先在关外立定脚跟,再行入关。吾们在《海藏楼诗》中,常见他用“收京”字样,便是指收复北京而言。而孝胥还想在收京后,重造他的海藏楼(《十二月廿六日天未明》“愚公欲移山,恃有子孙在。老夫当及身,移楼著人海”,自注:“于收京后,必更造海藏楼。”见卷十二,页十九)。但在日本人看来,满洲国的建立,并不就是清朝的回复或延续。他们不愿溥仪再入关做大清国的皇帝,只要他做一个满洲国的傀儡。满洲国和华北,也就由日本人划定山海关为国界。据说,孝胥之子一天对国务院总务厅长驹井德三说:“满洲国好比一个小孩子,现在两三岁了,也可让他下地,自己学习走路了,为甚老是抱在怀里,不放手呢?”驹井回敬了一记耳括子。这正可以说明双方的心理。
在中国历史上,每一朝兴起,必把前一朝的子孙设法消灭,所谓斩草除根,免得再有人借着名义造反。只有宋太祖对于柴世宗子孙、中华民国对于满清,却是例外。然而溥仪仍给张勋复辟了一次,又给日本人利用来制造一个满洲国(《水浒传》记柴进加入梁山泊,仍因他是柴世宗子孙,为大家所想借重)。
收留和豢养中国罪人或政府反对派,教他们和自己国家捣乱,这一种把戏似乎是大家欢喜玩弄的。譬如帝俄在同、光年间的西北变乱中,收容吾国的叛逆白彦虎,又几次给他助力,教他侵入新疆边境,希望不交或缓交伊犁,几次交涉引渡,始终不肯。日本人的收容溥仪,也是一个例子。当然,现在和将来,这种把戏还得有。
民三十五年(一九四六)六月二十七日脱稿
整理